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翘不说话了,她捧着杯子小口小口抿着温水。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来:“脑汁都榨干了。”
乔昕忍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剧本的事我没法给你提供什么建议,你和江老师意见不合也好,没法合作下去了也罢,定稿之前自己解决。”
林翘委委屈屈的哦了声。
她原地磨蹭了一会,直等到江倦山来了电话,才不情不愿地抱着电脑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间。
傍晚,暮色刚至时,苏暂来了电话,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乔昕没听见屋里有动静,猜测沈千盏应该还没醒,揉着发酸的后颈,回答:“盏姐还睡着呢,叫醒了估计也不愿意出去。”
苏暂那端沉默了几秒,再有人说话时,讲电话的人已经变成了季清和:“她睡多久了?”
乔昕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回:“三小时了。”
电话那端静了静,说:“再过二十分钟,你叫醒她。”
乔昕哦了声。
虽不解其意,但仍照着季清和说的,二十分钟后去叫醒沈千盏。
——
沈千盏刚睡醒时格外娇气,不是觉得空调太冷,就是觉得空气湿度太低。
乔昕调了两次室温,她才勉勉强强不再挑刺。
只是身体惫懒,腰酸腿痛,从脚趾到腿根都酸麻得像被滚石碾过一样。
乔昕见她不大高兴,知趣地不往她面前凑。
在外间点好外卖,把手机送进沈千盏手中进行粮食补给时,门铃一响,有人造访。
乔昕去开门。
外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房门一关,再次进来的人已经变成了季清和。
沈千盏起初没留意,她看菜品看得专心,挑挑拣拣的,上一秒往车里放一串金针肥牛,下一秒瞧见芝士鱼丸了,又比对着热量表,万分心疼地择二选一。
购物车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反复数次后她才察觉头顶上方笼下来的阴影。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季清和抬手抽走她的手机,潦草地扫了眼她的外卖单子——麻辣牛油锅底一份、金针肥牛大份、羊肉卷两份、莴笋一份、笋干一份、香菇鱼丸若干等。
他几不可查地笑了笑,那神情颇有几分坏她好事的得逞之意:“今天就不吃这些了。”
他居高临下,似打量着从何下手:“我抱你起来,还是自己起来?”
沈千盏有些懵:“乔昕呢?”
“回房间吃饭了。”他侧目,示意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保温盒:“苏暂说你在剧组吃得不健康,我特意从酒店找厨子给你做了晚餐。”
见她表情似有些不乐意,季清和报了道菜名:“贝勒烤肉。”
“焖笋。”
“荷叶鸡。”
沈千盏立刻投降:“起起起,立刻起。”
——
沈千盏起床的程序比较简单,本就和衣而眠,起来也不过拖踩上一双拖鞋。
她小跑着进浴室洗漱刷牙,等坐下时,季清和将保温盒一层层揭开摆好,已经备了筷子在等她开饭了。
沈千盏蹭干湿漉的手指,刚执筷夹肉,季清和眉心微蹙了下,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手:“以前怎么不知你这么小孩脾性?”
沈千盏由他擦干,抿了下嘴,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就算我一天讲一件,讲十年也讲不完。”
季清和抬眼。
他的眼里有笑意,很碎。映着屋顶的灯光,眼瞳像琥珀一般,晶莹剔透。
沈千盏以前觉得季清和的金丝框眼镜是点睛之笔,完美得将这狗男人的斯文败类气质展露无疑。可眼下又觉得这眼镜实在碍事,把他的眼神藏得太好,像明珠蒙尘,情绪总隔了一层。
她打量得太过专注,季清和想忽视也不能,他挑筷夹了笋尖到她碗里,收回手时,筷子轻敲了下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先吃饭。”
沈千盏的花花肠子一起,荤话说来就来:“先吃饭?季总这意思是,吃完饭还有别的项目?”
季清和没看她,只微微偏头,留了一抹余光:“你想要什么项目?”
沈千盏看他端着碗舀汤,那汤汁灿黄,油心一圈搭着一圈,瞧着营养又滋补,她话题一跳,先问起汤来:“这是什么汤?”
