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陆时迦拿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offer, 已经是三月底。那会儿梅外开学一个多月,祈热也就上课一个多月。
陆时迦除去每日线上工作、写毕业论文, 其余时间都放在接祈热上下班、准备一日三餐上面。偶尔祈热很忙, 他也开车去学校,跟她一起吃学校食堂。或者, 带着电脑去她课上写毕业论文。第一回 过去的时候天还很冷,教室没有空调,祈热见人出现在教室后排, 穿得十分单薄,立即趁着空隙在纸上“唰唰”写上几行字,走到后排放他桌面,要他去办公室吹空调。
陆时迦没有听话。
教室的学生早就换了一拨,但八卦的人总会在。挨到下课, 就有学生笑眯眯看着祈热, “祈老师, 那个帅哥谁啊?”
祈热正收拾着东西,见后排的人抬起了头,显然也听见了, 这会儿悄悄看着她,在等她回答。
祈热把包往肩上一拉, 下讲台直接往后排走, 边走边回:“还能是谁?你们师爹。”
身后一片哗然,一个个都惊讶祈热竟然已婚。
“我都三十多了,还不许结婚?”祈热边说边催陆时迦收好电脑。
教室一下子更沸腾了, 这会儿惊讶的是祈热的岁数。
祈热开心了,但更开心的,似乎是陆时迦。
他原先就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现在被祈热亲口盖章印戳,他终于是转了正。
两人一同去停车场,陆时迦手上都拿了东西,要祈热从他裤兜取出车钥匙。
祈热拿出来一按,开了车门,要把钥匙放回去,不经意一看,“咦”了出来。
“你不是还给我了么?”祈热指着钥匙扣上挂着的另一枚很是眼熟的钥匙。
陆时迦把包和电脑放到后座,回头去看她,“还之前又去配了一把。”
这是她教师公寓的钥匙,他们先前分手的时候,他清明回木樨门,在铁皮信箱旁边亲她,走前默默把钥匙留在了她口袋。
“你留着干嘛?想悄悄进公寓把我灭口啊?”祈热坐进车,手上还拿着钥匙看。
陆时迦不像是开玩笑,“不是灭口,是想把你偷走。”
祈热笑了,“那你怎么没来?”
“生气。”陆时迦只回两个字。
“嗯,”祈热点着头,“是气得不轻,那时候连脏话都说出来了。”她试图要把钥匙从上头解下来,“这个我得保留,都是证据。”
陆时迦伸手接过来,“放我这儿。”
他本意是留作纪念。
祈热看他一眼,没跟他抢,低头去看震动了几下的手机。
是远在三亚度蜜月的李妲姣发来照片,又跟她透露:“我和老马最近在辛勤地造人。”
祈热看着笑了,回一句:“等你们好消息。”
没想到,好消息会来得那么快,李妲姣度完蜜月回来没多久,就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显示怀孕三周。
又过三周,再去医院检查的李妲姣在朋友圈发一张B超图,配文:“一下生俩,老马开心了,我郁闷了。”
那会儿祈热刚下课,先看到李妲姣单独发给她的消息,而后才看到那条朋友圈,点完赞往下翻,又十分稀罕地看到了陆时迦的评论。
祈热前段时间才加了他新号,没见过他发朋友圈,也很少见他给别人点赞、评论,倒是只有她一个人的那个号,偶尔会记录两人的日常。
眼下他评论的是日语——
羡ましい。
祈热装作没有看见。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陆时迦换上正装去了趟学校答辩,回来再去梅外接祈热。
在车上,他忽地问:“下周一请假了么?”
