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归去闲人
时间:2020-06-10 08:15:05

  ……
  玄镜司的牢狱之中,盛煜此刻劲装而坐。
  他的面前是奄奄一息的刑犯,旁边墙上悬着各色刑具,血迹斑驳。
  玄镜司的牢狱分东西南北四块,魏峤和魏知非所在的是羁押所用,算是最舒适的。眼下这地方却是拿血洗过无数遍的,既阴沉逼仄,亦森冷瘆人。自昨日后晌到这会儿,已连着审了六个人,旁的都已撬开嘴招供,唯有跟前这个嘴硬,垂死挣扎。
  盛煜有些不耐烦,起身亲自上手。
  他已经很累了。
  前天晚上跟赵峻赶到明月楼时,夜已颇深,他满身酒意被风吹得消失无踪,到那里问过详细,发现这确实是个难啃的骨头。
  雕梁画栋的销金窟,外围没半点破绽,密道定是藏在楼内隐蔽处。偏巧管事警惕心极强,处处皆有人手看着,若玄镜司强行办事,还没找到密道的所在,恐怕就已惊得对方逃走。届时再行追捕,未免费事。
  便在那时,纨绔章经送上门来了。
  得知相好的姑娘正跟别人喝酒,章经大怒,当即杀往闺房里兴师问罪。两人扭打在一处,惹得周围人纷纷看热闹,有心人稍加提醒,章经想起身上还有当佩饰的名贵匕首,当即借酒拿了出来。
  不过他虽卖狠,实则并未伤及对方性命。
  真正让那人看着像被杀死一样的,是玄镜司的暗器。
  嫖客昏死在地,身上还插着章经的匕首,鲜血淋漓,围观的看客里有人喊了声“杀人了”,当即搅得满楼惊慌。那管事是章家麾下的人,得知自家少爷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人,慌得赶紧去照看。
  天子脚下当众行凶,人命关天的事,便是章家也不好遮掩。
  管事当机立断,示意章经逃窜出人群,打算先帮他从密道逃走,亲自给玄镜司指了路。
  之后的事几乎顺理成章。
  盛煜带人冲进密道,赵峻则拿了玄镜司早已备好的封条,以牵涉重案为由查封明月楼。那管事原只是为自家少爷保命,哪料玄镜司竟会出手?没能耐挡住凶神恶煞的虎狼们,眼睁睁看着盛煜凌厉凶猛地解决了章家安排的护卫,从密道出口带走那关乎紧要的账房先生。
  就连章经都被堂而皇之地押了出去。
  这消息迅速散播开,等章夫人反应过来,欲夺回明月楼时,玄镜司已趁夜接手,铜墙铁壁似的守着每个角落,不许人轻碰。
  章家不甘心,借着皇后和东宫的名义干涉,昨日前晌闹腾了好几回。
  好在盛煜面冷心硬,有永穆帝撑腰,扛得住两重威逼。
  连夜审讯后,口供都吐得差不多了,连藏在明月楼的物证都被搜了个底朝天,唯有章家那位账房先生藏的账本尚未现身。
  盛煜亲自出手,终是逼得那人开了口,迅速将罪证取来。
  如此折腾了两日,当晚盛煜宿在玄镜司。次日清晨,在章皇后乍闻噩耗尚未来得及周密布置时,盛煜将这半年顺蔓摸瓜拿到的紧要罪证整理齐全,尽数送到了永穆帝案头——口供、人证、物证俱在,与兵部账目等罪证丝丝相扣,算得上铁证如山。
  永穆帝沉眉看罢,命人去请章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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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亲亲
  章皇后来得很快, 顾不上端庄姿态, 火急火燎的。
  她这两天过得颇为煎熬。
  先前朝堂上有人弹劾章家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她并不太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不过魏知非被玄镜司羁押,确实不是小事,章皇后不敢再寄希望于魏峤父子守口如瓶地顶罪,便暗里递信于兄长, 请他留意防范, 尽早设法应对。
  上回罚跪后, 永穆帝只冷了一日,便仍去蓬莱殿看她。
  章皇后猜得皇帝没急着动真格的, 便先将心思放在宫宴上, 好讨个帝王欢心。
  谁知昨日清晨, 便传来了明月楼的事。
  章皇后被玄镜司那动静惊得不轻,知道那里藏的人关乎要害,当即与太子一道施压。谁知盛煜竟是纹丝未动,既不卖亲戚的情分,更不给储君和中宫的面子,就连永穆帝都去了淑妃那里, 不肯露面。
  如此情势,着实让章皇后不安。
  此刻,她奉召匆匆赶来麟德殿,迎面便碰上了永穆帝的怒火。
  沉默着不说话,如同滚滚黑云压城。
  章皇后知道这怒从何来, 没敢逞强,直接行了个跪地拜见的大礼。
  永穆帝不语,将她死死盯了片刻,猛地把案上铺开的一张纸揉成团,照着章皇后的头便砸了过去。纸团并不重,砸在头上也不疼,但这动作却令人惊骇,章皇后当即变了脸色,惊惶地俯首告罪。
  御座上的君王终于出声,“自己看。”
  章皇后忙展开纸团,还没看完时,脸上的血色已褪了大半。
  那是份誊抄的口供,出自定国公府的账房先生和几位私养的死士,将定国公这些年贪污巨额军资、受贿卖官、私养战马等事交代得清清楚楚。章皇后也是昨日才知道的,玄镜司夜袭明月楼,就是冲着这位心腹账房。
  如今看来,他们都没能熬过盛煜的手段。
  章皇后嘴唇轻颤,知道这事无从抵赖,登时流泪道:“兄长也是一时糊涂,先前朝臣弹劾时,臣妾已提醒过他了,兄长也愿将这些银两尽数捐出,充入国库。还请皇上念在他忠君报国,拼死退敌的份上,饶恕他这一回。”
  这话避重就轻,永穆帝神色愈发阴沉。
  他计较的是这点银两吗?
