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陆时迦那句口头禅就要出来,祈热立即勾紧他脖子,笑着亲他一下,“你看,你总说我烦,这样也还是想跟我领证?”
陆时迦抬头看一眼夜里的梅城,墨蓝色的天空里几颗星星亮着。他不回祈热的话,脚步飞速迈出去,到了车旁,开的却是后座的门。
祈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丢进后座,“嘭”一声门关上,陆时迦压了过来,她忙解释,手挡在身前,“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陆时迦听不见。
祈热抵抗不成,一副哭腔:“我不喜欢在车里……”
陆时迦仍不说话,话是她自己刚才说的——行动证明了便不用多说。他这会儿便要用行动让她知道:她会喜欢在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后面还有一些内容,卡了好久,还是暂时先发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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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天气预报连续报了几回“预计有雪”, 除夕这一晚,雪终于落了下来。
记忆里, 梅城总爱在除夕前后下大雪, 祈热却偏不太记得,前两年是否有下过。人在心里搁着事儿的时候, 连记性也会变得不好。
今年的雪,连带着雪下的除夕,却必将意义深刻。
窗外是鹅毛雪花, 室内是“咕噜咕噜”炖着的高汤,香气散了满屋。
祈热开了祈畔买来的新款饮料,瓶子块头不大,围着桌子绕一圈,还差一杯未满。
她套上大衣, 从零钱罐里拿一张二十, 跟屋里招呼一声后推门跑进风雪里。
半分钟不到, 陆时迦推开院门跟出去,一侧头,就见祈热背倚墙, 明显是在等他。
“我就去买个饮料,你也要跟出来?”祈热调侃道。
陆时迦走到她身前, 将带出来的红色围巾给她戴上。
祈热这会儿才感觉到冷, “这么冷的天,阳台上的花儿不会被冻得不开了吧?”
陆时迦牵起她手往巷口的小卖铺走,“来之前我搬进屋了, 应该没事儿。”
祈热放下心来,知道他不爱被夸,勾勾他手指故意说:“怎么就这么细心呢?”
陆时迦默默笑着不说话。
雪花纷纷扬扬,祈热伸手去接,掌心里铺了几片,很快就消失不见。
再去看陆时迦,黑色毛线帽和端正的肩上落满雪花,将他轮廓也描绘出来。
厚厚一层雪,踩上去咯吱作响。梧桐粗壮的枝干向上延伸,沉甸甸的积雪跟随重力时不时滑落,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噗噗”声。
对面屋檐下大红灯笼比往年的精致许多,底下几个聚在一起的小孩拿了烟花棒在手里,上下挥舞着断续的火光。
陆时迦紧执祈热的手,指缝一贴,与她十指紧扣。
满眼都是熟悉的一砖一瓦,同一条巷子,他们走了得有千万次,这般亲密地牵手走在一块儿,却是头一回。
两人对视一眼,似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陆时迦一低头,吻在她唇上。
快到巷子口,远远见着小卖铺藏不住的光,陆时迦忽然说:“祈叔叔买的那个饮料,其实屋里还有一箱。”
祈热脚步一停,“还有一箱?那你干嘛不提醒我?还买什么呀,回去。”
她转身要走,又被陆时迦拉回。
“那个瓶盖子不是你那样用牙齿咬,也不是用手指抠,得用开瓶器,家里的没找到。”
祈热闻言哀怨地看着他,“你看见了也不帮我,干站在旁边看我着急呢?”
陆时迦不过是觉得她着急的样子比发脾气时可爱一些,所以没帮忙,这会儿忍不住笑起来,“下次我提醒你。”
“不用!”她故作生气地挣开他手,小跑着到了小卖铺屋檐下,“老板,买一个开瓶器!”
老板终年架脚的高背椅终于换了把新的,黑漆,光照射下去,沿着轮廓溜出一道白边。
老板本来瞅着电视机,听见声音急忙将脚收起来,似乎是被突然蹦出来的祈热吓了一跳,动作间透出一丝慌乱,烟灰抖了一身。
“吓到您啦?”祈热一张笑脸露出来,“怎么今年还没回去吃年夜饭?”