“请假干嘛?”祈热低头回着消息。
“不要去扫墓么?”他专心看着路况。
祈热停下动作,抬起头来,“跟麻老师说过,以后都不去了。”
陆时迦有些惊讶,恰逢红灯,车子停在路口,刚停下,就见祈热伸了手过来。
“给我钱。”
陆时迦笑着看过去,“真要?”他以为她开玩笑。
祈热立即应着,“要啊,周末母亲节,要买礼物的,也要给麻老师买,她先前送了我一对项链,我得回个礼,正好赶上节日。”
陆时迦闻言立即将钱包递给她。
后来钱包还是回了他自己兜里,周六是两人一起去的商场,他负责结账。也在祈热给妈妈们试鞋的时候,去隔壁香奈儿买了最新出的、她这几年常用的可可小姐。
生日那天给她,她立马试了,很快又被他吃了。
陆时迦八月份就要去伯克利上学,是以总是打着各种名号闹祈热,一会儿说是庆祝毕业,一会儿说是腰乐队改名,心情不好,更多时候给出的理由是“预支”。
祈热看着日历,巴不得他赶紧走。
陆时迦和祈凉本科毕业那天,祈陆两家都去参加了毕业典礼。两个都是优秀毕业生,上台代表发言的倒是只有祈凉。
那天祈凉一句“终于不用上学了,毕业万岁”响彻会场,让全场爆笑的同时,也让班堇默默地低下了头。
班堇此地无银地跟旁边的祈热解释:“没觉得丢脸,就是我们乐队好歹也有点名气了,低调,低调。”
祈热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和理解。
陆时迦晚上要和同学聚餐,祈热也和刚从非洲回来、扬言下一站要去北欧的徐云柯约了晚饭。
徐云柯和花自酌去球场找祈热的时候,祈热正站在球场边看陆时迦打球。
陆时迦还记得花自酌说过他年轻时候是校队的,等见了人,便喊着他一起打会儿。花自酌一口拒绝,最终在祈热的劝说和徐云柯的自愿陪同下,还是上了场。
花自酌体力自然跟不上,陆时迦便放慢了节奏配合他们,边打边聊天。聊几句,他就要看看场边正和班堇说话的祈热,再一回头,开始揭她的老底。
他提起很久之前,祈热把花自酌给出修改意见的论文扔在地上狂踩,是他给捡起来的,也是他给她装的Win7系统。
花自酌则问陆时迦,有一年祈热生日,站办公楼外的是不是他。陆时迦点头说是。
那会儿花自酌从外头回来,因为走得快没看得太仔细,等进了大楼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手上拿的是祈热的论文获奖奖状,正好要送去她办公室,本来是要告诉她的,但也记得她说过,他们俩已经分手,最后便没说出口。
几个人聊着天,时不时笑出声来,祈热在一旁看得很是郁闷。
晚上吃完饭,回家的路上,祈热问起陆时迦他们聊了什么,陆时迦故意不说。她没从花自酌和徐云柯那儿要来答案,这会儿愈发好奇了,陆时迦便借着这点,引诱着她答应他,放了假去新疆旅游。
去了新疆,祈热才知道陆时迦在某些方面的癖.好很是变.态。陆时迦定的是民宿,一张床几乎能把整个房间铺满。他晚上把她压床上才透露自己的私心,说是一直想试试这种床。
祈热一巴掌拍了过去。
除此之外,让祈热记忆深刻的便是,两人晚上跟着民宿老板出门,回来途中,坐在装满哈密瓜的车斗里,抬头便是满天星斗。
之所以会印象深刻,还是陆时迦那只不安分的手,要她在疾驰的货车上和沁凉的夜风里,频频到达高.潮。
后来下车,腿都是软的,气得很,却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要他将她抱下去。
从这日开始,到陆时迦飞去伯克利之前,祈热一直都有些生气。不和他说话,也不让他碰。等人真的走了,却又后悔了起来。
大约是陆时迦去伯克利两三天之后,祈热就跑去火锅店找李妲姣喝酒,李妲姣怀孕喝不了,那么几大瓶的啤酒,全进了祈热的肚子。
晚上陆时迦给她打电话,她躺床上不说话,听他在那边快速敲着键盘写作业,骂他一句“狼心狗肺”,立即挂了电话。
陆时迦便一遍一遍给她打,她到底受不了诱惑,跟他视频,看他继续在另一头写作业。
十一月份,祈热被祈凉喊去看班堇她们乐队在本地的巡演,去了才知道祈陆两家人都被邀请了。
演出中途,祈凉上台给班堇求婚,场面一度有些失控。班堇哭得表演不下去,祈凉给她顶了小半场,歌单没变。
两人领证那日,晚上回家吃了顿饭。饭后班堇悄悄问祈热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说她和祈凉商量过,打算在祈热和陆时迦之后再办。
祈热不以为意地回:“你们办吧,我们不急,说不定不办了。”
“不办?柳阿姨他们同意么?”
“应该不会同意,”祈热笑了笑,“所以还没说呢。”
班堇想了想说:“你们不办的话,我们也不办了,本来我就嫌麻烦,在一起这么久,早就成老夫老妻了,不差这一场仪式。”
祈热持保留意见,“先不急,想办的时候再办吧。”
过几日,两人又见了一次面,这回是帮祈凉看房。
祈凉也在,见祈热慢悠悠看完一圈,问她什么意见,她摊手,“我哪儿知道?”
