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一双眼睛格外醉人。
雷振闭上眼,再睁开,问:“我要是去的话,有没有打折啊?”
这……她一个暑期工,当然没有折扣。陈乌夏委婉地说:“我会争取的。”
雷振笑了一下,往酒杯倒满了酒,一口一口地喝着,说:“我改天去。”
雷振到底是老实人,话说不了几句。
陈乌夏也安静。一问一答之后,两人没话了。
吴婷贝拍完了照,开始录短视频。她在蛋糕车旁边,扭了扭腰,拎起裙摆,她行了一个谢礼,“刘雅,你过来献舞啊。”
刘雅摇头:“不抢二十岁单身妹子的风头。”
吴婷贝佯装发怒,追着刘雅打。她半跪在沙发上,转头见到雷振和陈乌夏各自干坐。
她拍了下自己额头,“胆小鬼。”
吴婷贝整整衣服,过来给雷振倒酒,“怎么样?再喝一杯吧。”
“好。”雷振主动把酒杯递了过来。
吴婷贝给他倒满了。
雷振看着啤酒的泡沫,没话找话,说:“你买单这么慷慨啊。”
吴婷贝眨了眨眼:“嘿嘿,仅此一回。”
雷振又喝了一杯酒,壮起了胆子,他向陈乌夏靠了靠,留下了半尺距离。“陈乌夏,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吧。”
陈乌夏转过头,说:“我家离这不远,地铁五个站。你的家在反方向吧?”
这是一个无比迟钝的姑娘。可雷振就好这口。他咳了一下,说:“是,我家在反方向。今天有事,先不回家了。”
陈乌夏点点头:“哦,好。”
先说这么多,剩下的再酝酿酝酿。雷振手心有汗,起身去了男同学那边。
吴婷贝就知道,雷振又怂了。一个大男生,和心仪女生说句话都脸红,连壮胆酒都起不了大作用。
再看陈乌夏,也是一个不懂情趣的女孩。
负负得不出正。两个闷葫芦要发展,助燃器是必须的。
吴婷贝挽起陈乌夏的手,“走吧,陪我去洗手间。”
洗手间的补妆区的六个位置都没有人。
吴婷贝趁机问:“夏夏,你觉得雷振怎么样?”
“人不错,平时在班上帮了我们很多。”陈乌夏想起雷振通红的脸,说:“你别灌他酒了,我看他真的不大会喝。”
“有句话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心底感激着我呢。”吴婷贝在镜子前整理头发,把自己烫的大波浪搁在肩上,“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雷振对你有好感。”
陈乌夏看着镜中的吴婷贝。“没往那边想。”雷振是个好人,乐于助人。偶尔同学有起哄,可陈乌夏不觉得雷振对她有什么特殊待遇。
“夏夏。”吴婷贝给自己补口红,说:“大学三年了,你的感情世界像上了锁似的。你这么漂亮,男生是视觉动物,追你的肯定很多。你一个都没见到?”
“没有留意。”男生的表白,陈乌夏收到过,她拒绝了。她不认识对方,早忘了他的样子。
吴婷贝问:“你对男生有什么要求?”
“没想过,随缘吧。”陈乌夏顿了下,补充说:“不抽烟,不喝酒。”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要是心里有人了,眼里当然只有他,其余的一律屏蔽。”吴婷贝笑起来,“不然就是,你堂哥长太帅了,你天天对着帅哥,瞧不上我们学校的普通人啊。”
“不是,没那个心思。”自从高三无疾而终的暗恋失败以后,陈乌夏就收敛了少女心。自作多情的滋味,够她吃教训了。
吴婷贝给脸上扑粉,“夏夏,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不知道。”曾经,陈乌夏憧憬李深那样的天才,他解题的样子特别迷人。憧憬归憧憬,假如两人真的一起,将来肯定天天制造矛盾。她也许适合一个主动热忱的男孩,性格互补。
陈乌夏在池子里洗手,洗了很久。
吴婷贝补好了妆,陈乌夏才关上水龙头。
吴婷贝拉着陈乌夏出去,“夏夏,你该学学化妆了。大四要实习,面试应聘,都得收拾收拾啊。”
陈乌夏:“实习的话……”
前方是转角,两个男的走过来。
她抬起头,一眼见到了李深。他和上次来餐厅的男生一起。
杨东培在问:“你要找谁?”
这时,李深对上了陈乌夏的眼睛,又很快地转开了目光。轻描淡写地回答:“人。”
杨东培差点吐血。
陈乌夏的话断在了半截。吴婷贝回头,“夏夏,发什么呆呀?”
