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现在,马普尔小姐一亮相,登特上校立刻就把她认作发现线索的大功臣。可实际上,迈克罗夫特从中起到很大的作用,伯莎不过是跑跑腿喊喊人罢了。
“这个嘛……”
伯莎当然不会随便透底:“我最近在查印刷厂那边的一个经济案件,也不知道是否与真理学会有关。”
“经济案件啊。”
果不其然,听到伯莎这么说,登特上校立刻失去了兴趣:“不打扰你追查真相了,小姐,祝你探案顺利。”
“谢谢你,上校。”
没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上校还是亲自为伯莎拉开了马车车门,其姿态放的格外之低,全然没有了在桑菲尔德庄园与之碰杯的气势。
而上了马车后,伯莎也没有立刻离开。
她敲了敲身后的车窗,车夫立刻拉开窗子:“什么事,夫人?”
伯莎:“帮我拦住报童,送份报纸过来。”
车夫:“好的,夫人。”
五分钟后,恰利·贝茨像是只灵巧的小猴子般,钻进了伯莎的马车。
虽然恰利·贝茨和“逮不着”杰克一起,早就成为了帮伯莎做事的孩子王之一,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和恰利面对面私下交流。
与满口黑话、滑不留手的杰克不同,恰利看上去就端正许多,表情中的期待也更显出他直率的性格。
看来让他来假扮报童就对了,换杰克一准得露馅。
“夫人,你找我什么事?”恰利期待地问。
“就是来问问你,”伯莎放缓声线,“有没有多余的人手去盯梢那位登特上校?”
“多余的人手……”
“有困难?”
“倒也不是。”
恰利抓了抓头发,颇为苦恼地说:“我一个人假扮成报童也就罢了,再多几个假报童,会让真报童不高兴的。”
也是,假扮报童他们也得卖报,基本约等于抢当地报童的生意。
行有行规,虽然报童和街头小偷都由孩童组成,但他们的“组织”不一样,平日自然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是每个街头小偷都拿了钱去转行报童,利益受到侵犯,势必会引来麻烦。
“不过,”恰利话锋一转,“小孩子不行,车夫可以吗?”
“这是个好主意,夫人。”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雇佣的车夫向来充当隐形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表达观点。突如其来的插话让伯莎和恰利都有些惊讶。
“没人注意小孩子,更不会有人注意车夫,”他透过窗子说,“和上校附近的车夫打好关系,让他们帮忙看着就是了。也不需要你准备什么,请小恰利送点热水和廉价香烟,就能让大家都记得你的好。”
这……似乎还真的可行。
伯莎思来想去,觉得大可一试。因此便做出了决定,从钱袋里拿出几个便士:“就这么干吧,别说是谁送的,只是请他们帮忙即可。”
“没问题!”
恰利认认真真地允诺下来,而后开口:“那……夫人你还有什么事吗?”
伯莎侧了侧头,她可没错过恰利·贝茨眼底隐隐的担忧。
“没什么事了,”伯莎回答,“为何有此一问?”
“哦,那就好!”
恰利长长出了口气,放心下来:“我,我就是觉得当报童也挺好的,可别让我跟逮不着一样,跟着托马斯往坏人的实验室里蹿。”
伯莎挑眉,没想到恰利当了这么多年小偷,却还向往着普通人的生活。
倒是也没什么,既然如此,他当报童也仍然能完成自己的任务,所以伯莎没就此多说:“你不喜欢冒险,不会让你去冒险的,当好你的小头目,在这附近好好卖报。”
听到这话,恰利·贝茨学着英国士兵的模样,给伯莎敬了个相当蹩脚的军礼:“遵命,夫人!”
至于他口中的“逮不着”杰克——
……
同一时间,朗恩博士实验室外。
恰利·贝茨有多担忧,杰克就有多兴奋。他动动左腿、抬抬右脚,兴奋无比地看向靠在角落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第不知道多少次开口询问:“先生,咱们什么时候进去?”
