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着实让盛煜意外。
他的眉头微动,听进去了,目光却盯在魏鸾身上。
她浑身上下的衣裳都已被水泡得湿透,紧紧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躯,捏紧衣袖时,甚至还能挤出水来。这样冰冷的衣裳,她穿了一路,又被风吹了一路,此刻不赶紧钻进被窝取暖,脑袋里想的竟然是这事?
盛煜咬了咬牙,还没问缘由,也不好责备她。
只揪住她湿透的衣领,双手使力,连同中衣尽数狠狠撕开。春光乍泄,湿衣破碎,魏鸾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满脑子思绪尽数被吓到九霄云外,下意识背转过身,爬上床榻。
背后是盛煜咬牙切齿的声音,“快脱了,想冻死吗?”
“唔。”魏鸾没敢耽搁,赶紧脱了衣裳,钻进被窝。
外衫被毁,好在贴身小衣尚在。
她抱着双臂蜷缩身体,只探出半个脑袋,道:“春嬷嬷应备了手炉……”
话音未落,便见盛煜起身,一把拽开外裳。
衣衫迅速剥落,露出精壮的上身,他二话没说,强行掀开被魏鸾死死拽着的锦被,而后屈身钻进去,搂着她腰贴在身上。这动作太快,魏鸾躲闪不及,被紧紧箍过去。浸水后冰凉的娇躯贴上男人滚热的胸膛,两人同时一僵。
魏鸾猝不及防,微张着嘴巴呆呆看他。
盛煜沉眉解释道:“给你暖暖。”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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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温柔
盛煜在梅谷的这处私宅甚少有人知道, 里面除了日常洒扫的仆从, 人手不多。魏鸾也是经卢珣提醒,才知道还有这处宅子,遂安排春嬷嬷和染冬提前过来,连要准备哪些东西都叮嘱得清清楚楚。
此刻,春嬷嬷侯在屋外,就等魏鸾传郎中。
谁知等了好半天, 屋里也没动静。
春嬷嬷想着主君也在里头, 应是有急事商议, 虽担忧魏鸾的身子,却也不敢进去搅扰, 只默默候着。这般枯等了许久, 郎中虽仍恭恭敬敬地候着, 抹春却有些耐不住了,低声道:“少夫人只喝了碗姜汤,还没把脉呢。”
“我知道。”春嬷嬷也着急。
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终是按捺不住,硬着头皮向内道:“少夫人,郎中已等候多时了。不如请郎中先把脉, 早点熬了汤药喝,于身子有好处的。”声音温和,不高不低,徐徐透窗传入帐内。
红绡软帐里,魏鸾此刻紧紧闭着眼。
她没想到盛煜会脱了衣裳钻进被窝, 拿滚烫的身体给她取暖。老实说,在凉水里游了那么久,又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吹着冷风逃命躲避追杀,她浑身上下早就凉透了,甚至隐隐觉得头昏。盛煜这具身体滚烫,贴身抱着,浑身上下都不用怕冷,极适合取暖。
比暖手炉管用,也更熨帖。
她的月事才结束没两日,受寒后腹中打结似的,被盛煜这样抱着,缓解了不少。
拿他取暖着实方便好用。
但这姿势也着实……
魏鸾虽跟盛煜同榻过几回,却都是各自穿了寝衣,最破格的那次,也只是盛煜在浴桶外调戏她,水面上浮了花瓣遮挡视线,从未如此刻这般贴近。她像是只呆傻的木鸡,保持着双臂抱胸的姿势,动都没敢动。
盛煜更不敢动。
毕竟魏鸾年岁渐长,温香软玉贴过来时,他也招架不住。
而他的初衷是渡暖意给她,免得受风寒后病势过于沉重。
这时候不能乱来。
两人便这样僵着,屋里静极,盛煜指腹轻微的挪动都能令魏鸾脊背微绷,更不敢看盛煜的神色,索性闭上眼睛。盛煜比她脸皮后,虽紧绷着不敢擦枪走火,心思却尽数在床帐里。她钻进去时穿着小衣,被他身体焐热,潮漉漉的,触感与别处截然不同。
这难免勾动心猿意马。
盛煜时而担忧,时而自持,呼吸渐重时,活体的暖炉更热了。
直到春嬷嬷的声音传来,沉默才被打破。
魏鸾脑袋闷在被窝里,低声提醒,“夫君,我请了郎中,得尽快把脉熬药。”
“嗯。”声音喉结滚了滚,“不冷了吧?”
“不冷了。”
“那先穿好衣服。”盛煜说着,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见魏鸾柔腻的脸颊晕红,揪着锦被连肩膀也不肯露,便在她耳边轻吹了口气,低声道:“迟早的事,别害羞啊。”说话间,灼灼目光盯着她,泓邃的眼底浮起浅笑,似有所指。
这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了!
