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能随时拿出来的潜在资产则更多:放出去的债务、归属杰西帮的地盘,还有和其他势力的交易等等,零零总总加起来,排除掉本金和小弟们的“工资”,拿到手的纯利润,每年至少也有和现钱同样的数目进账。
这些原本属于老杰西,如今属于伯莎。
“当然了,夫人,”内德补充道,“这些都是合法收益……至少也是灰色收益,最差的基本算是拿不上台面、却也远不到违法的程度。要是做不合法的——”
“这就算了。”
伯莎淡淡道:“想办法让拿不上台面的,最终变得拿得上台面才是本事,人还能越活越回去不成。别忘了老杰西是怎么死的。”
内德·莫里森立刻点头:“是是,夫人说的是。”
伯莎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明知内德因此心慌,却也没说什么。
她留下杰西帮的人是因为大家都是为了挣口饭罢了,为老杰西做事的人不见得忠诚于他,而只要伯莎给足够的钱,他们同样也会好好为自己干活。
但立下的规矩就是规矩,做帮派归做帮派,像杰西帮那样拿了暴利去坑害无辜人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做。
若非如此,今天泰晤士夫人可以打着为兄弟复仇的大旗去干翻黑心的老杰西,明日就会有同样的什么夫人先生针对泰晤士。
“就先这样吧,”伯莎冷淡开口,“该由你负责的事情,还是得靠你多多操劳,内德。该交给托马斯的事情,你们两个自行交接就好,对了,他人呢?”
“去巡视地盘了,马上就回来。”
内德明白这是伯莎不想多说的意思,他立刻收起账本:“不如夫人你先去二楼等待?托马斯已经把家当都搬了过来,上面安静。”
“好。”
伯莎没有推脱,点了点头便走上事务所二楼。
买下这栋房产的最大好处便是,泰晤士的孩子们不用再挤托马斯那间可怜巴巴的公寓了。
事务所二楼宽敞的很,昔日便是老杰西的住处,他一个人住一整层楼实在是太过奢侈,老家伙在此养了好几个情人。如今打扫打扫,便成为了姓泰晤士的孩子们的住所。
伯莎一上楼,年仅十岁的安娜便抱着只有三岁的弟弟阿历克斯迎了上来:“夫人!”
和之前相比,青涩的小姑娘看起来精神头好了很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对上她写满了憧憬与尊敬的眼睛,伯莎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了几分。
她俯下身,摸了摸阿历克斯的脸蛋,而后对着安娜开口:“你好啊,安娜。”
“夫人快坐,”安娜招呼道,“托马斯说他一会儿就会回来,我先去泡茶。”
“你去忙你的功课就好,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小女孩翻箱倒柜,最终找到了茶叶,笑嘻嘻地开口,“我泡完茶就去做功课。”
盛情难却,连不怎么喜欢喝茶的伯莎都心甘情愿被灌了几杯红茶。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托马斯带着一身胭脂香水的气味归来。
本就一身风流架势的托马斯·泰晤士,带着这么浓厚的脂粉味蹬蹬蹬上楼,更像是名流连花丛的浪子了。只是这名浪子看起来却狼狈又尴尬,见到端坐在沙发上的伯莎,甚至是脸红了一红:“那个,夫人!你等我换身衣服。”
伯莎:“……”
她端着茶杯,目送托马斯仓皇走进卧室,没过多久又仓皇换好衣衫走了出来。
只穿着衬衣、挂着背带的托马斯,看上去倒是比红围巾手套、浅驼色大衣时要稳重的多,只是那股浓浓的脂粉气息简直渗进了青年的指甲缝里,他往伯莎对面一坐,差点被呛到伯莎。
“内德说你去检查地盘了,”伯莎不忍直视地开口,“你这是去了哪儿?”
“呃——”托马斯一时语塞。
但伯莎顿时懂了,她挑了挑眉:“红灯区?”
托马斯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嗯,是。”
怪不得。
据说平日有什么大事,一般都是老杰西亲自出面。而现在伯莎不可能在各个店铺、势力面前抛头露面,出面的自然是托马斯·泰晤士。
而对于妓女们来说,四五十岁还养了好几个情人的油腻中年人杰西·派恩,怎么能和俊秀年轻的“小鲜肉”托马斯·泰晤士相比。估计走这么一遭下来,明面上的调情示好、私下里的暗送秋波,托马斯可收到了不少。
“艳福不浅啊,嗯?”伯莎笑道。
“夫人!”
