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遇见的那些人大部分都会嘲笑盛鸣瑶天资不行、毫无天赋,哪怕是后来说着“心性尚可”,可也总爱明褒实贬地加上一句“可惜天资不足”。
盛鸣瑶偏不信邪。
旁人越是这般瞧不上她,她越是要闯出一条自己的路!
苍柏再次笑了起来,与以往不同,此刻的他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欢愉,与之相对的是他漫不经心的话语:“那我去将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杀了,好不好?”
语气随意得似乎还不如之前讨论‘晚上吃什么’的时候认真,可实际上,苍柏又真的是极为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盛鸣瑶希望如此,苍柏倒也不介意帮助这个难得看得顺眼的人类完成心愿。
“……不好。”
盛鸣瑶将头埋在苍柏的胸口,含糊不清地回应道:“——我要自己杀。”
这样也好。
“好,那就留给你自己杀。”
苍柏微怔,旋即又是一笑,左眼下的泪痣愈发衬得他五官精致。在敛去了周身蓬勃的杀气后,苍柏一手揽着盛鸣瑶,让她完全靠在了自己怀中,而后抬手将布下的隔音罩撤下。
刚被人从夺命青雾中解救出来的剑宗三弟子显然没功夫注意这些小事,他们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正在与祸月论辩的大荒宫汲南长老大弟子长风身上——毕竟,这关系着纯戴剑宗的小师弟范子陵到底能不能活着回去。
被自家师父退出来历练的长风木着脸,机械地说着僵硬的台词:“祸月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可能!”祸月阴冷一笑,嘲讽道,“这小子祖上与我有旧怨,更何况当日出言不逊——我曾对天发誓若再遇上范氏族人,绝不留情!”
若不是看在汲南的面子上,祸月早就动手了。
作为大荒宫的长老——更多人默认他为大荒宫掌门,汲南早已迈入化神之境,祸月虽然敢戏弄那三个纯戴剑宗弟子,可面对汲南她心中怵得很。
“纵你身份不俗,难道如今仅凭三言两语就想让我违背誓言吗?”这话同样是说给一来就禁锢了祸月,而后便闭目养神不再插手的汲南听的。
任修抱拳道:“倒也非如此,冤冤相报何时了……”
仰仗着有化神初期的大能汲南坐镇,一旁的剑宗三人也加入了劝说的队伍,一时间场面好不热闹,反倒是刚刚从大荒宫前来的汲南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不对劲。
刚才那边分明没有露出丝毫气息,如今却……!
静静立在一旁的汲南陡然睁开了眼眸,立即锁定了角落中的苍柏。
美人树下的少年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冲着汲南微微一笑,做了一个口型。
……
盛鸣瑶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又换了一个地方。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的盛鸣瑶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在十分镇定地掀开被子下床后,她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圈房间内的布局。
室内的布置以木质家具为主,风格简洁明快,床头触手可及的小木柜上还放着一套新的衣裙,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一看就是为她准备的。
压在衣服底下的,是一块墨色的留影石。
这东西在修仙界很是普遍,盛鸣瑶将留影石拿在手中坐回床上,按照用法将指尖点在石头上,苍柏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阿鸣姐姐若是醒了,不要害怕。之前的事情已经解决,我们已经被大荒宫的汲南长老接入了大荒宫内。]
[想要拜入大荒宫,需要接受门派考核,在此之前,长老会让我们先跟着学习几日。你醒来后,可以来隔壁的三乾门寻我,到时候我们还能一起前去新缘堂听课。]
[若是遇见奇怪的人,阿鸣姐姐不必担忧,汲南长老已经在你的衣服上留下了防御手段。]
南面开着的窗户从缝隙中泄露出了一丝阳光,隐约有些交谈声从缝隙中传来,越发衬得留影石中的少年音清浅柔和,顺着那几丝光线织出了一片静谧的温柔。
听完苍柏的留言后,盛鸣瑶下了床,换上了碧色衣裙,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脸上用裂容草伪造出的伤疤已经褪去后,才半开了门,倚在门后用眼睛扫了一圈外面的景象。
“……你之前手抬得太高了,这样容易脱力。”
一个穿着蓝色内衬外招浅黄薄纱的女子站在草地里,细声细气道:“我之前记得长风道友之前说过,大部分女子的身量都不如男子,若是对战时,我们将手抬得太高,反而会被人找准空隙。”
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举着剑的小姑娘。
穿着粉衣的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身量也不高,大约比盛鸣瑶矮一个头的模样,此时握着剑站在紫衣女子面前,圆滚滚的眼睛眨呀眨的,活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小兔子。
