金粉——青铜穗
时间:2020-06-08 09:03:54

  李南风不想搭理他了。
  ……
  有晏衡在,拿捏住一个小书童还是不在话下的。
  两人挟着他又回到何家,还吃了还书童孝敬的茶才回来。
  路上合计了几句,各自归府,这一夜便无话。
  翌日早起何桢照例去摸枕下,问:“我昨儿把扇子放哪儿了?”
  书童取过来,道:“放在书房了。”又道:“公子近来事多,迟早把东西给落在别处。
  “这光秃秃的扇面什么也没有,丢了也没处寻,倒不如让表姑娘题几个字在上头,一来留些情份可慰藉公子一片痴心,二来回头落在外头也好找寻。”
  何桢下地冷哂:“什么情份不情份?她见过一回李挚之后便惋惜不已,还因他气病在床,转头见了晏弘又卯足劲儿地贴了上去,对我哪里有什么情份可言?
  “我也不过是不想跟她撕破脸,断了自己前程罢了。”
  书童道:“越是如此,公子岂非越应该给自己寻点倚仗?表姑娘只送这些东西给你,却让外人分毫都看不出来来历,说句不好听的,来日表姑娘飞黄腾达了,不想搭理公子了,公子可是连一点筹码都没有呢。”
  何桢听到这里想起上回在谢莹处立下的字据来,当下止住穿衣动作:“你说的很是。”
 
 
第104章 提个醒儿
  谢莹见过晏弘,近日除去收集他行踪,没干别的。也因此得到了不少靖王府的传闻。
  传说靖王府有广厦百间,仆从如云,进出院落都有软轿可坐,宫里赏赐隔三差五到来,靖王夫妇也是宫里贵人的座上宾,太子在靖王手下学骑射,与太师堪称在朝堂日月齐辉。
  那颗心便漾动到停不下来,又听说晏弘素来禀性尚可,唯一的同胞弟弟还是个病秧子,心下又多出许多计较来。
  何桢到来时候她正在整理打听到的晏弘的近日行程,随口道:“我父亲这几日闲,你别被他回来撞见。”
  “你当姑父不知道咱们?”何桢坐下来,“钰哥儿还小,姑父还指望不上他。你嫁去靖王府,姑父也拿捏不住晏弘。
  “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谢家也没什么旁支帮衬,我之于他,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至多是不让你嫁给我,不至于不许我来见你。”
  谢莹将散落的纸张整理起来,说道:“话虽这么说,这节骨眼儿上也该收敛点儿,不要落了人话柄,到时候我进不了王府,杜家这边也丢了,你别说翻身,就是在京城立足都难了。”
  “我不过是想你而已,看看你就走。”何桢捏捏她的手,看到她枕下压着的一方白绫缎,拿出来道:“你这个旧了。”
  谢莹夺回来:“这是女子亵衣,你拿了做什么。”
  何桢笑了笑,提起她笔道:“等我题个字在上头。”
  等他写完了,谢莹一看是首《情人碧玉歌》,便觉羞愤起来。“你何故写这些东西来轻侮我?我与你清清白白,你莫要坏了我的名声!”
  “你自与我清清白白,只我一腔情意眼看着要付诸东流。”何桢搁了笔,幽叹起来。“你当我想过来落话柄给人么?
  “这些日子我日夜难安,一想到与你过往种种就禁不住满面泪流。我想到过不多久你便要与这碧玉歌里一般与他人共枕鸳梦,便有感而发写了下来。
  “你不体谅我,竟还怪我。”
  谢莹倒不好说他什么了。
  与他青梅竹马总是事实,如今笼络着他,一是因着谢奕确实也有拿他备用的意思,二也是不想太过张扬,把他逼到绝路,回过头再来反噬自己。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要是真的从她这儿得不到半点慰藉,冲动之下搅和了她的前程怎么办?
  无论如何也等她这边过了门,再替他讨个官职安顿他也罢。
  便缓声道:“你何必钻牛角儿?你的心思我又不是不懂,如今这模样,也不是我愿意的。”
  何桢把笔塞给他:“来,你也写几句,让我留个念想。”
  谢莹想了想,简短写下首《长干行》。
  “落款写我旁侧。”何桢指着上方。
  谢莹迁就他,便又把名字给落了。
  何桢看完,把肚兜收进怀里,起身道:“我不多留了,省得你回头被姑父说。”
  他动作倒快,谢莹不及说话他便已出门,更别提阻拦!
  谢莹心里立时涌动着些许不安,总觉得何桢拿着那肚兜不那么稳当,他是要干什么?!
  他还得傍着他们谢家翻身,且自己手里头还有他立的字据呢!他还有那个胆子兴风作浪不成?