魏鸾红着脸在被窝里抬脚踢他,而后一把抢过锦被滚向床榻内侧,背对着他坐起身,将锦被当披风裹着。抬手欲取衣裳时,盛煜已帮她从床头柜拿了过来,底下是中衣裙衫,最顶上是软绸做的小衣。
递过来时,他还故意摩挲了下。
魏鸾恨得咬牙,也不知盛煜有没有偷瞧,只拿锦被遮挡,将潮湿的小衣褪下,换上干燥的衣裳。待收拾好了,才靠着软枕躺好,落了两重帘帐,请郎中入内。
盛煜则端坐在侧,关怀病情。
……
郎中是惯常为魏鸾调理身体的,熟知她的体况,依着脉象开了药,说如今虽时序入夏,河水却仍冰寒透骨,为免落下病根,魏鸾这阵子不可劳累,须好生喝药调养。这风寒怕是会来势汹汹,他先开一副药喝了,明早再诊脉。
春嬷嬷谢了,径直将他带到备了风寒常用药材的厢房,当场取药去熬。
魏鸾总算得空,吃了点东西果腹。
然后将事情经过说给盛煜。
已近黎明,星光渐黯,劳累困顿加上风寒侵体,魏鸾脑袋里愈来愈沉。方才的羞窘过后,此刻半躺在盛煜怀里,只觉亲近而心安,说了为唤回魏峤夫妇孤身去当人质,又冒死逃脱后,果然见盛煜面色微沉。
“往后碰见这种事,该派人告诉我,不必如此折腾自己。”
“夫君很忙啊,我能处理的何必添乱。”
“那也不该冒险!”
盛煜没想到小姑娘竟会孤身闯章家的虎穴,想着今夜的险象环生,担忧又生气——章家的手段有多阴狠,没人比他更清楚,若将出逃的魏鸾捉回别苑,定会下狠手。新仇旧恨横亘,她孤身被困,怎么受得住?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分明有怒意,瞧着她虚弱劳累的眉眼,却说不出半句责备的话。
只攥了拳头,沉着脸威胁,“往后不许擅作主张!”
“我带了夫君给的哨子,真碰见麻烦,会向卢珣求救的。”魏鸾如今胆气渐壮,察觉他的担忧,试图撒娇蒙混过关,“布置得其实挺周密,夫君也不夸夸我。”
“夸了你,往后更无法无天!”盛煜板着脸。
魏鸾嘟起嘴唇,面露委屈。
因疲病之故,那双眼不似寻常明亮清澈,烛光下显得惺忪,眼睫投出浓长的阴影。她半个身子都趴在他的胸膛,手指扒在他肩上,楚楚可怜。
这样柔弱娇软的姿态,当真磨得盛煜半点脾气都没了。只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微哑着声音道:“我娶的妻子自是机敏过人,连皇上都夸性情敏慧,堪为良配。今日的事换成旁人,必定不及你胆大周全。只是往后碰见事得知会我一声,别总独自扛。”
“嗯,鸾鸾记住了。”
魏鸾自知这回冒险,惹得盛煜担忧不快,连忙软声卖乖。被夸后心中欢喜,忍不住笑生双靥,靠着他胸膛闭上眼睛养神。
待药熬好了端来,盛煜叫醒她,慢慢喂给她喝。
魏鸾喝了药,懒得换衣,仍旧滚回被窝。
临睡前,还不忘将章家别苑里暗藏军械的那处库房位置说清楚,方便查探。
盛煜甚是无奈,待她睡着后,便写个纸条装入小小的信筒,而后命管事连夜送往离此处最近的玄镜司哨点,交予当值的主事。因数日奔波劳累,难得回到家中,回屋后便吹熄灯盏到里面胡乱擦洗了下,钻入被窝。
魏鸾早已入睡,呼吸匀长。
盛煜抱住她,沾着枕头没片刻便睡了过去。
这一日,彼此在凶险里碰头,而后相拥入眠。
梅谷幽静,夏夜微凉。
……
翌日清晨,魏鸾的风寒果然发作起来。
这也无可避免。
毕竟深夜游水又吹了半夜寒风,便是盛煜这等摔打磨砺出钢筋铁骨的人,都得咳嗽几声,更何况魏鸾自幼娇养,从未吃过如此苦头。好在郎中昨夜开了药,清早又忙着诊脉煎药,尽量令病情轻缓。
魏鸾纵身子昏重难受,心里却是高兴的。
更令她欣慰的,是昨夜玄镜司趁防备空虚潜入章家别苑,因章家的护卫被卢珣他们杀得七零八落,夜幕里进出皆如无人之境,不废吹灰之力。那座库房中,果然偷藏了成堆的军械,且上头皆没有朝廷铸造的徽记。
可见章家仗着早年投诚之功,何等肆无忌惮。
而昨晚卢璘兄弟合力,虽无盛煜坐镇,仍将章家从庭州派来的那条大鱼捕入网中。只是激战在所难免,玄镜司虽大获全胜,却也折损了不少兄弟。
盛煜闻讯,面上唯有寒意。
待副统领赵峻赶到时,由赵峻亲自押解,将人送进玄镜司牢狱严审。
这些事一件件处理完毕,已近晌午。
夫妻俩用过饭,魏鸾精神头好了不少,遂套车回城。
盛煜既已钓出章家的暗桩,这番对决后亦无须再隐藏行踪,与她一道回曲园。入城后经过五香斋,因魏鸾闻着道旁馄饨的味道清香诱人,还陪她下车,各自吃了一碗。出得店铺,迎面还碰上了出宫办事的周令渊。
东宫仪仗威仪,清道而过。
盛煜怀里揽着魏鸾,亦避让在侧,目光与周令渊相撞时,似有火花四溅。
——自镜台寺刺杀案后,先是周令渊被禁足,踏不出东宫半步,后是盛煜装病幽居,不曾在曲园外露面,彼此从未打过照面。但两人的隔空交锋实则愈演愈烈,在太子妃被废,东宫颜面尽失,章家锋利爪牙被拔后,有些事就差一触而发。
盛煜势如破竹,步步紧逼。
而章家没有退路,被裹挟着的周令渊亦不愿退让分毫。
两人各自目露锋芒。
一瞬对视,在周令渊瞧向魏鸾时,盛煜微微侧身,拿脊背挡住他的视线。
魏鸾则始终恭敬避让,在人群里垂目。
不曾察觉两个男人的眼神交锋,亦不曾察觉盛煜护食的姿态。
她此刻记挂的是魏峤夫妇。
果然,夫妻俩刚到曲园,门房到竹编镂金的墙门边来迎时,便禀报道:“敬国公府派人问了好几回,问少夫人近况,说一旦少夫人回来,便让咱们递个消息过去。主君——”他请示般看向盛煜,“这就递消息过去吗?”
