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是他也很年轻,伯莎就喜欢用年轻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而且给个机遇就能发挥自己最大的潜力。
“我就直说了吧,米基。”
看到青年车夫一双诚恳的眼睛,伯莎心头最后那点因迈克带来的微妙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她大大方方地往沙发上一靠:“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去当什么好人。因而今后可能会让你做更多类似于盯梢登特上校、打听打听有用线索这种事,你和你的朋友想做就做,不想做,我也不会勉强你们。”
伯莎话语落地,米基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犹疑神色。
她点了点头:“有什么话想说直说,我最讨厌别人遮遮掩掩。”
米基这才开口:“恕我直言,夫人,你想要车夫们为你做事,你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他这么一问,连托马斯都笑了出来。
“这你放心,”托马斯说,“夫人对自己人大方的很,甚至连我穿什么衣服都操心呢。”
“你还敢说!”
伯莎笑着瞪了托马斯一眼,年纪轻轻的泰晤士长得也俊,穿上剪裁得体的西装那就是个像模像样的十九世纪高校大学生,但他偏不,非得穿成风流浪子的模样才好。
“今日你帮我跑腿送信,自然少不了你的酬劳,”伯莎欣然道,“但除此之外,我还有其他好处给你们。”
“好处?”
“我保证从明日起,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受泰晤士庇护,他们自然也受泰晤士庇护。泰晤士有几分能耐,就会拿出几分能耐来帮车夫们解决问题。有人欺侮你们,找泰晤士;有人驱赶你们,找泰晤士,若是惹了麻烦,只要我力所能及,便会出面主持公道,如何?”
换做有野心的人,或许早就因为伯莎一番话而心潮澎湃了。但米基又不是道上的人,空口许诺对他来说还不如那句“跑腿有酬劳”来得划算。
对于其他车夫来说也是一样。
给夫人留意一下街头情况,就能多几支烟、多几口酒,这样的好事今后还有,米基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同行们也会乐于做事的。
“既然如此,”因此青年不卑不亢道,“那就先合作吧,夫人。”
“好。”
伯莎就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人,她扬起笑容:“跑腿的酬劳让托马斯给你。”
她的话语落地,托马斯对着米基指了指外面:“我送你出去。”
至于他又叮嘱了米基什么话,那是托马斯自己的事情了。
此时简·爱小姐还没回来——她的行李还在诺斯费尔德小镇的旅店里呢,得等到明天退房后才会带着女仆格莱思·普尔回家。
而且……
伯莎临走前分明看到罗切斯特拦住了简,似是有话要说。
之前内阁大臣欲图抢过简·爱小姐手中的信件,还是罗切斯特一个英雄救美护住了手足无措的年简。
算是便宜他了,把人姑娘抱了个满怀。
有这份解救危机的情面在,简·爱小姐多少还是要向自己的前雇主道个谢的。
希望罗切斯特能超常发挥,别再把事情弄僵吧。
只是眼下简·爱小姐不在家,偌大的宅邸显得空空荡荡,真不知道之前她一个人住的时候怎么捱过来的。
幸好没过多久,托马斯就回来了。
进门的青年还不忘记把大门关上,他还是那身浅驼色大衣,扣子一个也不系,看上去吊儿郎当、风流倜傥。只是谁能想到这名看起来仿佛浪子的青年,其实拖家带口养着这么多孩子呢?
或许把几位小泰晤士接过来也不错,伯莎在心底胡思乱想,她喜欢热闹的地方。
米基一走,托马斯就随意了很多,不用伯莎招呼,他就自己坐在了伯莎对面:“夫人,你奖赏了米基,那邮差呢?”
伯莎一哂:“迈克罗夫特的人,让他自己去奖励。朗恩博士现在在哪儿?”
托马斯:“呃,福尔摩斯先生带走了。”
他口中的“福尔摩斯”自然指的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伯莎顿时来了兴致:“看来小谢利是问出了什么。”
托马斯闻言微微拧起眉头:“这……我也不清楚。”
“你也不清楚?”
“是。”
托马斯看上去有点愧疚:“计划倒是很成功,赛克斯把人带到了酒吧二楼,福尔摩斯先生把楼上还没来得及装修的房间改成了密室的样子,他本想诈朗恩博士一下,却没想到……”
“怎么?”
