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咳血还能篡位成功吗——匹萨娘子
时间:2020-06-13 09:23:37

  “闭眼。”她声音沙哑。
  秦曜渊顿了顿,闭上了双眼。
  她一颗颗解开衣扣,只留一件包裹前胸的诃子和里裤,重新躺了下去。
  她脱下的衣服盖在两人上方,和他的衣物一起,形成一床勉强包裹住两人的被子。
  秦曜渊闭眼一动不动,身体格外僵硬。
  “抱着我。”她命令道。
  他慢慢挪了过来,刚伸出手,她就已经枕上他的手臂。
  “……睡罢。”她轻声道。
  秦曜渊僵直不动,渐渐上下充血。
  他很想问一问她——
  这……让他怎么睡着?
 
 
第105章 
  秦曜渊睡不着。
  秦秾华也睡不着。
  秦秾华忍无可忍睁开双眼, 睡在对面的少年立即收回直勾勾的视线, 无辜道:“不关我事……”
  “闭嘴。”秦秾华道:“你背过去睡。”
  “……我一翻身, 热气不是全跑了?”秦曜渊这回格外热心,语重心长道:“阿姊, 大局为重。”
  ……好一个大局为重。等她把他不听话的骨头打折时,希望他也能知道大局为重。
  “你不翻就我翻。”她冷面道。
  他毫不犹豫:“那你翻吧。”
  秦秾华气得立即翻身, 虽然她尽量放轻动作, 衣服堆里的热气还是往外跑走了许多, 大股刺骨的寒风钻进衣裳窝,激得她一个哆嗦。
  她还没睡稳,少年右手一揽,将她完全裹入怀中。
  秦秾华气得咬牙切齿。
  如果这是现代, 秦曜渊毫无疑问是她最讨厌的那种熊孩子——
  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被爹妈宠坏——等等, 他有爹妈生却没爹妈养,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把他宠坏的?
  总之, 谁也没邀请他,他就带着心爱的滑板鞋贸然来访,秦秾华作为主人, 苦口婆心地告诉他, 不可以在屋子里穿滑板鞋, 不可以拿滑板鞋往人身上打, 他答应得好好的,等她一扭头就拿滑板鞋追着她打。
  这样的熊孩子,气得她想揍人,但又豁不出脸来真的以大欺小。
  她脸上温度渐起,咬牙道:“秦曜渊——你信不信我给你折了?”
  “……阿姊,我难受。”他声音沙哑,将脸埋进她颈窝里。
  少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热乎乎的吐息倒真像一只毛茸茸的狼。
  背后这小钻石狼,好的时候够好,坏的时候够坏,然而他一蔫头耸脑,秦秾华就不由心软。
  她一心软,他就更坏。
  ……
  第二日,大雪冻结了溪水。
  对于只有一条裤子的人来说,这不是问题。
  秦秾华天不亮醒来,发现身边没人,扶着山壁走出一看,野人砸破了冰面,又在勤勤恳恳地洗裤子。
  她坐在山洞里静等,过了许久,秦曜渊提着一条**的亵裤回来了。
  他不敢触她霉头,垂着脑袋走到一边,费力穿上了这条足以引领玉京潮流的冰冻直筒裤。
  大尾巴狼穿好衣裳,凑了过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阿姊……你还在生气么?”
  “……你猜?”秦秾华说。
  “阿姊,别生气了。”秦曜渊拿起她的手,脸颊在她掌心蹭了蹭:“要不……你打我罢。”
  秦秾华才懒得打他。
  她的腿根还疼着,被个大尾巴狼蹭秃噜皮了,打他又有什么用?他那有恃无恐的眼睛,难道不是在说“下次还敢”?
  她抽回手,有气无力道:“……滚。”
  “我和阿姊一起滚。”
  他抓起她的双手,轻轻松松把她背了起来,看那上扬的嘴角,不仅一点没生气,心里还不定怎么美滋滋的。
  两人走出山洞,外边的晨雾已经消散了,零零散散的雪花飘散在空中,天地都是一片惨白。
  秦曜渊背着她,外裳下穿着一条冻得梆硬的裤子,一步一深坑地往前走去。
  他脚下的鲜血,流出又冻结,在洁白的雪地留下一只只带血的脚印。
  雪花飘飞,前路难寻。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中,两人早已迷失了方向。秦秾华今日的精神比昨日好上许多,她环着少年的脖子,扯着他的耳朵,对他耳蜗直接说话。
  “这次若能死里逃生,你最想做什么?”