“去吧。”盛煜自未阻拦。
很快,魏峤便带着魏夫人赶过来了。
……
魏峤这两日过得颇为煎熬。
先是章家送来消息,说岳母章太夫人病势沉重,虽搬到了郊外别苑的温泉附近将养,太医却束手无策,怕是熬不过这两日了。来递信的是章太夫人身旁颇受倚重的嬷嬷,当初看着魏夫人长大的,教导陪伴之情不浅,说话时神情含悲,欲言又止。
魏峤因当初章皇后的事,心存顾虑。
但魏夫人却顾不上那么多。
听闻亲生母亲重病将死,又是这些年十分信重的嬷嬷亲口报信,血脉至亲,她即便明知前面是坑,怕也要忍不住跳进去。更何况,在私心里,她总觉得章皇后那样歹毒是因身在宫闱、步步险恶,被章太后教成了那样。
对于亲生母亲,她并不愿想得太坏。
是以即便魏峤当时隐晦阻拦,魏夫人仍受不住担忧心焦,当即答应与嬷嬷同去。
魏峤没法拿猜测组织她,只好陪她前往,多带几位随从。
谁知夫妻俩到了章家别苑,竟被窦氏公然扣下,随从亦被人看守。
直到两日后,才被送回魏家武师的手中。
魏峤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还以为是魏峻察觉异样,跟章家撕破脸皮后才派人来接,谁知回到府里,才知道竟是魏鸾带人去讨的!而夫妻俩登车时,跟前只有接人的武师,并不见魏鸾的踪影。
那一瞬,魏峤想起了别苑外的青帷马车。
软帘落下时,里面坐着的必是魏鸾!
他当即派人去曲园探消息。
得到的回答,是魏鸾当日乘马车出城,尚未归来。但少夫人留了话,说若敬国公府派人来询,只说曲园自有安排,叫他们不必担心,也千万别出门,静等消息即可。如此说法,愈发坐实了魏峤的猜测与担忧。
亦明白章家此次行事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愤怒憎恨之余,将此事细细说与魏夫人,叫她明白章家的险恶居心。
魏夫人虽性情温柔,却不愚钝。
当日赶着去别苑探望,是因这些年母女情深,她不愿将母亲往坏处想,更不敢拿母亲的性命去赌——否则,若章太夫人当真重病而死,她不止失于孝道,若因此耽搁,没能在榻边送母亲临终,定会成终身之憾。
但窦氏强行扣留,魏鸾被迫去当人质,已是事实。
魏夫人满腔心痛霎时变为担忧,而后涌起浓浓的愧疚与悔恨。
夫妻俩满心焦灼,不时派人探消息,听得魏鸾归来,忙赶往曲园。
此刻,他们被请到北朱阁的厅中,魏夫人瞧见女儿病弱的模样,想着窦氏翻脸后刻薄寡情,女儿在章家那座别苑必定吃了许多苦头,而这些皆因她心软寡断而起。她身为人母,非但未能刚强庇护,反倒失于警惕给她添乱,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泪水便滚了出来。
魏鸾知她难过,亦红了眼眶。
母女俩抱在一处,好半天才止住啜泣。
而后说起经过,魏鸾只说有惊无险,除了染上这场风寒外,并未吃半点苦头。
宽解过后,反安慰起魏夫人来。
魏峤见女儿无恙,悬着的心落回腹中,想起在别苑的见闻,遂向盛煜道:“有件事,于朝堂十分紧要,是关乎章家的。鸾鸾既无事,便由她母亲照料着,咱们先去别处说话?”
他曾在兵部做事,对章家知之甚深。
那别苑里既藏了军械,被魏鸾凑巧窥见,想必只是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