  遂拍了拍旁边摞着的厚厚文书,沉声道:“那上面写的只是十中之一,这些年章家做过什么,章孝温心里清楚!章经大庭广众下行凶杀人,章氏亲族横行跋扈欺压百姓,惹得民怨沸腾,年前年后,弹劾的奏折都堆成山了!章家再多的功劳,如此罪行累累,朕如何顾念?”
  见她还欲求情,不耐烦地道:“口供你留着,先去给太后问安。”
  反正,玄镜司是他手里的利剑,而章皇后也不过是太后的马前卒。
  章皇后会意,告退出来,直奔太后住的寿安宫。
  ……
  寿安宫在皇宫的东北角,单独辟出的一片宫室,占地宽敞,里面殿宇佛堂俱全。
  章太后这会儿正翻看兵书。
  她出自武将之家,骑射功夫不逊男儿,二十岁时作为继室嫁给已占了大半边河山的先帝,数年戎马征战,将先帝与章家牢牢牵系。先帝登基时朝政未稳,她于背后襄助分忧,曾出过不少力气,手腕不逊于猛将能臣。
  但她行事也十分强硬。
  先帝娶她之前,膝下已有两个儿子,皆能征善战之人,长子不幸战死,次子比永穆帝年长十三岁,文成武就,颇受先帝麾下部将的拥戴。章太后却硬是早早便给儿子争来了储君之位,并娶娘家侄女为太子妃,牢牢攥住权势。
  乃至数年之前,周令渊选太子妃时,也是章太后选中的章念桐。
  永穆帝受够了外戚干政之苦,原本不肯答应,最后之所以点头,也是迫于章太后的威压。
  这些年她虽在后宫安养,甚少露面,却是章皇后最牢固的后盾。
  但凡章皇后拿不下的硬骨头,都是由他压阵指点。
  如今章家遇事,早已悉数传入寿安宫中。
  章太后鬓发半白,黑底织金的衣裳贵重豪奢,虽年过花甲,精神却很健旺。见章皇后心急如焚,没了往日的镇定,便轻敲了敲桌案,道:“急有何用,坐好。外间的事情我都听见了,皇上方才怎么说?”
  “皇上说章家恶行累累,他没法顾念旧情,让儿臣先来请安。”
  章太后似已料到,颔首接过口供,逐条翻看。
  末了,搁在案上,拧眉沉吟。
  章皇后等了半天没见她说话,忍不住道:“儿臣瞧着,皇上这回动用玄镜司来查这些事,是动了真怒。他说这些只是十中之一,母后也知道兄长的性子,确实骄横了些,真追究下去,恐怕……”
  “真要追究,当初那对母子的事,还有咱们阻挠边疆布防,那罪名够抄家灭族的。”
  章皇后眉心猛跳,“母后的意思是?”
  “如同棋局对弈,各自都有顾忌,皇上暂时还没打算动定国公,放心。”
  “所谓家国,先家后国,国事虽繁杂,有时也跟家事相似。”章太后啜茶,徐徐解释道:“朝堂上章家手握重兵,根基不浅,皇上是忌惮的。后宫里,她是我亲儿子,你的夫君,毕竟有情分牵绊。于私于公,他都不至于赶尽杀绝,否则撕破脸兵戎相见,动摇的是朝廷根基。”
  章皇后没她的强硬镇定,仍有些不安。
  便听那位道:“只要东宫还攥在咱们手里,禁军里还能插手,就不愁后路。”
  简短的一句话,章皇后却听出了杀伐之音。
  她知道这位姑姑的性子,行事强硬心狠,不看情分,只论利弊。
  帝王恩宠、夫妻情分都是虚东西,章太后联姻之初就没指望靠夫妻恩爱来固宠,左手为儿子谋了东宫之位,右手扶持着章家兵权,有这两样做后盾,先帝即便不喜章家的尾大不掉和后宫干政,仍无从动摇她的地位。
  而章家为培养朝中势力,亦肯听她号令。
  如今也一样,若非章家军权撑着,以淑妃的受宠,储君之位花落谁家还是未知之数。
  中宫的位子恐怕也已给了旁人。
  储位与军权是太后手里的利剑,倘若永穆帝真的逼迫太紧,章皇后觉得,这位姑姑恐怕能拼死一搏,做出扶持易于拿捏的孙子上位,将亲儿子架空的事情来。
  不过这些猜测她并不敢说。
  哪怕真走到这一步,于她也不算太坏的事。
  章太后也没深谈,话锋一转,抚着衣袖道:“从前失地未复,皇上也肯容忍退让。如今么,时移世易。朝堂上那点聒噪,他岂会压不下去?自是憋了太久的怨气,想趁机出一出。好在念桐已有孩子傍身,皇上也不是斩尽杀绝的性子,你跟他服个软,退两步也无妨。”
  “可若是让兄长退让,就得交出兵权。”
  “哀家是说陇州。”
  “陇州?”章皇后愣住,旋即明白过来,“都推给兴国公?”
