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又”字真可谓是精髓中的精髓,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徐沅芷一拍桌子,茶盏抖了一下掉在了桌子底下,啪的一声脆响。
李陵心头一颤,分明惧内的感觉又回来了,可是面子上一动不动,一点看不出,坚持要和自己心爱的皇后先梅开二度。
徐沅芷气哼哼地说道:“我生什么气你都不知道?!你居然还好意思问?”
李陵皱眉说道:“那我不问怎么知道你生的什么气。”
好的,徐沅芷更气了。
然而李陵一点自觉都没有,以为徐沅芷不说话就是气消了,所以心痒痒的走了过去。
少年半跪在床沿边上,欺身上前,用脸蹭了蹭徐沅芷的肩膀。徐沅芷一回头,正看见李陵白皙惊艳的一张脸,还有微微向上看去猫儿似的一双琥珀眼。
“你靠太近了,赶紧远着点儿!”
李陵对于自己年轻时候的外貌杀伤力有多大十分清楚,并没有离开,反倒是越靠越近。一手撑在徐沅芷的枕边,缓缓俯下。
“……真的不想试试?”
徐沅芷脸一红,看着李陵漂亮的眼睛,嘴角的笑容却浅浅淡淡,情绪也模糊不清。如果眼前的李陵真是前世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便好了,那时候,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还没有发生。
这正是徐沅芷最无力的地方,明知这个男人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并且时常觉得在感情上自己吃了亏。但是半辈子下来皇后也当了恩宠也受了,再闹显得矫情,时不时的纠结之下就是得过且过的一辈子。
李陵隐隐一笑,眸中闪过暗色,握住徐沅芷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正要动作的时候,徐沅芷却忽然用力把人推开了,然后满脸通红的扇了扇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些热。
“……还是等等吧,你现在太小了。”
徐沅芷窘迫地抠了抠自己的掌心,企图清醒一点。
李陵无奈地说道:“我十六了,可以成婚了,是你觉得我年纪小。而且我自己看过了……没有问题。”
徐沅芷脸更红了,但还是扶着李陵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不是那方面的问题,是我心里过不了那一关,你真的看起来很显小,你现在还没有我高呢。”
李陵一愣,不信邪的站直了,跟徐沅芷比比究竟谁高。结果发现两个人还真一样高,若是徐沅芷的头发扎地高耸一些,就超过自己了。
少年肩膀一塌,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觉得自信心受到了打击,徐沅芷掩饰性的撩了撩略显凌乱的头发。她还不想和李陵发生那种关系,至少现在不想。用这样的理由,应该可以打击他一下吧。
“我真没想到自己这时候这么矮。”
徐沅芷偷偷一笑说道:“我是不长个儿了,你还要长呢。”
李陵沉默了一会儿,遗憾暂且放下,目光又回到徐沅芷的身上。因为刚刚撩过头发,徐沅芷腮边的碎发放到了耳后,露出了下颌角的一处伤痕。
李陵目光一冷,凑近看了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刚刚和承恩公打架的时候被指甲刮到的吧,不碍事。”
李陵的目光更冷了,嗓音里仿佛带着寒霜,缓缓说道:“从前只是听说你在这儿过得不好,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李陵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脸色忽然一变,“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伤?赶紧脱了我看看!”
徐沅芷也不再拒绝,脱掉上半身的衣裳之后,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后背,白皙的皮肤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全是棍棒留下的痕迹。
李陵愤怒到了极点,一件件又把衣服给徐沅芷穿回去,轻轻系好了衣带。
“难怪你刚刚不愿意,是怕我看见这个?我真是小看了陆家。”
徐沅芷默默不语,既然李陵能这样认为,那就最好不过。
徐沅芷知道,李陵最见不得自己在意的人受苦,尤其是这种皮肉之苦。
当年在冷宫,李陵的生母萧美人经常被太后责罚,少不了挨棍棒。萧美人为了保护李陵,自己忍气吞声,从不在孩子面前叫苦。但李陵把这些全看在眼里,所以一看到棍棒打出来的伤痕,就格外生气。
砰的一声,李陵把房门踹开,脸如寒冰地站在陆茂才面前,徐沅芷怕出事,急忙跟了出去。
“承恩公虐待妻子,不堪为人夫,来人,打。”
李陵一句话都不想跟陆茂才多说,侍卫们都是李陵的亲卫,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徐沅芷拉着李陵不断劝说,却阻挡不了李陵想要打死这厮的心。
陆茂才不服气,在院门口大喊大叫:“我是承恩公,身上有爵位!谁敢动手?!就算你是皇子,也不能如此肆意行事!改日陛下知道了,必会重重责罚你!”
