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夫人是要送给我们?”莫姨娘和阮姨娘所图不同,但也免不了惊讶。
大家都知夫人才是府里最大的财神爷,但夫人再有钱,那也是夫人的,能大度着不刁难就不错了,如这般大方给妾室送东西的,还真是头遭见,连始终垂着头的庄姨娘都诧异望过来。
江楼月点头:“对,你们一人一箱,只要能把老爷留在你们院里,往后还有更多赏赐。”
阮姨娘现在看江楼月,那是半分争斗的心思都没了,看她如看金大腿,这手笔简直甩开老爷一大截,抱老爷大腿怎及得上抱夫人的?
忙不迭将帕子一甩,娇笑起来:“夫人放心,阮娘定当听从您的安排。”
莫姨娘听到这话,微妙地瞧了阮姨娘一眼,朝江楼月施礼:“谢夫人赏赐,尽心尽力服侍好老爷,本就是应当做的。”
庄姨娘垂着眼,看不出情绪,只声音里透出分真诚:“多谢夫人。”
目送着几位姨娘离开,江楼月又安排锦棠给阮姨娘再单独送去一箱。
想揭露钟初煦的真面目,总得给他些诱惑,若是长久住在姨娘院里,顾不上继续哄骗,江楼月再偶尔去扒个窗户,看几次卿卿我我的恩爱场面,温蕊总能信上她两分。
接下来一个月,阮姨娘今个跳个舞,明日就穿上薄纱衣,花样是层出不穷。
莫姨娘则是炖汤送夜宵,时不时还伴在书房,替钟初煦研墨捶肩,再让钟初煦握住她的手,一起写字。
还有庄姨娘,虽最不主动,但自见过,钟初煦心里便总会想起她微垂着头,露出修长脖颈的模样来,自然要好好疼爱一番。
钟初煦不做老爷气派,同几位姨娘相处时都颇为体贴,哪里看得出他曾说的那句,妾室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分明比和温蕊相处时还要亲近热乎。
江楼月扒窗户扒的不亦乐乎,每次都痛骂着疯狂吐槽,她就差抠着眼睛,让温蕊好好看看,看个清楚。
但温蕊已经接受了钟初煦和妾室圆房这件事,也依然相信钟初煦心里最重要的那块地方,是留给她的。
江楼月气到一筹莫展,正犯着难,阮姨娘就给她递来消息。
一箱箱珍宝送过去,阮姨娘是彻底死心塌地要抱夫人的大腿,又观察一段时日后亲自过来通报。
“夫人,老爷府外必然有人。”
府外有人?
江楼月乍然一听,又喜又气,好你个钟初煦,府里有三位绝色姨娘竟然不满足,狗爪子还要伸到府外去,也恰好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正愁没法子呢。
第4章 第一个情丝结
阮姨娘是商户出身,入府前和钟初煦未有接触,入府后也无甚相处机会,如今同塌而眠想得更多的还是有个孩子,将来好有依靠,论喜欢,尚还谈不上。
这段日子,钟初煦赏赐都是一件两件挤着来,实在小家子气,同夫人的阔绰形成鲜明对比。
她原以为钟初煦本就这般,直至偶然发现他暗自吩咐贴身护卫送出去几箱珍宝,才明白过来,哪有什么小不小气的,不过是看送给谁。
有了这层发现,阮姨娘格外留心,每次钟初煦在她那儿歇下都主动帮忙宽衣,其中有两次发现端倪。
一次是衣衫上留有女子特有的香脂味,阮姨娘爱财,许多绝好的东西虽买不起,但也颇有了解,那香脂味极为特别,她一闻便闻出是聆箐阁最为珍贵,只向皇室特供的梵离香。
另一次,是从衣襟里掉出一只朱色琉璃耳坠,钟初煦动作比她还快,抢过去后细致收好。
阮姨娘后来假借聊天,问起莫姨娘和庄姨娘,都说没有丢过耳坠。
“夫人近日丢过耳坠么?”
江楼月屏气凝神,一路听下来,愁闷消散,赞许地瞧着阮姨娘:“没丢过,你做得很好,可还有旁的发现?”
阮姨娘得了夸赞,面颊染上点点桃花,忙接着说:“有,就在昨日晚间,我已替老爷宽了衣,他的贴身婢女云月进来通报,也不知说了什么,只隐约听见头痛二字,老爷便立即穿上衣衫走了,直至后半夜才回。”
“回来还赏了我几样东西,叫我不要胡乱与人多言。”阮姨娘说着,一双眼如秋水照影般望过来,“这些同夫人说起,还请莫要同老爷提及。”
江楼月见阮姨娘娇媚又温顺,点点头:“放心,我不会说的,你也值得奖赏,近日我收到些不错的玉器,一会送去你院里。”
阮姨娘忙施了一礼,欢喜道:“多谢夫人,再有消息,阮娘都给您递来。”
哪家的主母能有夫人这般大气?