盛鸣瑶手指轻轻挠了下掌心,感受到两人周身纯粹鲜活的气息,面上也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有点可爱。
粉衣小兔子认真地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一道轻蔑且恶意满满的声音传来——
“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你们还不如尽早滚回泥地里去。”
“啧……这可真是什么人都敢出来拜师了。”
还真是耳熟的恶毒口吻。
盛鸣瑶撩起眼皮,果然来者正是那日曾在成衣铺中有一面之缘的韩小姐。
场中起了争执的三人均未发现躲在门后的盛鸣瑶,那紫衣女子似有不忿,可终究垂下眼帘,没有开口辩驳。
“这剑呐,也是有区别的。”
韩怡月轻蔑地瞥了眼紫衣女子,随后抽出了自己镶满了各式各样宝石的佩剑,在太阳下,剑柄上的红色宝石闪闪发光。
“比如我这把——”
“哇,还真少见呢。”
慵懒的女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听‘咯吱’一声,一个身着碧绿色弟子服的女子悠哉悠哉地从坤五房中走了出来。
艳色绝世,璀璨夺目。
身着粉衣的阮绵呆呆地看着这个女子,一时间竟觉得就连韩怡月手中剑上的宝石都被她衬得黯淡无光。
韩怡月正想显摆卖弄却被人打断,顿时羞恼万分,到未曾注意盛鸣瑶正是当日成衣铺子里遇见的‘丑八怪’。
“你这个五号房的病秧子插什么嘴?”
先是‘丑八怪’后是‘病秧子’,这位韩小姐口中还真是没一句好话。
“我没想要插嘴,我只是在看你贩剑啊。”
盛鸣瑶双手抱臂靠在门边,眉目之间溢出的嘲讽,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发现。
韩怡月完全不是她的对手,涨红了脸反驳:“丑八怪瞎说什么!你何时见我、见我贩……”
最后那两个字始终无法出口,韩怡月这才恍然自己被盛鸣瑶带进了沟里。
“你不是贩剑,为何要将那把还未开刃的剑抽出来展示,难道不是在向二位小姐推销吗?”
盛鸣瑶懒洋洋地倚在门旁,抽空对粉衣小兔子投去了安抚的一笑,又抬起手,掸了掸空中看不见的灰尘,漫不经心地接着开口。
“——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贩剑贩得如韩小姐一般清新脱俗的人,实在是别具一格。惹得我这个久病之人都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为你喝彩啊。”
若论起阴阳怪气,盛鸣瑶还真不觉得自己会输。
作者有话要说: 阮绵是可可爱爱真·兔子
会咬白莲花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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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唤我一声“松柏”
阮绵终于没忍住笑了出声, 她在族中时也是娇惯长大, 只是没怎么接触过人世, 因此笨嘴笨舌,之前几次交锋都落于下乘。
而盛鸣瑶就不一样了。
不就是阴阳怪气么, 老本行了。
还记得在般若仙府之时,盛鸣瑶与游真真的第一次正面冲突,就是因为狭路相逢的口舌之争,两人谁也不愿退让。
当时的游真真可是威风八面的炼药长老游隼的爱女,况且当日沈漓安、朝婉清皆站在她那一边,在这种情形下盛鸣瑶尚且不惧,又何况是如今在一个小院子里?
站在一旁的韩怡月显然被盛鸣瑶气得不轻,她鼻翼翕动, 气得脸颊通红,偏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还不等盛鸣瑶接着开口,韩怡月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居然帮那人说话, 我看你是不清楚她的身份吧?”
话一出口, 紫衣女子顿时脸色惨白, 韩怡冷哼了一声, 又骂了句极为难听的脏话,惹得倚在门旁的盛鸣瑶再次皱起了眉头。
韩怡月没有给盛鸣瑶开口的机会,说实话, 她心里是有些怕这个容貌艳绝的女子。
这种怕也不单纯是害怕,韩怡月说不出来时为什么,但她直觉盛鸣瑶与之前任由她欺负的那几个人不同。
韩怡月心中其实也怕自己再出丑, 因而连忙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然而哪怕是急着走,韩怡月在路过那紫衣女子时还不忘以袖掩鼻,将一个娇滴滴大小姐的姿态做足了。
“什么脏东西也敢来……真是厚脸皮。”
盛鸣瑶见韩怡月已经离开,倒也没急着去三乾院找苍柏,她向前一步,直接双手撑着长廊的栏杆,轻巧地侧身腾空一跃。
伴随着粉衣小姑娘的惊呼,盛鸣瑶稳稳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之前盛鸣瑶随手拿了根簪子将一部分头发盘在了脑后,此时随着她的动作有一小缕碎发飘落脸侧,盛鸣瑶也不在意,拍了拍衣袖的褶皱,扭头冲着小姑娘笑了一下。
阮绵常常听人说‘美人如花隔云端’,可没人告诉她,当一个绝色美人近在咫尺时,竟会是如此得令人惊心动魄。
“我…我叫阮绵。”兔子似的粉衣小姑娘率先向前一步,“你可以叫我绵绵、阿绵,什么都可以。”
——美人姐姐叫我什么都可以!