李陵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让人赶紧打,亲卫们得令立即动手,一时间院子上下都沸腾起来。承恩公的哭喊声,陆老夫人的求饶声,贵妾魏氏的哭声,上上下下闹成一团。
李陵打完了还不解气,随便找了个奴仆问徐大姑娘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仆人一五一十说了。李陵冷冷看了陆老夫人一眼,仿佛透过这个年老妇人的脸看着与之容貌相似的杨太后。
陆老夫人被这冷冷的眼神看的浑身寒战。
李陵亲自拿过棍棒,在陆茂才的身上狠狠打了几十下,承恩公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李陵缓缓弯腰,精致冷厉的脸对准了陆茂才,更衬得承恩公形容狼狈,面目不堪。李陵冷笑一声说道:“……我的女人,你也敢动?”
这句话只有陆茂才和李陵两个人能听见,承恩公口角带着血,气的浑身发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当初太子有意让陆茂才把徐沅芷娶了,一是为了打击一下李陵的气焰,二是为了通过陆家一步步吞掉徐国公府的家产。
然而人的劣根性就是得陇望蜀,陆茂才得了嫁妆之后还不满足,还要用刻薄的辱骂和拳脚来证明自己对徐沅芷的占有,甚至在外面还颇有些几分沾沾自喜,毕竟自己霸占的是皇子的女人。
然而现在铁一样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徐沅芷,是谁的就该是谁的。
再怎样高官厚禄,也争不过皇家人。
徐沅芷有些着急,拉着李陵悄悄说道:“你今日打了他,准备怎么收场?我如今还没和离,你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李陵拍了拍徐沅芷的手背,小声说道:“我敢做自然就能收场。这么多年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徐沅芷这才没了话,发现周围有人在看,赶紧把手抽了出来,当做没有摸手这回事。
陆老夫人看见李陵和徐沅芷之间的虽然细微却足见亲密的互动,下垂的嘴角勾出一抹愤怒的冷笑,又看了看自己被打成一滩烂泥的儿子,扶着自己的拐杖走到李陵面前。
“老身参见殿下。”行礼之时李陵迟迟不让陆老夫人起身,就这样停了足足半晌,李陵才叫起,陆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陆老夫人怨愤地看着李陵,缓缓说道:“我陆家是陛下亲封的承恩公,也是一等公爵,古训刑不上大夫,殿下说打便打,能否给老身一个理由?若是殿下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老身便要将今日之事完完整整上达天听,以待陛下圣裁。”
李陵脸上的表情如同寒冬的冰雪,静静看着陆老夫人,粉色的嘴唇缓缓张开:“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告诉父皇吧。”
“什么?”
陆老夫人愣住了。
“你去告诉父皇。”
李陵又重复了一遍,脸上带着无所谓的浅笑,徐沅芷看着都觉得欠兮兮的,更何况是陆老夫人。
“看来殿下是有恃无恐,老身倒要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陆老夫人无可奈何,只好用拐杖一连锤了好几次地面,带着二房媳妇乐平郡主还有战战兢兢的魏氏走了,一腔怒火化作写奏折时的添油加醋。
徐沅芷挑了挑眉说道:“这就偃旗息鼓了?”
“让他们去写奏折,反正今日之事父皇早晚也会知道。”
陆茂才被下人架走,浑身瘫软,脸上都是伤痕,想骂李陵几句却没有力气。
皇子还在院子里,自然无人敢再封院,饿了两顿正餐,徐沅芷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李陵痛心地看着徐沅芷清瘦的身子,说道:“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我的女人,不能吃陆家一口饭!
徐沅芷被李陵带出了承恩公府,回头看看过去觉得冷寂又难熬的深宅大院,颇有些唏嘘。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还从未如此大摇大摆地从这里走出来过,陆家一个敢阻拦的人都没有。
等上了马车,徐沅芷才回过神来,担忧地问道:“刚刚你在陆家如此嚣张,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李陵笑了笑,也坐进马车里,先从小匣子里拿了一些点心给徐沅芷垫饥,说道:“你和我的事情,父皇心里有数。现如今他心目中储君的最佳人选还是太子,无论我做什么,只要不是危及国家的大事,都不会受到重罚,更何况今日之事只是意气之争。父皇多疑,若我虚怀若谷,毫无破绽,反倒不好。”
徐沅芷点了点头,知道李陵自己心中有数。
“对了!差点忘记一件重要的事。”徐沅芷忽然说道,“几日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梦?”
