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狼——吃瓜人
时间:2020-06-11 09:44:59

  “看也买不起。”红比甲的嘟嘴懊恼。
  绿比甲噗笑:“谁让你嘴馋,一分月例也攒不下。”
  那个本来就懊恼,这下被接了短儿,按住这个就挠痒痒,两个小姑娘正闹得嘻嘻哈哈。
  “干什么呢!”一声呵斥两个丫鬟吓了一跳,连忙规整站好,悄悄抬头觑见是吕大管家,正要笑着讨饶,看见管家腰间白孝,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吕颂冷哼一声也不解释,急急忙忙往褚青娘院子去,等不及珍儿打帘子,自个儿打帘进去就哭了,跪在青娘面前:
  “求宜人去看一眼吧,二小姐殁了,三小姐也难熬……”吕颂一头磕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前些日子思华、思年出天花,吕氏怕染给瑞哥儿,带着人远远避到庄子上去了。
  竟然殁了,褚青娘有些呀然,她对那两个女孩儿不熟,算起来应该七八岁。吕文佩不在,魏文昭……褚青娘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院里算来算去,竟只有她能主事,褚青娘沉默了,她并不想管吕文佩和魏文昭的孩子。
  “宜人,求您去看一眼吧,奴才……”吕颂痛哭流涕“奴才实在担待不起了呀……”七尺男儿跪地哭求。
  魏文昭、吕氏虽然让人不齿,可孩子有什么罪过,更何况这几年吕颂对自己一直恭敬有加。
  褚青娘站起来:“走吧,我随你去看看。”
  魏文昭一身疲惫回来,朝中忽然空出一个吏部尚书位置,他正是努力时,偏两个女儿齐出天花,吕氏又带着思瑞避开。
  回来顾不上换衣裳,就往女儿院里去,他小时候出过倒不怕这个。
  吕颂早等着,见他回来急忙迎过来:“老爷,奴才该死,没照顾好二小姐,二小姐殁了……”
  魏文昭心头一痛,身体晃了晃,魏奇连忙在后边扶住:“老爷?”
  魏文昭定定神站直,摆手道:“没事,就是有点累,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边等。”
  华年小筑绿荫依旧,只是变得分外安静,廊下几个熬药丫鬟,见主子进来,连忙起身束手而立,并不敢吭气。
  魏文昭掩下心疼、疲惫,换成温和神色打开竹帘,屋里不再是扑面而来的酸腐热味,窗户都打开了,只是多隔了两层纱。
  褚青娘坐在床边,轻轻给孩子涂药,半边侧脸安宁祥和:“年姐儿不怕,痘娘娘在这儿,大小瘟神都退散~”
  时光恍惚,魏文昭似乎又回到过去,那一年妞儿出疹子,青娘就是这样轻哄。
  记忆忽然变得十分清晰,清晰到,他记的青娘口中轻轻呼出的气,呼到女儿脸上、脖子上,给女儿止痒。
  记的她几丝腮发,在耳边轻轻微拂,衬的她如瑶池仙子。
  记得她回头看见自己,笑眼微弯,记得她说:“别担心,妞儿没事。”
 
 
第37章 
  “青娘”
  这声音, 魏文昭。褚青娘动作顿了顿放下药棉, 吩咐一直小心压着魏思年的两位嬷嬷:
  “屋子不能太憋闷,也不能大通风,必须十二时辰睁着眼看护,不能为省事捆着她,免得破了浆包将来落疤。”
  “是”两个嬷嬷连忙应道,其实这活看着轻松做起来十分累, 可二小姐殁了, 三小姐再出事,她们这些下人也别想活了, 最起码别想在伯府活了。
  其中一个嬷嬷, 讨好的的问:“青姨娘明日还来吗?”