  想想都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自己还比他多几分胜算,便又且笃定下来,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再往晏弘这边进一步——
  目标达成就好了,到时别说拿着一个肚兜,便是十个肚兜也根本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晏弘忙着读书奋进,书局里意外遇见的少女虽然也给他的沉闷的生活带来了些许色彩,但在当下的处境面前,其实容不得他分心出来做太多的构想。
  否则的话,当日他定也不会连对方名姓也不曾问问,就此在街头道别。
  他当务之急是以学业为重,近来他听到消息,皇帝似准备明年加开恩科,介时他定当奋力一搏。
  晏衡这几日也似乎特别忙,他想把字帖拿给他,总也找不到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突兀的时机,若让小厮送过去,又不那么合适。
  下晌就哪里都没去,打算等晏衡一回来就上他院里去找他。
  小厮进来道:“沈家表少爷下帖子来,问大爷现下有无空,要请大爷到湖畔吃茶。”
  自打上回卢氏来闹过,晏弘就未再去过沈家。靖王一连提携了沈家三个舅老爷入仕,彼此也都默认还了当年这笔恩情。
  晏驰跟卢氏撕破了脸,很多事情也就失去了勉强的必要,不知道沈亭无端端又邀他做什么。
  但他自幼与沈亭处得也还算可以,虽是卢氏过份,也不能不与沈亭往来。
  问明了沈亭约他在莲香居,他又问起晏衡。
  小厮道:“刚看到回来了,像是往曦日堂那边去了。”
  晏弘点头,拿着字帖出门往东边来。
  晏衡回来跟林夫人打听安定坊的事,林夫人因为后来没再入内,因而也知之不多,只知道大理寺的确有了莫大收获。
  陪着林夫人吃了些点心,晏衡就出来了。
  到致远堂外,就见晏弘一袭锦衫徘徊在竹林下。
  他顿了半步然后走上去,笑道:“找我?”
  晏弘转身点头,道:“你字练得怎么样了?”
  “马马虎虎。”
  晏弘也不指望他会认真练,把字帖拿出来道:“这是我去书局顺手买的,你好歹多看看,没事琢磨琢磨,总会有点帮助的。”
  晏衡接过来,打量他道:“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晏弘避而未答。看看他便就抬脚要走。
  晏衡扫眼望着他身上,却道:“你要出去?”
  “我表兄约了吃茶。”
  晏衡点点头,忽然说起:“你知道礼部郎中谢奕么?”
  “听说过。”晏弘凝目,“怎么了?”
  晏衡笑一笑:“谢奕的女儿经太师夫人撮合,马上要嫁到东乡伯府为二少奶奶了,但她似乎并不乐意,日前正四处寻人搭讪。”
  晏弘没言语。他不知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无事,就是给你提个醒儿。”晏衡扬扬手里字帖,进门了。
  晏弘在门下略站了站,也抬步离去。
  他对这个弟弟一点也不了解,他为什么跟他说这些他也无从猜测。
  算了算与岁相差得有七八岁呢,他跟晏驰这亲弟弟都不见得心意相通,就别提跟这异母而生的他了。
 
 
第105章 你人真好
  沈栖云进了太仆寺之后,沈亭这位沈家四爷随后也在通政司谋了个经历的差事。
  沈家子弟众多,大多都有此世家子弟的个性,沈亭从来不爱得罪人,跟晏弘兄弟谈不上多么亲近,向来客客气气,轻易不给人难堪。
  但卢氏之事就发生在前不久,那一巴掌虽是打在沈夫人脸上,晏弘想到此却觉脸上火辣辣。
  这大约要成为他很久一段时间里心头的一个疙瘩了,因而即便与沈亭未曾交恶,但实际上这一趟他却也并不是那么想过来。
  到了茶楼,沈亭先到了,春风满面地坐在桌后目迎他。“卿飞近来可忙?”
  管卿看着晏弘进了茶楼,立时回府禀告了晏衡。
  晏衡取剑:“去把李南风接出来,我在茶楼外头等她!而后让唐素他们立刻回话给我!”
  管卿道着得令,迅速去了。
  晏衡到了庑廊下,又回头看了眼阿蛮:“你也别闲着,去办点事!”
  ……
  晏弘今日跟沈亭的碰面不算太愉快,沈亭邀他的目的是想让他劝说沈夫人原谅卢氏这回。
  因为沈芙出嫁在即,沈家在京没有主母,到时候出嫁便会很麻烦很难看,便想请沈夫人到时候能出面主持沈芙的婚事。
  晏弘自知这是他们想到沈夫人若是不出席,那么靖王也绝不会安排他们兄弟出席,如此一来许家定然会有些猜想,试想收留过十几年的亲妹妹母子,甚至前不久才刚回报了沈家,却连近在咫尺的娘家侄女出嫁都不来参与,谁会当成是正常的?