李陵有些疑惑,徐沅芷一向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刚刚在房间里不许他赌咒发誓,现在又提起做梦,让李陵微微讶异。
徐沅芷把自己梦里见到的东西一五一十跟李陵说了,李陵的面色从讶然到若有所思,半晌才缓缓说道:“难怪当初我觉得有些事不对劲,如此一来就能说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小皇帝只到直男的程度,还没有患癌~~
第6章 跪迎
徐沅芷把徐湘兰和系统的事情都告诉了李陵,从她跟系统签约,到利用系统做出的一系列坏事,还有她任务失败之后的下场,统统都说了。
徐沅芷是不会干那种发现异常却自己瞒着这种事的,往往捂着不说的后果都很可怕,更何况自己跟李陵相处这么久了,他是什么德行自己最清楚,他一定不会觉得自己在胡扯。
“你赶紧把不对劲的地方跟我说说,搞不好这些事都是徐湘兰做出来的,你说了我好防范她。”
徐沅芷表情很认真,李陵仔细回想了起来,就从徐湘兰十四岁的时候开始回忆。
“……第一次不对劲是正元十三年的中秋节。杨皇后在御花园办了赏月宴席,邀请命妇女眷进宫,你写信说自己病了,所以没去。但徐湘兰在那次宫宴上大展舞艺,技艺之高深,甚至可与宫廷舞师一较高下,她那时候才十五岁,就算从小勤学苦练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而且她跳舞就跳舞,还一直冲我眨眼睛,奇怪得很。”
徐沅芷眼珠转了转说道:“她那是向你献媚呢。”
李陵疑惑地看着徐沅芷:“可是她长得又不好看,再一眨眼岂不是更丑?”
徐沅芷摇了摇头,简直是无语,徐湘兰虽说相貌不惊艳,也算是面目清秀吧。这狗皇帝还真是只认美女。
“还有一次,杨皇后要去积云寺上香,我提前给你写信,让你以承恩公府的名义同去,我好趁机见见你。你和我在佛堂后面正说话,你说要去更衣便暂时离开了一会儿。但徐湘兰不知为何能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非要送我香囊。”
徐沅芷听得脸微微发红,当年她和李陵两个还真是疯狂,佛堂后面也能谈情说爱,而且那时候她名义上还是承恩公夫人。徐沅芷依稀记得,那次好像是她和李陵第一次亲嘴儿来着。
这是她和李陵都还很单纯的时候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
“她的系统能探查人在何处,虽然好像有距离限制,但佛堂就那么大,她肯定是探查出你的位置了。”
李陵表情陡然一变,紧张地说道:“如此说来,那一次岂非很险?若是徐湘兰有心再探一探你在何处,我们两个见面的事不就暴露了?”
徐沅芷一怔,一阵后怕。
两个人在马车上把各自记得的与徐湘兰有关的事情一一合计,就梳理出了一个完整的线条,其中居然有好几次都很惊险。李陵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幸亏你庶妹不是个聪明的,不然我们两个早就玩儿完了。”
“是啊,而且我在徐国公府住了那么久,她的积分只够买一些让人加重伤势的药水,却不能致死,不然我也不能活到当皇后了。”
“什么?!”李陵一惊,脸色难看到极点,“还有这种事?!你不要回徐国公府了!我另找地方给你住!”
徐沅芷皱眉说道:“不行,我不回徐国公府,财产都要被她们母女俩搬空,我还怎么给你供应钱财?光靠你当皇子的那一点银子,能成事吗?养得起我吗?”
这话说得李陵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当皇帝的日子太久了,一直都给徐沅芷花钱,都忘了当初还是皇子的时候自己用的是徐沅芷的钱。若是没有徐国公府的财力,当年他还真未必能夺嫡成功。
“若是你没钱用,就会受李景辖制,用不了多久就一败涂地。等李景当了皇帝,我们俩都是个死。”徐沅芷气闷的想,她重生到这个时间点回来,恰好已经上了贼船了,想跟李陵分割都没办法。
李陵一口气堵在胸中,攥着拳头说道:“我不想让你待在徐国公府冒险,大不了我皇帝不当了。”
徐沅芷冷哼了一声说道:“这可由不得你,就算你不想当皇帝,你和李景也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态势了,树欲静而风不止,退后一步只会死得更快。”
李陵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把阿沅放在最危险的地方,他实在是不放心。
“你说说你们徐国公府是怎么回事,一个侍妾一个庶出的丫头都这样刁钻,还要你亲自去对付。”李陵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徐沅芷冷笑一声瞥了李陵一眼:“哼,这算什么,前世这个时候我在角门受了刘氏好一顿羞辱,说我是下堂妇,闺房里就跟男人不清不楚的贱丫头,如今被赶回来就是遭了报应。”
李陵面色一变,直接冲着外面的仪仗吼了一声:“一会儿走徐国公府正门!让徐国公府里的人都出来跪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