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凉要拦,被班堇拉住了。
陆时迦和车门较劲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他脚踢在车身,也是踢在他自己心上。车门凹下去的那个坑,也是他心上的伤。
他不明白,好像无论怎么做,他都是错的。
他坚持每周都回去,就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祈热,可是从来没有碰到过。他每天逼着自己努力奋进,安慰自己先让自己变得更强,那样才有更足的底气站到她面前。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又被他搞砸了。
结果似乎总是这样,不是祈热不理他,就是他让她难堪、难过。
他双手撑在车窗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打扮,觉得今晚的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有罪,他不该这么做。
他后悔,可是后悔已经迟了。
他抬起头又看一眼车子离开的方向,车子不会去而复返,而祈热,大概也真的再也不会理他了。
他猜对了,祈热确实不会再理他了,也不会再见他。
从上了徐云柯的车开始,祈热一直没有说话,歪着头靠在车玻璃上。
徐云柯时不时看她一眼,面色担忧,过了三个红绿灯,他不希望看见的最终还是发生了。
“祈热,”徐云柯只是慌张地喊她的名字,带着安抚意味,又喊一遍,“祈热。”
他有点慌,不对,是很慌。以前祈热再悲观,顶多只是说些消极丧气的话,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这会儿她的眼泪却顺着眼角往下,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到她淡色的牛仔裤上。裤子很快被晕湿,浅色也变成深色。
徐云柯手忙脚乱地找出纸巾递给她,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便抿紧嘴唇,让她独自哭一会儿。
在他看到“救”这个字眼的时候,他就顿觉不妙,但也没想到,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被击溃了。
祈热肩膀颤着,她吸着鼻子说:“我不该来…”因为情绪激动,她说话断断续续,“我不能因为想他就来见他……我不该来见他。”
她忍了这么久,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想着就见这一次,肯定不会有什么影响。可一看到他,她就难受得不行。
她到底还是不习惯在徐云柯面前哭,两只手用力揉了揉脸,把眼泪擦干,然后笑了出来,“你刚才也看见陆时迦了吧?他今天可真好看。”
徐云柯仍旧没有说话。
祈热也不在乎有没有回应。她沉浸在自己的观念里,她觉得,陆时迦就该像今天这样,意气风发,一举一动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人,他的周围也该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他该拥有这样的一切。
她不想再继续这么纠结,不希望自己困在这个想法中走不出去,于是开玩笑似的打破气氛,半真半假地说:“我有件事儿特别后悔。”
她其实是认真的,“上次他喝醉了,我去找他,我就该扒.光他把他给睡了。”
就像他说的,睡了他,他就是她的。
即便分手了,那也曾经是。
睡了他,今天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既因为他的改变讨厌他,憎恶他,又因为他的改变肖想他,喜欢他。
陆时迦引起她注意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可作用却是相反的。
祈热再有万般情绪,看到他好,也就够了。
她应该继续熬下去,熬成粥,稀里糊涂地,也就能放下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抱歉,白天经常被打断,要照顾家人,又有亲戚来家里看望,需要招待,所以实在不方便码字,我自己也急,这章其实写得不顺,越到后面每个人的心理也越复杂,对我来说写起来也有难度,很难把握好,这章可能还会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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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祈热期望过, 即便她最终会朝陆时迦说出拒绝的话,还是希望他来找她, 无论说些什么都好。
