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起坐都没问题,就是动作幅度不能太大。
见他这般,顾软软有些急了,中午那会真摔出问题了?
那时候她把人拉起来,还没问他痛不痛,要不要去医馆,他忽然就脸色沉了,虽没发脾气,但明显的不高兴,问了几句他也不说,反而脸色愈发的怪异,后来顾软软也恼了,无礼擅闯自己屋子的是他,他怎么还火上了?
彼此都觉得错的是对方,都在等道歉,最后不欢而散。
叶宴之摆手,正想说没事不是摔的,顾怀陵带笑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两做什么呢?”叶宴之回头看了一眼未来大舅子那双微笑的眼,心里抖了抖,顿时乖觉了,“没事没事。”
不敢当着顾怀陵的面缠顾软软,转身离开。
顾软软见他走路姿势无碍,想了想,没有追着问。
刚拉椅入座,正要悄悄再回头再看一眼自己的生命源泉的时候,顾怀陵也随即入座,温和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下午让你背的那几序,再默一次。”
叶宴之扭头幽幽的看着顾怀陵。
我不是已经背过了???
看懂了叶宴之眼里的话,顾怀陵微笑不改,青衫温润,神色温和的解释,“多背几次才能加深记忆。”
叶宴之血泪往肚子里吞,嘴角上扬勾起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
“好的。”
………………
叶宴之背了小半个时辰的书后,晚饭做好,白瓷的大汤碗里躺着被揪成一个个的面疙瘩,红油上漂亮点点翠绿葱花,低头一嗅,又麻又香的霸道香味闯入鼻尖。
叶宴之起筷,嚼劲十足的面疙瘩让他满足弯眼,又喝了一口汤,虽是红油的,但在叶宴之的接受范围之内,既辣又麻,热乎乎的下肚饥饿的腹部瞬间涌上层层满足。
抬眼扫了一圈四周,就连口味清淡的顾怀陵碗里都不能避免有些辣子,只有自己是完全的红油,叶宴之满足弯眼,还是顾妹妹好,才几天就准确知道自己能吃多少辣了。
看似认真吃饭,余光一直注视着顾软软。
顾软软正垂眸小口小口喝着汤,随着她的动作,脸颊一鼓一鼓的,嫣红的唇瓣一开一合,偶尔咬咬唇珠,兴许是辣了点,小巧挺翘的琼鼻隐有汗珠,叶宴之觉得自己疯了,明明从前是一丝汗臭味都闻不得的。
现在居然看着她鼻尖的些许汗珠自己都觉得好可爱啊。
一直低头认真吃饭的顾软软僵了僵,捧着碗,正要微微侧身,谁知叶宴之先她一步动作,右手吃饭不停,左手若无其事的后弯揉着腰,漂亮的双眉微拧隐有川字。
顾软软侧身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睫毛颤了颤,悄悄去看叶宴之。
他这是摔伤了吗?
叶宴之没有看顾软软,吃饭的极其认真,只是眉间痛色更浓,揉着后腰的左手也一直没收回来。
顾软软不时担忧的望向他。
一直没有抬眼的顾怀陵后槽牙紧了紧,很好,坐着看书一下午都没见你腰疼,吃个饭,你还矫情上了。
今天先生来说的时候,自己还反省了一番,确实,他一个懒散少爷要他马上适应自己的强度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正想着松一松就看到了这一幕。
呵,松什么松?
果然还是功课太少了。
今天顾怀陵罕见的没有洗碗,吃完饭后就直接拽着叶宴之的衣领走了,叶宴之被拽走也不恼,因为太开心了!
这是叶宴之吃过的最畅快的一吃饭!
顾妹妹一直在看自己,一直!!!
浑身都写满了兴奋的叶宴之,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回了后舍后就在院子里打起了拳,顾怀陵也没说什么,兀自进了屋,叶宴之足足打了三套拳,呼吸微喘时兴奋才稍缓,心情非常好的回屋看书。
谁知刚拉椅入座,顾怀陵就放了一张纸在他面前。
“半个时辰,答。”
叶宴之看着上面的题,都是自己这几日学过的,看着烛光下眉目都有些冷硬的顾怀陵,不知为何觉得他心情可能不太好,吞了吞口水,小声道:“这些先生今日不是考过我了吗?”