陈乌夏低下头,说:“实习的时候向你讨教两招。”
吴婷贝笑了,“包在我身上。”
两男两女迎面而过。
李深和杨东培并肩。
陈乌夏在后,吴婷贝在前。陈乌夏和李深擦肩而过,差点就要碰上,她的左手臂往后放,尽可能地回避他。
李深好像被杨东培撞了一下,不得不擦过她的肩。
陈乌夏头更低了。被他碰过的部位又烧又疼。
过了转角,吴婷贝说:“刚才走过去的那个黑衣服男生好帅。”
李家没有回来前,陈乌夏当做自己想不起李深。他回来了,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又像回高三走了一遭。
包厢里同学们的嬉笑打闹,让陈乌夏头疼。
雷振一直跟着她,刚才回来她换了位置,他跟着坐过来,又问了暑期工的事。
吴婷贝说:“要不下次聚会就去西餐厅吧?”
陈乌夏想起,李深和杨东培一起过来西餐厅的那天,李深和刚才一样,闲适而放松。
她在介意什么东西。
魏静享说,李深不高冷了。
哪里不高冷了,不还是一座雪山吗?还是,他对别人融化了,唯独在她面前没有?
陈乌夏起身,“我去一下卫生间。”
她洗了手,恨不得把肩膀也洗了。
补妆区镶嵌的是女士化妆专用的仿日光灯。
陈乌夏看到的自己比在家镜子的白些。她拍拍自己的脸。
李深变了。
她也应该做出改变,就像他说的,“都过去了。”
走出卫生间,不想回去喧闹的同学中,她绕去了另一边,通往观景露台。
前方,有一个眼熟的身影站在栏杆边。
李深正在讲电话,忽然,他的脸向这边转了下。
陈乌夏立即退回到转角处。
反正……见到了也没什么话说,就不见了吧。
但,刚才的一瞥有哪里不对。她探了探脑袋。
李深面向栏杆,一只手还是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指尖,夹了一支烟。
陈乌夏盯着那一支烟。这燃烧的烟丝烧断了她心中的一根弦。
旁边响起一道声音:“小姐,抱歉。请让一让。”
陈乌夏回头。
服务生推着酒杯经过,他问:“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她摇摇头,给他让路。
服务生微笑着离开了。
陈乌夏再看向露台。
李深已经挂了电话。他拧断了烟,去了另一边走廊。
刚才微红的星火刺中了陈乌夏。她跟了过去。
走到一半,李深停下,回了头。
陈乌夏正好站在走廊中间,无处可躲。她转头看着旁边包厢的房号,拿起手机,假装通话中:“我迷路了,房号多少来着。”
一场戏又僵又硬。
“哦,记住了。我慢慢找啊。”她说完就要溜。
“陈乌夏。”李深叫住了她。
陈乌夏脚步慢了慢。
这时,前面一个包厢的门开了。有人出来,嘴上叼着一支烟。他右耳上的头发剃光了,染了一头黄毛,乱糟糟的。
他看着她的身后,说:“李深,里面那谁正找你呢。”
他才说完话,一个女的也出来了。红色小吊带,露一截纤细的柳腰,牛仔短裤下是白净的长腿。她脸上的妆比起吴婷贝更娇艳。她眼睛斜睨过来,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娇嗔:“李深。”
李深站着没有动。
陈乌夏也停下了。她看着黄毛,这人和古惑仔一样。
“李深,里面哥们要拼酒啊。”说完,黄毛冲里面喊了声:“我出去抽口烟。”他走过来,看了陈乌夏一眼。
她长得小,一把马尾辫,白T恤牛仔裤。表情像是要哭了似的。
黄毛摸摸自己的脸,不是被他的凶相吓住了吧。他尽量让自己笑得亲切。“小妹妹,这里不满十八岁不能消费啊。”
然而,她跑得更快了。
黄毛:“……”
陈乌夏回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高三的李深是她的白月光。
他亲手摔碎了她的白月光。
第41章
包厢里的同学中,一个男生也抽烟。他才拿出烟衔在嘴上。
吴婷贝挥着手, “别在这里抽烟。二手烟有害健康。”
生日主角发了话, 男生只好把烟拿了下来。
吴婷贝向外一指, “走廊有吸烟区。”
“好。”男生推门。
另一个男生也跟着他走了。
男生中只有这两个抽烟。大一大二开始, 烟龄虽不长, 但几个小时的聚会, 不叼一口就不是味了。
陈乌夏看着两个男生拿了烟盒出去。
魏静享说, 她的朋友是社会青年。陈乌夏今晚见识了,凶神恶煞,看发型就不像好人。李深退学以后是和社会青年一起玩了。
李深如果不退学,该是在名校接受一流的教育,日后成为国家栋梁。
陈乌夏叹了气。她离开了两次,找不到自己原来的杯子,她在啤酒篮里拿了一罐啤酒。
雷振一直留意陈乌夏,她出去再回来, 就心不在焉了。他问:“陈乌夏,你怎么了?”
