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点头:“姚叔险些就要背口大锅,他后来还好吧?”
何瑜缓缓笑道:“也还好,多谢你们。”
李南风点点头,想起李挚从中帮了不少忙,免得尴尬,也就没再往下说了。
姚家马车已经准备好,何瑜颔首上车,透过车窗又道:“改日我去找姑娘说话。”
李南风点头,目送她离去。
她自己也还有事,便未多留,转头也招来马车坐了上去。
刚上车,袁缜忽然来说李挚在府里李南风不着,听说他们往这边来了,便出来寻她了。
李南风怕他来了起疑,连忙启程。
李挚在街口就遇见同行的李南风和晏衡,颇为狐疑地骑在他的枣红大马上看着两人。
晏衡一点儿也不想跟李家打交道,拱手打了个哈哈就策马远走了。
李挚敲着李南风车窗:“你怎么老跟这小子在一块儿?回头又闯祸了,看母亲怎么收拾你!”
“闯不了。”这回晏衡的家底都在她这儿呢,两人目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李南风说着又问:“你找我做什么?”
李挚直起身:“我要去趟兰郡王府,兰郡王妃捎话让你也一道去串门。”
“你无事去郡王府做什么?”
李挚望着前方道:“听说是永王府有东西捎过来,母亲让我去拿。”
李南风一听到高家立时把脸转了过来。
李夫人跟高家的往事还藏在她心头,虽然说过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可一提高家就情不自禁会想这事。
李夫人不是跟永王府没来往吗?怎么又会有东西捎过来?关键是李夫人还让李挚去取?
照她那性子,难道不是不管永王府拿什么来,李夫人都不会搭理吗?
她想了下,说道:“那你在这儿找个地儿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换件衣裳就跟你一起去。”
“你快点儿!”
李南风答应下来,飞快回府更衣,一面又把今儿跟洛老板谈判的结果匆匆写下来收好,又另写了两家货商的名号交给袁缜出去联络。
明儿她还要继续商谈,货比三家。这事儿赚的就是个机会,还得赶紧,货商们也都不是傻子,回头回过神来怕不会有那么好讲价了。
至于何瑜的事儿……
何瑜今日明显有心事,她一个那么随遇而安的人,脸上竟有惶惑之色,想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且应该还是有要紧的事,就是不好跟她打听。
虽然不见得跟她相干,但既然让她察觉出了端倪,回头或许也可让袁缜去盯盯看——不是她想操心,实在是这京师各门各户,关系复杂成了一张网,谁也不敢说别家的事情一定跟自家无关,轻率不得的。
收拾好回到李挚所等之处,算算时间倒也才去了两刻钟,但仍落了他几句埋怨,就当耳边风了。
城里权贵多聚居在皇宫周围,如此上朝快,兰郡王府不上朝,稍远,也比不上靖王府的宏伟,但因为是前朝早就有的郡王府,因此也很阔气。
王府内侍卸了门槛,典史亲迎了二人进门,才进了二门,就见庭院里多了些外人,正殿那边更还有说话声传来。
“郡王爷和王妃正在与永王府的来人叙话,世子和姑娘请这边来。”
典史躬身引了他们上庑廊,到达正殿前。
第199章 一只匣子
内侍通报之后,屋里的说话声就停下来了。
李南风跟在李挚身后进门,只见兰郡王与王妃坐在上首,左首客座上坐着一老一少两名男子,年轻的居上,三十来岁,锦衣华服,头上梳着玉冠,腰间也坠着玉佩,鞋子也是织锦制的。
一看到他们俩进门,这人全副注意力就集中在他们身上了,尤其是看到李南风的时候,那目光立刻闪了闪,使李南风立刻有种被狼盯上了的感觉。
“南风拜见郡王、郡王妃。”
上前行了礼,郡王妃笑道:“这么见外,叫舅舅舅母就好了。”说着让人设了座在旁侧。
兰郡王跟李挚说:“这里是永王太妃的内侄,胡家的三爷,大名宗元,如今在永王府管着庶务,昨日到京的。”
又跟胡宗元道:“这位便是延平侯世子,礼部员外郎李仲文。”
兰郡王这番介绍有点意思,永王府是李南风他们的外祖家,就算外祖父高潜不在世了,这层亲戚还在,但兰郡王给胡宗元的介绍却像是李家跟永王府没什么关系。
当然,她知道这肯定是因为李夫人跟永王府不亲近的缘故。
胡宗元立刻起身给李挚行礼。李南风打量他,对永王继妃,也就是她的继外祖母找回了丁点印象。
那年李夫人带着她和李挚回嘉兴奔丧,在丧事上她就见过胡氏那女人一面,胡氏那会儿还年轻苗条,倚在高潜棺材上,哭得肝肠寸断。
胡宗元跟胡氏眉眼只有三分相像,但是举手抬足间这做戏似的作派竟很相同。
高潜在世时曾替宁王筹集过粮草,只是身子骨不行,没撑到天下大统,在世封王。胡继妃把娘家侄儿抬来管了王府庶务,还派他进京捎东西给李夫人,看起来永王府如今搞得还挺团结。
李挚示意他落座,他转道又面向李南风躬了躬身子:“蓝姐儿都长这么大了。那年在姑父丧事上见到你,你还是个娃儿呢。”
李南风又不认得他,并不想让他套近乎,望着他道:“听说胡先生捎了东西来?”
