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阉之女——瓜子和茶
时间:2020-06-12 09:54:55

  袁莺儿正闲来无事,心道欺负欺负几个打秋风的穷亲戚还是可以的,便想把这一家人挤兑走。
  她先挑这家的女儿秦凤姑下手,明里暗里出言讥讽秦凤姑出身低没教养,下人们向来是跟红顶白,见状更是一窝蜂地给这家人眼色看。
  哪知秦凤姑也是个脾气大的,一次两次忍了,次数多了就爆发了。
  她指着袁莺儿骂道:“我父亲是秦家庄堂堂的族长,说我出身低,我好歹是嫡女!你呢,不过是个妾生子,凭什么看不起我?”
  袁莺儿立时傻掉了,半晌才道:“你胡说,我是袁家嫡女,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吆五喝六。”
  秦凤姑冷笑连连,“得了吧,你娘原本是妾,你爹休了原配才扶正的她。那原配是我秦氏女,说起来我们才算正经的外家。”
  袁莺儿恼火道:“什么原配不原配,就算有,也被我爹休了,你们有什么脸面以外家自居?”
  “哼,人是休了,可秦家的嫁妆你们袁家却扣下了。”秦凤姑双手叉腰,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东西!有本事休妻,就有本事把嫁妆还回来啊。”
  “你、你信口雌黄!”
  “不信问你爹娘去,我们可是有书信为证的。我还告诉你了,我们可没吃你袁家的,我们用的是秦家自己的银子!”
  袁莺儿再也听不下去,立即回院子寻袁夫人,哭哭啼啼问她怎么回事。
  提起这事,袁夫人也是一肚子糟心事,“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过去十来年了,谁知道哪儿又冒出这么一家人来。”
  她一面发牢骚,一面絮絮叨叨说着当年事。
  袁夫人的确不是原配,原配是秦氏,十六年前,她娘家卷进寿王谋反案被抄家问斩,袁家生怕牵连到自身,且秦氏成亲一年也未有子嗣,所以干脆休了了事。
  当时袁大人仕途受挫,继续一笔银子活动,想秦氏没了娘家人,于是扣了她的嫁妆,直接将人扫地出门。
  此后秦氏销声匿迹,他们猜测人早寻死了,哪知这人也真够韧性,竟投靠了秦家庄的远亲,咬牙活了这许多年,去年才死。
  袁莺儿听完久久回不过神,喃喃道:“娘,怎么咱们母女都跟姓秦的过不去?”
  袁夫人叹道:“那秦氏当家的时候,虽不曾克扣我的用度,却也对我没有好脸色,不单是我,对其他妾室通房也一样。是个醋性大的,也因此和老爷关系很紧张,怨不得老爷休她。”
  “可就看着秦家人在咱们家作威作福?不就是一点嫁妆,咱家给银子打发走他们,就算不给银子,他们一个平头百姓,还能高赢官身?”
  “这事传出去对你父亲的官声有影响,别急,你父亲已在想办法。你且收敛着点,别在紧要关头给你爹添乱子。”
  袁莺儿无精打采地应了。
  隔了两日,她在后园子赏花,却见秦凤姑偷偷摸摸地埋什么东西,似乎是个小人。
  袁莺儿又惊又怒,以为她在诅咒自己,飞也似地跑过去,一把揪住她,厉声喝道:“好你个秦凤姑,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秦凤姑脸一红,扬手甩开她,冷哼道:“又不是咒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袁莺儿定睛一看,那小偶人浑身扎满了银针,胸口贴着一张纸条,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秦桑!
  太阳明晃晃地照下来,袁莺儿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极力按捺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颤声问:“这人和你什么关系?”
  “她是你袁家原配的女儿,说起来是你的姐妹!”秦凤姑一撇嘴说,“就是她连累了我家,自从她逃了县太爷家的亲事,我家倒霉事一桩连着一桩,都要家破人亡了,都是这个灾星祸害的!”
  “她是不是长得挺漂亮的,嘴巴很厉害。”
  “就那样吧。”
  袁莺儿怔楞了会儿,无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下来,几乎看呆了秦凤姑。
  袁莺儿擦掉眼角的泪花,霍地抓住秦凤姑的胳膊,眼睛猫似地发出绿幽幽的光,“凤姑,咱们合力报仇!”
  过了端午节,天气一日热似一日,草树郁郁葱葱,知了幽幽长鸣,很有点初夏的味道。
  御赐的宅子收拾停当,只等选个吉日搬家。
  秦桑兴致很高,拿着宅子的房样子,和豆蔻热烈地讨论着哪个院子好。
  “正院自是要给爹爹留着的,我要离爹爹近一些,可又不想离后园子太远。”
  豆蔻笑道:“家里主子就您和少爷,十几处院落呢,您每天换着住都没问题!”