  章太后抬眉,目露隐忧,“目下的情形,只能断臂自保。”
  陇州是章家发迹之地,但论军资布防,不及边关紧要。先帝登基时,章太后的两位亲兄长各自领了两处最要紧的边防都督之位,庶出兄长则被封了兴国公,被留在陇州看守家底。如今几位兄弟过世,都是子侄承袭家业。
  舍不得亲侄子,庶出兄弟的孩子毕竟隔着一层。
  而陇州又是连通边塞的要地,定国公经手的许多事,陇州都督都曾参与。
  章太后撇去茶盏里的浮沫,缓声道:“章家根基就那么大,开了枝散了叶,我也只能庇护最要紧的。这天下毕竟姓周,既到了这地步,把兴国公交出去,足够平息。回头叮嘱北边收敛些,别再叫人抓着把柄,皇上翅膀硬了,咱们犯不着硬碰硬。”
  这般安排,章皇后倒也没有异议。
  章太后又道:“玄镜司如此行事,魏鸾没劝着盛煜?”
  “那孩子!”章皇后皱眉,有些不满地道:“原想着她拿下盛煜,能襄助东宫几分,却连进趟玄镜司都难。也是盛煜脾气太硬,成婚快半年了还没动静。不过这种事,本就是放长线钓鱼,急不得。”
  章太后冷笑了声,“那可未必。”
  章皇后微怔,猜得她的意思,却有些迟疑,“她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幼与我和骊音亲厚,对太子也用心,且章家和魏家血脉牵系,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不至于吧?”
  “毕竟嫁人了,又是给盛煜。”章太后也拿不准,只提醒道:“防着些吧。”
  “不如母后帮着掌掌眼?”
  “也罢,哀家也许久没见她,等过两日有空便瞧瞧。”
  章皇后口中应着,镇定下来徐徐喝茶。
  过后,卸了钗簪素服到麟德殿见驾,为兄长求情之余,转达了章太后的意思。
  永穆帝未置可否,让她先回宫去。
  ……
  翌日清晨,永穆帝召了盛煜入宫。
  关乎章家的奏折和案情呈报都堆在案头,连同玄镜司先后送来的证据,满满当当的一大堆。盛煜进去时,永穆帝正对着那堆文书出神,听见他行礼的声音,才回过神,指着那山头道:“奏折暂且封存,这些证据你带回去,别丢了。”
  盛煜拱手应是,又道:“死士嘴里吐了不少东西,尚未取证。”
  “缓一缓再查,免得操之过急,逼得狗急跳墙。朕等了十几年,不必急在一时半刻。”永穆帝摆了摆手,“这回的事陇州都督多有参与,便夺了兴国公的爵位,章孝正毕竟是功臣之后,革职流放。底下人该杀该剐,都按律论处,朕会派人协助。至于章孝温——”
  永穆帝顿了一瞬,眼底寒色深浓,“先探探军中反应,别打草惊蛇。”
  这显然是博弈后的结果。
  陇州是京城与西北往来的要道,掐了这穴位,后宫与边塞便隔了道天堑,等兴国公的势力斩除殆尽,玄镜司的人手便能再往北跨上一大步。
  盛煜对这结果颇为满意。
  君臣二人说了会儿陇州地盘的事,临行前盛煜又道:“兵部军资的事魏峤也曾参与,但他也为玄镜司查案立了不少功劳,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先革职,免得落人口实,往后寻机再用。”
  “还有魏知非。”盛煜提醒,“他熟知西州军中情形,可堪重用。”
  永穆帝还记得他为这小舅子冒险的事,闻言皱了皱眉。不过盛煜的话不无道理,他稍加斟酌,道:“现在经常留一阵,朕瞧瞧。若用得上,就放到郑王麾下历练。”
  郑王戍守东北,与章家的地盘比邻。
  盛煜会意,告退后自去安排。
  还没到开朝的时候,各处衙署除了留值的人外,都还在过年。但章经当众杀人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去年群臣弹劾章家的风浪余波犹在,永穆帝召见了几位主事之人,叮嘱过后,问罪调动的事都安排了下去,很快付之文书,盖章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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