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归去闲人
时间:2020-06-10 08:15:05

  那妇人姓夏,四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其貌不扬,一副久在市井心术不正的模样,其实十分机敏,极擅伪装掩藏。来到魏鸾跟前后,避着周令渊探明魏鸾的身份,确信无疑后,吐露了不少实情。
  据夏氏所言,因凉城极为紧要,早在数年之前,玄镜司就陆续安插了人手进来。只因章氏势大,众人举止皆十分收敛,人数也不多,后来玄镜司对章氏咄咄相逼,争锋之中,章孝温就曾拔除了不少玄镜司好手。
  如今战事一起,章孝温更是肆无忌惮。
  但凡有嫌疑者皆深挖硬刨,不留半点隐患,大刀阔斧之下,将玄镜司的暗桩除得所剩无几。因城门口盘查极严,等闲不许闲人出去,盛煜想安排人手进城,暗桩想递消息出去都极为艰难,到如今几乎音信断绝。
  夏氏从前曾在歌舞教坊,如今以不入流的营生度日,既可出入高门府邸帮着做些闺房私密之事,亦可出入教坊赌坊做些买卖,传递消息时反倒不甚惹人留意。加之她行事谨慎,如今才能躲过一劫。
  只是内外隔绝,许多消息亦无从递出。
  便是如今跟魏鸾接了头,也没能耐单独带她脱困,只能等魏知非潜入,周令渊设法相助。
  可魏知非何时会来呢?
  魏鸾垂眸,掐着手指头算日子。
  从周令渊递出消息算起,至今已有六日,心怀怨毒的章念桐虎视眈眈,皆被周令渊挡在门外,章孝温来得却是愈来愈勤快了。从最初懒得过问,任由她被周令渊“折辱”,到如今屡次出口逼问,取她身上信物,魏鸾看得出来,这位舅舅渐渐失去了耐心。
  若再晚些,没从盛煜手里捞到好处,还不知会怎样。
  而盛煜……
  想到许久未见的夫君,想起男人冷硬坚毅的脸,魏鸾只觉心里又软又酸。
  比起她的自幼优渥,盛煜过得实在艰难。如今只差半步他便可一雪仇恨,在二十余年的暗夜潜行后迎来黎明,却出了此事。
  魏鸾不忍他被人要挟。
  她甚至想过,自己若死在凉城,会不会让盛煜放开手脚,再无顾忌。
  可她舍不得小阿姮。
  种种纠缠与思念撕扯,千里相隔,月色寒凉,她只能忍耐。暗自盼着魏知非能将周令渊的举动知会盛煜,让他能安心留在战场,但心里又隐隐觉得,以盛煜的性子,不会丢下她不管,甚至会设法潜入凉城——如同那次强闯东宫一样。
  若果真如此,须有内应保他周全。
  魏鸾只能将此事托付给夏氏。
  日影渐渐西挪,风灌进脖颈是刺骨的冰寒,魏鸾紧了紧衣领,起身欲回屋去。院外却有人推门而入,周令渊如常地踱步走近,身上笼着淡淡的酒气。那只手极熟稔地揽在她肩头,进屋后反手掩了门,原先消沉的脸上却稍露肃色。
  “晚饭我跟舅舅吃,你换好装束,入夜后跟我走。”
  极低的声音,如同耳语。
  魏鸾却仿佛被巨雷惊动,身体猛地一颤,遽然抬眉,“他来了?”
  “薛仁带进来的,一切顺利。”
  周令渊说话间,目光落在她脸上,满是留恋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奉上肥章!