让她们这些妾室侍奉老爷不说,赏赐还多,这般一想,阮姨娘开始鸣不平了,这样好的夫人,老爷竟还要去外面偷腥。
再想想以前对老爷的印象,仪表堂堂温文尔雅,最主要深爱着发妻,不知是多少女子羡慕不已的好夫君人选。
可惜,有些东西就不能走近了瞧,远瞧着美好,近了才知不过是镜花水月。
“钟初煦外面有人,你没什么想说的?”江楼月打发了阮姨娘,靠近到白色妖灵跟前,轻声问道。
柔和的光晕晃动,温蕊的声音平静无波:“不过是捕风捉影的猜测,不能佐证什么,我信他。”
“我会把外面那个人揪出来,让你亲见。”江楼月打定主意要盯牢钟初煦,最好找到实证。
过两日便是新岁,朝廷事务已闲散下来,钟初煦待在府内,似情绪极佳,叫上江楼月和几位姨娘一起去观梅院里烹茶作画。
大雪刚过,府内错落的宅院屋顶莹白一片,映着冬日暖光,并不觉寒冷。
石子铺就的甬路已清理干净积雪,蜿蜒向前。
江楼月穿了件月白色鹤氅,行在钟初煦身侧,几位姨娘跟在后头。
随着馥郁香气钻入鼻腔,视线里映入大簇大簇开得正盛的梅花,艳红似火,在枝丫间还落着积雪,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有小厮搬来条桌,摆上笔墨纸砚,莫姨娘自然而然地站在钟初煦身旁,帮他研墨。
钟初煦提了笔,朝江楼月笑道:“今日,我要为夫人画一副美人观梅图。”
另一张条桌摆下,丫鬟们布上茶具糕点,江楼月坐过去,只敷衍着应了一声。
又是这番冷淡态度,钟初煦面上的笑容不减,甚至带着几分讨好意味。
这一个月,他在几位姨娘院里乐不思蜀,前面还快活似神仙,到后面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且几位姨娘虽勾得他心痒难耐,但论起伺候这方面,没有任何人能比温蕊更细致贴心,叫他最为舒适。
这般想起,他才惊觉已冷落妻子良久,趁着近日空闲,忙主动亲近示好,可妻子的反应都颇为平淡。
钟初煦也明白,闹别扭,不正说明是在意他么?
只要加倍哄回去,让她把心里的怨气撒出来,自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做回那个温顺贤淑的好妻子。
今日观梅作画,也是钟初煦有意为之,提了笔,瞧着妻子的侧颜,却迟迟未曾落下去。
温蕊相貌出众,只不过相识十年,再美的人,看久也会厌倦。钟初煦已记不起有多久,没细看妻子这张脸了,眼下这一看才惊觉,岁月竟不曾在她面上留下任何风霜印记。
若非有主母的气度撑着,她看起来,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比几位姨娘还要年轻。
笔尖的墨汁落至纸上,晕染成团,莫姨娘瞧见钟初煦看呆的模样,眉心微皱,轻轻覆在钟初煦手背上:“老爷,给夫人画完丹青,能否也给莫娘画上一张?”
钟初煦撤掉弄脏的宣纸,另铺上一张,他眼下的心思只有如何哄好妻子:“你先去夫人身边伺候着。”
莫姨娘袖中的手指捏紧,仍笑着应答:“是,老爷。”
江楼月在看丫鬟炙烤茶饼,按捺住新奇,面上故作淡然。
莫姨娘行过来时,阮姨娘正站起身:“夫人,品茶怎能没有声乐,我会点琴艺,献丑了。”
说完袅袅婷婷行进亭内,琴音起,清越婉转,倒不像她说的只会一点。
莫姨娘目光停留片刻,行过礼后坐至江楼月身侧,露出恰到好处的笑:“老爷的丹青我见过,极为传神,定能将夫人的风貌栩栩如生展现出来。”
前些日子在书房陪伴,钟初煦也给她画过一副,莫姨娘恭顺说完,微侧着头留意江楼月的神色,等着被问起。
茶香四溢,江楼月接过杯盏,随口接话:“你若喜欢,一会他画好,我送给你。”
莫姨娘笑容一滞,夫人不是该敏锐地问起是如何知晓老爷的丹青不错吗?
这毫不在意的答话让她一时接不上来,将手轻放在小腹,暗自思量。
江楼月喝下两盏茶,钟初煦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刚画好的丹青:“夫人容姿,我尚画不出万分之一的美貌。”
江楼月接过,画上她侧着身,神色慵懒,手捧茶盏,茶水的热气蒸腾起缭绕白雾,她的眸光透过眼前的朦胧,瞧向不远处血红的梅。
“接下来几日,我会多陪在夫人身边。”钟初煦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抿上一口,“新岁在即,不愉快的,我们也该一起解决了。”
江楼月瞧着钟初煦眼底微微的青黑,知一个多月的辛苦耕耘,他身体虚了,想靠几个姨娘继续缠着他,效用不大,索性干脆着点了点头:“好。”
听到好字,钟初煦笑起来,只要不再冷淡抗拒,接下来会容易很多。
从观梅院出来,江楼月将画递给莫姨娘:“先前你提起很是喜欢老爷的画,送给你。”
画是画得不错,不过江楼月厌钟初煦厌得牙痒痒,当着他面只能开心收下,但一转头直恨不得踩上几脚扔掉才好,既然莫姨娘喜欢,送给美人也不错,还能手留余香。
莫姨娘接过画,垂着头眸光微动,暗自将牙一咬,算好角度猛地身体一晃,踉跄着欲要跪摔在地,刚蹲了身还不及佯装痛呼,就已被稳稳扶住,偏头去看,夫人的手臂牢牢嵌着她,竟极为有力,让她动弹不得。
“小心。”江楼月看得分明,莫姨娘这是在装摔啊,要闹哪出?
