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热又递一袋奶油过去,忍俊不禁道:“您天天做蛋糕都想这些去了?”
季来烟接到手里也笑,“做得多了,也要给自己找点其他事情做不是?你只要确定,你现在很好,珍惜当下,对未来抱有希冀,相信妈妈,也相信你自己,以后你柳阿姨会很喜欢你的。”
祈热傻笑,眼睛看着她妈妈,手却不老实,伸过去往奶油上戳了一下,“那要是有谁搞破坏呢?”
季来烟不急不慢地往缺口补了一些奶油,“你补,妈妈补,爸爸补,不管是谁,补上去,再用刀抹平,不就好了?”
“但是呢,”季来烟执起祈热的手又朝着奶油戳个口,再将刀具交给她,“最好是谁戳的洞,谁来补。”
连位置也让给她了。
祈热站转盘前,撒娇道:“您不就是想看看我做蛋糕的手艺退步了没有吗?”这么说着,她又戳个洞,这回没自己吃掉,而是方向一换,朝着季来烟的脸上抹去。
季来烟笑着躲开,“不说这些了,你跟喻星淮最近怎么样了?”
祈热放下手上的刀具,大舒一口气,说:“我感觉,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季来烟又笑出声,这回她往祈热脸上沾了点奶油,“单论一点,他跟你爸爸很像,就是喜欢的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你让他别来店里,果然这么久,我就没见过他。”
祈热故意神气十足,“因为我说得对,他才会认同啊。”
就这么聊东聊西,一个蛋糕,母女俩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做好。
祈凉起来的时候,蛋糕已经放在了冰箱里,他拉开冰箱门,搬了凳子站上去看,用黑巧做成的吉他跟小小的贝壳海螺躺在一片海滩上,海滩上的沙子是打碎了的饼干屑,另外一半蓝色的海洋,是晶莹透亮的果冻。
“怎么样?好看吧?”
祈热冷不丁出现在身后,祈凉早已习惯,没被吓着,后脑勺对着他姐点了点头。
“我做的。”祈热邀功,她揉揉祈凉不安分的头毛,“来,给姐姐倒杯水。”
祈凉不乐意了。
祈热便一巴掌拍了拍,手越到他身前,指着那蛋糕,“给我倒水,我就把这个吉他变成真的。”
祈凉才不会信,跳下凳子,说一句“骗子”便跑了。
祈热哭笑不得。她可记仇得紧,等喻星淮提着把34寸的古典吉他进来,她接到手里,故意地没立刻给祈凉。这吉他,是她当翻译提出来的报酬,Emily带她去琴行挑,她看着价格挑了把中规中矩的。
祈凉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喻星淮看出点意思,按了按祈热的肩,看向祈凉,“祈凉,这把吉他是姐姐帮别人忙,得来的,你要好好练,练得好,以后姐姐还会给你买更大更好的。”
他说着接过祈热手里的吉他递给祈凉,“来,我调音,你试试。”
祈凉看一眼他姐,默默回头跟着喻星淮去了沙发。
到十点,客人陆陆续续地来,祈热把李妲姣跟梁碧梧也喊了过来,一屋子里挤满了男女老少,甜品水果不断,几个学生当起服务员,给别人递一块小蛋糕,总要先把上面的樱桃送进自己嘴里。
大伙儿都吃得差不多了,三个女孩得空站在大台子前歇息,人手一把小叉子,面前食品盘满的满,空的空。
位置朝着厨房,三人正好能把厨房的情况尽收眼底,李妲姣撞一下祈热的肩,“诶,热热,这么看,陆时樾比较像季老板的女婿。”
祈热抬头看过去,见陆时樾站她妈妈旁边,她妈妈说什么,他总能立刻把东西送到位。她“哼”一声,“不就帮忙递个东西嘛?谁都可以。”
“那不是谁都长这么帅的,不然鹿小诗她们怎么就单喜欢陆时樾……诶,你干嘛去?”李妲姣话没说完,旁边的人拿着叉子跑开了。
祈热几步跑电话前,迅速按了电话号码拨出去。那边一接通,祈热立马开口,“是我!祈热!”
“你在哪呢?我等你两个多小时了。”那边鹿小诗语气很冲。
祈热忙道歉,“不好意思,忘跟你说了,今天我弟弟生日,家里有客人,过不去了,明天我给你补一天。”
鹿小诗默了默,“我是以为你们出事了,给碧梧师姐打电话打不通,QQ消息也没回。”
祈热愧疚不已,默了会儿再次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我……”
“我可以过去么?”鹿小诗打断她,听着也不生气了。
祈热一声疑问出来,“啊?”