 
 
第149章 结局(上)
  从后晌到入夜,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 于魏鸾而言,却是度日如年般的漫长忐忑。
  被困许久,她恨不得此刻便插翅飞走。
  但都督府有猛将把守,凉城各门更是守得严密,周遭重兵屯卫,稍有不慎便会落个乱箭穿心的下场。即使有周令渊暗中相助, 即使魏知非熟知凉城的地形, 即使有夏嫂在侧照应, 这府里高墙深院,城中层层盘查, 也难保逃跑途中不会出岔子。
  届时, 非但她脱困无望, 兄长更会自投罗网。
  魏鸾多少有些害怕。
  日色渐渐偏了,晚风拂过庭院时,仆妇送来了饭食。
  魏鸾整个后晌都躲在屋里心绪翻涌,怕被瞧出异样,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便忙躺在床榻上装睡。仆妇如常搁下食盒, 往前几步,透过垂落的纱帘瞧见里面美人侧卧,似是睡着,也没敢打搅,默默退了出去。
  只等周遭重回寂静, 魏鸾才起身用饭。
  食盒里皆是她爱吃的菜色,显然是周令渊特地跟厨房打过招呼。外头陆续掌起了灯,她没去找仆妇,就着昏暗的天光吃饱饭,才过去推开门扇,默然走回床榻旁,佯作懒怠动弹。等残羹剩饭被收走,屋里灯烛次第点亮,仆妇掩门而去,魏鸾悄然起身。
  床头的小柜里,有夏氏早就为她备好的黑色劲装。
  先前从曲园带的脱身之物中,除了那枚令牌,旁的都没派上用场。
  魏鸾自然不愿将这些东西留给章孝温,遂原样藏在身上,将玲珑环佩和发间碍事的钗簪珠环尽数卸下。北地的冬夜极为寒冷,这身劲装即使尽量用了细薄暖和的材质,穿在身上后也会显得寻常衣裳逼仄,魏鸾翻了好半天,挑了套宽松的衣裙罩住,又将披风备在手边,等待出门。
  夜色渐浓,风呼啸而过,令门窗轻颤微响。
  月黑风高之夜极适合潜行出入,但兄长孤身闯入虎穴,终归令人担忧。
  魏鸾坐在榻边,有些紧张的攥着衣袖。
  偶尔有说话声传来,每回都能令她心神微绷,然而亥时的梆子敲响,始终没有期待里的那道声音。掌心渐渐变得潮腻,她在榻上擦了擦,去桌边倒了杯冷茶,深深吸气。才要转身坐回去,屋外忽然传来门扇碰撞的声音。
  少顷,跌撞凌乱的脚步行至门前。
  仆妇推门掀帘,周令渊身子微晃地走进来,见魏鸾站在桌边,直勾勾走到跟前,一把将她按进怀里,“刚跟舅舅用饭,谈得很是尽兴,还说了许多从前的事。鸾鸾——”他抵住她额头,酒后的声音都有些含糊,“记得那年冬天,咱们去赏梅吧?”
  说话间,身子又晃,醉态毕露。
  魏鸾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有些悬心,却还是低声冷淡道:“怎么?”
  “咱们去赏梅,很高兴!”周令渊抬高了声音,语气依然是醉醺醺的含糊,“又是冬天,梅花也该开了,走,陪我去赏梅!”这话分明是胡说,北地虽寒,刚入冬的这两日里却未必有盛开的梅花。
  魏鸾猜得缘故,假意道:“梅花还没开,我不去。”
  “陪我走,不许推辞!”周令渊蛮横命令,揽着她肩膀就要往外冲,身子晃来晃去,头重脚轻似的。迈出半步,又像是想起什么,蛮横态度里又添了稍许温柔,命道:“外头冷,罩上披风。”
  魏鸾面露厌恶不耐,依言取披风罩上。
  而后,便被周令渊强行搂着,摇摇晃晃的出了屋门。
  外头仆妇见状,神情微变。
  ——这院落虽是给周令渊住的,却是都督府的地盘,而魏鸾又是章孝温点明有要紧用处的棋子,绝非寻常人能比。当日周令渊带她回院时,章孝温虽未阻拦,暗里却授意此处盯梢的仆妇,可看着周令渊的颜面,不苛待魏鸾,但务必死守紧盯,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如今魏鸾要出门,她哪敢放行?