“没想到朗恩博士一看到墙上的壁画,直接吓崩溃了。他说了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但福尔摩斯先生却觉得那很有用。你若是在意,不如……问问你的情人?”
“问他做什么,”伯莎淡淡道,“给谢利拍个电报。”
“那酒店的壁画我就派人擦掉了。”
提及那些壁画,托马斯流露出了几分嫌弃的神情。
知道他对这方面的内容敏感,伯莎忍俊不禁:“擦吧,找人好好翻修一下。”
隔壁的酒吧翻修了这么久,也算是进入尾声。按照日期,不出两个星期楼上作为旅店用的房间也会修整完毕,是时候给酒吧找个负责人了。
伯莎在心底将此事提上日程:“你也早点回去吧,别让孩子们多等,记得拍电报就好。”
托马斯也不久留,当即起身:“祝你晚安,夫人。”
道别之后他离开宅邸,还没走出两步,便和神色匆忙的邮差险些撞上。
“泰晤士先生,”邮差很是讶然,“这么晚才走?”
“你……”
托马斯狐疑看了他几眼——他下午刚刚跑去镇子送信,现在便又换回了邮差制服来工作,这人不休息的吗?!
“这话该我问你,这么晚你来送信?”托马斯问。
“哦。”
邮差将手中的信封展示给托马斯:“是泰晤士夫人的信,但是寄到了白马酒店,我得知之后拿了过来。”
“白马酒店?”
托马斯当即警惕了起来:知道泰晤士夫人就是马普尔小姐的人可不多!
或许是托马斯的神情过于明显,邮差立刻解释道:“信不是给夫人的,是寄给简·爱小姐的。寄信人她们也认识,就是罗切斯特先生介绍给夫人的那名巴茨医生。”
听到这话,托马斯的脸色才好看了点,只是他再打量邮差一番,便又想到刚才的话题,神色不禁微妙起来。
邮差先生顿了顿:“出什么事了?”
托马斯浑身不自在:“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夫人好像和你家老爷吵架了。”
邮差:“……”
两名青年在伦敦夜晚的街道大眼瞪大眼半晌,最终是托马斯再次试探开口:“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想办法劝劝?或者做点什么。”
拿着信件的男仆立刻摆出疑惑的神情:“刚刚你说什么,泰晤士先生?风太大我没听清,没什么事我就先去送信了,再见。”
托马斯:“…………”
今天晚上雾这么大,有风才见鬼了!托马斯很是无语地目送邮差抬腿跑路,速度之快好似生怕托马斯拽着他插手自家主人的家事。
行吧,既然他不管,托马斯也决定不管,他相信夫人心中有数。
不如担心一下白马酒店送来的信呢……巴茨医生?听起来有点耳熟。
第60章 阁楼上的疯女人60
巴茨医生?
拿到信件的时候, 伯莎和简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位是谁, 直到对着“医生”这个称呼想了想, 才意识到巴茨医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是口出名言“死了丈夫神清气爽”那位,老天保佑他一番庆贺没把爱德华·罗切斯特的鼻子气歪了。
简拆开信件后一头雾水, 然后直接将信递给伯莎。内容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问候一下简·爱小姐的身体,又询问了一下他的病人“那位夫人”的情况。“那位夫人”指的自然是伯莎。除此之外信件里毫无有用的信息, 让人实在是摸不清楚巴茨医生写信的动机。
伯莎心底略略警惕了片刻,但这份警惕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邮差将来自第欧根尼俱乐部的信件送了过来, 迈克罗夫特给了她答案。
[致我亲爱的伯莎:
巴茨医生投资失败,欠了不少债, 无非是给所有认识的人寄封信, 谁给回复, 接下来就是提出借钱了。诚然你手中富裕,但我不建议你立刻伸以援手, 因此倘若我没记错, 放高利贷的正是杰西帮的人。]
看到“杰西帮”一词,伯莎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
好啊, 现成的好事送上门来呢。
她无所谓地略过这个话题, 继续往下看:
[詹姆斯·沃德爵士已对他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我拿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但在此之前,他身上还背负着不少刑事罪名,夫人如果愿意的话, 可到苏格兰场去看看情况,你以马普尔小姐身份追踪案件这么久,也算是拿到一份圆满的答案。
PS:登特上校和朗恩博士,以及博士手下的研究人员也一并送去了苏格兰场,谢利打算下午去看看情况。
你真诚的迈克。]
一封信到此为止,迈克罗夫特丝毫不提昨夜挥别时伯莎流露出的不快——他肯定察觉到了,还有什么是福尔摩斯察觉不到的吗?只是二人彼此明白,在大事面前这根本不重要。
如果迈克罗夫特对此耿耿于怀,伯莎反而要嘲笑他的。
收起信件后,她抬头拦住了女仆:“格莱思,把车夫叫来。”
餐桌对面的简·爱小姐略略有些惊讶:“刚刚破案,伯莎,你不打算休息一天吗?”
