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归去闲人
时间:2020-06-10 08:15:05

  他抬眉,桃花似的眼底浮起疼惜。
  “并非我有意让你为难,实在是没有退路,母后所思所想,也与我一样。她为储位和东宫根基耗尽心血,这些日子过得极为痛苦。你若去看她,千万别说这些话,多陪陪她就好。往后若能求得父皇开恩,善待母后最好,若是不能,便竭力自保吧。”
  这般嘱咐,倒像安排后事似的。
  周骊音鼻头泛酸,低声答应了。
  过后再想劝,周令渊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让她帮着照拂昭蕴,对自身却浑不在意。
  雪停风住,殿外想起赵恪扣门的声音。
  周骊音不好逗留,起身辞行。
  临行前却又被周令渊叫住。
  “回京后就来了宫里,还没见过鸾鸾吧?”他坐在桌畔,明亮的火光照在瘦极的脸,目光却落在紧阖的窗户,自怀里取出个陈旧的香囊,放在桌上,“这是她头回绣香囊,针脚不算密,却很好看。长宁——”
  周令渊眷恋地瞧着旧香囊,而后阖眼,“帮我还给她。”
  “当初敬国公府落难,我说要护她阖府周全,却什么都没做到,反而让盛煜占先,便是想害她自由之身都没能做到。如今我一败涂地,成了这副鬼样子,她该很失望。曲园如何位高煊赫,却也容易登高跌重,叫她事事留心吧。”
  说罢,起身自回榻边,面壁而立。
  周骊音看着香囊,又瞥了眼皇兄。
  她很早就知道,皇兄对鸾鸾藏有深情,力所能及之处都尽力护着,也肯在小事上用心。比起东宫成堆的贵重用物,这香囊是魏鸾初次试手,做得实在不敢恭维。却被周令渊贴身藏到如今,连她都没想到。
  有些东西,光凭一腔执拗是没用的。
  周骊音摩挲着那香囊,颔首道:“放心,我会竭力帮衬。哪怕情势变得再坏,只要我还有饭吃,就不会饿着鸾鸾。皇兄也要保重,等风头过去,我会尽力劝父皇回心转意的。”
  ……
  从玉霜殿出来,周骊音已是累极。
  从枫阳谷回来的路上,她跟盛煜几乎是日夜兼程,每晚只能睡两个时辰而已。原本就疲惫得骨头都快散架,又强撑精神熬到此刻,眼皮都快打架了。蓬莱殿已被封了,里头宫人侍从皆已撤去,周骊音只能就近寻个妃嫔的宫室,寄宿半夜。
  翌日前晌去太后灵前跪临,午饭后又去玉霜殿看望章皇后。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比起周令渊事败后的颓丧沉默,章皇后对宫变的失利极为不甘心,遗憾棋差一招,憎恨盛家父子狡猾多端,亦怨恨背弃了章家的旧日拥趸。便是对亲生的女儿周骊音,章皇后也生了芥蒂——她本可留在宫里,助母子一臂之力,却临阵脱逃,背叛血亲。
  若周骊音在宫里,以父女的亲厚,未必探不到麟德殿的内情。届时她跟太后、东宫早做准备,自可一夕取胜,将周令渊推上皇位,母女俩同享尊荣,再无忧虑。
  可周骊音却逃了。
  以至母子惨败,沦为阶下之囚。
  章皇后每每念及,便觉女儿着实冷情白眼狼,怨怼更深。
  是以当周骊音到了玉霜殿,赵恪躬身请她稍候,命看守的侍卫开锁时,章皇后听见动静,立时道:“外面来的是长宁吗?”