她了解他, 他要是真放不下,无论她说什么, 他也照样会找上门来。
可是他没有,他是真被她伤透了心。
祈热白日里还能用工作麻痹自己,可大约是那日在徐云柯面前说了些真真假假的话, 晚上到了梦里,就由不得自己了。
她连续几晚都梦见了陆时迦。梦的什么,多半醒来就不太记得,唯独一个,真实得不像是梦, 细节清晰到她想忘也忘不了。
梦里她和陆时迦已经和好, 起初是陆时迦偷偷跑来她房间, 一进门就缠上了她。他们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陆时迦十分熟练地就去除了她的衣物,有床也不用, 托起她双腿便将她紧贴在门板上,他一下一下挺.动, 她手脚并用圈住她, 后背便一下一下撞在身后的门板上。
室内皆是急促的气喘声,偏两人快要到了的时候,几个家长一齐上楼来, 站门外拍着门,高声喊他们下楼吃饭。
陆时迦哪顾得了回话,抱着她脱离门板,直接站在房间中央,怕她喊出声,便用嘴堵住。他底下不知停歇地往上,她便被频频颠起,再一次次跟着他的动作回落,两人快速地适当分离又紧密联结。
他们是融为一体、漾起波澜的一叶扁舟,然后在陆时迦持浆捣弄数回之后,浮浮沉沉片刻,船翻入海,两人便彻底溺入了水中。吟喊已经在喉咙口,却因为门外有人不得不咽回去。
祈热忍着眼泪,抵死在他脖颈处,不让自己的声音漏出来。
烟雾弥漫上来,散去的时候,两人又换到了一处长椅上,和陆时迦生日那晚护城河旁的那张长椅类似。那日两人只是隔着衣料亲近了一番,到了梦里,便是真刀实.枪。
他们在沙漠的中心,被烤得全身滚烫,陆时迦坐在长椅上,将祈热按坐在他腿间,前胸贴着她后背,手肆意在她身前游曳。祈热被他自身后卖力地推离,双腿颤抖时就要跌落,又被他双手圈带回去,他掌心在她腹前,往下摁压,教她严丝合缝将他包裹。
沙漠干燥得冒烟,陆时迦便在烟尘里与祈热一起奋力地造水,势必要蓄引出一片绿洲。
他双臂用力,将她调转身来,两人便面对面地又重复一番方才的动作。
陆时迦背后没有绿洲,倒生出一片树林来,祈热有片刻的分神,拿眼看过去,只见陆正午和柳佩君站在林子下,柳佩君尚且保持着体面,陆正午却一脸凶悍,点着手指不断地对她作出指责。
她梦里是赤.裸的,大抵是现实中缺失青春的映射——她不再年轻,是以陆正午对她极不满意。
不过是一个春.梦,祈热也要联想到现实,她自觉过于敏感,决定丢弃满脑子无用的想法,却又忽然收到班堇的消息,当真又受到现实里的暴击。
班堇说:“你跟陆时迦分手是对的,我还以为他跟其他男人不一样,算我看走了眼。就图书馆堵她的那个女生,我去学校找祈凉的时候碰到他们约会了,怪不得他越来越骚气,看把他得意的……真恶心。”
班堇无意的透露,是在替她打抱不平,但其实,陆时迦和任何人约会都是他的自由。他们已经分手,他可以和任何他喜欢的人谈恋爱。
所以班堇的苛责是毫无道理的,而祈热的难过,对她自己来说,也毫无道理。
她将这样的难以释怀推诿到那个梦,她告诉自己,她不过是放不下陆时迦那一身好皮囊罢了,跟其他的无关。
虽这样进行了自我说服,祈热仍觉得自己急需酒精解救,当即关了手机出门往火锅店赶。坐上车的时候她给徐云柯打了电话,接通便说明目的,徐云柯嘶一口气,告诉她他这会儿有事在梅大,去不了了。
祈热对“梅大”两个字异常敏感,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她不喜欢喝酒,这回开始,却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酒鬼。三点一线的“点”多了一个,大脚火锅店。
她跟长在了火锅店似的,有事没事就过去坐坐,倒和先前那个不吃辣的梅外老师成了酒搭子。
第一回 是恒大夺冠那晚,火锅店人爆满,祈热不想占用位置,打算去休息室坐会儿,刚到柜台知会了一声,就被朝门口望了一眼的李妲姣拉住。
李妲姣朝着门口刚进来的人喊一声“马老师”,等人走近,又改口喊一句“老马”,过会儿将两人领到同一张桌上,祈热却又听她喊这位老师“马哥”。
因为上回李妲姣自个儿承认过,这位马老师在追她,所以祈热对眼前的人十分感兴趣,喝了两三杯酒,对他有了初步印象:温文尔雅,说话沉稳老练,却极容易害羞,怕是有脸红症。
祈热觉得有点意思,这才自我介绍说和他是同事,有了共同话题,之后的谈话便不乏内容。
一来二往,两人还加了联系方式,祈热还是喊他“马老师”。
马老师十分地有礼节,虽知道祈热是李妲姣的朋友,却从没有跟祈热打听过任何事情,一行一动分寸拿捏得尤其好。
祈热个人觉得满意,再去问李妲姣的想法,李妲姣害羞地笑,说:“还不知道呢。”