莫姨娘心头懊恼,被扶着站起,只能行礼作出感激模样:“多谢夫人,路有薄冰,您也小心些。”
手不自觉在袖里握紧,她昨日身体不适,有所猜想下偷偷请了相熟的大夫,证实她的确怀有身孕。
这是钟家第一个孩子,不难想象老爷和老夫人的重视欢喜,但她却高兴不起来,也谁都没敢说。
阮姨娘那个蠢货巴结夫人,却没想过一个问题,夫人膝下无子,她们这些姨娘诞下子嗣,必然是要养在主母身边的。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舍得给别人教养?
她辗转反侧想了一宿,决定铤而走险,有身孕的消息要让老爷和老夫人知道,但得知道的有价值。
恰逢今日观梅品茶,老爷夫人都在,她原想着让夫人吃醋发怒,骂她也好,罚她也好,她都能借机装晕。
醒后再哭诉有身孕之事告知过夫人,却仍被粗鲁对待,不说让老爷和老夫人信她,只要埋下夫人不待见妾室子嗣的引子,她就能想出更多法子让孩子出生后养在自己身边。
江楼月不知莫姨娘心里想的那些弯弯绕绕,看出她假意摔倒也不甚在意,只伸了手紧紧钳住她的胳膊,将人好生护送回院里。
出来时,絮絮飞雪飘落,锦棠赶忙撑开伞:“夫人,老爷已经在房里等着您了。”
江楼月勾唇轻笑,既然避是避不过去了,干脆就直面吧,你可别后悔。
第5章 第一个情丝结
钟初煦见到江楼月,主动迎过来:“雪又下起来了,夫人冷不冷?”说着伸出手,“我来给夫人暖暖。”
伸手一握,却没握到江楼月的手,摸着两截空袖管,钟初煦怔住:“夫……夫人?”
“的确是冷,冷到我走到半道就将手缩在身前了。”
锦棠给江楼月解下鹤氅,钟初煦就见她身前鼓囊囊一团,能看出是抱在一起的双臂。
钟初煦:……
气氛一时僵住,钟初煦讪笑两声,话题一转:“夫人的丹青画呢,我让人装轴好挂在卧房里。”
江楼月眉眼微弯,声音轻柔:“莫姨娘爱极了夫君的丹青画,我便送给她了,你不会介意吧?”
面前的人一笑,似冰雪消融,繁花盛开,钟初煦晃神间心头一喜,能给他笑脸,那哄好也就不远了:“无碍,我为夫人再画便是。”
卧房里,江楼月吩咐锦棠端来一蛊补汤:“夫君这段时日辛苦了,这是特意给你炖的汤。”
钟初煦更是悄然松口气,妻子的态度果然缓和许多,只要再加把劲,想必不出两日,就能让她彻底消了气:“夫人以前私下里都会服侍着喂汤,这段日子我想念得紧,只要是夫人喂给我的,即便是苦药,我也觉得甜。”
江楼月被恶心到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脸上的笑意加深:“好,我来喂给夫君。”
温蕊在睡前都会给钟初煦亲自喂汤和泡脚,伺候得妥妥帖帖,江楼月自要延续两分‘精髓’。
舀了一勺热气腾腾的汤羹,贴心地吹了吹,递送过去:“为了给夫君补补精气,我特意加了……”
“噗!”汤刚喂到嘴里,钟初煦尚来不及回个深情笑脸,就一口喷了出来,“苦……呕。”
整张脸郁结在一起,话都说不清楚地干呕起来。
“夫君不是说,即便是苦药,也觉得甜吗?”江楼月瞧着钟初煦喷到自己衣襟和桌上的汤水,声音放得更轻,“我来给夫君擦擦。”
抬了手似慌乱着不经意地碰翻桌边的汤蛊,好巧不巧,热汤直接洒到钟初煦两腿之间。
钟初煦苦到五官都挤作一团,正闭着的眼又豁然睁大,被烫到跳起来:“嘶。”
他弓着腰,神色无法言喻。
江楼月捂嘴轻呼:“夫君,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钟初煦抖着衣衫,强忍痛苦提高声音:“锦棠,云月!”
门外毫无应答。
钟初煦瞧过来,苦和痛让他的儒雅崩裂,微显狰狞:“她们人呢,需要使唤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没有,莫不是想吃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