  但卢氏那一巴掌犹在脸上,沈亭虽是尽了礼数,可若他真心认为卢氏是错误的,若真认为这件事是沈夫人受到了委屈,那他为何不先去王府替卢氏跟沈夫人赔礼认错,然后试图冰释前嫌呢?
  当然沈夫人仍然不见得会接受,可他就是连努力争取一下都不肯,这又如何能让人心服?
  晏弘的确也知道沈家于他们是有恩的,但这件事上,他没有办法让步。
  他拒绝了沈亭的请求,明言告诉他这件事他没有立场说服沈夫人。
  沈亭默坐了半晌,最后点点头,先走了。
  晏弘心里并不痛快,他希望沈栖云一家能做到真正的光风霁月,而他也能心甘情愿穷此一生来善待回报,他们毕竟是他的外家,那里也还有他敬爱的外祖父。
  可倘若他们能如此,当初就不会巴巴地要跟着他们先进京了。
  小二进来添茶,是碗新沏的上好的碧螺春,而且温到刚刚好。
  他打开碗盖,正要喝,忽然房梁上跃下来一个人,伸手覆在了他碗口上……
  小二出了房门,径直到了隔壁房间,笑嘻嘻跟桌畔的谢莹伸了手。
  谢莹给出两张银票,礼貌地致了谢。
  小二出去后,四面都寂静了,只有窗外湖面画舫划去的水声。
  她攥了攥拳头,有些紧张。
  她自幼德言容功学是学,但与何桢两小无猜,小小时候就被两家亲长认定会是一对,有此为恃,私下行止上也比旁人随意得多。
  何桢替她梳过头,穿过鞋,她也给他做过衣裳,耳鬓厮磨过。
  拜这段经历所赐,对男女之事她也比寻常闺秀要熟稔得多,她知道该怎么引起男人的注意,也知道该怎么看人下菜碟。
  晏弘虽然出身高贵,但自幼在沈家长大,受沈家儒派教导,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
  有了上回的接触做铺垫,今日只要让他毁了她的名节,那么他便是别想脱身了!
  但到底这种事还是头一回,且还关系甚大,她也不能不捏一把汗。
  “支呀。”
  正满脑子紧绷之时,隔壁传来门响,她迅速看一眼丫鬟,丫鬟会意,开门看了看,迅速冲她点了点头!
  谢莹立时走到门下,沉了沉气然后把门打开,抬眼便见一袭锦衫的晏弘背对着这边撑墙而立,另一手还扶着头,仿佛不胜酒力。
  但他们分明是喝的茶……谢莹放下心,缓步走过去,到了跟前一停,说道:“原来是你呀!你这是怎么了?”
  晏弘抬头,目光在她欣喜的脸上停留半晌,收回目光来对向墙壁。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那日——”
  “我知道。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见,真是好巧。”晏弘撑着墙壁,又道:“你嗓子好了?”
  谢莹微赧地捉着手绢,仿如天真纯洁的一个少女:“都好些天了,再不好可得着急了。你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扶你进屋歇会儿?”
  晏弘望着她:“你怎么这么好。”
  谢莹越发把头垂下去了,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红晕。“上次烦你帮我找书,怎么着也算是认识了吧?
  “我进京不久,平日也不敢与人接触。但是我觉得你人很好,你要是不介意,我可就把你当朋友了。”
  晏弘垂眸勾唇,没有动作。
  谢莹又抬头,伸手来挽他的胳膊:“我扶你进房去歇会儿。”
  晏弘睨着她,没有拒绝。
  进了门,他道:“把窗关一关,我想在榻上歇会儿,谢小姐。”
  谢莹应着,转了身却蓦然顿住:谢小姐?!
  回头看看榻上,晏弘却端正坐在那里,目光清明,脸上温厚全然退去,隐隐正气浮于全身。
  谢莹心下微抖,让她心抖的不是他喊出了她的姓氏,而是他明明应该服了药,此刻却还能神思清明坐在这里!
  “坐下说话吧。”晏弘端起一旁空了的茶碗,看向对面,“礼部郎中谢奕的女儿,前不久刚刚被太师夫人撮合许给了东乡伯府二少爷。
  “前些日子又称家里舅舅重病要避喜,提出延期纳征三个月。
  “书局里的偶遇不是偶遇,这杯茶也是特意送给我喝的。
  “你是那么机灵可爱,还好心地扶了我进来,结果我被药控制对你无礼,你的清白怎么办呢?你的婚事怎么办呢?
  “刚好我有个权大势大的父亲,压东乡伯府一头不在话下,就是抹了太师夫人的面子也不算什么。
  “你是因为好心想帮我而被我连累退了婚的,我怎么可能不对你好点,把你娶回去呢?不然你就很可以推窗投湖了,是吗谢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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