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迈克罗夫特收回视线:“有意思。”
伯莎:“……”
不愧是兄弟俩,发表的感慨都一模一样呢。
“怎么,”伯莎靠在椅子上,摆出了几分不满的姿态,不怎么真情实感的抱怨道,“我可是被人威胁了,迈克,你就不担心吗?”
“那是自然,夫人,南岸街到处都是你的人,真理学会仍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符号画在你这里,”迈克罗夫特真诚开口,“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所以,我又要随你搬到蓓尔梅尔街去?”
“最好不要。”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仍然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可他接下来吐出的话却让伯莎终于感到了心底一寒。
“因为我坐落于蓓尔梅尔街的住所,也出现了这个符号。”他说。
第71章 白教堂的贵夫人09
蓓尔梅尔街也出现了属于真理学会的符号?伯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那可是蓓尔梅尔街啊!而且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公寓,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蓓尔梅尔街距离白厅那么近, 治安无比严格不说, 附近肯定有迈克罗夫特安插的人手。
即使如此,真理学会还是突破了层层盯梢, 悄无声息地把威胁涂在了迈克罗夫特的家中。
这就很让人怀疑……动手绘制符号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了。
不过胆子大到上门挑衅, 伯莎也是挺佩服真理学会。要知道他们的敌人可是福尔摩斯!虽然伯莎也觉得此事略略棘手, 但还是为真理学会在心中点了根默哀用的蜡烛——惹到大魔王,你们还想全须全尾留个体面死法?
果不其然, 伯莎丝毫不遮掩心中所想,迈克罗夫特便轻易地看了出来。他甚至配合地叹了口气:“书房的壁纸可是我亲自挑选的,这下可好, 为了一个符号,我得全部换掉。”
行,真理学会完蛋了。
“你可否有线索?”她问。
“目前可以明确一点。”
迈克罗夫特慢吞吞道:“出现在你我面前的图案用的颜料不一样。当然了,青金石也很贵。”
伯莎:“……”
哪怕是在这样诡异的场景中,二人的面前还摆着这么大一个威胁, 迈克罗夫特仍然用这么一句认真的话语把伯莎逗笑了。
青金石好像是油画颜料中用来做群青还是鸦青的色彩原料,原谅伯莎对艺术方面了解不深, 她只知道迈克罗夫特说的没错, 青金石售价昂贵,确实是相当贵重的颜料原料。
总结一句话就是, 真理学会确实有钱。
“好奢侈啊, ”伯莎感叹一句, “我都要嫉妒了。”
“哪里的话,夫人,”迈克罗夫特忍俊不禁,“连你都嫉妒,像我这样吃死工资的人岂不是更要酸出水来?”
伯莎挑了挑眉,没接茬。
她这句话发自真心——从来到伦敦这半年来,伯莎可是在自己这不大不小的“事业”上投了不少钱。从买房买地到置办酒吧,终于等到泰晤士事务所开在了白教堂街区,眼下总算是可以收回钱来了。
“我会派人盯紧巴茨夫妇,”伯莎回归正题,“即使从目前来看他们没什么疑点,但仍然不能排除嫌疑。”
“哦,关于巴茨夫妇,不需要你劳心,夫人。”
迈克罗夫特看似无所谓地开口:“事到如今,已经用不到帮派出手了。”
“好啊。”
伯莎点头:“既然你这么关心我。”
现成的便宜不占王八蛋。
哪怕在谈公事,迈克罗夫特还是很愿意配合伯莎表演情人关怀的戏码,他很是受用地抿了抿嘴角:“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
伯莎:“既然如此,你发现真理学会对你和对我的区别对待了吗?”
迈克罗夫特:“自然。”
说着他抬了抬手杖,杖尖指向了墙壁上真理学会的符号:“若非你的宅子全天有人,恐怕这个符号会画在你的卧室里。”
伯莎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即使伯莎不在家,南岸街23号也住着简·爱小姐。简·爱小姐出门工作的时候,女仆明妮和格莱思·普尔也在宅子里。
据说格莱思·普尔还挺喜欢把几个受“逮不着”指使的男孩接到厨房招待,对此伯莎也没多说什么,反正混迹在街头的小偷也都是自己人,和他们打好关系反倒有好处。
如今南岸街23号热闹得很,真理学会就是想进门也没那么容易,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空旷的酒吧了。
而伯莎记得福尔摩斯在蓓尔梅尔街公寓里除了一名管家外,再无其他常驻仆从。连厨房里干了许多年的厨娘都是钟点工。这名管家要肩负起管理看护一整个公寓的职责,自然是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全天都在。
或许正因如此,迈克罗夫特的住处反而比南岸街的破绽还大。
“真理学会也够高估我,”伯莎哭笑不得,“他们就不怕我始终发现不了吗?”