  忙跪地道:“太子殿下恕罪,都督有命,此女关乎紧要,不可踏出院门。”
  周令渊仿若未闻,只管往前走。
  仆妇硬着头皮,忙起身跑到院门前,堪堪将两人拦住,再度跪地道:“殿下宽厚为怀,还是莫要为难奴婢了。”说罢,径直以额触地,卑微却又顽固。
  周令渊掀起半边眼皮,觑了一眼。
  他当然知道,院里的这些仆妇不少都是章孝温的眼线。事实上,在决定逃出宫廷前来肃州之前,他就已知道,没了太子这身份在朝堂的威望,没了带甲执戈的东宫卫率,他在章孝温眼里,恐怕就是个能扯张大旗的丧家之犬,有点残余用处的傀儡而已。
  章孝温心里不可能敬他这“太子”,也不可能真的信任。
  周令渊早已坦然。
  仆妇做出这般瞧着恭敬实则强硬的姿态,自是知道轻重。
  但他只能这样带魏鸾走出院子,没有旁的法子。
  遂猛地抬脚,踹在仆妇的肩窝。
  “滚开!”他睁开了眼,酒后眼底有隐隐的血色翻涌,耀武扬威似的将魏鸾往怀里搂紧,醉醺醺的身体左右晃着,微怒道:“忤逆犯上,其罪当诛!谁扰了老子的兴致,立马交去法办。还有你——”他恶狠狠地瞪向魏鸾,“别总哭丧着脸!”
  说罢,一脚踹开试图再拦的仆妇,扬长而去。
  剩下仆妇跪在那里,面露焦色。
  在这院里伺候了这么久,她当然知道所谓“太子”的做派——
  瞧着出身尊贵,其实被废被囚,早已没了昔时荣宠。那张脸阴森森的,整个人也消沉落魄,刚来凉城的那几日,整天闷在屋里酗酒,砸得酒坛瓶罐满地都是,哪里还有太子的模样?后来又强逼人.妻,屡屡在屋里闹出动静,实在荒唐之极。
  如今酒醉强横,这做派已不算什么。
  只是,要不要去章孝温跟前禀报?
  即使肩扛重担,论身份,她也只是个仆妇而已,不过因行事利索,稍得一眼高看。周令渊却是章孝温的座上宾,即使名不副实,也比她尊贵得多,他就算要烧了这院子,也未必有人会阻拦。且章孝温军务缠身,她地位卑微,若为这点小事就去叨扰,谁知会不会惹得都督不快?
  可若放任不管,着实有违职责。
  风细刀般剐过面颊,令人直打寒噤。仆妇跪了好半天,眼睁睁瞧着周令渊揽魏鸾往后院去,身影没入夜色,忽然灵机一动,咬了咬牙往章孝温住处去——不能打扰都督,她至少可将此事禀明帐前随侍,由那位定夺是否上禀,算是个折衷的法子。
  遂爬起身,手忙脚乱地往那边跑。
  ……
  通往后院的游廊上,周令渊的步伐有点快。
  离了旁人视线后,方才醉醺醺的姿态便收敛了不少,他维持着搂美人夜游的姿势,目光却迅速打量周遭。偶尔瞧见有人经过,便又摆出调戏强迫的姿态。他穿的那身锦衣质地贵重,旁人又不知关乎魏鸾的事情,瞧见后猜出身份,反而会低头回避。
  于是顺畅无阻,行至后院。
  肃州是章孝温的地界,先前军政大权都握在章氏手中,几乎成了划地而治之势,其做派十分骄横,这座都督府也修得极为富丽堂皇,有诸多违制之处。后院占地极广,几乎能赶上整个东宫,繁茂花树掩映,也便于隐藏身形。
  两人摸黑前行,到了一处水榭。
  此处离都督府的后墙已不算太远,遥遥望去,还能瞧见隔巷的灯笼光芒。
  而水榭里,有人在悄然等候。
  瞧见熟悉身影的那瞬间,魏鸾眼眶一酸,险些涌出泪花。对面魏知非也神情迫切,两步上前握住她手臂,“如何?受伤了吗?”等不及回答,目光径直将她上下打量,瞧清那张明显消瘦的脸庞,不由心疼皱眉。
