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归去闲人
时间:2020-06-10 08:15:05

  魏鸾一颗心砰砰直跳,紧紧攥住了手。
  榻边这三人都是玄镜司里处置伤口的老手,敷药止血既快又准,男人手下没轻重,仓促中几回出手,都痛得盛煜暗自皱眉。他却一声都没吭,闭眼咬着牙关,手背上青筋暴起,额头有冷汗沁出,急得副手直喊,“别使劲,统领你别使劲!”
  好在伤口的血却很快止住了,处置完上半身,开始扒腿裤。
  魏鸾帮不上忙,又怕这男人好强,心里有负担,遂默默退开。只等满身的伤都包扎完,卢璘带那几位退出去暂歇,她才缓步上前。
  盛煜睁开眼,额头冷汗涔涔。
  魏鸾拿软巾帮他擦,不敢想他这身上挨了多少刀剑,手都是颤抖的。
  倒是盛煜嘴硬,“放心,死不了。”
  寻常龙精虎猛的男人,这会儿却脸色苍白目光黯淡,他愈是如此强作无事地硬撑,魏鸾便愈发难受,憋了半天,才轻声道:“怎么伤成这样?”或许是过于紧张担心,话说出来,都带了点哭音。
  那双惯常明艳的眼睛蒙了雾气,满满的全是担心。
  盛煜轻描淡写,“碰见了硬手,不碍事。”
  说着话,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十六岁的姑娘,自幼金尊玉贵的养着,娇滴滴的吹弹可破,就算见识过朝堂后宫的暗涌,也只是算计人心,没真的见过谁流血受伤。上回他不过些许轻伤,她就紧张成那样,这回满身的血触目惊心,不将她吓坏才怪。
  盛煜遂转移话题,“舅兄还没走,怎么就回来了?”
  “我……”魏鸾声音微顿。
  按夫妻俩原先商议的,她会在敬国公府陪伴家人,知道魏知非往朔州赴任后再回来。如今盛煜伤成这样,包扎剧痛后必定疲惫,急需休息养精神,她便没提在云顶寺遇刺的事,只将精心藏着的珠串拿出来,“前晌跟母亲去求了串平安珠,拿回来给夫君。”
  “高僧持过的,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她说。
  盛煜接了手串,在指尖把玩。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他这些年踏血而行,受伤无数,亦伤过许多性命,玄镜司里酷刑审讯时更容不得半点仁慈,过手的都是人命。习惯了冷厉杀伐,暗夜潜行,心中自有追逐信奉的东西,早已不信鬼神。且以他的性情,除了用处极大的蹀躞,平常极少用累赘的饰物。
  但这是魏鸾给他求来的。
  盛煜目光微抬,瞧着那双雾蒙蒙泛红的眼睛,手不听使唤地钻入圈中,旋即五指微张,圆润的珠串便滚到了手腕。
  “这样,就遇难成祥了吧?”
  他唇角微动,觑着魏鸾,声音亦温柔起来,“有神佛保佑,你只管放心。等过两天好了,拎着你绕京城跑两圈都不难。”
  那语气神态,似全未将这伤放在心上。
  魏鸾忍不住破涕为笑。
  作者有话要说:  玄镜司众人:老大你变了!!