福尔摩斯态度冷淡,却没有就此展现出不耐烦来。
他只是盯着远处实验室的方向,平静:“你再吵闹,下次就不带你。”
杰克闻言立刻住嘴。
要知道,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要是做好了,按照泰晤士夫人的作风,肯定会赏他好几个先令,谁还能和钱过不去呢。
他甚至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生怕福尔摩斯一个不高兴,把他踢出潜入小组。
见杰克闭嘴,福尔摩斯才出言解释:“等托马斯·泰晤士放出讯号。”
杰克拼命点头,表示了解。
一大一小两位男士在街角等了几分钟,而后实验室的窗子里丢出了一个金属纽扣,“啪”得一声落在地上。
这动静不大不小,刚好能听见,却也没引人注意。
福尔摩斯当即起身:“走。”
杰克精神一振,跟了上去。
乔装打扮后侦探压低了帽檐,走到街边捡起纽扣,一个翻身,跳进实验室打开的窗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全世界都认为他俩是一对儿的时候,他俩到底是不是还重要吗!#
托马斯:男女主负责秀恩爱,我和老福负责跑腿,不合适吧。
姜花:不合适。
托马斯:男女主负责享受生活,我和老福翻窗户现场调查,不合适吧。
姜花:不合适。
托马斯:不合适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安排啊?
老福:?我觉得挺合适的。
托马斯:……
姜花:你看看,投票二比一!老实翻窗户去吧。
托马斯:福尔摩斯你这个叛徒!!
第44章 阁楼上的疯女人44
因为朗恩博士的实验室下午休假, 所以从后院翻墙进去格外容易。
托马斯·泰晤士率先进门查探情况, 确认无误后打开窗子, 放“逮不着”杰克和歇洛克·福尔摩斯进来。
“情况如何?”福尔摩斯一落地,便向托马斯开口。
“放心, 没人。”
托马斯点头:“没想到朗恩博士的实验室这么大。”
确实很大,实验室由一个旧厂房改建而成,仅仅一层, 分割出了办公区和实验室两个大致区域,宽敞的甚至可以跑马。若是歇洛克·福尔摩斯拥有这么舒服的实验室,也不至于缩在公寓客厅做实验, 还要被公寓管理人骂了。
对此,福尔摩斯开口:“我们可以分头行动。”
杰克:“那我们来这儿要找什么?”
福尔摩斯想了想, 做出判断:“你们去搜寻办公区域, 主要目的在于寻找研究日志, 或者账本。如果有任何你感觉有价值的材料,可直接拿给泰晤士判断。”
杰克:“要是找到了之后该怎么办?”
托马斯哭笑不得——你才和福尔摩斯认识多久啊!就对他唯首是瞻。明明托马斯·泰晤士才是和“逮不着”相互了解的那个。
臭小子!
他轻轻一巴掌拍在杰克后脑上:“你先找到再说。”
杰克捂着脑袋怪叫一声:“你敢打我, 我要告诉泰晤士夫人!”
一大一小两名男士就这么开玩笑般胡闹起来, 福尔摩斯对此挑了挑眉,也没打扰, 等到他们玩闹结束才继续说道:“我来负责实验室。”
“好。”就此托马斯没什么异议, 他又不懂医学。
三人就此分头行动, 歇洛克·福尔摩斯转身直奔实验室。
偌大的实验室约可同时容纳七到十人,再加上足够敞亮的办公区域……福尔摩斯迅速估算起来,平日里算上朗恩博士, 实验室理应有固定十五人左右。
由于休假,实验室内所有的器材都被收了起来,整个室内干干净净。福尔摩斯先是大概摸索了一圈,确认了每个区域的用途,而后开始第二遍仔细检查。
只是在原料和实验内容上,他并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疑点。
早已拿到药物成品,相关配方也分析完毕,现下实验室的内容并不能让福尔摩斯眼前一亮,他戴着手套,将取出的原材料逐一放回,而后稍稍侧了侧头。
有穿堂风。
实验室确实开了窗子,方便他们在紧急情况下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但……穿堂风?
歇洛克·福尔摩斯顿时来了兴趣。
他顺着风的风向侧过头,迈开步伐,走向了东边的墙壁。青年伸出手摸了一圈,敲了敲墙壁,果然听到了中空造成的回响。
福尔摩斯飞快勾了勾嘴角。
找到密室的开关并不费劲,不过是墙壁旁边挂着的旧画罢了。中产阶级在制造暗门时的想象贫瘠到近乎可怜的地步,这样的思路,歇洛克·福尔摩斯甚至能大致圈定出自伦敦哪位工匠的手笔。
他扶住画框,稍稍一挪,便听到了“咔嚓”一声脆响。
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墙后隐隐传来,而后薄薄的墙壁应声而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夹杂着恶臭的血腥气味。
之前室内通风,加上实验室内化学材料众多,这股气味被完全意义上的掩盖了过去。如此猛一开门,福尔摩斯只觉得呼吸一滞,这刺鼻的气味险些呛进肺部。
还好他反应极快,当即抽出了手帕,捂住口鼻。歇洛克·福尔摩斯抬起头来,落入眼帘的是地狱般的景象——
即使是未来算无遗策的大侦探,在触及到这般场景时也当即愣在了原地。
但在他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身后传来了杰克兴奋的脚步声。
“先生!”