胡宗元笑容敛了敛,点头说:“是。我们王爷特派小的捎了些东西上京。”
李南风和颜悦色:“那东西呢?”
“东西在房里,回头表少爷与表姑娘回府时,我再顺道拿着去拜访太师和郡主。”
李南风并不知道清楚胡继妃娘家底细,高家虽是望族,但高潜当时是续弦,且李南风印象里胡氏那会儿年岁还不太大,不会有哪家大户人家的未婚小姐肯给人做填房当后妈,以此推测,这胡家八成也不会是什么顶好家世,一般读书人家的可能居多。
胡宗元这么糊弄她,李南风心下就道了句果然,扯了扯嘴角道:“胡先生,家母是特意让我哥哥过来取东西的,早知道你要往李家去,我们又何必巴巴跑这一趟呢?”
李夫人没亲自过来,也没答应让他们上李家去,他心里没点数吗?居然有脸说还要跟他们一道去李家拜访?
李南风原本对永王府的人无感,就是对胡太妃,因为不了解,也不想作出什么评价。
这胡宗元跟她来这一套,是不是就有点瞧不起人了?
李挚一个素来不爱露锋芒的人,此刻端着茶,半垂的眉眼里也有了轻慢之色。
胡宗元明显有点下不来台。
兰郡王夫妇知道小姑娘被撩火了,也不可能说她,反而只能道:“南风说的对,仲文可不比你,他如今是礼部的官员,梁尚书的得力手下,巴巴来这一趟,你还跟人卖什么关子?”
胡宗元无法,只能道声“得罪”,退下往内院去了。
由此可见他是住在兰郡王府的。
李南风看他走了,便跟兰郡王妃道:“南风淘气了,舅母可莫怪罪南风。”
兰郡王妃笑道:“你这丫头,便是不为取东西来,过我这来串串门不成么?”
她这么说着,嘴角笑容又略有艰涩。
李南风细究她脸色,只见不复去年见她时的红润,说话也略显气短,想起她是个福薄之人,也不敢相问,移开了目光。
她便是重生,也不能改变整个世界,兰郡王妃的命运,她伸不得手,自然不去触发的好。
李挚与兰郡王在寒暄,无非是说些公子哥儿们的消遣。
一会儿内侍说胡先生回来了,一看,胡宗元果然拿了个包袱进来。包袱皮下看得出明显的方正的四角,是个匣子样的物事。
李挚接了过来,打开包袱看了眼,匣子上还挂着锁。
“是什么?”他问道。
胡宗元道:“在下也不清楚,王爷只说郡主会知道的。”这话里竟也流露出一丝轻慢味道……
李挚未动声色,把匣子交给长随童央,向胡宗元称了谢。
李南风也很好奇,但也只能忍着,兰郡王妃问她要不要进园子走走,她不便扫兴,便应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李挚也在等她,兄妹俩便就此告辞。
马车上李南风问李挚:“那盒子里会是什么?母亲可曾说过什么?”
“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李挚对李夫人跟高家的事同样不清楚,但他也没李南风那个时间去操心,猜也猜不着。
回到府里,李南风就跟着他往上房去了。
李夫人神色如常,既没问他们永王府来的什么人,也没问他们说了什么,打开包袱拿到盒子她就摆手让他们退下去。
李挚到底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
李夫人轻描淡写:“一些旧物而已。”
“什么旧物?”
“跟你有什么相干?”
李夫人一句话怼回来,李挚便哑口无语了。
李南风就聪明得一个字儿也没吭!
金嬷嬷看他们俩出了门,看向李夫人。李夫人道:“把钥匙取来。”
金嬷嬷颔首,进里屋取来两把陈旧铜钥匙。李夫人接在手里,插进锁孔,啪地弹开。
匣子里呈现出来几枝金玉首饰,还有一本账册,还有些许其它物。果然都很陈旧。
“当年两万两银子的嫁妆,只给了我一万两,剩下那一万两就剩下这么些了!”