季清和牵了牵唇角,这笑容极淡,也不知在戏谑谁:“反正不是鹿茸锁阳汤。”他将汤碗递来,推至她面前:“根据实际需要,这汤滋阴补肾。”
“还补水。”
三言两语之间,沈千盏莫名落了下乘,成了败方。
她眼睫一抬,筷子也不好好拿了,指尖隔着一层衣料从他胸口缓缓移到他的腰腹处,仗着他此刻双手都被占,无法无天地戳了他腹肌两下:“季总不止这硬,嘴也挺硬的。”
她指尖并未用力,手指柔软,轻搔着他的痒处。等察觉到他身体本能的细微的躲避,终于明确他的敏感点,指尖故意在原地打转。
季清和怕痒。
这是她昨天发现的。
她哀哀求求半天还不如找准一处死穴来得畅快又干脆,以至于沈千盏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仍记得他腰腹处尤其怕痒。
果然。
他手腕一沉,汤汁溅洒出一片。
下一秒,他搁下汤勺,扣住她的手腕死死地压在了桌上。
正悬在他头顶上方的吸顶灯,灯光一跳,有萤虫闯入,扑着双翅执着地冲着灯火瓦斯一下下冲撞。
沈千盏的心尖也忽的缺了道口子,有细弦上下崩动,嗡声不绝。
他眸光沉沉,并不像以往一般眼神里总带了些纵容。反而,幽暗深邃,像无底洞一般将摄入他眼中的光线齐齐卷入,直至燃起一簇欲火。
“小算盘先收起来。”
季清和说:“下半夜你要是饿了,喂的就不是这些了。”
沈千盏眨眼。
再眨眼。
半晌,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般,咬字生硬地回答:“下半夜要开会。”
季清和看着她,慢慢道:“我不急,我有的是耐心等你饿。”
沈千盏瞬间哑火。
她先举的战旗,结果败得一败涂地。
现在是饭也不能好好吃,情也不能好好调,台阶也不能好好地往下走了。
她忽然有些好奇艾艺纵横情场这么多年,都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遇上季清和这种硬茬,能扎得人浑身冒血窟窿吧?
她兴致寥寥,也没了和他一决高下的雄心壮志。心底甚至冒出“裙下之臣”全是他用来哄她的假象,季清和一点也没变,他们之间仍是他拿捏她轻而易举,她如案板上鱼肉的关系。
她情绪变化得太明显,季清和向来能看穿她的心思,虽不知她的沮丧和扫兴从何而来,但本能地察觉如果此时没有处理好,日后必定会变得更加棘手。
想到这,季清和扣着她手腕的手一松,语气软和了些:“你满脑子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沈千盏顶嘴:“黄色废料和红色钞票。”
还挺坦诚。
季清和没立刻接话,他短促地笑了声,说:“这两个我都有。”
他曲指,轻叩了叩桌面,吸引她的注意:“要不要,来个长期关系?领日薪的这种。”
他后半句无比真诚实在,偏有些人满脑子的高糊马赛克,半点想不到好:“全年无休,你受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气死了的季总:我好难,我都第三次表白了。这女人为什么还是只馋我的身子,是我的钱不够香吗?
贝勒烤肉&焖笋&荷叶鸡&滋阴补肾汤:我们才难,我们要凉了,你们到底吃不吃!
*
感谢在2020-04-28 22:37:20~2020-04-29 21:0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26516014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星际水手、咕咚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半半 5个;燕子家的金窝、随遇,而安 2个;-九丸、未已HHH、緹菈洣蘇、张张张张娉、大鸡腿、最爱北倾的净白、杨橘子、Bubbl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遇,而安 57瓶;珩珩 53瓶;小竹鼠 32瓶;不慌不忙地成长 20瓶;霍巴特、爱书的添麻麻、晴猫猫9 10瓶;月半半 7瓶;温文尔雅淡然如水、水影月色、我爱粥粥粥 6瓶;捧猫少女、杜妍、挽兰芷步阡陌、昀の憶、故事洒落天涯、睡的香、翊轩、一颗甜甜枣、38739591 5瓶;宋小猪 4瓶;菜菜菜菜籽油、喵小七、战战&羡羡的陈情、微醺酒窝 3瓶;吐个泡泡、yiho、Karen 2瓶;TzuTing、猪猪家的小兔儿、farewell、靴子、JasonYLing、文卓、细辛不过Q、清秋、爱嗑瓜子的仓鼠、离沐颜、奈奈呀!、叫什么是个问题、29674798、张张张张娉、嘻嘻_、20746924、N_nuan、凉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第六十五幕
季清和受不受得了尚未得知, 沈千盏很快就遭了口无遮拦的报应——那一桌子菜,她连一口都没机会碰。
和苏暂赶往《春江》剧组的路上, 沈千盏不止一次后悔,话这么多干什么?要是她能少说点,贝勒烤肉焖笋荷叶鸡哪个不是她的盘中之物?