小姑娘的软乎乎的脸颊像是刚出炉的包子,怯生生的眼神又很像是垂耳兔,可可爱爱的小姑娘总是能激起更多人的怜爱。
盛鸣瑶当然也不会对这样一个小孩子怀有什么敌意,她嘴角上扬,原本锋利的五官顿时变得柔和:“你叫我阿鸣就好。”
盛鸣瑶不愿意取假名欺骗她们,但也不愿过早的暴露自己的本名,因此同样采取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阿鸣……这个名字真好听!”
阮绵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湿漉漉的眼睛定格在了盛鸣瑶身上,再也舍不得挪开。
不怪她如此做派,毕竟骨子里流着狡辛兔族的血液,爱美人根本就是天性使然。
盛鸣瑶也不在意小女孩儿的灼灼目光,她将目光投到了在场另一位女子的身上。
阮绵身旁的紫衣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身姿窈窕,容颜姣好,眼波流转之间很是有几分媚态,与寻常的闺阁女儿不太相同。
“妾身……”紫衣女子下意识说出这两个字后又连忙住口,神色惊慌地开口道,“我叫锦沅,你直接叫我锦沅便是。”
——她显然还没从之前韩怡月骂她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感知到锦沅如今的惊慌失措,盛鸣瑶知道此时自己无论怎么安慰都是徒劳。更何况如今几人初相识,若是说得太多,反而有交浅言深之嫌。
“我的同伴让我醒来后去三乾院找他,说可以一起去‘新缘堂’听课。”盛鸣瑶将话题岔开,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不去听课?”
“今天上午的课,我们不是很感兴趣,因此就没去。”
阮绵放下剑,细细与盛鸣瑶解释起来,一旁的锦沅见盛鸣瑶对她并无异色,情绪也放松了许多,偶尔还会补充几句。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向了不远处的凉亭。
凉亭位于草地的西北角,这个位置很奇怪,周围也没什么可供吟诗作赋的美景,只有亭子东面处有一个小小的鱼塘,里面有几条普普通通的小金鱼。
这样的景色完全勾不起观赏者附庸风雅的心情,反而因那些杂草而显得荒芜。所以哪怕是休息时,六坤院中别的女孩儿也不怎么愿意靠近,反而都愿意聚在长廊的另一端热热闹闹的说着话。
如今倒是方便了三人叙话。
在交谈中,盛鸣瑶大致理清了大荒宫春炼的试炼过程。
首先,先检测过上山的弟子都有一定资质后,大荒宫会每日让人教习弟子一些基础入门的自卫方式,其中包含剑招、刀法、鞭数、甚至还有一些稀奇古怪杂七杂八的武功套路。
只要你对这门课感兴趣,那你随时可以去新缘堂听课。
然而,这其中独独没有开设教习弟子修炼的课程。
其次,在这过程中,如果出现肆意斗殴\\伤人的情况,那么就会被直接逐出大荒宫。
最后,弟子在之后要经过三个试炼才是正式通过了春炼,才算获得了留在大荒宫的资格。
盛鸣瑶刚一听见这么多消息还觉得头大,可是越到后面越是思路清晰。
简而言之,这春炼好比高考,大家各显神通。
像她这种曾经修炼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神奇经历,简直类似于考试作弊一般的存在。
“还有那个韩怡月。”
阮绵瘪瘪嘴,圆圆的眼珠子一转,偷偷瞟了盛鸣瑶一眼,不着痕迹地开始抹黑韩怡月:“她仗着家中有些钱财,自己资质极差就罢了,偏偏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有事没事就来找我和锦沅麻烦。”
“不过别人怕她,我可不怕!”
锦沅看着阮绵跳脱的样子,总带着几分哀愁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笑意,转而也提醒道:“阿鸣,你今天与韩小姐有了口角,这几日千万要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