  伯府的人起先还跟着吕颂, 叫一声宜人,后来改成褚姨娘, 这一年又改成青姨娘。不知道吕文佩怎么想的,不过褚青娘一律淡然处之,或者说根们没往心里去过。
  “不来了, 你们按着药方, 仔细照顾三小姐。”
  安排完这边, 褚青娘才起身缓走两步, 微微屈膝见礼:“魏大人忙,我先告退。”
  魏文昭也没多留,笑着看她掀竹帘出去,才回头对两个嬷嬷吩咐:“有事还去找她。”
  再看到床上女儿, 满脸浆包微微泛光,魏文昭叹口气,他的思华才不到八岁就没了。心抽搐了一下,魏文昭走到床边坐下,端起青娘放下的药碗,一点点给女儿涂药。
  褚青娘清洗换衣完毕,回到东院,原峰正坐在院门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院里丫鬟婆子先前还议论过:“一个马夫整天坐在院门口看书,不知道的还以为考状元呢。”
  可褚青娘知道,原峰不考状元,他看的书涉及各方面,比如丝绸织造、品鉴;比如瓷器制造、品鉴;比如《西游杂记》等等。
  全是和褚家生意有千丝万缕关系,这些书她也经常翻看。了解境内境外风土人情,了解各种货物鉴赏、产地等等。
  褚青娘最近在看的,是西域珠宝香料,前些日子他们商行通过关系,给宫里进献了一味西域药油,退烧效果极好,不知能不能打开一条皇商之路。
  “主子”原峰见褚青娘回来,起身恭敬揖手。
  “嗯”褚青娘颔首示意。
  这个男人明知道马大奎的事,还是义无反顾找到京城。在谭芸芬如实相告时,对着谭芸芬深揖,感谢她为原家女儿舍身饲虎。
  惹得谭芸芬哭成泪人,却把妻子抱进怀里一点点安慰。在原峰眼里谭芸芬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柔韧、忠诚、坚强。
  这才是男人,义气、担当、血性、柔情,褚青娘很欣赏原峰。而这男人也确实优秀,蛰伏三年不忧不喜,按着青娘给的方向努力充实自己。
  从不问主子到底准备让他做什么。
  青娘回到自己院里,谭芸芬正在逗虎哥儿玩。虎哥儿两岁多,是原峰和谭芸芬长子,长得虎头虎脑。原本被娘抱着够海棠果,看见褚青娘进来,脸上小肥肉笑得挤成一团。
  “奶奶抱、奶奶抱。”两截白藕似的小肉胳膊,长长伸着,小肥身体都快斜出谭芸芬怀抱。沉甸甸的小家伙,谭芸芬使了一把子力气,才给扥回来。
  褚青娘笑:“奶奶才从疫症院子出来,可不能抱你。”
  “奶奶抱、奶奶抱。”小家伙高兴的小屁股一墩一墩,谭芸芬实在抱不住顺手放他下去。
  孩子一离怀,谭云芬跟卸下担子似的,身上一阵轻松:“虎哥儿也种过,还小热一回咱不怕。”
  话没说完,小肉墩已经冲过去,抱住褚青娘腿弯,笑的哈喇水直流:“奶奶抱虎哥儿。”
  “那也要小心”褚青娘叫小丫头带虎哥儿玩,谭芸芬则伺候她再次沐浴。
  青娘阖眸倚在浴桶边缘,浴桶里加了几滴按西域法子,蒸馏出来的百花香精。
  和大虞香粉、香囊、花露完全不同,香味更加悠远绵长。
  谭芸芬一边给褚青娘擦拭,一边赞叹:“奶奶这身皮子绝了,谁敢相信奶奶有三十二?”一边说还一边按了按,光滑饱满充满弹性。
  谭芸芬撇嘴,比吕文佩那软白模样强太多。
  褚青娘没睁眼,笑容恬淡:“是你按摩手法学的不错。”
  原峰看《西游杂记》上记载的一个西域宫廷法子,谭芸芬就掏弄出来,变着花儿的实验,还真让她倒腾的不错。
  沐浴完,谭芸芬给照例给做了一个全身按摩,整个大虞能享受到的,恐怕也只有褚青娘一人。
  做完全身毛孔都开了,褚青娘惬意起身道:“从商行调两个可靠嬷嬷过来,以后映霞苑自己开灶。”映霞苑就是褚青娘住的院子。
  “怎么好端端自己开灶,奶奶不是说怕吕家……”谭芸芬话没说完,但意思到了。
  “以前怕,现在不怕。”三子珍商行,跟各贵戚关系良好,如果皇商一事能成,就是魏文昭也可以不搭理他。
  褚家终于可以慢慢亮出利刃了。
  “你跟阿原说一声,从商行另调车夫过来,让他去商行行走,给自己找一班人马,如果不够也可以去人市购买。”
  褚青娘说的平平淡淡,谭芸芬却听得心缩成一团,亦步亦趋僵硬的跟着主子。
  不是害怕是紧张,紧张的呼吸都不会了,就怕自己一个呼吸听错音。
  褚青娘淡声:“西域通京城,褚家第三路掌事,就是他了。”
  褚家第一路:北境通怀安,掌事程万元,程万元也是褚家大掌事。
  褚家第二路:怀安通京城,掌事程望焕。
  褚家第三路,已经酝酿三个月了,和燕州蒋家、王家、胜水程家、泗滨冯家、江晏唐家,泰祥晋家反复商议。
  因为是新开商道,七家家主各带心腹,在京城磋商月余,商定货物分类比例,签订契约等等。
  陆家没参与,陆华安是儒商,既不探索也不贪利,他选择把自己茧绸厂做大做强,成为褚青娘最强健的丝绸货源地。
  因此西域商路,褚家在丝绸类,独占百分之八十份额,剩下是中药香料。
  谭芸芬扑通一声跪倒,拿头给地上磕:“奶奶大恩大德,我跟峰哥做牛做马报答!”
  一路掌事!他们两口子暗地里做了多少回梦!