——
萧盛的剧组发生了暴力冲突事件。
这原本也不关沈千盏的事,结果中途接到了宋烟经纪人的电话, 告知她, 宋烟被误伤送医。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八卦闲谈、娱乐新闻全跟约好了一样,实时登报。
沈千盏从接到消息, 到赶到《春江》剧组, 已是晚上八点。
现场打砸的痕迹已被清扫了大半,只零星一些机械设备的残片和破损的道具堆积在角落里, 还未丢弃。
拍摄场地内留了位剧务,年初无锡雪灾时,沈千盏与他打过交道,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发现对方的同时,对方也看见了她,急匆匆地拍了拍裤腿,迎上前来:“沈制片。”
沈千盏点点头,先问萧盛:“萧制片呢?”
剧务是萧盛特意留在这等沈千盏一行人的, 闻言,一五一十汇报道:“萧制片陪着两位导演去警局录笔录了。”
沈千盏又问:“有人伤着没?”
剧务那张脸一下跟吃了黄连一样,苦耷了下来:“宋老师被误伤了, 已经有人陪着去了医院。眼看着都要杀青了,你说这都什么事啊。”许是憋了很久,这一开口,他喋喋不休地抱怨个不停:“《春江》开拍后就没顺利过,年后遇上雪灾,停工了大半个月,损失数以万计。这都准备杀青了,导演和监制居然打了起来,还闹上了新闻……”
沈千盏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这些都好解决。”
“我是接到宋烟经纪人的电话才知道这边出了事,本来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们苏总不放心,让过来瞧瞧,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地方。”
剧务领着她到事发点,带她看了看现场。
倒没有沈千盏想象中的血流一地的血腥场面,地面上干干净净的,顶多就是碎个保温水瓶,淌了一地的开水。
“我当时在树底下抽烟了,入镜穿帮了,被赶去那了。”剧务指了指路边那排行道树:“等我发觉摄制组闹起来时,那几位哥已经打了起来。伤得倒不严重,就是起了点冲突。谁知碰倒了烛台和灯光架,误伤到了宋烟老师。萧制片从酒店过来的时候,宋烟老师已经紧急就医了,听说是伤到脸了……”
他越说越小声,到最后声若蚊蝇,连看都不敢看沈千盏的脸色。
宋烟杀青后会立刻进组拍《时间》,这事《春江》剧组上下全都知道。
监制也给宋烟行了方便,将她剩余的戏份全部集中到一处,几天内拍完。因为这事,其他演员不满,早前就闹过一场风波。
今天的事虽说是导演与监制之间的矛盾,但与宋烟并非完全无关。
只是这里头的歪歪绕绕他说不明白,他就一个剧务,说多了倒像是在搬弄是非,平白惹得一身腥。
眼下重中之重的事,就一件:宋烟伤到脸了,不止会耽误《春江》的戏,也会耽误沈千盏的进度。
沈千盏自然发现了剧务的搪塞。
萧盛估计对她的插手很不满,所以才留了一个事发之时在三百米外抽烟的剧务来给她解释情况。
她倒也理解。
毕竟萧盛在她心目中就是个不折不扣小肚鸡肠的伪君子,总分不清轻重缓急。
她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借口查问下宋烟那边的情况,转身去外头打电话。
苏暂见她走了,四下看了看,给剧务递了根烟:“这事挺棘手的,我们这原本等着宋烟老师周六进组的。”
剧务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干笑了两声:“这种意外谁也想不到。”
苏暂见他点了烟,凑上去跟他借火:“你在《春江》的时间比较久,之前就没发现导演和监制哪有不对盘的地方?”
——
沈千盏出来后,在路边给乔昕打了个电话。
出发前,她安排了乔昕和生活制片去医院看望宋烟,了解伤情。估摸着时间,两人这会应该已经到医院了。
可惜,情况并没有沈千盏想象得这么顺利。
乔昕并没有见到宋烟,也没瞧见宋烟的经纪人。甚至电话不通,根本无法联系上宋烟的团队。
沈千盏思考了数秒,沉吟道:“你们先回来吧,我想想办法。”
挂断电话后,她先联系傅徯的经纪人,得知傅徯已经结束今天的拍摄回了酒店,开门见山道:“傅老师现在和宋烟在一起吧?”
那端沉默数秒后,显然是觉得没必要再瞒着沈千盏,利索地报上了一个地址。
沈千盏等苏暂问完情况出来,也不急着知道真相,拉他上了车,先回酒店。
她没直接蹦着目的地而去,交代司机绕路,先去街口新开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又去小吃街打包了一份炒面,途中走走停停,不是这家包份糖炒板栗就是那家打包点鸭脖。瞧着跟春游踏青似的,半点没有紧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