老板瞅她一眼,脸上现出不耐烦,好像下一句就要说出“明知故问”来。
“等你呢。”老板恢复了镇定,动作不紧不慢,转身从身后的木柜子上够下一个银色开瓶器,动作轻巧地丢到祈热面前的桌面,开口报价:“一块。”
接着腮帮子一凹陷,用力吸一口烟,这才腾出手来,抓起糖罐子旁有些伶仃的福袋,同样扔给祈热,“最后一个了,送完关门回家吃年夜饭。”
祈热抓起福袋,举在灯光下左右看两眼,开玩笑说:“终于换包装袋了,这个潮多了,往年的……”被面无表情的老板平静地瞅一眼,祈热顶住压力,“土得掉渣。”
“不跟你吵吵,钱付了。”老板将里头的灯一拉,铺子里顿时暗了不少,再回过头来,见到出现在祈热身后,站在台阶下的陆时迦。
陆时迦先一步将一枚硬币递给老板,露出笑容,“叔叔,新年快乐。”
老板接过硬币扔进抽屉,左右瞧两人一眼,视线最后落在陆时迦身上,“当初知道你想抽烟,把你姐急的。”说着又看向正把那二十块往回收的祈热,眼神里夹杂的未免不是调侃。
祈热笑一声,想要纠正老板嘴里的称呼,迟疑两秒还是作罢。她伸手将陆时迦胳膊一挽,脑袋靠到他手臂外侧,朝老板扬眉,“配不?”她故意省略了主语,问得十分暧昧。
老板当真又看一眼,也不多问,言语里毫无情绪:“配。”说着又望一眼,白炽灯下两人大方靠在一块儿,与被挡在身后的漫天飞雪有些相似,自然,纯白。也属实是男才女貌,看不出多大年龄差。
祈热听了笑出来,示意陆时迦收起福袋和开瓶器,冲老板笑:“有眼光!”
大抵是过年,老板急着回家跟家人团圆,东西还没收拾完就去拉门,出声赶人:“赶紧走,关门了。”
“老板新年快乐,财源广进!”祈热被陆时迦轻轻拽下台阶,也不忘回头说最后一句祝福。
沿着来时的路走出几步远,小卖铺门口的灯才灭了,祈热回头看一眼,捅了捅陆时迦,“拆开看看是什么。”
其实已经有两三年没来抢领福袋,但老习惯却没变,以往祈热总是转身就拆,从里头拿出毫无新意的优惠券或是兑换券来,这种时候都会跑回去直接冲老板抱怨:“这算哪门子新年礼物?能不能不这么抠啊老板!”
老板便会说:“让你十二点开,你不听。”
这会儿陆时迦按住口袋,重复那句,“十二点开。”
“什么时候开都一样,不就是券么?顶多再塞几个糖。不过今年老板都舍得把袋子换了,说不定真有什么好礼物,你打开看看。”
陆时迦不动,只是将她手紧紧握住,似怕她过来抢。
祈热忍不住笑了,忽地凑过去亲他脸一下,笑着说:“没劲。”这么说着,也不逼着他拆。
回去用上开瓶器,饮料倒满,两家人围坐下来。
班堇和她爸妈也在,一桌人天南海北地聊,从几个小孩的糗事说到长辈的陈年旧事,气氛十分热闹。
“那时候我和陆时迦差点就去割包.皮了,要不是老祈给分析,我们已经割了……”
“那会儿我和来烟,谁都不看好,我父母早不在,也没兄弟姐妹,大学时候要不是正午经常帮衬,我估计早饿死了,哪有机会遇上来烟。”
“来烟你是真的吃了不少苦,我现在想想,才知道为什么你能就那么放手管两个孩子,是因为你不想他们跟你一样。你父母对你不仁不义,要不是你意识独立,早就被你那父母吸干血了。”
“我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们一寝室的女学生,追着他们几个男学生去舞厅。哪里见过世面啊,看到你穿着大红裙子,化着浓妆跳舞,我们嘴上可唾弃,其实心里都羡慕得很,本来回宿舍都是聊男学生,那段时间就总说起你,还各自偷偷学着化妆。你还记得我们宿舍小五吧,特讨厌你那个,其实她最嫉妒你,她追老祈那么久,哪知道一见面,老祈就被你给迷住了,那个小五后来还老挤兑正午,说他就不该带老祈去舞厅。”
“说起来老祈那会儿呆呆傻傻的,女学生喜欢他,都是看他好看,学习好。我们一宿舍的都觉得奇了怪了,他怎么就不动心,后来看他火急火燎追着来烟跑,我们还都笑话他。那会儿确实是有偏见,格局小,其实活得最通透的,就属来烟。”
……
要说起以前的事儿,聊不完,于是从饭桌上聊到麻将桌上。两个爸爸惯常合作,再是两个妈妈,第三方是班堇爸妈,最后一方,给三个年轻人。
多余出的两个,坐到沙发上看春晚。
祈热吃得太饱,摸着肚子躺着,脑袋枕在陆时迦腿上,眼睛看着电视机,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多一会儿,竟直接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陆时迦喊醒,后头麻将依旧打得火热,时不时传来笑声。祈热翻身坐起来,喝一口水,再看一眼时间——马上到十二点。
2017年的《难忘今宵》还是由李谷一老师唱响,麻将桌上的人也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互道新年快乐。长辈仍然给小辈红包,反过来,小辈又给回长辈,红包捏着厚不少。
沙发上,祈热朝陆时迦伸手,“我的压岁钱呢?”