  秦桑往窗外看看,抿着嘴乐道:“这下林嬷嬷要如意了,我哥终于不用和我住一个院子。”
  “不不,她还会更担心,家里要进一群丫鬟婆子,她可得提防着呢!”
  秦桑想想也对,“怪不得她选的几个丫鬟都长得普普通通。”
  正说着,新进的丫鬟月桂隔着门帘禀道:“袁家小姐来了,您没给她下帖子,常福哥问叫不叫进来。”
  袁莺儿,她来作什么?秦桑纳罕不已,略思量一下,说:“请她去小花厅,我看她唱哪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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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光晴好, 明晃晃的日影中, 袁莺儿好整以暇地坐在八仙桌的左侧,一扫前日的颓态,脊梁挺得笔直,扬着下巴,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施了很重的胭粉,肤色显得特别白皙娇嫩, 眉毛勾得又细又长, 目中闪着贼亮的光。
  在看到秦桑的一刹那,她殷红的菱角嘴几乎咧到耳朵根, 极其热情地叫道:“姐姐, 妹妹等了好半天, 你可算来了。”
  倒把秦桑吓了一大跳。
  秦桑坐下道:“一晃月余不见,今儿什么风把袁小姐吹来了?”
  袁莺儿又笑, “姐姐还是叫我妹妹的好,往后少不了往来,提前熟络些才方便。”
  秦桑一时摸不清她的来意, 然听她“姐姐”“妹妹”地说, 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娘只生了我一个, 没有妹妹。”
  袁莺儿故作伤感,叹道,“姐姐这样说,寒了妹妹的心, 我是真心想和姐姐交好的。”
  继而又笑,“袁家姑娘多,我打小是做姐姐的,从不知当妹妹是什么感觉,现在好了,往后有姐姐这般人物疼我,可是我的大造化了。”
  秦桑越听越觉得诡异,懒得与她绕圈子,“我没兴趣疼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莺儿目光闪闪,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秦桑无语望天,然后端茶。
  一旁侍立的豆蔻立刻扬声道:“送客——”
  “诶,不是!”袁莺儿大感意外,慌忙道,“姐姐,事关你的身世,你真不听?”
  秦桑没想到她来是为这事,不由怔楞了下。事关自身,她很想问清楚,然马上意识到,她不能顺着袁莺儿的话头说下去。
  来者不善,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秦桑冷哼道:“咸吃萝卜淡操心,有这功夫,袁小姐还不如回家想想,怎样才能让京中闺秀圈子重新接纳你。”
  袁莺儿雪白的脸庞顿时变成猪肝色,方才装出来的友善全没了,酸溜溜地说:“你有今天的声势,无非因你是朱总管的女儿,若和我一样是袁家的女儿,看看还有几人肯捧着你!”
  秦桑淡然道:“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也不可能是你家的女儿。”
  “据我所知,姐姐的母亲姓秦,单名一个婉字,对不对?”
  秦桑顿时心跳如雷,她随母姓,这不是什么秘密,但袁莺儿竟知道母亲的闺名,这就不得不让她警惕了。
  但面上仍不露半分,秦桑表情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袁莺儿半是得意,半是挑衅地说:“巧了,被我爹爹休了的那个女人,也叫秦婉。”
  秦桑身上颤了一下,脸色有点发青,再看向袁莺儿的目光便透着十二分的厌恶。
  她的声音冷得吓人,“多谢你告诉我,袁家,我记下了。”
  袁莺儿愣住了,这事情走向好像不对,秦桑不应该震惊骇然,然后茫然不知所措,继而痛哭流涕吗?
  可她怎么看起来像要打击袁家?
  难道自己说得太隐晦,她没听明白?
  袁莺儿忙进一步提醒道:“你娘于永隆七年七月被休,听说你是永隆八年四月出生,算算日子,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就算秦桑城府再深,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子,一听这话,头嗡地一响,好像有无数只夏蝉在耳边鸣叫。
  袁莺儿见她终于露出惊愕之色,此刻心里是说不尽的得意,满面红光地劝道:“你是我爹爹的亲骨肉,住别人家算怎么回事?还是早早收拾了,随妹妹归家的好。”
  “虽说你娘是弃妇,可我娘是个和善人,不会苛责你的。袁家姑娘众多,免不了有人嚼舌头,不过姐姐别怕,妹妹在家说话也有几分份量。”
  说罢,她斜眼看着秦桑,等着秦桑过来讨好她。
  秦桑嗤笑一声,瞥了眼袁莺儿,又笑了一声。
  袁莺儿怔住,却见秦桑霍然起身,两步走到她面前,轮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
  啪!又响又脆,几乎扇肿了袁莺儿半张脸。
  不待袁莺儿反应过来,秦桑已然骂开了,“下作东西,你袁家的孩子死绝了胡乱认亲!你黄汤喝昏了头跑到我这里满口胡沁,一心讨打是不是?”