  魏鸾却竭力勾起笑容,“表哥照料得很好,我没事。”
  说着话,迅速将罩在外面的披风和宽松衣裙脱下,只留黑色劲装在身,适于暗夜行走。
  魏知非稍稍放心,遂将目光投向周令渊。
  那位站在暗处,沉默孑然。
  印象里尊贵如玉,如今却消瘦落魄的姿态落入眼中,令魏知非微微一愣。不管先前有过怎样的起伏,来凉城时有过怎样的担忧皆被,此刻周令渊肯冒险将魏鸾送还,魏知非便已深为感激,端然拱手道:“多谢殿下。”
  周令渊似扯了扯唇角。
  “快走吧。”他的声音依然沙哑,掏出了枚令牌递给魏知非,叮嘱了出府后的去向,又道:“给她束发戴冠,扮作送信的小兵,拿这令牌去西边城门,就说有十万火急的军令,由你俩传令。”说罢,躬身从门后的角落取出副锦囊包着的冠帽,显然是早有准备。
  魏知非道谢,迅速帮魏鸾束发。
  魏鸾则瞧着周令渊。
  先前的种种担忧与忐忑,在瞧见安然无恙的魏知非后,无形间悄然消弭。而在临别之际,瞧着跟前自幼相识、青梅竹马的表哥,想起周令渊先前那番剖白,心里到底难过,忍不住低声劝道:“表哥随我们走吧,长宁还在等你。”
  周令渊神情似僵了下,旋即摇头。
  这般态度,自是心意已决。
  当真是存心求死,没半分眷恋挣扎。
  魏鸾心里泛酸,有种极复杂的情绪悄然涌上。幼时的亲密无间与亲近依赖,后来的渐生隔阂与背道而驰,乃至今日各入殊途、前程迥异,许多事都来不及细想回味。而于她,哪怕早就想过这样的场景,真到了这时候,心底的难过却还是如潮水涌来。
  眼泪不期然涌出,温热滚落。
  周令渊瞧见了,想伸手帮她擦拭,却克制着没动,只勾了勾唇角,柔声道:“别哭啊。你们出了都督府,会有人在外面接应,拿着令牌逃出去后定要小心。回到京城多陪陪长宁,你们俩……都该好好的。”
  暌违已久的温柔,在他因朗州之事而变得阴冷后,魏鸾已许久不曾领会。
  而此刻,依稀是少年时的平静温和。
  魏鸾紧咬着嘴唇,眼泪落得更凶。
  周令渊却折身而出,没再耽搁片刻,唯有夜风寒冷,送来他催促的声音——
  “快走!”
  魏鸾追出去,只看到他大步而去,融入夜色的背影。
  ……
  出都督府的路对魏知非而言并不算陌生。
  在肃州军中待了这么些年,他回京城里敬国公府的机会屈指可数,来都督府却是家常便饭。少年顽劣时,更是跟章维一道将这座都督府的犄角旮沓都钻了个遍,如今故地重游,自是熟门熟路。
  这座后院太广,从前那些隐蔽的角落与通道依然如故。
  战事当前,没人能料到他会悄然潜入凉城,更无暇修补那些藏着的破绽漏洞——或许连章维都已忘了,这座重兵把守、无人敢造次的府邸里,其实还有那些小路。
  魏知非心神紧绷,带着魏鸾悄然潜出。
  院后巷道幽静,两人迅速走过拐角,闪身进了街巷旁的民居院落。据周令渊所言,薛仁为打消章氏疑惑,带商队进城后便一直在衙署那边打转,外头院落里备有马匹和军士装束,可供逃命所用,即使出点小岔子,也会有人设法掩护。
  魏鸾推测里头应是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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