  蟹蟹爱吃豆包的小刘同学的地雷呀~
 
 
第53章 对策
  盛煜虽撑着力气出言安抚, 但他的伤势其实不轻。
  浑身上下数处重伤, 因当时漆黑的地宫里铁箭如雨,他带头往深处冲,虽避过了要害,腿上仍被铁箭伤及。箭伤并不重,只是擦破皮肉,要命的是箭头淬有毒, 自伤口侵入肌体, 之后盛煜拼力死战, 待回府时整条腿都已僵硬。
  玄镜司的郎中拔了两回毒,仍未能清干净。
  此外, 腰肋处被亦利剑刺穿, 失血甚多, 险些伤及脏腑。
  如此伤势,没人敢掉以轻心。
  卢璘安排人严阵以待,那三位郎中更是丝毫不敢松懈,每隔两炷香便看腿上毒伤,借着药膏缓缓拔除残余的毒。从仆妇至部下,众人皆训练有素, 照料此等重伤很有章法,反倒是养在深闺的魏鸾不懂行,除了在旁边递水递毛巾,旁的无从插手。
  遂请教过郎中,命人做药膳熬汤端来。
  待亥时初刻, 盛煜从昏睡中醒来,慢慢喂给他喝。
  盛煜瞧着明晃晃的烛火,知道夜已极深,且此处尽是玄镜司的部下,魏鸾起居不便,用完饭后愣是将她赶回了北朱阁。
  整夜辗转浅眠,次日清晨魏鸾早起,拎着食盒直奔南朱阁。
  时近暮春,垂花门内有丽如胭脂的玉兰初绽,她让染冬折了几支,到南朱阁交给仆妇,用瓷瓶清水养着,放在盛煜寝处的窗畔。待盛煜醒来后推开窗扇,晨光清冽的洒在花瓣,上面水珠晶莹剔透,给屋里增添几分清新生机。
  盛煜昨晚伤势反复,折腾了半宿。
  从杀伐凶险的沉沉睡梦醒来,瞧见窗畔的花束美人,闻见晨风里淡淡的花香,微微一怔。
  十多年磨砺生涯,他重伤昏迷过许多回,亦曾游走于生死边缘。重伤后容易做噩梦,梦里冷血烈火、刀锋剑芒,有早已面容模糊的亲人,有素未谋面的母亲,亦有惨烈丧命狰狞可怖的对手,翻出藏在记忆最深处的痛苦,在黑暗里沉沦挣扎。
  每每噩梦醒来,都如同从修罗场走过一遭,令人心绪沉抑。
  这是头一次,醒来后有春光佳人。
  盛煜定定地看着魏鸾背影,幽深的眼底眸色渐浓,直到魏鸾支好窗扇转身,冲他浅笑。
  “多闻闻花香,夫君能恢复得快些,是不是很漂亮?”
  她说着话往床榻走来,高堆的云髻饰以金钗,耳畔滴珠摇曳,尾端垂着白玉磨成的扇贝,衬得脖颈修长如雪,唇色红嫩柔软。海棠春衫勾勒出削肩瘦腰,宽松的领口拿金线彩绣,秀致的锁骨下微露霜白,薄衣遮掩的胸脯如峰峦惹眼,比去岁初嫁时更见丰满。
  腰肢却是纤细的,锦带下宫绦环佩,长裙及踝。
  冬去春来,少女渐成少妇,虽仍含苞未破,眼角眉梢却添了柔婉情致,俞见绰约艳逸。
  这是他的妻子,往后风雨凶险,醒来都能看到她。
  盛煜不由扯了扯嘴角,“很漂亮。”
  ——春光柔暖,人比花娇。
  魏鸾迎着他目光,隐约品出言外之意,不由抿唇轻笑,将他扶着半躺起来,而后拿温水浸湿软巾,帮他擦脸擦手。这事儿于她而言是生疏的,好在盛煜不嫌弃,寻常的威冷气势收敛殆尽,闭着眼任她揉搓摆弄。
  过后漱口用饭,也是魏鸾喂给他吃。
  而后卢璘带着郎中进来,按着伤势换药包扎,等这一波忙过去,已是日上三竿。
  魏鸾也终于找到机会询问受伤的经过。
  ……
  昨日被困地宫,是盛煜生平少见的凶险。
  淬毒的铁箭如雨攻袭,他虽将连弩破坏殆尽,腿上也被不慎擦伤,被毒侵及肌体,行动不似寻常矫健迅捷。随从五人冒箭雨前行,也有或轻或重的伤。埋伏在暗室的刺客却龙精虎猛,攻袭时训练有素,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出手凶狠之极。
  碰上高手,以一敌四绝非易事。
  盛煜满身的伤便是在那时落下的。
  凶险拼杀中难以周全,最后只保住了两个受伤的活口,齿脱毒落,手脚俱废。