想必托马斯已经被楼下的男孩们嘲笑过一波了,此时伯莎也揶揄自己,便哭笑不得:“连你也挤兑我,一上午下来我都要嗅觉失灵了!”
可不是吗,光是他坐在这儿,伯莎都感觉自己的鼻子快失去作用来着。
她只得把茶杯凑到鼻翼下面——茶香总比这些劣质脂粉的味道好闻,而后伯莎盯着茶杯,看似随意聊天般开口:“你尚且未婚,私下里怎么样快活,我管不着。但最好还是娶个体面的姑娘。”
托马斯一怔,万万没想到伯莎会扯到这方面去。
不过……
他倒是读出另外一层信息。青年的窘迫收敛了一些:“听起来……夫人你不是很厌恶她们。”
“她们?”
“妓女们。”
伯莎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而后意味不明地笑出声。
她明白托马斯的意思:哪怕伯莎有一层身份是“福尔摩斯的情人”,可即便是给单身汉当情人,她在上流社会的地位也不低,仍然属于体面人的范畴。
而体面人总是瞧不起卖皮肉的。托马斯之所以支支吾吾,不是出于害羞,而是生怕“脏”了伯莎的耳朵。
“有什么厌恶的?”
对此伯莎无所谓地开口:“但凡是个有良心、有人性的父母,不到走投无路,也不会让自家女儿去做这种事情。比起卖皮肉的,还是买皮肉的更可恶些,没人去买,哪里来的这个行业?”
身为穿越者,伯莎自然是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但卖淫是一项贯穿人类文明史的行业,它历史悠久、且难以根除,哪怕是被列为违法犯罪行为也屡禁不鲜。
到二十一世纪风俗业还是全世界范畴内津津乐道的话题呢。
现在伯莎掌握着实实在在的地盘,她确实可以明令禁止在泰晤士夫人的土地上做皮肉生意,但那又如何呢?这能让妓女从良吗?充其量就是换个地方接客而已,甚至是因为遭到驱赶,会有不少以此为生的女性断了生计。
“得空叫人再去一趟,”伯莎只是说道,“敲打敲打老鸨,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不该做的事情。”
“不该做的事情”指的自然是生意之外的那些不合法的花头——希望这能让那些姑娘们好过一点。
托马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夫人。”
伯莎:“这几日辛苦你了。”
托马斯闻言一笑:“现在咱们的兄弟姐妹可是住上了宽敞的房间,这哪里有地方值得喊辛苦?不过……”
“不过?”
“南岸街23号的酒吧也基本修整完毕,夫人,你心中可否有了管理人的候选?”
“有倒是有。“
伯莎这才放下了茶杯,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但先让内德把账本拿过来,我得看看巴茨医生欠了杰西帮多少债没还。”
第64章 白教堂的贵夫人02
过去的老杰西放了不少高利贷, 伯莎不打算干这种事,和内德·莫里森商议一番, 决定按银行正常利润将本金收回来, 且今后停止放贷——之前杰西·派恩收回来的贷款也没用在帮派运营上,全被他一个人花天酒地了, 足以证明哪怕不放高利贷, 帮派也能够维持正常运转。
所以,内德早就整理好了目前欠款的人员名单,伯莎一说巴茨医生, 内德立刻翻开了记录。
“弗兰斯·巴茨——这儿呢, 夫人, ”会计内德开口, “借了一千英镑,但是利滚利滚了三个月, 现在应该还……这个数。”
内德用手指比了一个相当夸张的数目。
伯莎:“……”
所以说高利贷害人呢!这么拖下去, 连伯莎都不一定能还得上这笔钱。
“咱们还没人通知他不用还高利的事情了吧?”她问。
“呃。”
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一听伯莎说这话,内德心底的小算盘就打得噼里啪啦乱响, 他试探性地问道:“还没有通知到位呢,夫人, 这位巴茨医生莫不是你的朋友,需要降息吗?”
伯莎闻言愉快地拍了拍手:“还没通知?好!先别给他降息了。”
内德:“啊??”