若非巴茨夫人细心检查,还恰好知道这符号的意义,否则可能酒吧开业大吉之后也没人发现——伯莎和泰晤士的男孩儿们又不会没事亲自检查房间,至于房客们,说不定还觉得这个符号是客店装饰画呢。
“如此说来,”迈克罗夫特感叹,“只有我一人存在着搬家的必要。”
伯莎却觉得其实搬家与否不太重要。
既然是警告威胁,那么搬家估计也没什么用处。不过……凡是还是小心筹谋为好。
“我倒是可以拖家带口搬去事务所,”伯莎说,“虽然白教堂区鱼目混杂,但在我的地盘上绝对安全。”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既然蓓尔梅尔街出现了真理学会的符号,我大胆假设,在我手边仍然存在着真理学会的卧底,”迈克罗夫特客客气气地提出请求,“如果他们想针对你我,夫人,最好是由我们来把控对方何时拥有出手的机会。”
说到底,就是想把伯莎那招钓鱼执法贯彻到底呗。
伯莎明白迈克罗夫特的意思:他们两个分开,真理学会不一定先袭击谁;但倘若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真理学会必定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一网打尽。
他们是这么想的,难道迈克罗夫特不是吗?
一起保护两个人,总比分开保护两个人要容易得多。
“也好,”伯莎倒是不介意,“但这次,你又想住在哪儿?”
迈克罗夫特先是对伯莎的关怀报以感激神情,而后出言解释:“在伦敦我们有不少房产,专门提供给自己人执行任务时藏身。”
伯莎:“安全屋?”
未曾料到,她不假思索吐出的一个名词,却换来了迈克罗夫特饶有兴趣的神情。
绅士仿佛惊讶般侧了侧头,而后笑道:“这个形容很贴切,不如今后就以此代称。”
伯莎:“……”
等一下,这么草率的吗!伯莎也不知道十九世纪有没有“安全屋”这样的形容,毕竟谍战真正发挥作用还是在冷战时期。她这么随口一说,竟然还帮特务头子造了个专有名词!
穿越过来这么久,这还是伯莎第一次心生“左右历史”的微妙感——还是在这种情况、这种领域。
她勾了勾嘴角,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弯了弯眼梢,而后那双女巫般暗金色双眼中浮现出几分狡黠的神色。伯莎往椅背一靠,懒洋洋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迈克。”
“洗耳恭听,夫人。”
“你和我一起搬去事务所不就好啦,”伯莎煞有介事开口,“我那边人多,真理学会自然是不敢下手。”
“……”
站在伯莎附近的男人肉眼可见地僵硬了瞬间。
伯莎在心底险些要笑翻过去——他当然不会愿意了,要是愿意,伯莎还不主动提出来了呢。
关键在于,堂堂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会搬去白教堂区吗?更遑论现在事务所还住着托马斯·泰晤士和他的弟弟妹妹,未来伯莎再拖家带口将南岸街23号的朋友仆人带过去,可就真的是热热闹闹停不下来了。
伯莎适应得了清冷,却也喜欢热闹,但换迈克罗夫特怕是要疯了不可。
向来滴水不露的大魔王,终于没绷住自己漂漂亮亮的礼仪:“……待到安排妥当,我会给你安全屋的地址。”
伯莎终于忍不住,放肆地笑出声音来。
迈克罗夫特还能说什么呢?
他自然知道伯莎是故意的,但也只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玩笑归玩笑,夫人。”
“我有分寸。”
说着,伯莎终于肯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高挑的女郎起身,深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脚边泛起涟漪,布料像是飞舞的蝴蝶般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亲吻着面前绅士的裤脚。
不过一蹭,而后便规规矩矩地回归原位。
“务必小心,亲爱的,”伯莎抬手轻轻为迈克罗夫特拂了拂黑色西装的肩线,仿佛真的情人离别般叮嘱道,“虽然你我都不是什么善茬,但真理学会也确实不好对付。”
高大挺拔的男人却因她的评价来了几分兴致。
“不是善茬?”