  而地宫沉重的石门依然紧阖,机关被毁后,没有任何旁的出口。留在地宫外的随从悄无声息,想来对方既下了血本,调拨这么多高手围困刺杀,也在外面做了埋伏,以多胜少,不留半点生机余地。
  后援既断,退路被封,盛煜重伤中毒,必定熬不了多久。
  好在盛煜行事周密,提前留了后手。
  留在地宫外接应的随从虽被屠尽,卢璘却按一贯的安排藏在暗处,并未现身。变故发生后地宫内外拼死搏杀,卢璘按兵不动,将敌情彻底摸清后,当即另召玄镜司的外援,重新包围镜台寺。
  一番苦战,地宫外的刺客或是寻机自尽,或是活活被擒,没半个人逃脱。
  众人随即找了满寺的器具,将那座沉重的石门活生生撬开。
  彼时,盛煜与随从各自咬牙,血流满地。
  卢璘等人忙将人抬出来,就地粗粗处理伤势后,寻了马车慢慢带回城中。
  前前后后的凶险,盛煜说得轻描淡写。
  魏鸾却听得提心吊胆。
  京城里布防严密,玄镜司是永穆帝手中的利剑,寻常人不敢直撄其锋。敢在天子脚下聚众行凶,拿得出那么多训练有素的刺客甚至死士,有这份本事和胆气的背后主使,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
  若非盛煜留了卢璘在暗处,昨日重伤中毒,怕是已死在了地宫。
  这分明是奔着盛煜性命来的!
  而京城内外,跟盛煜仇深至此,且如此明目张胆的,除了章皇后一派,还会有谁?
  魏鸾脸色都变了,捏着满手心的汗,问道:“夫君昨日遇袭的那座镜台寺,就在四明山里,跟云顶寺相隔不远,对不对?”见他颔首,她愈发笃定心中猜测,低声道:“难怪……昨日我在云顶寺碰见了章念桐。”
  “她亲自去的?”
  魏鸾颔首,说了章念桐昨日的打扮。
  盛煜竟没觉得意外,肃容沉吟片刻,冷声道:“果真是她在号令?”
  “章家养着的死士未必会听太子调度,对章念桐,必会唯命是从,若镜台寺的刺杀是她的手笔,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魏鸾明丽眼波里,亦浮起了冷色,“夫君还不知道,昨日我在云顶寺也碰到了刺客,奔着我来的,失手后服毒自尽。”
  盛煜闻言眉目骤沉,顾不得满身的伤,猛然坐直身子。
  “有人刺杀你?怎么回事?”
  魏鸾遂将昨日经过简略说了,道:“原本风平浪静,那刺客是我遇见章念桐后才出现的。若真是她调派人手,见我落单后临时起意,随手分一人出来,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昨夜还怀疑是沈嘉言贼心不死,却原来是她!”
  这话着实让盛煜意外。
  章家刺杀他,这事并不意外,敢在京师重地行刺,背后必定有周令渊的默许。
  可周令渊怎会对魏鸾下手?
  “会不会有人浑水摸鱼?”他思索另一种可能。
  毕竟,昨日的战场是镜台寺,在云顶寺分派人手无异于画蛇添足。
  魏鸾却缓缓摇头,笃定道:“不会,定是章念桐。”见盛煜面露疑惑,她的唇边浮起讽笑,“章念桐瞧着对我和善亲近,实则恨而入骨,这京城里,她是最不愿我跟东宫有瓜葛的。昨日的云顶寺的事,于她而言是天赐良机,一箭双雕。”
  若盛煜被刺,她的去处就只有东宫。
  章念桐岂会愿意?
  昨日若真的杀了她,即便周令渊想追究,在永穆帝为盛煜之死而盛怒的关头,也没能耐跟章念桐翻脸。等时过境迁,章念桐仍是地位稳固的太子妃,伤了夫妻情分又如何?反正两人本就没多少情分。
  魏鸾想起那位满口仁善的表姐,面露嫌恶。
  盛煜也终于领会了她的意思。
  他看着跟前单薄柔韧的身影,忽而伸手,将魏鸾揽进怀里,紧紧抱住。他确实没想到,除了那个行事莽撞的梁王妃沈嘉言,竟还有人图谋魏鸾的性命,且藏得如此之深。
  章念桐的恶毒居心,与当初的章皇后何异?