李夫人声音阴冷阴冷。
金嬷嬷也深吸气:“这手黑的!要不是太太多年来一路不曾松口,只怕连太妃的这点东西都要不回来了呢!
“竟还敢求见太太,也不想想自个儿哪来的脸皮!”
第200章 有所图谋
“把挚儿喊过来。”李夫人放了铜匙。
李南风对匣子里装的什么,好奇心倍增,李挚对李夫人和高家的事不如李南风这么上心。
他也并不认为打听这些有什么必要,李夫人幼年丧母后来在继母手下长大,不如自己亲生母亲教养长大这是必然的事情。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李家跟永王府也没了关系,李夫人若不说,那他觉得没有必要去打听。
上房传话过来,他便又中断了与李南风的谈话回到了李夫人房间。
李夫人问:“胡宗元说什么不曾?”
李挚立刻看了她一眼,说道:“他倒没说别的什么,只不过刚才还打算要带着东西与我同回府里见母亲。”
李夫人神色依旧平静,又问:“你怎么回的?”
李挚道:“让蓝姐儿给怼回去了。”怕她怪罪,他立刻又皱眉道:“儿子看这个胡宗元态度也很奇怪,东西交付过来时还似有些高高在上之感,但愿是我误会。”
“是么?”李夫人瞅了眼他,依旧没说什么。
李挚点头。趁机又道:“母亲跟舅舅他们有通信么?这些年来我也没往高家去,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李夫人没回答,只道:“你还有事忙吧?”
……李挚便又一次被赶了出来。
等他出门,李夫人这脸色就又一点点阴沉了下去。
金嬷嬷气愤地道:“这胡家还敢小瞧太太呢,还以为他们个永王府成了皇亲,能继续压着太太呢!
“我们世子和姑娘是什么?是有立国功勋的太师的儿女!连兰郡王他们都百般敬着李家呢,他们仗着长辈的势,就这么轻慢起来了?
“从前咱们须得韬光养晦,如今却也不看看在皇上眼里,到底是他们这些没作为的皇亲亲近,还是能替皇上分忧解难的老爷和世子亲近!”
金嬷嬷气的眼眶都湿润了。
李夫人把匣子合起来,重新锁上,说道:“你说胡家在想杭州织造局的差事?”
金嬷嬷靠近她:“信阳那边的信上说,江南今年生丝收成不如往年,胡家大老爷前阵子在跟织造局那边接触,这当口胡宗元又进来了,多半是为这事来的。”
她说完又叹气:“要不是皇亲无旨意不得进京,只怕永王亲自进京都有可能了。”
大宁还沿袭了前朝江南三地织造的设立,掌管织造的多是财力雄厚的富贾,胡家傍着胡继太妃一跃升天,李存睿把徇私舞弊这块看得死死的,胡家没那能耐插进来,这织造局一类的差事倒是很能图谋图谋。
李夫人道:“可知道他们想拿哪个局?”
“据说是杭州。”
“杭州管织造的提督是谁?”
“……是孙易芳。孙大人是皇上少时同窗。”
“是孙易芳啊。”李夫人想了下,“孙易芳也决定不了,所以胡宗元就进了京。可他们进京来求我,却还敢轻慢挚哥儿他们?”
她阴冷着脸,随后看过来:“给信阳那边去个信,提醒衙门先把胡家那两个庄子的赋税算一算。”
……
李南风看李挚两度铩羽,也懒得理会李夫人这边,只把精力放在怎么挑选好货商来发这笔财的事情上。下晌得到袁缜已经跟另两家货商约好见面时间的消息,这才安下心来。
晏衡在跟李南风道别之后,却先去天罡营转了转,然后才回府,把邹蔚叫来,吩咐他去先前何瑜所往之处打听打听。
等待的工夫里先把功课做了,又练了会儿箭,邹蔚就回来了,禀道:“何姑娘雇了辆车,去过清云观。但她本来是乘着姚家的马车出府的。细究起来,在世子与南风姑娘进酒楼的当口,何姑娘刚刚好也从那里头出来。”
晏衡停住弓:“这话怎么说?”
邹蔚凑近了点儿:“在何姑娘进酒楼之前,姚世子正好也在那酒楼里。”
晏衡这就彻底把身子转过来了:“姚霑?”
“没错。”邹蔚往下说起来:“姚世子在酒楼里吃完饭,随后独自去了清云观烧香,而何姑娘在发现之后,居然弃车跟随,而后另雇了车尾随到了清云观,并且在姚世子出来之后,也跟着进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