他笑道:“多谢你的夸赞。”
说完,迈克罗夫特稍稍欠身,二人本就相隔不足半尺,一个动作便消磨了大半距离。男人宽大的手掌在伯莎的肩头虚握一下,而后俯下身,于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仍然是上次的位置,仍然是于额角和鬓发之间的地方,熟悉的气息转瞬即逝,在伯莎还未因他的突然动作而回过神之前,这个吻转瞬即逝。
“请你也务必小心,夫人,”迈克罗夫特在她的耳畔低语,“今后说不定,我还真的需要你动用资源来协助。”
而后绅士握了握手杖,转身离开。
待到须后水的气味于伯莎周遭消失,她才从惊讶中回归现实。
鬓发的位置还在隐隐发烫。
是她的错觉吗?
伯莎抬手轻轻抚过刚刚男人亲吻的地方,而后扬起一抹笑容。
总觉得迈克罗夫特的嘴唇不再那么冰冷了呢。
***
回到南岸街后,伯莎就把搬家的消息公布给所有人。
有了上次的经验,哪怕这次是全家出动,也没显得有多么凌乱。甚至是简·爱小姐都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我很想念托马斯监护的那几名孩子,”简真诚地说,“安娜和雅各布都是聪明且好学的学生。”
“那最好不过,”伯莎笑吟吟道,“但若是几个孩子吵到你晚上加班加点,也别客气就是。事务所地方不大,没那么宽敞的书房。”
“没关系的。”
简·爱小姐可是女校出身,她最擅长的就是对付小孩。只是伯莎提及了她的工作,简低了低头,而后主动开口:“伯莎,下周末费雪夫人打算在学校附近的药方宣讲,这次不针对女工。费雪夫人打算以卫生科普为主题展开内容,你是否愿意来看看情况?”
嗯?
这倒是个好想法。
伯莎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她点了点头:“好,周末我会腾出时间,我未必会亲自参与其中,但听一听、帮助维持秩序,还是可以的。”
她别的本事没有,眼下小弟可不少,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起哄找茬。
简闻言笑道:“谢谢你。”
伯莎:“你和我客气什么?”
真正感谢我的,应该是罗切斯特才对呢。
他不是想了解一下简·爱小姐如今都在做什么吗,周末的宣讲就是最好的机会。
第72章 白教堂的贵夫人10
这已经是伯莎第三次参加费雪夫人的活动了。
与之前在印刷厂门前的宣讲不同, 这次费雪夫人并没有给活动直接套上宣传女性应有投票权的名头, 而是以她们筹办的杂志《妇女儿童健康》为主题, 在女校附近的药铺展开问诊。
药铺还是杂志主办人之一哈丁夫人——也就是那位医生的妻子托关系联系的,并且聘请了药铺老板作为顾问, 由她来负责回答一些关于妇女儿童,特别是妇科病方面的问题。
伯莎和罗切斯特迟一步赶到, 发现现场人可不少, 连药铺门槛都挤不进去了。
这可让罗切斯特大大惊讶了一番:他本以为简·爱小姐口中的妇女杂志,以及活动宣讲之类的,无非是来自上流社会夫人小姐们的打打闹闹, 成不了什么气候。但如今亲眼所见, 门庭若市的药铺着实颠覆了他的认知。
“你我还是别进去了, ”伯莎说,“眼下简肯定很忙, 不要让她分神。”
“遥遥观看即可。”
罗切斯特颔首:“我倒是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
伯莎闻言一笑:“免费问诊, 连我都心动呢。何况杂志的首刊卖得不错, 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
罗切斯特若有所思。
伯莎看着他意外又似乎有所感悟的模样, 不禁挑眉:“怎么?”
“没什么,”罗切斯特开口, “只是我突然想到, 如此看来,目前的市场确实存在这么一个缺口。”
那可不是吗。
放在二十一世纪, 母婴教育行业, 以及健康卫生行业可是最为赚钱的行业之一。
但十九世纪的社会生产力还不足以让所有人都重视这方面的问题, 想要借此发财,还是挺难的。
他们在室外交流,同时也在观察着药铺内的情况。二人在外站了许久,也没见到简·爱小姐的影子,反倒是负责问诊的哈丁夫人在休息之时瞥见了窗外的伯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