  都是仗着太子不敢翻脸,肆意妄为!
  心疼娇妻之外,新仇旧恨翻涌,盛煜眼底有黑压压的浓云翻滚,咬牙沉声道:“这件事,定要有交代!”他的手臂伤势未愈,却紧紧箍着她,暴涨的怒气下,那身冷厉气势霎时将魏鸾淹没。
  魏鸾却已不像最初畏惧忌惮。
  她贴在盛煜温暖的胸膛,伸臂环住他的腰。
  “所有的恶行都会清算的。”
  早晚而已。
  而章念桐如此行事,无异于将罪行明目张胆地揽到了身上,盛煜手里握有生擒的死士,有的放矢地查下去,定能挖出背后的镇国公。
  ……
  当天晌午,盛煜便命卢璘将有关云顶寺的消息传给赵峻,让他审讯时从镇国公下手,不必往别处浪费力气。
  而后将失职的卢珣叫进来,沉着脸训斥了一顿。
  ——从前卢珣做盛煜的暗卫时,若觉出不对劲,多半是按兵不动,引蛇出洞后顺蔓摸瓜,反守为攻。魏鸾却是个娇滴滴的闺中之人,受不得半点风险,往后再有这种事,该当提前扫除隐患,确保无虞。
  卢珣受教,惭愧告罪。
  当天后晌盛闻天从宫里下值回来,捎了份永穆帝的密旨给盛煜,说昨日镜台寺的事,赵峻已如实向皇上禀报。永穆帝闻讯震怒,说此事他会处置,让他务必调理好伤,养精蓄锐,再挑一波可用的人手,过两日遂赵峻前往庭州。
  盛煜展开密旨,上头唯有八个字。
  示敌以弱,以退为进。
  所谓以退为进,最终是落在进字上。永穆帝既打算派赵峻前往庭州,必是想拿这件刺杀案做文章,撕破与镇国公面和心不和的脸皮。跟随赵峻的人手,不管是明处查案的,还是暗里潜入埋线的,都不能马虎。
  盛煜对着八个御笔亲书的遒劲小字看了半晌,放在火上烧为灰烬。
  而后放出伤势极重、昏迷不醒的消息,闭门不出。
  待身上残余的毒都除尽,欣然搬往北朱阁。
  没了玄镜司的郎中,为他浑身上下伤口换药、照顾起居的差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魏鸾肩上。照料饮食的事并不难,魏鸾嫁入曲园后做得最多的便是给盛煜准备早晚饭,照顾好他的口腹之欲,如今按郎中的叮嘱安排药膳,已是驾轻就熟。
  真正难的是起居换药。
  已近暮春,天气愈来愈暖和,盛煜前两日伤势颇重,不便动弹,每日除了换药时清理伤处,再由魏鸾帮着擦脸擦手外,未曾沐浴过。闷了这几日,身上早已难受得很,只因南朱阁里都是仆妇和属下,只能忍着。
  到了北朱阁,用完晚饭,头一件事便是沐浴擦身。
  扛着这满身伤痕,自然不能泡在浴桶里,魏鸾便命人往盆里备了温水,而后在浴盆旁摆了软毯,放在临墙过膝高的矮案上,可供盛煜坐着擦身。待东西备齐全,又命人寻来春凳,打算把他抬进去。
  盛煜却懒得费事,竟自起身下地,也不怕牵动伤口。
  魏鸾无法,只好扶着他瘸进去。
  男人身姿魁伟双腿修长,素日里瞧着只觉峻整威仪,渊渟岳峙,飒然风姿令人赏心悦目,这会儿扛在肩上才觉得沉甸甸的。
  魏鸾原就比他小十岁,怕触痛他伤口又不敢太使劲,小心翼翼走得颇为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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