陆时迦笑着去掏口袋,从里头拿出钱包,直接递给祈热,祈热也真的接到手里,轻轻哼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季老板都告诉我了,那次你去给她当司机进货,抢着付钱,她看到你钱包里的照片了,”她说着打开他钱包,果然见到一张照片,却是没见过的,但里头的人没错,“是我。”
这是张四五年前的偷拍照片,陆时迦在她公寓那过夜的第二天,他隐约感受到祈热拍了他,后来他也就拍了一张回来。
他看她随意地翻看几眼,又把钱包递了回来。祈热也看见自己那张卡,夹在他四五张卡中间,却还是故意说:“借花献佛!我才不要!”
陆时迦知道她不会要,便把钱包收回口袋,又被她催着把福袋拿出来。
“看看抠抠搜搜的老板能给我们什么惊喜,”祈热凑到他旁边,“我可不敢寄希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她这会儿话有些多,陆时迦故意放慢了动作。那袋子鼓鼓囊囊,一解,里头竟是白色的海绵——难怪这么轻。海绵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他再低头往里头找礼物。
手在里头来回一摸,两根手指捏住,陆时迦彻底愣了。
有好几秒,他都没动作,回过神后才知道去看祈热。
她应该早就知道饮料是够的,再想起回来后她手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动作,看来突然找不到的开瓶器,是被她故意藏了起来。她特意出一趟门,不过是去要他手里这个特殊的福袋。
“傻啦?刚才就让你开的嘛。”祈热笑出来,下巴戳在他手臂上,声音变得轻柔,“我知道,你特别特别,特——别想跟我结婚,但是,我也想正式问你一次。”
陆时迦还是不言语,他是真的有些吓到了,所以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祈热又退回去,原本是坐着的,这会儿双膝用力,身子一直,直接跪在了沙发上。
“陆时迦,”她笑着将手伸出去,“你愿意娶我么?”
她故意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也总是破坏氛围的好手,在他从福袋里掏出那对戒指之前,猛地揪住他外套领子。
布料有些软,她捏住的地方分明与心脏离了几厘米,却像是抓紧了他的心。
随即凶巴巴地命令他,“给我戴上。”说完就笑了。
陆时迦也笑了出来,那笑里是惊喜过后的无奈。
他伸手从福袋里掏出那对戒指,一大一小,分量相差不少,看着也不像是一对。
当然不是一对了,小的那只,是祈热从银饰店里买来的,两百不到,大的自然好些,价格是小的那只的两三倍,后头再多出两个零来。
陆时迦还算识货,将她心思看得透彻。大的那只暂时放回去,又将手伸进自己另一只口袋,掏出来,是个方红盒子。
这回换祈热傻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见他稍稍起身,身子一侧,就那么单膝跪了下去。
他原先是有准备的,每设想一次,心脏都会一紧,眼下被她抢了先,情绪愈加说不清道不明。
话里的情绪也如出一辙,仰着头看她,只喊得出一句:“祈老师。”
三个字结束,接下来沉默的那十来秒,像是被谁从时间轴里单独拎出来,在两人平常也不寻常的对视中,成为简洁的永恒。
永恒过后,时间又回到了应有的轨道。
陆时迦一番腹稿早就打了很多次。他想说的话有些长,想从小时候说起,说他们如何互相讨厌,他却不记得他们为什么会相互看不惯,也不记得是谁先讨厌的谁。
可是有些事情,他却早就想明白了。从他有记忆开始,即使是在讨厌她的阶段,她在他心里也是最特别的那个——特别聒噪,特别嚣张,特别以大欺小。他知道,她听了肯定不愿意承认。
他还想说,小时候的他活在一套规则里,是她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规则和计划,将固定在他身上的钉子拔掉。他以为他自由了,可是后来才知道,她不是要解救他,不过是将他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对他来说有些新奇,她说的话,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直接勇敢,张扬和洒脱,甚至是飘舞的一根头发丝和发尖的香气,都间接地成为了他的新规则。他心甘情愿被她蛊惑,依赖她,不想离开她,开始吃醋,产生占有欲。
每多一个要素,他就多一枚钉子,他也不知道是具体的哪一天,钉子够了,他便自然而然地拿着这些钉子去找她,试图把自己钉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