陈乌夏的手指扣在啤酒的易拉罐上,说:“想喝一点酒。”要有早知, 她刚才就不跟着李深了。她宁愿被蒙在鼓里, 看见一座高傲的雪山。也不愿见到雪崩。
开了啤酒,她豪迈地灌了一口。
“喝这么猛容易醉。”雷振又问:“你以前喝过酒吗?”
陈乌夏:“没有。”刚才尝过半杯酒, 味道不合她的胃口。但是多年的男神幻灭了, 酒能消愁哪还管得上味道。
雷振劝说:“那还是别喝太多了, 你的脸有些红了。”
陈乌夏想, 自己晒黑了,正好可以遮酒红。“没事,我很清醒。”就是因为清醒,她喝了半瓶啤酒,就放下了。胃里翻腾得厉害,嘴里喷出了一阵酒气。
“夏夏,你干嘛呢?”吴婷贝见状,连忙过来,扶住陈乌夏,“我嘴上说说啊,又没真的逼你喝。虽然我是寿星,你也不用这么捧场啊吧。”
陈乌夏靠着吴婷贝的肩上,说:“我心里苦。”刚才黄毛喊李深要拼酒。李深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才半杯下肚。就直打瞌睡了。
当年,她右边耳朵,每到半夜就有巨响,这是在提醒她,她和李深玩完了。
陈乌夏喃喃说:“玩完了。”这下真完了。她喜欢不抽烟不喝酒的男孩。李深变了,是谁把他弄丢了?或许其中也有她的份。
打一个酒嗝,陈乌夏摇摇头,再抱起头缩在沙发上。
吴婷贝还在说话,可陈乌夏听不到了,脑子混沌。她双手掩面,闭上了眼,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吴婷贝无奈地叹气,“夏夏醉了。”
刘雅骑车过来时,披了一件长袖防晒衣。
吴婷贝拿来给陈乌夏盖上了。
聚会结束。吴婷贝摇了摇陈乌夏,“夏夏,你醒醒啊。”
陈乌夏睁开眼,包厢的灯光调亮了,刺眼得很。过了几秒,陈乌夏想起来这是酒吧,问:“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吴婷贝说:“让雷振送你回去吧。今天我的生日过得非常开心。滴酒不沾的夏夏为我喝醉了。”
陈乌夏坐起来,“我去卫生间洗一把脸。”
吴婷贝:“走得了吗?要不要我扶你。”
陈乌夏站起来,走两步,稳稳当当。她说:“还好。”
吴婷贝不放心,本想追过去,但手机突然震起来,她接起了电话,示意雷振跟着陈乌夏。
雷振喝得也多,踉跄了几步,一推门出去,左右回看,他拍拍额头,又回来了。“陈乌夏要去的是女卫生间,我跟着过去不方便啊。”
吴婷贝:“你注孤生吧。”有当护花使者的机会也不知道珍惜。
睡了一觉,陈乌夏酒气散了一半。她直直到了洗手间,冷水冲上了脸。她忽然一个激灵,吸吸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正在这时,耳朵忽然嗡了一下。久病成医。她连忙捏住鼻子,仰起头。过了几秒,耳中的异响停止了。
她一手撑着洗手台,一手揉了揉太阳穴。酒又不好喝,喝完还头疼,不过,心里是不那么郁闷了。
陈乌夏走到走廊。
两面墙镶了一圈橙黄的灯柱。氛围和普通酒吧的昏暗不同,明了又清爽。走廊另一边似乎站了一个人,她脑子晕胀胀的,眼也花,看不大清对方。
她扶着墙回去。
同学们陆陆续续要离开了。
吴婷贝拉起陈乌夏的手:“夏夏,酒醒了没?”
“醒了。”聚会上睡了一觉,陈乌夏自知失态,说:“抱歉了,婷贝,我不知道我酒量这么差。”
“道什么歉啦,我的生日聚会你愿意喝酒,那是给我面子。”吴婷贝挽住陈乌夏的手,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雷振,她向他使了个眼色,说:“雷振,你送夏夏回家吧。她喝了酒我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