  袁莺儿捂着脸,“由不得你不信,你就是我袁家的女儿,充什么人上人,朱总管知道了,肯定要把你打出去!”
  秦桑冷笑道:“我不知道我爹打不打我,但我知道你马上会挨打。”
  “豆蔻!”她大喝一声,“给我正反扇她十个大嘴巴子!”
  豆蔻一撸袖子冲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噼里啪啦扇了个痛快。
  袁莺儿的脸已是肿如猪头。
  至于她带来的小丫鬟,早被秦桑的气势吓住,躲在角落里是瑟瑟发抖,根本不敢上前。
  袁莺儿呜呜咽咽,边哭边放狠话,“你猖狂不了多久……往后,有你的苦头吃。”
  豆蔻捂着她的嘴,连拉带拽把她拖了出去。
  一番闹腾过后,秦桑独坐窗前,久久不语,只是盯着院子里的玉兰树发呆。
  豆蔻担心得不得了,又不敢打扰她,正急得团团转时,林嬷嬷踅摸过来问她:“袁小姐好歹也是官宦子女,小姐居然把人打成那副惨相,到底为的什么?”
  豆蔻不敢说实话,敷衍道:“她对老爷出言不逊,小姐气不过才教训她。”
  林嬷嬷不信,但也没再追着问。
  此后袁莺儿再没有登门,然不知何时起,一个令人咋舌的消息在坊间悄悄传开:九千岁的闺女不是九千岁的,那是鸿胪寺少卿袁文的亲骨肉。
  逐渐的,消息从民间流传到官场,事涉朱缇,一般人不敢大肆张扬讨论,但来袁家登门拜访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
  尤其是京城的闺秀们,简直是三五结伴寻袁莺儿说话。
  其中就有崔娆。
  灰白色的云一层一层罩在空中,太阳有气无力地在云间穿梭,挣扎着在云层破处放出些微光柱。
  空气中充满潮湿的味道,要下雨了,街上的行人都慌忙往家赶。
  崔娆却在这时来了,她一进门就拉着秦桑的手,悄声道:“让豆蔻避一避,我从袁家来,有些话必须和你单独说。”
  待屋里闲杂人等退尽,崔娆带着点忐忑道:“外面到处都在谈论你的身世,你有所耳闻吧?”
  秦桑点点头。
  崔娆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袁莺儿说的是真是假,但袁家养了一房人,说是你家乡的族人,他们都作证你母亲曾嫁到袁家。”
  “那又如何?”
  “我是说,”崔娆咬咬嘴唇,“我问了我爹,朱总管是永隆七年七月入宫,和你母亲离开袁家的日子差不多,这个时间太过微妙,根本说不清楚。”
  秦桑淡淡笑了下,“我只信我娘说的话。”
  崔娆忙道:“我并没有质疑你的意思,袁莺儿在你手里吃了大亏,她肯定要借此生事。不如你问问朱总管,一来安心,二来也好有个对策。”
  秦桑摇摇头,“我爹很疼我,若因外人的流言特意去问,反倒会伤老人家的心。而且我爹是谁,能让阁老都忌惮三分的人,能随便认亲闺女?”
  崔娆似乎有点意外,好一会儿才说:“可流言愈传愈盛,终究不是好事。”
  “流言止于智者,我若因此难过,那才是亲者痛,仇者快。”秦桑从容说道,“袁莺儿几斤几两重我清楚得很,实话实说,我恨不得她把事情闹大,动静越大越好!”
  崔娆说:“她说你贪图权势,不认生父,扬言要报官呢。”
  “让她告!”秦桑轻蔑地笑了笑,慢条斯理说,“我这人啊,就是死,也得先把对方咬死再说!”
  崔娆搞不懂她的套路,然她不听劝,也只得作罢。
  她没有久坐,留下一句“你不在意就好,凡事多加小心”,便告辞而去。
  秦桑虽豁达通透,但这种事,说一点不在意绝对是假的。
  窗外的玉兰花谢了,她又想起了母亲的玉兰花。
  是先有了这棵树,母亲才会在院子里种下另一棵吧……
  秦桑默然走到树下,翠绿欲滴的枝叶间偶有一两朵残花,在枝头微微颤抖着。
  一阵沙沙声,凉风挟着细雨悄然而至。
  秦桑没动,任凭雨丝落在身上,飘进脖子里,凉飕飕的,反而叫她觉得清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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