  周骊音唤了声“母后”。
  章皇后在殿里憋得快要疯掉,原就抱怨周骊音未能出力相助,见她在尘埃落定后才来看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过去,将殿门反锁。能由赵恪陪着探视,足见永穆帝并未迁怒女儿,章皇后没了担心,便只冷声叫她去麟德殿里卖乖,不必再来此处。
  周骊音的脚步僵在门口,愣了许久。
  以侍卫的身手,想破门而入,着实轻而易举。
  但破门并无半点用处。
  周骊音离开前跟章皇后数番大吵,昨晚听了周令渊的那番话,也猜得到母亲的心结在哪里。如今她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却被亲生母亲冷冰冰拒之门外,说不难过那是假的。这种两败的局面,她以前从未想过。
  午后日头高照,将殿顶琉璃上的积雪晒得消融,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周骊音站在门口,软声恳请章皇后开门。
  里面却没有半点动静。
  她等了很久很久,一直都叫不开门,只能暂时出宫回府,回头慢慢地磨开心结。
  ……
  公主府里,魏鸾已经等了许久。
  自周骊音出京后,这座公主府便空置了许久,昨晚盛煜送周骊音入宫时,侍卫亦前往公主府报信,命人准备迎接。这会儿侍女们已将甬道的积雪扫尽,起居所用均已停当,便是魏鸾坐着喝茶的客厅里,也熏得暖意融融。
  不过因是国丧,并未熏香。
  魏鸾坐在铺了锦罽的圈椅里,目光眺望半掩的窗外,一只手轻轻捂在小腹。
  今晨起身后,徐太医来曲园诊脉,果真报了喜讯。
  魏鸾当时欢喜异常,原想着当面告诉盛煜好叫他高兴,谁知等到晌午也没见他回府。加之担心周骊音回京后的处境,后晌便乘车来了公主府,在厅里等她回来。
  日色将倾时,周骊音的车驾回府。
  听闻魏鸾造访且已等了半晌,周骊音脚步不停,也来不及换衣裳,直奔厅里来。侍女掀帘伺候,她快步迈进门槛,绕过新换的松鹤纱屏,就见魏鸾半倾身子坐在圈椅里,披风搭在旁边,身上只穿素色锦衣,珠钗下却仍明艳照人。
  瞧见她,魏鸾站起身,漾起温暖笑意。
  周骊音自得知宫变后便满腔担忧,昨晚强忍泪意,今日又被母亲拒之门外,心绪低落到了极点。陡然瞧见挚友熟悉的笑容,便如在阴霾里走了许久后窥见一丝明亮阳光,心头微松时,眼眶一酸,上前便将魏鸾紧紧抱住。
  而后,积攒许久的委屈汹涌而出。
  她抱着魏鸾,就那么哭了出来。
  周骊音哭得很伤心,为至亲反目的惨祸,为周令渊的自暴自弃,为章皇后的怨怼芥蒂,也为她身在其中却无能为力。这些伤心她不能在肩负江山重任的永穆帝跟前表露,更不敢当着身陷囹圄的母兄哭,唯有魏鸾。
  自幼与她亲如姐妹,甚至彼此心事的魏鸾。
  随从与侍女看到魏鸾摆出的手势,悄然退了出去,魏鸾安抚似的轻拍周骊音肩背,也没出声安慰阻止,只将肩头借给她,任由周骊音的眼泪浸透衣裳。就像小时候,小姐妹因言行不慎被章皇后责备,俩人躲在角落里抱头哭那样。
  只是魏鸾死过一回,比她更坚韧些罢了。
  好半天后,周骊音才停了啜泣。
  魏鸾倒暖热的茶给她,轻声道:“哭够啦?”
  “嗯,感觉好多了。”周骊音小口小口地喝茶,太久没见魏鸾,且因家人前途未卜而心中彷徨,牵着魏鸾的衣袖,低声道:“鸾鸾,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母后和皇兄出事,我独自在这空荡荡的府里,会很难受。”
  她红着眼眶,可怜巴巴。
  ……
  盛煜出宫回府时,已是傍晚。
  临近宫门口,却碰见了入宫给妃嫔诊脉的徐太医,老人家见了他,虽碍着玄镜司统领的威仪霎时恭敬,却也趁着左近无人,拱手含笑道:“前晌才道尊府给少夫人请脉,给盛统领道喜了。”
  这喜从何来,盛煜几乎不用多想!