“算了……”鹿小诗先自己否定。
“可以啊。”祈热缓过神,立马一口答应了。
鹿小诗没虚伪地去推脱。
祈热便报了地址,放下电话。
“鹿小诗要过来?”李妲姣跟梁碧梧在旁边听了个大概。
祈热“嗯”一声,心虚地往厨房看了一眼。
三人还没来得及细说,另一边爆出一阵笑声,把三个人引了过去。
祈热钻进人堆,好奇得要死,“你们说什么了?”
祈家亲戚少,来的客人大多是季来烟开店之后认识的朋友,还有一些是祈畔的同事。多半人都见过祈热,其中一个回:“帮你妈妈想宣传对策呢,说到一个招牌,‘状元’牌蛋糕,吃了这蛋糕,高考肯定能成!”
祈热直来直去,“好土啊,我要是听了,肯定不会吃。”
季来烟刚从厨房出来,她也立刻反对,“听着就是个噱头,你说,要是第一年大家都来买,那么多学生,高考录取就那么一些名额,肯定是有学生落榜的,那落榜的,该找谁去讨说法?”
“大家去吃,也不是都信,就是冲着名号,你东西好吃,大家也没话说。”
季来烟仍拒绝,“单这个名号,我就打不出去。”
祈热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找了空隙插进话,“现在不是有一些店可以送货上门么?季老板,我觉得咱家也可以,像我,就不愿意为买一个蛋糕跑那么远,有时候上班的人也没时间,咱家可以买辆电动车,自己送或者雇个人,提前发发传单,把预定的电话号码发出去。”
祈热只不过是把先前在大街上见到的宣传方式说了出来,没成想一群人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
祈热又钻了出去,见陆时樾站厨房不知道忙什么,轻手轻脚跑过去,打算吓一吓他,他却提前转身了。
“那个……”祈热犹犹豫豫。
“鹿小诗要过来。”陆时樾替她说了答案。
“你怎么知道?”祈热睁大了眼,“Biu她们说的?”
陆时樾开了洗碗池的水龙头,他拿起洗碗布开始洗那几个沾了奶油的盆儿。
嘴唇紧抿,又不说话,祈热知道他是生气了,急忙解释:“我本来没打算喊她来的,是我忘记要给她补课了,而且,我认识她有一段时间,她不会怎么……”
“小祈同志,来来来!”外边陆正午忽然朝祈热招手,把她话给打断。
旁边祈畔则朝陆时樾喊话,“诶,时樾!别洗了,待会儿叔叔来!”
陆时樾只抬头看一眼算是回应,祈热回看他一眼,跑了出去。
“怎么了?吵架了?”祈畔问女儿。
祈热摇头,看向陆正午,“正午同志找我干嘛?”
“你刚刚提的,我们都觉得可以实施,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祈热有点意外,“我就随口说的……不过,我确实又想到一个,我前几天……”她是要提去给Emily当翻译那天的聚会,但她逃了课,陆时樾也没给她请假,说忘了,她免不了被批评了一顿。
这些事儿不好直说,她便糊弄了过去,把重点放在提议上,“像办聚会,婚礼,一般都不会只想吃蛋糕,会有甜品台,就像我们今天一样,这样的活动可以承包下来,有条件的话,也可以提供一些道具,就……看对方的具体要求了。”
祈热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听她一个高中生随便一提就能当真,过于激烈,以至于她再也没法插话进去,便悻悻然地又走开了。
没多会儿,她出门去接鹿小诗。
鹿小诗手上提了个小蛋糕,自然是有些多余,祈热也懒得解释,接了蛋糕把她领进去。
鹿小诗的注意力暂时被屋内的模样吸引,视线绕几个圈,最后定在厨房口,“我去帮陆时樾吧。”
祈热伸手拦住,“不用,大脚她们在呢。”
刚说完,那边李妲姣朝鹿小诗招手,“鹿小诗!过来啊。”
祈热一口气一提,转开头不说话了。
后头喻星淮跟两个小孩从外面进来,手上几个袋子里不知装的什么,祈热要去看,喻星淮拉着她往楼上去。
进了祈热屋,喻星淮像是从没来过,转着圈打量。
祈热有点郁闷,伸手把播放机给摁响了。侯湘婷的歌,又是那首《一起去巴黎》。
少年仗着音乐够大声,有如一把保护伞罩在头顶,他几步向前,低头亲住了祈热。
祈热没法专心,连连往后退,喻星淮便揽着她的腰跟几步,酒窝下陷,“我们要去巴黎么?”
