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被她在耳边说得耳朵发痒,脖子随着动了动。她想起昨天晚上吃完饭后,嫂子走进她屋里,坐她旁边,坐立不安,扭扭捏捏了半天。她纳闷刚想说话时,王慧从裤兜里掏出一本小薄册子,塞到自己手里,让她有空看看,说着自己忙不迭地走了出去。周云打开一看,是两性科普知识,里面种种讲得细致入微,她有点脸红的把整本细细看完。
虽然是强求来的婚姻,对于自己要结婚这件事情,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激动和期盼,她也不例外。最近一段时间,她下班和周末一直忙着各种采购和准备。
去年她定亲后不久,有一次和李小方一起吃饭,在小饭馆里,她告诉了朋友这个消息。她以为对方会尖叫,但是对方因为太惊讶反而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李小方嘴巴张得大大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呆:“不是,周云,这也太快了吧,之前都没听你说起过,是前一阵相的那个吗?工作不稳定那个?”
周云摇摇头:“不是那个,这个在电业局上班,是我们村的,前几天见的,两边都没有意见,就尽快定下来了。”
李小方仔细看了看她,有点惆怅:“之前咱俩还大放厥词,说要好好恋爱,辣手摧花来着,你说定亲就定亲,哎,计划不如变化。”
“不过,看着你这一点新嫁娘的娇羞和喜色都没有,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前一阵你疯狂相亲,这次不会是你哥逼你嫁人吧?”
周云听后有点哭笑不得:“没什么问题,我就觉得相亲有点烦,正好见到这个人,条件还不错,又是同村的,知根知底就定下来了。”
对面的人看见好友云淡风轻得说起这件人生大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她觉得周云在同龄人中比较成熟,应该不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小方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最后当然是恭喜好友定亲,之前两人说好要一起游戏人间,看到同伴这么快就定下终身大事,她心里除了惊讶还确实是有点羡慕。
等结婚当天,李小方见到周云的结婚对象时,她心里是有点羡慕嫉妒恨了。她想,周云可真会挑。听周围人在那说起这对新人,她才知道新郎竟然是大学毕业,怪不得这么着急,对方要啥有啥,样样都占,要是她也得赶紧定下来。她心里有点很不是滋味,后来开始真诚地祝福好友得偿所愿,花好月圆,顺便在自己心里许下了美好的心愿。
两家在村里摆了酒,新房院子够大,于是支起帐篷,搭起临时的土灶,在帐篷下摆了宴席。拜堂仪式结束后,新娘子去了新房,田东带人去外头应酬,里面有几个他的高中同学,目前在镇上混得也都不错,几个人参加工作后迅速联络起来。他招呼客人,不冷不热游刃有余,相比刚才拜堂时的面无表情,这会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晚上等到闹洞房的人散去,已经是夜里九点钟,村里人娱乐项目很少,冬天没有农活,天冷都不愿意出门,人们大都很无聊,婚礼是为数不多的大家可以放开胆子娱乐胡闹的时间。两人这下被折腾得不轻,吊线咬苹果吃大枣啥的来了个遍,好几次都擦边而过,众人看见哄堂大笑,拍手叫好。
田东一个好哥们看见新人都不是凑热闹的主,眼看两人就要身心俱疲,尤其是田东,脸都有点发青,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累得。他上前赶紧替新人解了围,众人终于散去,都有些意犹未尽,因为难得有一对新人做起这种暧昧的事来丝毫不扭捏,又不让人觉得低级下流,简直非常有看头。
田东送哥们出门,在外面耽搁了不短的时间,原因是田东跟人要烟抽。今天喜宴上他递出了无数只烟卷,这还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抽烟,开始第一口咽下去都呛到气管。后来深吸了几口发现感觉确实不赖,怪不得都好这一口,烟草的辛辣气味刺激你的感官,居然可以让人暂时忘却心中的烦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燃烧的烟卷,心想这是个好东西。
哥们见他沉醉在抽烟中,看上去不像是抽烟解乏,倒像是借烟消愁,结婚确实是累人。他没说什么话,拍了拍田东肩膀,说洞房花烛夜不要在外面抽烟,以免冷落了新娘子,让他赶紧回屋。
朋友走后,他继续站在那喷云吐雾,他越来越上手,开始有点老烟枪架势,虽然眼睛还是有点不适的眯起来。他想起白天院子中川流不息的人群和众人的喜庆热闹,觉得这事有点离奇可笑,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顺从地应酬众人,他觉得自己有点可悲。