  他埋头在风雪里前进,忍着耳朵和心的双重痒痒,低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写一份遗嘱,立一部著作……”她道:“如果我以后再出什么事,身后也不至于一团乱麻……”
  秦曜渊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从她嘴里,压根就别想听到什么“我想珍惜生命”、“我要正视内心”、“我要好好对你”的话。
  每一次她说到生死,都是一副自知命不久矣的样子。她轻描淡写的句子,淡然的态度,轻飘飘的说出来,沉甸甸地砸在他心上。
  他就是为她倾注身心又有什么用?
  她爱天下,爱世人,爱天寿帝,爱结绿,甚至爱乌宝——但她偏偏不爱自己。
  他如飞蛾扑火追逐着她,她也如飞蛾扑火追逐着某种他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你这么想死,不如拜托我。”他面无表情,实际恨得牙根痒痒:“有一种死法,叫干——”
  秦曜渊话没说完,后脑勺先被用力打了一下。
  他在雪地里踉跄一下,听到她在耳畔说道:“……我知道回去想做什么了,回去以后,我要把武岳派到灵州守城……孩子大了,该把精力用到正处。”
  他沉着脸大步往前迈进。
  秦秾华掐住他的脸颊,往两边轻轻拉去:“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我长大了。”他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当成孩子?”
  秦秾华为报秃噜皮之仇,折腾了他好一会后,觉得呼吸越发急促。
  她松开他的面颊,歪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你什么时候不说这些话了,你才是长大了。”
  秦曜渊太阳穴突突地跳,恨不得回过头,一口把她生吞下去。
  生吞了又能怎么办?她倒是轻松了,之后哭天喊地的还不是自己。
  他只能抿紧嘴唇,把怒火关在胸膛里烧灼,被迁怒的雪地在沉雷般的脚步下欻欻作响。
  “渊儿……阿姊从前对不住你。”
  她伸手抚摸他的面颊,轻声道:
  “阿姊过去只教你霸道,是因为……阿姊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看着你。阿姊本以为,来得及在最后教你王道……”
  耳边的气息微弱,靠得这样近,他为何感受不到她的吐息温度?
  “……你是不是铁了心要气死我?”他压抑着怒火道。
  “阿姊希望你做个暴君,是为一时自保,但是……阿姊从来不曾希望你做一世暴君……是为天下。”她顿了顿,在他肩上露出一个强笑:“渊儿,你相信阿姊吗?”
  “这对你很重要吗?”
  她闭上眼,声音低弱:“……阿姊不想你太恨我。我想告诉你,你于我而言——并非傀儡,不可一言蔽之。”
  “……我没有恨过你。”他低声道。
  峡谷群峰溶入雪舞,吹荡在苍茫雪地上的寒风有如悲泣呜咽,比秦曜渊冻僵的赤足更加冰冷的,是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
  她的身体在风雪呼啸下越来越冷了。
  他不能相信,昨夜幸福的颤栗,今晨俏皮的拌嘴,都只是为了迎接盛大的别离。
  他从厚及腿肚的深雪里拔出失去知觉的双腿,拼命往前走去。
  **的亵裤打着膝盖,厚笃笃的积雪拦着脚尖,他失了平静,踉跄的身影奔跑在白茫茫的雪原上。
  他哀求道:“阿姊……你再坚持一会……”
  秦秾华靠在他的肩上,眼眸只睁了一半,疲惫的眼睑下,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渊儿……阿姊接下来说的话,你好好记住……即使听不懂,也要牢牢记在脑海里,一定要记住……”她说几个字,喘一口气:“不要回宫,去东胡草原……”
  秦曜渊竭力克制着心如刀绞般的痛苦,寒声道:“我们一起去。”
  她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说着。
  “等你出了大朔,可以想办法联系京中旧人。武岳和谭光不会跟你走的,你带上仇远……你可以重用他,但不能……不能相信他。”她喘了一会,继续说:“你去了东胡草原,先统一四部,再攻打乌孙和西域诸国。大夏新帝暴虐恣睢,待大夏内乱,可出兵占领北屿一带……北屿一带曾是西燕,人民还未驯化,他们同夏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以……可以利用……大梁皇帝已到花甲之年,膝下十几位皇子,若有万一,大梁必乱,你可趁虚而入……”
  “记住……不要用天寿帝第九子的身份回到大朔。大朔……积重难返。你耐心等上几年,它必自己分裂。你取也好,不取也好……勿要滥杀无辜,若皇室安分,便饶他们一命……”
  “阿姊的控兽处和极天商会,他们若是不愿臣服……那就打到他们服。连打也打不服,那就剿灭拔除。不要心软,不用顾忌阿姊,不能……不能让他们成为你对手的支持者。”
  “别说了!”