祈热摇头,抬起眸子,“那么远,怎么去?”
喻星淮拉她手,“从现在开始攒钱,路费,吃,住,多攒几年,最多等我们大三,总能去吧?”
祈热没想到他回得这么认真,似乎真这么想过,她戳他蓝色的T恤衫,沉声说了一句,“C'est très gentil à vous.”
喻星淮笑,“这句没听过,是说……我很好?”
祈热噗嗤笑出声,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不回答,掂起了脚。还没碰到,脚后跟又立即落了回去。
几步之外,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祈热看清门口的人,火气上来了,“不知道敲门啊?”
陆时迦手还留在门把上,他眨巴着眼睛,睫毛跟着颤动,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干嘛?”祈热的手被喻星淮捏了捏,气焰没那么高。
陆时迦小声嘟囔了一句。
“说什么呢?”祈热几步走到门口,低下头,“又说我坏话?”
“我说你偷懒鬼!”陆时迦壮着胆子把想法说了出来。
祈热觉得好笑,双手叉腰,“我怎么偷懒了?”
“哥哥一直在楼下忙。”
祈热嘴角一扯,原来是心疼自己哥哥了。她伸手把门拉开,陆时迦的手便松开了,她低头,“他在忙,你当弟弟的,去帮他啊。”
一句话又堵得陆时迦哑口无言,陆时迦将手背到身后,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最终也没挤出一个字。
“走呀,我也去。”祈热催着他。
陆时迦抬起头,见祈热真要走,便要转身。
转身前,瞥见祈热将手往后一伸,被走上来的喻星淮牵住。
第22章
天气愈发的冷,七里铺高中高二年级刚结束的第二次月考,既冷透了寒潮中拿笔写字的学生的手,又将那些考得糟糕的努力学生拉进了冰窖。
连着几天,学生间已经在传,有人看书看到十一点才回家。
那里面,自然没有她们几个。李妲姣考得糟糕,但她不努力,梁碧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保持中间水平,祈热退了一名,总分没什么变化。把她挤下去的,是陆时樾。
考完那个周末,几个人聚在陆家,嫌客厅太冷,全躲陆时樾房间里。空调送着热风,点心盘里堆着瓜子饼干。祈热刚把手上的玉米啃完,陆正午又送了几袋热乎乎的进来。
“好香啊……”几个人纷纷嚷嚷。
黄瓤的烤地瓜,焦香气弥漫,咬上一口,边尝边烫得呼气。祈热吃得急,掉几粒屑在衣服上,另外几粒往下滚落,沾在陆时樾黑色的袜子上。
祈热低头望下去,后衣领被一拎,被动地抬起头来,面前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我帮你擦掉就是了。”祈热要再次弯腰,又一次被扯着往上,陆时樾面上平静,手一伸,把她衣领上顽固沾着的那一粒捻掉,再转个身,抽了张纸巾自顾弯腰擦脚。
前面的“穷”字被她吞了回去,祈热吐出一句,“讲究!”
东西吃得七七八八,作业也还剩七七八八——七八张卷子。
起初都是自个儿写,李妲姣不会的实在太多,问祈热,祈热便给她讲,到了物理卷子,祈热也不会了。
“陆时樾,这道怎么写?”李妲姣起身绕到陆时樾身侧,卷子伸过去,坐着的人下笔飞快愣是没反应。
李妲姣只好拍拍他的肩,等陆时樾抬起头来,她举起双手,“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她努努下巴,示意桌面上的卷子。
旁边祈热写了一会儿坐不住,出了门去把两个小学生从隔壁忽悠了过来,“来,你字丑,抄英语,你抄语文。”
她干脆利落地安排好,又扯了两张陆时樾写完的卷子给俩小孩儿抄。
他俩本来在隔壁照着书练曲子,听见震天响的拍门声就知道是谁,打算假装没听见,祈热却坚守阵地,一而再,再而兴,兴而旺,直到把他俩震出来。
陆时迦一笔一划抄得十分慢,他哥的字长得跟他人一样,细长利落,抄到后面,风格也一样了,看上去十分没耐心,笔画连在一起,陆时迦睁大了眼也分辨不清。
他把书推过去,“这个是什么字?”
祈热放下明天补课要用的法语书,低头快速辨认,边看边念,“答,第三段画横线部分表达了作者对他……对他……什么人的思念之情?”
辨认未果,她头转个方向,按着语文卷子,“陆时樾,你这写得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