他心想,跟谁结婚不是结婚,反正都有这一步,想到这,眼前闪过一人,他突然心生怨怼,看着天空里的夜色,忍耐着抽完烟,他把烟头随意丢在地上,接着皮鞋踏上去,用脚用力碾灭,烟头被半踩到地下翘起来。他转身回家关上大门,并上了锁。
众人散去,屋里就剩自己后,周云开始拆掉头上的皮筋和各种各样的小夹子,最后拆到头发乱糟糟,自己跟着龇牙咧嘴。她洗掉脸上的妆容,盆里的水换了好几次后水才变清澈。她擦完脸看着圆镜中自己因为劳累发黄的脸色,想起这天一整套下来,真是让人够呛。她想起可能会发生的事,侧身看了看薄薄睡衣下自己瘦巴巴的身体,掀被子上了床躺下。这套睡衣是李小方陪她一起挑的,现在还记得她当时冲自己挤眉弄眼暧昧的笑。
田东回来的时候,屋里没了动静,床上躺了人,平躺,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存在感。他洗漱完,换了衣服,躺到床上另一边,因为是冬天,两人身上都盖了厚厚的棉被。喜被是周云嫂子和院里其他几个关系比较近的婶子一起做的,里面续了很多层棉花,又轻又软,盖上让人昏昏欲睡。
周云整个人埋在被中,昏昏然中正要进入黑甜的睡眠,突然她打了一个寒噤。虽然屋里有火炉取暖,但依旧挡不住冬天的冷风,她顿时清醒过来,睡意全无,因为身上的棉被被人掀开,有人钻|进她暖和的被窝,周云又打了个冷战,睁开眼看到坐在自己跟前的男人。
他没说话,沉默着,周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任他动作。他看了她一眼后继续忙活,接着她反应过来,把他的双手挡开,他顿了一下,随即又把手拿回来,还是自己忙自己的,两人沉默着开始较劲,几个来回后,周云开始反抗,两人挣扎不停,但她体力不如人。
清瘦,是他对周云的第一印象,身体哪哪都瘦,周云被揉到发痛,直往后躲,但无济于事,她心里越来越焦灼害怕。
她看上去青涩至极,几乎没有女人味可言,他顿时感觉有点索然无味。虽然刚开始他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取悦自己,而只是为了羞辱对方。然而这会实际操作起来,看她东躲西躲躲不过自己,他心里陡然升起一丝痛快和乐趣。
周云像是被裹挟进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自己失去了支配权,只能任别人主宰。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她以为自己有心理准备,但一阵钝痛袭来,她直直地看着对方,眼里有一丝害怕和哀求,但对方当做没看见,并忽视掉自己心中泛上来的一丝不明情绪。
周云像一只脆弱的羔羊,被迫献祭,她的眼泪大颗地从眼角不断掉到崭新的枕巾上,上面绣着鸳鸯戏水,是她自己按照传统挑的,也是大红色,是喜庆的颜色。
她只记得很难受,难受到好像无感,只记得耳边呼吸越来越重,呼出的热气直扑到自己的脸上,她慢慢感觉自己魂魄离身而去,直到失去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12章 Chapter 12
第二天周云早早醒来,她一阵尿急,夜里没好意思用尿盆,她一坐起来,身体突然一阵不舒服,她反应过来,攒着力道小心翼翼下床,掀开被子,看见红色床单上有一小片痕迹,她急忙去了厕所,行走中眉头越皱越紧。
旁边被子里一个大包,那人还在睡。
一上厕所下面火辣辣的,睡觉前垫的卫生纸皱巴在一起,上完用软纸轻轻贴了贴,这次没有东西。
做完饭,田东炸着头发从卧室里走出来,婚假有三天,周云在镇上的棉粮站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块工资,女方单位不错,这也是田家父母同意这门亲事的部分原因,吃完饭,田东把粥碗一放,出了院子,一句话也没说。
院子是去年夏天刚建好的那个新房,是独立小院,相当漂亮,电业局的家属院镇上在建,这是周山私底下打听到的消息,最重要的他打听到田东的工资,一个月七十块。
吃完饭收拾完,周云骑了自行车去镇上,身体还是很不舒服,镇上有个不错的小门诊,她带了口罩,进去跟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医生说了自己的情况,拉上帘子,脱下衣服做检查。
大夫问:“姑娘,你多大了,结婚了没有?”
周云说结婚了。
大夫看着她年纪小,这年头偷偷早结婚的不在少数,大夫低头一看,有点点惊讶:“有点严重,不过问题不大,这几天就不要同|房了,我给你开个药膏,自己记得抹。”说完又看了她两眼,像是要在她身上找出别的伤痕。
周云在大夫怜悯同情的眼光中出了门,在自行车上腿部一用力,麻痛席卷全身。
既然来了镇上,周云去了国营店,和李小方聊了一会,李小方看她脸色不大好,周云笑了笑没说话,出门之前自己还抹了不少雪花膏,这会香得自己都受不了,目的是是为了遮盖苍白带黄的脸色,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李小方看周围没人,私下冲她挤眉弄眼:“怎么样,昨天有爽到吗?”