伯莎笑吟吟道:“去苏格兰场看看那三位倒霉鬼,你去不去?”
简:“……”
这谁能拒绝呢!
身为“马普尔小姐”的得力助手,简闻言抿了抿嘴角:“那就带我一个吧。”
去警局啊。
伯莎顿时有些期待起来:她还没见过十九世纪英国的警局是什么模样。
在穿越之前,伯莎身为刑事案件记者,平日没少拜访警局、看守所和监狱等地方。记者和警察是相互忌惮警惕、却又在必要时相互支持彼此的存在。
但大部分情况下,警察们还是挺烦记者的。
如今不一样了,伯莎不再是记者,就算公职人员们不喜欢私家侦探,这起牵扯到真理学会的大案子仍然有她出力。再加上迈克罗夫特提前打过招呼,这给了伯莎可以堂堂正正走进苏格兰场,还不会遭受质疑的机会。
而明面上负责此案的,还正是《福尔摩斯探案集》中和大侦探多有合作的雷斯垂德探长。
眼下歇洛克·福尔摩斯刚刚搬来伦敦,原著中那名中年人看上去也要年轻几分。走过来的雷斯垂德探长似是没料到传说中的私家侦探和她的助手都这么年轻——特别是“马普尔小姐”还有着一张明艳的面庞。
他愣了愣,而后颇为不自在地开口:“马普尔小姐?”
伯莎:“是。”
雷斯垂德探长:“你跟我来。”
他带着她们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果不其然,歇洛克·福尔摩斯已然到场。
“请你们在此稍等,”雷斯垂德探长看起来很忙,他的办公室也乱糟糟的,“非常感谢你们跑前跑后,如果不是——”
“——头儿!”
“又怎么了!!”
被警员打断的雷斯垂德探长烦不胜烦,他无奈地看了一眼两位女士:“请你们先随便找个地方坐一坐。”
而后不等伯莎回应,便急忙离开了办公室。
探长前脚一走,站在办公室内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后脚便动了起来。
刚刚还像是陷入沉思的青年侦探,转头对着伯莎和简迅速点了点头,而后迈开长腿直奔雷斯垂德探长的办公桌,极其熟练地拉开抽屉从中摸出一份写有朗恩博士署名的日志记录,从中私下几页纸,折了折塞进怀里。
现场有四只眼睛亲眼目睹此举,而在警局偷证物的福尔摩斯却没有任何自己在犯罪的认知。他清隽的面孔上毫无表情:“无奈之举,交给苏格兰场的话,等到下辈子也无法找到真相。”
伯莎:“……”
简:“…………”
现在伯莎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为什么会专程跑来苏格兰场了。
福尔摩斯的动作又准又快,阖上抽屉后回归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没等伯莎开口,雷斯垂德探长已经归来。
“抱歉,”雷斯垂德探长长舒口气,“让你们久等。”
“没关系。”
伯莎客气一笑:“是我们打扰了你的时间,探长。”
福尔摩斯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如今的雷斯垂德探长也是初次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合作,但他年纪比初出茅庐的侦探大不少,自然不会和年轻气盛的侦探计较。
面对大侦探略有收敛的嘲讽,探长就权当没看见,而是对着伯莎由衷说道:“感谢你们能亲自过来一趟,马普尔小姐。我实话说了吧,如果不是你们热心调查……恐怕苏格兰场追踪十年也追不到内阁大臣的头上。”
那是自然,若是没有明晃晃的证据,一名小小的探长又怎么能动摇得了政治家牢牢坐稳的屁股?这点不论在什么时代、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
“苏格兰场打算以什么罪名起诉他们?”伯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