  此时的魏文昭还不知道,褚青娘的生意到底有多大,只知道她从怀安到京城做些跑船生意。
  而这一切褚青娘将慢慢揭开,让自己赢得女儿婚配的话语权。
  晚上两个孩子回来吃饭,褚青娘看见云哥儿换成素服。是的,思华殁了,那是思云的异母妹妹。
  最近几年吕氏不知为什么,慢慢有些左性,拘着自己女儿,不许和思云亲近。
  真不知为什么吗?褚青娘笑自己,不就是因为思云快十二,够年龄请封世子,可吕文佩的儿子才四岁多。
  思云心大不计较,念着儿时情分替妹妹素服,褚青娘就让人把菜换成素菜。童儿没换衣裳,但吃素菜也没说什么。
  思云惋惜妹妹,但更心疼自己娘,尤其一年一年大了,越发明白父亲和夫人对不起娘亲,因此变着法儿逗青娘开心。
  “姨娘,先生说二弟能读《尚书》……”本来是想让母亲开心,可是说完,魏思云自己蔫儿了,他《孟子》还没读完。
  褚青娘无奈摸摸儿子头,她和魏文昭读书都能一通百通,思颖、童儿也是举一反三,唯有长子读书不开窍。
  虽然无奈,褚青娘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笑着问:“最近几日枪法练得怎么样?”
  说起这个,魏思云立刻眉飞色舞起来,他喜欢舞枪弄棒,饭厅里气氛热络起来。
  夜幕慢慢降落,青娘随手做些针线,噙着笑听童儿给哥哥讲课业,安置孩子们歇下,自己才回屋休息。
  每一天、每一天,这样的日子安稳祥和,她过了三年多。
  ……
  “啪啪啪”焦躁的拍门声,催命一样一阵急似一阵,惊得黑夜里人心乱跳。
  “谁!出什么事了?”谭芸芬先披衣出来问,然后是珍儿。
  褚青娘早在黑夜里睁开眼,难道船运出问题了?思颖!立刻披衣起来,绣花鞋都没穿光脚往外跑。
  “是我,吕颂。”声音里都冒着急火。
  褚青娘却蓦地放松身体,才发现自己忘了吸气,转眼看见童儿也披着衣裳从厢房出来。
  谭芸芬一听是吕颂,就没好声气:“大半夜催命呢?有什么事找魏大人去,再不济快马去庄子找你们夫人。”
  谭芸芬说完院外没了声响,褚青娘觉得脚底冰冷,十根指头动了动,对童儿笑道:“早点睡,没事。”
  没事两个字刚说完,外边吕颂声音就尖利起来,仿佛不要手掌一样拍门:“宜人,快开门救命啊,三小姐烧的厥过去了!”
  这应该是刚得的消息。
  褚青娘没说话,先回屋穿好绣鞋,脑子里无数念头闪过,才走出屋子朗声道:“事情紧急,你该立刻去请京城名医,再者三小姐的事,找你们大人更合适。”
  “奴才早派人去了,可是没用啊,药汁儿都灌不进去,老爷……”吕颂显得六魂无主,光听声音就知道哭成什么了,“老爷入夜就出去了,这都子时了还没回来,宜人救命啊……”
  魏文昭有为尚书的事忙碌去了。
  院子外是男人悲怆的哭声,褚青娘下意识抬头看厢房屋檐下,童儿静静站在,只看着自己不说话。
  那是有他一半血缘的妹妹,褚青娘看着儿子。
  童儿似乎读懂了母亲的意思,走过来抱着娘的腰蹭了蹭。这几年按着程先生的法子,童儿长高许多,但比同龄孩子,还是略微显得矮一点。
  “娘,你常教我们做事先问心,不用管童儿怎么想,童儿只愿娘高兴。”
  好孩子,一股暖流在青娘心里升起。
  谭芸芬一边骂一边过来:“奶奶别理他,这种砸脚甩锅的事,就来找奶奶。”
  “不去,就不砸脚不背锅吗?”褚青娘问。
  吕颂大半夜在外敲门,不去褚青娘就是铁石心肠,而魏思颖回来就要说亲。
  谭芸芬这才发现青娘为难处:“可是去了,奶奶也没法子呀……”
  褚青娘看着拍的震天响的门,淡淡道:“真的没法子吗?”
  谭芸芬一愣,立刻反应过来,直觉就是反对:“不行,那东西多珍贵,咱们也统共只有一盒。”
  “西域通商后就没那么珍贵了。”褚青娘还看着院门,院门外吕颂哭的嗓子都哑了,他是真的没主意了,要是双胞胎都……
  “宜人,求您坐镇,到底一屋子奴才不顶事,哪怕万一……”吕颂顿了顿哭吼“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珍儿显出些怜悯之色,踅摸过来:“奶奶……”可怜可怜吧,就像当初可怜珍儿。
  这孩子受过那么多罪,却最是个心善的。
  收起百般念头,褚青娘快速安排:“阿谭去拿药,童儿去睡觉,珍儿守门。”
  灯笼照亮夜色,褚青娘在一堆人簇拥下,急匆匆赶到华年小筑,里边已经全乱了,哭的、闹的、掐人中的,请来的大夫唉声叹气,让准备后事的。
  褚青娘穿过乱人,仿佛自带清风和定力:“屋里所有蜡烛点亮用铜镜反光,闲杂人全部出去,先生也请到外边再斟酌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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