周云低着头,李小方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听见她漫不经心得说:“没啥特别的感觉,就是有点不舒服。”
李小方说:“恩,开始都有点疼,以后你就知道好处了。”
对于对方过于直白的言语,周云有点无语,不知道怎么接茬,她昨夜已经深有感受,她不想再说,赶紧转移了话题。
李小方家境不错,如果她有心完全可以继续读书,但她本人不愿意,觉得高中学历就很够用。她渴望进入社会,好赶紧行使自己大人的权利,她在家人的安排下去国营店当了售货员。周云有心想继续,但是家里穷,没有能力供她继续读大学,嫂子有时候脸色也不大好,虽然她自己成绩优异,内心也很渴望。
这天晚上到很晚,田东才醉醺醺的回家,他穿着衣服进屋直接瘫到床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周云上前一看他已经睡过去了。她帮他脱掉外套,鞋子,盖上了棉被。说实话,经过昨晚,周云现在有点怕他。
以前接触几次觉得他温文尔雅,没有什么攻击性,除了周山挨揍那次。现在发现私下他自有闷声不吭折磨人的方法,而且手段让人难以启齿,无法诉说,只能自己闷在心里,这才是真正的厉害之处,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昨晚到后来,身心双重煎熬中,周云闭着眼睛默默忍受,她无意中睁开眼睛,发现对方边不断动作边盯着她看,眼神冷冷的,像是在打量猎物在自己眼前挣扎,又像是正在享受一场盛宴。
一股凉意从她心中泛起,她顿时明白了,他在惩罚她。
想到这,她眼里的一丝羞意散去,又闭上了眼睛,之后她调整情绪,换上了面无表情的面具。
这天晚上,田东醉酒睡去没有碰她,过了几天,她身体慢慢愈合,以后的很多个夜晚,田东都没有再碰她。两人除了在一块吃饭,其余自己忙自己的,田东除了吃饭,其余时间要么见不到人,要么在隔壁一间房里待着,周云打扫房间时发现里面有很多书,分门别类,种类齐全,还经常看到书桌上不同的书,里面夹了书签。
周云心想,这种冷落给了她自己想要的自由,她安之若素,比起身体上的暴力,这种冷暴力不算什么,她反而有点庆幸。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某本书,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书上说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平时生活用品都是周云自己花钱,反正她自己也要用。冬天家里确实没有什么吃的,院子里菜园光秃秃的,这个时节也不长任何东西。家里除了让人吃腻的白菜,各种萝卜,没有其他蔬菜。
她跟李小方周末经常在镇上逛来逛去,之前她不会关注菜市场之类的地方,现在成家自己做饭,也不得不关注了,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她最近记账越来越频繁。
有一次她下班买菜给婆婆捎带一兜子,婆婆接过菜,留她吃点心,说话间问起来日常开支,她没吱声。
当晚,田东回家后给了她二十块钱,以后每月给她二十块家用,她又专门买了一个新的记账本,把之前记的一部分誊上去,记录每月家庭花销和收支,她把自己的工资攒起来,基本做到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两人平时交谈很少几乎是没有,无非就是饭好了,出来吃饭吧,这顿吃这个怎么样,有什么忌口,吃不吃辣等。田东比较好伺候,不挑食,也可能是因为周云厨艺不错,在饮食上他从来不说什么。
家里气氛不能说冷冰冰,但是很安静,田东大部分时间在家里吃饭,每次都能吃光,但有时候不在家吃饭,也不会提前打招呼,周云每天下班,定期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做饭,每天都是准备两人份,有时候饭菜会剩下一人份。
不知道别人的婚姻生活如何,毕竟她只见过一个,就是大哥和嫂子的。自己的跟他们有点相同,但大部分一点也不同。她和田东很少有交集,不会像他们有时候吵来吵去,她那个时候听到鸡毛蒜皮的小事,俩人还得丁是丁卯是卯地吵上一会,觉得有点烦又有点不可思议。现在她倒是有点羡慕那种热闹,毕竟吵架也是一种沟通方式。
不过大部分时间周云心态都很平静,她觉得自己有工作做,有房子住,每天三餐一宿,是别人的妻子,每个月还有数目不小的上交工资,日子过得还可以,她并没有其他更多的要求。
结婚三个月的时候,也就是这年晚春,跟往常一样,周云周末去找李小方聊天。这天李小方举止怪异,不如平时活泼话多,还时不时地看好友的表情,周云察觉不对,问她怎么了。结果被人拉着去了后面的仓库,进去之前李小方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里面有没有人,然后关上了仓库门。
周云很是纳闷,问她搞什么名堂。
李小方欲言又止,表情有点不忍:“你知不知道田东和镇上的一个女的走得很近,我最近见过一两次,看上去关系很不一般,绝对不是那种只是认识的普通关系。”
周云脸沉下来,她听出李小方的言外之意,自己结婚的对象有一个相好。
说实话,这件事情周云始料未及,据李小方的描述,田东昨天带着一个女人来她柜台买东西,两人有说有笑地挑选了半天,最后那个女人拿了新到的丝巾和连衣裙,田东最后买单,出手很是大方。
俩人看着关系不一般,田东全程很耐心地陪着那个女人,都没看李小方,也可能看到也不认识,虽然给他们服务的售货员参加了他的喜宴,但他当时并没有搭理,两人也没有说上话,看样子他并不知道售货员和自己妻子的关系。
李小方之前觉得周云嫁人太快,还有周云当时告诉自己要结婚的那种氛围,让自己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