伯莎笑吟吟道:“把人给我请过来, 我和他亲自来谈。”
因为借高利贷, 伯莎这里几乎拥有弗兰斯·巴茨医生的全部消息, 别说是他家族谱,恨不得连家里养的狗什么品种爹妈是谁都一清二楚:这位特别会察言观色的医生早已成婚,妻子出身不太高,但很是勤劳精明,还自己做着小生意,赚得不少,可惜家用全补贴高利贷了。
夫妇二人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刚好是准备读大学的年纪。
投资失败算他倒霉,后代正值用钱之际跑过来借高利贷却是真的糊涂。
不过也好,这对伯莎来说是好事。
但对巴茨医生来说,伯莎轻描淡写一句吩咐,却是差点把他吓尿裤子的灾难。
转天一大早,他来到诊所,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几名戴着红围巾和红手套的青年便把巴茨医生团团围住,左右两名身强力壮的小伙干脆架着他的胳膊,直接将这么一个大男人“拎”到了马车上,动作之快使得诊所的邻里街坊完全没反应过来。
巴茨医生还没来得及大声呼喊,就已经被按在了马车里。
“别叫!喊出声有你受的!”
这谁还敢吭声啊,巴茨医生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他知道自己欠债还不完始终有一天会碰到这种事,但没想到来得竟然这般快。
“我,我会还钱的,大家好、好好商量,告诉杰西·派恩先生——”
“杰西·派恩先生?”
巴茨医生没料到,他的话落地,换来一马车人的笑声。
“起来吧,医生,”一名同样戴着红围巾红手套的青年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的消息可真不灵通,现在没什么杰西·派恩和他的杰西帮啦。”
什么?
巴茨医生惊魂未定地又被青年按在了马车座位上,他定睛一看,发现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不是神情凶恶的打手,相反,忍着笑意望着他的青年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灰色的西装外套上还别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读书写字的人。
这叫他放下心来。
“你是谁?”巴茨医生问。
“内德·莫里森,泰晤士夫人的会计,”青年笑着开口,“白教堂区变了天啦,医生。”
“你说没什么杰西帮是什么,是什么意思,那你们是……?”
“我们啊,”内德扶了扶镜框,慢悠悠回答,“我们是泰晤士夫人的男孩儿们。”
泰晤士夫人?
这又是谁?
巴茨医生不太明白帮派纷争到底是怎么回事,更是从来没听说过哪里有个什么“泰晤士夫人”。他只是知道大概是这位夫人替代了老杰西的位置,但债务确是依然存在着的。
仔细想想,这位夫人虽然没有找人去诊所打砸抢逼还钱,但是直接将自己塞进马车更是可怕。他不由得吞了吞唾沫,求助性地看向自称会计的青年:“那,那咱们去哪儿?”
内德侧了侧头:“夫人请你去做做客,医生。”
巴茨医生:“……”
他一个欠债的,有什么值得邀请做客的啊!
黑漆漆的马车行驶了近二十分钟,巴茨医生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他呆呆坐在马车任由他们盯着自己,等到了地方又任由他们把自己拎下车……等等,这不是白教堂区吗。
嗯???
不需要套麻袋的吗,他可是认出街道和详细地址了!
巴茨医生一头雾水被带进挂着泰晤士牌子的事务所,又被人催促着登上二楼,他忐忑不安地在楼梯上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起勇气,迈出了最后一步。
事务所二楼不是他所想的人间炼狱,还挂着铁链皮鞭其他刑具的那种,一踏出楼梯,巴茨医生便踩到软踏踏的地毯上,他一转头,落入眼帘的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坐在沙发上的“泰晤士夫人”黑发深肤、长裙利落,端着一个镶金边的咖啡杯,听到动静也不过是稍稍抬了抬暗金色的眼睛,而后用沙哑声线开口:“很久不见啊,巴茨医生。”
——正是之前巴茨医生在白马酒店会诊过的,那位“癔症”康复的神秘夫人。
那一刻,彻底放松心神的巴茨医生,只觉得脚下一软,直接扶着楼梯把手瘫倒在地。
饶是正在装腔作势,伯莎也不禁一愣:“你还好吗,医生?”
巴茨医生急忙摆手:“没事、没事,让我喘口气,夫人,让我喘口气。”
伯莎:“……”
五分钟后,缓过劲来的巴茨医生终于坐到伯莎对面。
“我真没想到,”巴茨医生感慨道,“夫人你竟然这么大的来头,近日身体可好?”
“好得很。”
伯莎一想到巴茨医生曾经的惊人发言就想笑:“你说得对,没了丈夫我自由自在,确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别说癔症发作,连小病小痛都没再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