  原本沉稳的步伐霎时加快,他健步如飞,疾风似的出了宫,挑着人少的路纵马疾驰回曲园。到得府门口,将缰绳随手丢给门房,径直本北朱阁而去。一路走得太快,加之从未有过的满腔喜悦,胸腔里都砰砰跳个不停。
  进了北朱阁,又直奔正屋。
  谁知将内室梢间都寻遍,也没见魏鸾的身影。
  恰好洗夏才在厢房熨好衣服,拿到箱笼里来归置,瞧见盛煜,忙屈膝行礼。
  盛煜问:“少夫人呢?”
  “回禀主君,少夫人后晌去看望长宁公主殿下,差人递来口信,说殿下十分伤心,要留下陪住一晚。公主府里万事俱备,少夫人也带了染冬和卢珣,请主君不必担心。”说罢,再度屈膝,见盛煜僵站在那里没旁的吩咐,自去收拾箱笼。
  长垂的帘帐旁,只剩盛煜站着,脸上阴晴不定。
  他跟周骊音前后脚回来的,昨晚夜色太深,夫妻都没能多说话,结果她今晚留宿公主府?
  周骊音就那么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受到了伤害,宝宝生气了!!
 
 
第126章 傲娇
  公主府里, 魏鸾倒不知盛煜的这些小心思。
  她这会儿正跟周骊音用饭。
  数百里疾驰回京, 周骊音连日不曾好生歇息,哭了一场之后颇为疲累,命人好生伺候魏鸾,她先回屋里睡了会儿。到夜幕初降时醒来,饭食已然齐备,表姐妹俩将晚饭摆在暖厅里, 边吃边说话。
  据周骊音所言, 这一路上盛煜对她还算不错。
  饮食起居皆命人周密照看, 何时启程何时投宿也由她来定夺,虽说那张脸时常是冷厉威仪的, 时刻摆着玄镜司统领的架子, 态度却还算和气。因宫变的始末皆由盛煜转述, 周骊音知道身在曲园的魏鸾定也知晓,有些困惑正可同她探讨。
  永穆帝的决心,章皇后的执迷,周骊音已然看清。
  母女离心的失落之余,她最惦记的还是周令渊。
  “皇兄瘦了好几圈,从前那么清秀温润的人, 如今却无精打采的,也没打算自救。父皇念着亲情饶他不死,他若自暴自弃,可怎么好?”周骊音小口喝着老鸭汤,将周令渊给的那枚香囊取出, 放到魏鸾面前,“他让我转交的。”
  陈旧的香囊,应是数年前做的,清洗后有些丝线都快掉色了。
  魏鸾觉得有点眼熟,一时没想起来。
  周骊音看她神情,便知她早已忘了缘故,抿唇道:“亲手做的东西,都不记得了吧?要不是皇兄说,我也认不出来。那时候咱们心血来潮缝香囊,针脚不伦不类,我做的早就丢了,他却随身藏了你的。”
  “鸾鸾,平心而论,皇兄有时确实优柔寡断,妄想两全,许多事做得也不如盛统领好,但他心里始终装着你。那晚的事何等紧要重大,他还随身带着这东西,可见珍重。如今他连你都放下了,只怕早已心灰意冷。”
  说话间,她眉间的担忧清晰可见。
  魏鸾摩挲那香囊,秀眉微蹙。
  当时被软禁在琉璃殿,盛煜生死不明时,她确曾恨过周令渊,恨他偏执自负,强人所难。但十几年的交情,却也非朝夕能断。谋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永穆帝都能从轻处置,她自然也盼着周令渊能保住性命,往后洗心革面,做个富贵闲人。
  章皇后恶贯满盈,即使如今能苟全性命,往后也定会死在盛煜父子手里。
  届时周骊音会如何,魏鸾不敢想。
  但若能将周令渊从绝路上拉回头,于周骊音总是有益无害的。
  魏鸾不好亲自去劝。