姐弟俩还是互相看不惯,祈凉冷哼一声,“真不靠谱儿,早知道我喊老祈来了。”
祈热耸肩,“你喊啊,我还不乐意来呢。”
“……”班堇左右看一眼,没有吱声。
祈凉故意和她作对,把手机拿出来,“我找陆时迦,反正他有经验。”
他当真把视频电话打了出去,另一边陆时迦竟然也很快接了。
祈凉起初没说,拿着手机瞎转悠的时候,扫到祈热,陆时迦才知道她也在。
陆时迦也没多少经验,告诉祈凉的那些建议,全是他哥陆时樾告诉他的。简短几句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隔了会儿,再打给了祈热。
三个月没见,全靠着电话和视频联系,要不是实在抽不出身,陆时迦早回来了,这会儿电话一接,着实有些委屈,也有些气愤,“祈老师,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看我?”
“你下月不是应该有冬假么?两个星期总够你回来了吧?”
“那是下个月了……”
“我这个月也没空!”
祈热这会儿端着,等一星期之后悄悄飞去伯克利给陆时迦惊喜,才知道先前欠下的,都攒一块儿等着她来还。
陆时迦的公寓和他在东京的第一个住处一样,小得可怜,但似乎一点不妨碍,飘窗,浴室,地板,全被两人借用发挥。
祈热是第一次休探亲假,原本只申请了一星期,后来愣是被陆时迦哄着延长了。
他学业确实很忙,既然祈热过来,待的时间也够长,他圣诞节假期便没回国,勤勤恳恳地在公寓学习,只电话里和已经回国的祈热一起跨了年。
新年一过,“7”被剔除,进入2018。
这一年开始,祈热时不时会遇上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要小孩儿。
第一次是在二月份的除夕年夜饭上,那会儿陆时迦还在美国上课,没空回国过年。席上柳佩君没有直接问祈热,而是故意只问了班堇和祈凉。
这个问题对班堇和祈凉来说尚早,一个23,一个25,并不着急。季来烟和祈畔总是尊重他们的意见,也还未问过。
只不过没想到班堇回答得十分果决:“不打算要啊,我们还不够格儿,天天只想着自己玩,要是有小孩,肯定带不好。”
柳佩君很是意外,“不打算要啊?”
季来烟理解柳佩君的想法,这会儿借着机会劝说她:“两个都还是孩子呢,不急,以后慢慢计划。要孩子也不是小事儿,几个孩子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急不来,也不需要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柳佩君都明白,可还是有些急,不经意看一眼祈热,欲言又止。
祈热低着头吃饭,暂时没有主动回应。
第二回 ,是季来烟直接问了她。
那段时间祈热嫌一个人住着冷清,便住回了木樨门。那日她刚从医院回来,探望完刚生产完不久的李妲姣和初到世界的两个干儿子,到家和季来烟碰到。季来烟关心几句,继而直接问了她的打算。
“妈妈尊重你们的想法,就是想替你柳阿姨问一问,你柳阿姨不想让你们觉得她在催,也不想给你们压力,所以一直没问你,也没问迦迦。但是现实问题摆在面前,年龄确实对生育有很大影响,你们要是有这个打算,早一些总归更好。”
祈热当然知道几个长辈们的顾虑,但她确实还没有这个打算,便实话实说:“我和陆时迦还没讨论过呢,他应该有想过,但是知道我还没想好,所以没直接问我。我其实有点恐育,也对自己带好孩子没有信心,不能那么草率地就决定下来。本来,我觉得我好像没那么喜欢小孩,但是看到姣姣两个儿子,真的可爱过头了……”
季来烟听出点意思来,笑了笑说:“生宝宝确实很痛,这个是得做好心理准备。至于抚养和教育方面,也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当初我和你爸爸打算生你的时候,你爸爸做了不少功课,我是自己莫名有信心,后来就决定生了。这个问题是得严肃对待,但也不需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不是还有我们呢嘛?而且妈妈总觉得,迦迦很会带孩子,是个好爸爸。你想想啊,你和迦迦长得都不差,以后的宝宝得多可爱啊。”
听完这一席话,祈热的想法有些松动了。
三月份她又去了一次伯克利,本想和陆时迦商量商量,最后还是放弃了。陆时迦硕士时期学的方向是体验式高级控制系统设计,另外又自学了产品设计,学业只重不轻。恰好又是他最忙的时候,他连饭都没什么时间吃,黑眼圈也重得很,她来了反而有些耽搁他,是以没待两天就回了国。
两人下一次见面,是阳台上小雏菊即将凋谢完,祈热生日的时候。
陆时迦忙过一阵,请了假回来陪她过生。
是久旱逢甘霖,一个是雨里的风,一个是饱受摧残在风雨里飘摇的花儿,两相周旋。太久没下,这场雨便下得格外久。
祈热几乎要溺死过去,歇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这才有心思去回想陆时迦刚才在她耳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