祈热也跟着笑了,这是她这么久以来觉得最开心的事儿。
或许是开了个头,12月上旬,她又接到个好消息——她拿下了傅雷翻译出版奖首次设立的新人奖。
获奖了,请客似乎是必需。祈热也免不了俗套,赶鸭子上架地把办公室的同事请去吃了一顿火锅,顺道地回请了一次马老师。
祈热很喜欢喊他,是因为“马”是第三声,“老”也是第三声,连在一块儿得遵循“上上变调”的规律,“马”便读成第二声。
祈热每喊一次,就会想起麻涯来。
她这个想法有些自私,好像这么喊,麻涯就还在教学。后来马老师的形象越来越立体,她也就不这么想了。
火锅始终在吃,日子也向着2014年迈进。
梅城跨年的那晚,在郊区有一个拼盘音乐会,班堇她们乐队是表演嘉宾之一。
班堇联系祈热要给她送门票的时候,说当天她朋友会开一辆大篷车,拉上所有人一块儿过去,让她到时候在梅外校门口等车来接。
她默认祈热答应,说完就挂了电话。
祈热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她猜班堇嘴里的“所有人”肯定会有她想见又不想见的那个人。眼下离这一年最后一天还有一个星期,她给了自己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要不要去,但思考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很是无耻,无耻于把人往外推的时候,自己又上赶着要去见他。
可一旦接受了用来形容自己的这两个字,她又心安理得了。
她就是无耻,自私,而且可笑。
可笑的是,等她尽量压着满腹期待,打扮一番后去了音乐会现场,却得知陆时迦没有来。
祈热还在车上的时候就想问祈凉,也以为他会主动解释陆时迦的缺席,一路下来他却只字不提,光顾着刷微博看跨年消息。
到了现场,班堇彩排完找到他们,和祈热一样发现陆时迦没来,很是不屑地问祈凉:“陆时迦呢?他怎么没来?”
祈凉耸了耸肩说:“不知道。”说着不露痕迹地看一眼祈热,再一脸不以为意地看向班堇,“他们说他约会去了,我看就是瞎扯,她又没女朋友。”
旁边有人听见,忙反对,“诶祈凉,陆时迦不把你当终极目标,你现在连他在谈恋爱都没兴趣了?”
祈凉笑了声,“就他?得了吧,他看上去对谁都好,其实眼光高得很,谈恋爱?”他又看了眼祈热,似乎不太想继续说下去,“以后说不准,现在肯定没有。”
“你是自己忙着谈恋爱,不关心人陆时迦了,不过也没关系,人家照样不关心你,我们那天还说,这个估计就是他初恋了,真羡慕,那可是外语系系花呀……你想想,都一起去跨年了,虽然还有其他人吧,但是陆时迦不至于丢下我们,只能说明是为了系花呗。”
祈凉仍是不信,“别一个人在那儿瞎猜。”
“我瞎猜什么啊瞎猜,陆时迦自己都说了。”
“说什么?”祈凉面色一凉。
“说自己好像在恋爱。”
“……”祈凉掏了掏耳朵,“没骗人?”
“他总不会拿人女孩子开玩笑吧?”
事实已经很明显,祈凉低骂一句“卧槽”,拿出手机走远了几步。
祈热一直在旁默默观望,对话间,也收到了季桃和虞梦蝶的注视,应该是要看她得知陆时迦谈恋爱后的反应。
祈凉打出去的电话没有被接通,于是又骂骂咧咧地走了回来,催着大家去台下占前排。
祈热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祈凉回头看过来,她才挪了挪,继而朝他招了招手。
“干嘛?”祈凉脸上还是不爽,似乎还在为陆时迦谈恋爱不告诉他而置气,但到了祈热面前,语调压了一些。
祈热双手拢在外套袖子里,手指曲着,大拇指一下一下描绘无名指上戒指的形状。
从陆时迦喝醉酒那晚,把戒指重新给她戴上,祈热一直将戒指放在公寓,今天是第一次拿出来。
戒指是一起去看音乐节的时候陆时迦送给她的,今天也碰恰逢音乐节,还是辞旧迎新的日子。
辞旧迎新,她是那个旧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戴上戒指过来,但现在明白了,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这戒指还是不属于她。
远处有两个舞台,其中一个已经开唱。
台上是除去腰乐队之外,陆时迦最喜欢的一支乐队。
他们曾经一起在图书馆分一对耳机,陆时迦有他的偏执,听完腰,就非要再听他们。以至于祈热连歌词也记熟,到现在也还清楚。
“电灯熄灭/物换星移/泥牛入海/黑暗好像一颗巨石按在胸口。”
祈热在音乐声中几不可见地笑了笑,陆时迦在某些方面的品味很差,比如给她选的床单、窗帘;在另外一些方面的取向又很好,音乐,穿着打扮,连刚开始用的香水也选得很合适,不浓不淡,祈热现在也还记得那抹让她心颤的味道。
现在他放弃来听喜欢的乐队,带着他身上那抹香,去和其他女孩子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