  遂让人找了笸箩针线,将香囊上粗疏的针脚重新缝了一遍,打上新的络子,交还给周骊音。只说这是她以表妹的身份送给周令渊,盼他能在逆境里振作,万不可让昭蕴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更不值得为章家的野心赔上性命。
  过后两人同榻歇息,如幼时那样,暗夜里细语卧谈,直至昏昏睡去。
  ……
  翌日周骊音仍入宫去赴章太后的法事,魏鸾则留在府里等她——周令渊的事尚未解决,周骊音心里不安,很需要陪伴。自打盛煜屡屡流露冷淡后,周骊音原就甚少再去曲园,如今出了这事,更不愿再去讨人嫌,自是留在公主府方便。
  后晌,周骊音出宫回府。
  魏鸾问及宫中情形,周骊音愁苦许久的脸上,总算露出稍许笑意,说章皇后虽仍闭门不肯见,却总算同她说话了。周令渊收了那香囊后甚感意外,沉默许久后珍重收起。虽说还看不到曙光,至少是个好兆头。
  这消息也令魏鸾颇为欣慰。
  一场厚雪后天气放晴,阳光暖洋洋的铺满京城,是入冬后难得的和暖。
  魏鸾听了徐太医的叮嘱,每日都要抽空散步,周骊音恰好得空,自是作陪。才刚走到后面湖畔,却见侍卫匆匆来禀,说敬国公府的二夫人前来造访,已由长史请入厅中喝茶,周骊音闻言,忙命请来相见。
  不多时,魏夫人在随从陪伴下快步走来。
  瞧见魏鸾竟然也在,魏夫人反倒失笑,“我昨晚才得的消息,说长宁回了京城,专等着她今日出宫后来瞧瞧,谁知你比我还快!也不知会我一声,是姐妹俩忙着说体己话呢?”她原就性情温婉,待人柔和,含着浅笑走来,颇觉慈爱可亲。
  魏鸾忍着没去撒娇。
  倒是周骊音迎上前挽住她手,叫了声姨母,请到暖厅里落座。
  表姐妹俩幼时片刻不离,受过章皇后教导,也没少在魏夫人跟前撒娇闹腾。周骊音原就是天真活泼的性子,因魏鸾的关系,比起章氏两位功夫,跟敬国公府的人更亲近,对温柔和蔼的魏夫人也颇为依赖。
  如今母兄受罚,魏夫人的到来多少令她心安。
  母女俩合力宽慰下,少女眉间的担忧也渐渐消散,在魏鸾有意逗她时,还能跟着笑笑。毕竟愁闷无济于事,还是得重整旗鼓往前走的。
  魏鸾松了口气,瞧向窗外天色。已近傍晚,落日熔金,铺在尚未结冰的湖面,浮光跃金,洞开的窗扇里有凉风透入,寒意尽被暖炉驱散,唯有斜摆的秃细柳枝摇曳,别显安谧。
  已经是她离开曲园的第二日了。
  不知盛煜此刻在做什么。
  魏鸾跟周骊音许久没见,与盛煜相处的时日其实也极为短浅,连着两月,都只能抽空团聚。玄镜司里事务繁琐,等章太后的丧事过去,剩下定国公那根硬骨头还没啃,盛煜定还有许多事要奔波。他难得有空留在京城,魏鸾其实很想多陪陪。
  自打那副画像出世,无需芥蒂顾忌后,她是越来越喜欢跟盛煜腻在一处了。
  ——哪怕他偶尔的厚颜无耻令她无力招架。
  男人的眉眼浮上心间,她下意识抚向小腹。
  诊出身孕后,她还没能回娘家去跟爹娘报喜,在公主府的这两日,因周骊音愁苦忧闷,也不曾提及。此刻小公主心绪稍宽,恰好母亲也在……她戳了口香茶,笑着睇向正谈论枫阳谷的两位。
  周骊音眼尖,看她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不由道:“想谁呢?吃了蜜似的。”
  魏鸾笑而抿唇,不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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