  “华学……不要动它,也不要让你的后人动它。如果有一天……你和你的后人需要铲除华学才能坐稳皇位,那不是华学的错……是你们错了……”
  她的呼吸很急,声音却比羽毛还轻,刚落在他的肩上,就被无情的冬风吹散了。
  “秦秾华——你不准死。”秦曜渊竭力忍耐冲击四肢百骸的酸涩,从牙缝里挤出恨恨的声音:“你要是敢死,我就让你身边的那些人都到地底来陪你……你听到没有……你不准死……”
  她没有听到。
  她怔怔地看着他垂在耳边的一缕乌黑发丝,气若游丝道:
  “当你只能用暴力和恐惧……来压下反对之声……张狂放肆的不是百姓,不知好歹的也不是百姓……是你……是这个国家……它生病了……一个健康的国家……是不会怕他的人民开口说话的……”
  “这个世界……没有神,没有无知之幕,永远也不可能存在真正的正义。我知道……个人的力量在集体面前多么无力……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在我死后逐渐崩塌,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在活着的时候,留下哪怕一点……一点点的光亮。我相信……只要留下一颗火种……总有一天,它还会重新燃起……那么,我就存在过……我就曾经照亮过这片天空……我就……没有……白来过……”
  “你为他人呕心沥血……百年一过,所有飞灰湮灭,谁又真的在乎?!”
  这个问题,她不是第一次被问,也不是第一次开始思考。
  “……被我照亮过的人在乎。”她温柔地凝视着他:“渊儿……你也在乎。”
  他说不出话来,胸口里一阵接一阵地绞痛,飘飘扬扬的大雪模糊了他的眼睛,雪水流淌在他脸上。
  “渊儿……我若睡着了,你就自己走罢……”
  “不——”他生硬道:“你若睡着了,我躺下来陪你。”
  “……”
  “你听见没有?!不准睡!”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声音也像眼中的冰天雪地一样,颤抖了,变形了。
  许久后,她轻轻答了一声:
  “……好。”
  她太轻了,平日里,他根本不舍得晃她一根手指头,可是现在,他一边奔跑,一边怒吼,双手拼命颠着背上女子。
  一条绛紫色的飘带从身后飞出,飘向风雪大作的天尽头。
  他战战兢兢地喊:“阿姊?”
  “……”
  “秦秾华?”
  “……”
  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无数晶莹的雪花朝他飞来,他在雪地里挣扎着转身,抱起跌落的女子。
  接连不断有雪花落在她的睫毛,鼻尖,和嘴唇上。无论哪一片,都没有融化。
  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很快覆了他一头一脸,他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他的泪水,接二连三打在她的眼皮上,再顺着已有的泪痕,从眼角悄悄滑下。
  “女骗子……你又骗我……”
  他抱紧她的身体,泣不成声。
  狂风嘈杂喧哗,他的耳朵里只有穿透耳蜗直接响起的蜂鸣,白色的雪粒从地上掀起,洒向破碎惨淡的苍穹,远远地,似乎传来了马蹄飞扬的声音。
  一条长长的车队出现在天地一线的尽头,马蹄声压过了耳中耳鸣,秦曜渊如梦初醒,猛地抱起怀中女子朝车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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