杰克一句呼喊让福尔摩斯猛然回神,他当即抬手按下了画框,密室大门应声关上。
“先生先生,托马斯找到——呕,呕呕呕,这是什么味道啊?”
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转身,收敛起所有思绪,看向表情夸张、不住做出干呕动作的杰克:“化学药品罢了,你说泰晤士找到了什么?”
“账本!”
杰克捏着鼻子回答:“他叫我喊你去看看,咱们快走吧,这里臭死了!”
福尔摩斯颔首:“走。”
侦探未曾透露出任何看到异状的端倪,他迈开长腿,跟随杰克来到朗恩博士实验室的办公区域,穿着浅驼色大衣的托马斯站在办公桌前,甩了甩手中的账本:“看看发现了什么。”
说完他将账本丢给福尔摩斯:“最新一页。”
福尔摩斯挑眉,直接从后向前翻,而后视线直接定格在最关键的信息上。
托马斯:“如何?”
歇洛克·福尔摩斯看着账本,勾起嘴角:“有意思。”
“除了内阁大臣之外,朗恩博士还接受了一笔来自利物浦的匿名汇款,”托马斯开口,“我看了,每个月他都能收到同样的钱,显然支撑他搞研究的不止是詹姆斯·沃德爵士一人。”
“这是条新线索。”
“我的功劳,”托马斯洋洋得意,“你呢?”
福尔摩斯不易察觉地低了低头。
他的视线转向身畔的男孩:“我们逗留的时间超过了计划时间,杰克,你可否出去放风?若是有可疑人员靠近实验室,立刻向我们预警。”
杰克闻言眼前一亮:“当然!”
他跟着两位大人出来“冒险”,还没做成什么事,杰克正心底着急呢,福尔摩斯直接给他委派了任务。这让杰克顿时来了精神,他拍了拍胸口:“这事我在行,你们继续找吧,外面有我!”
说完,灵巧的男孩就像是滑不留手的耗子般从窗子翻了出去。
待到杰克离开,托马斯侧了侧头,看似无所谓道:“说吧,你发现了什么,还得避开杰克?”
福尔摩斯:“你跟我来。”
“怎么?”
“实验室里有个密室。”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折返回实验室,福尔摩斯重新走到中空的墙壁之前,他的手触及到画框,提醒道:“里面的场景可能会引人不适。”
托马斯:?
他嗤笑一声,刚想说自己什么没见过,歇洛克·福尔摩斯出言这是吓唬谁?然而话还没出口,侦探已然再次打开了暗门。
同样的恶臭气息扑面而来,托马斯拧起眉头,而后——
托马斯·泰晤士自诩在白教堂区从小摸爬滚打,他当过小偷、混过帮派,在法律边缘游走至此,可谓说阅历惊人。
但他仍然未曾见识过眼前的场景。
昏暗的密室内摆着无数黑色的牢笼,笼子里躺着不知死活的牲畜动物,它们各个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致使福尔摩斯第一时间并没有辨认出笼子里的究竟是什么生物。
但很快托马斯·泰晤士就意识到,辨认不出而是因为光线太暗,也不是因为动物受伤太重,而是因为这些被囚禁起来的动物,压根没有出现在任何已知的生物学记录中。
他看到长着鹿头的偶蹄目动物,却拥有着老虎的斑纹,身后延伸出来仿佛蜥蜴一般的尾巴。
他也看到趴在牢笼中奄奄一息的兔子,却长出了七八只脚,听到动静后它受惊般睁眼,露出的是山羊独有的横纹瞳仁。
他甚至看到一头苟延残喘的黑猩猩,长着酷似人的手脚,却又因为比例失调而导致身体畸形,沉重的身躯压垮了脊柱,呈现出一个半圆形,似人似兽,近乎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