“先生是先生,我是我。”抬眉看着叶宴之,“还是说你想考其他的?”
叶宴之瞬间坐直身子,“就这个了。”
研墨提笔。
一个时辰后,叶宴之脑门一头包的出来透气,满脸的生无可恋。这几日自己确实在认真念书,而且今天先生也夸自己了,底气十分足,谁知顾大哥看后,只看两题就足足找了十多处错误或不当的地方,看着顾怀陵似笑非笑的眼,白天被先生夸的有些小飘飘然的心情立时没了,甚至还在想这几天自己真的在认真看书吗?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能思维不严谨到这种程度?
顾怀陵一脸和气的把叶宴之说的的直接怀疑人生了。
在廊下默默站了一会,夜风拂过,脑子也有些清醒了,回想刚才顾怀陵点出来的种种,确实是自己没有答好,长长舒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正准备回屋,余光忽见院前小小石灯旁边划过一抹粉色的衣摆。
粉色的衣摆?
叶宴之精神一震,无声的向院门走去。
………………
顾软软站在院门旁边,小脸满是懊恼,咬了咬唇。
刚才看到叶宴之了,本想神色自然的去问一问他,只是见他站在廊下,眉目紧锁似乎有些不愉的模样,就没有进去,想着他应该在想事情。好容易等他神情松动了,刚想抬脚进去,想问一问他是不是真的摔到了,若是疼,一定要去医馆,不要忍着。
谁知他抬眼的那一刻,脑子还没回神,身子就自动躲到一边来了。
为什么要躲啊?
顾软软咬唇,弯弯柳叶眉紧颦,右手成拳去敲自己的额头。
你躲什么呀?
莫名其妙把自己弄的很尴尬你知道吗?
第三下还没来得及敲,手腕传开阻力,抬眼看去,是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自己手腕,微沉的嗓音也从头顶传来,“好端端的,打自己做什么?”
顾软软顺着他袖口的银羽往上看去,就见叶宴之正眉头微皱的看着自己,下颚微紧,微凉夜风中那双漂亮的眸子也有些凉。
“为什么要打自己?”
叶宴之再问。
出来时看到她真的在一旁时,那种欢喜还没涌上头,马上就见她握着小拳头在敲自己脑门,哪怕微弱烛光下都能看到她光洁额头有些红,心疼又生气,动你一根头发丝我都舍不得,你怎么还能自己打自己呢?
不用看他沉下的眉眼和紧抿的唇顾软软就知道他生气了,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呀?
顾软软想问又不敢问。
今天叶宴之穿了一身绛紫衣衫,玄金黑带束腰,衣摆袖口是繁复的银羽,夜风拂过,院前小道两边的石灯烛光微曳,银羽也跟着熠熠生辉。本来他沉下脸的时候自小养成的气度就会流出,再有本就昭显着贵气的紫衣加身,更是贵不可言。
顾软软不想回答那个问题,因为刚才自己只是犯傻了。
手腕还被叶宴之握在手里,他笑起来像个小太阳,掌心也热,即便隔着衣衫也能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顾软软垂着头,耳尖微红,挣扎了要收回自己手。
谁知扯了几下手腕阻力还在,顾软软正要加大力气,叶宴之先她一步往后拉,顾软软遂不及防的随着他的力气往前踉跄了一步。
抬头,有些惊愕的杏眸不解的看着他。
叶宴之慢慢弯身,视线和她持平,定定看着她的双眼,脑中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幕幕,看着她眼中的懊恼和小小的担忧,挑眉,“你是来问我,有没有伤到?”
两人挨的不算近,可顾软软连他的下睫都看的清清楚楚,扭头看向一侧,小小的点了点头。
叶宴之:“没有受伤,不是你推的,是今天下午自己扭到了腰。”
顾软软震惊的看着叶宴之,有些生气了,既然不是我推的,那你为什么要故意揉腰给我看呢?
随着顾软软的怒气上涌,越发圆润的杏眼里是慢慢顷身凑的更近的叶宴之,叶宴之沉默又莫名让顾软软觉得有些压力的视线一直定定看着顾软软的眼睛。
随着他慢慢靠近的动作,顾软软呼吸都凝住了。
叶宴之的脸停在了一拳之外,两人视线一直对视。
忽然展演一笑,眉眼舒朗,俊朗清隽,精致又惑人,顾软软以为这都几天了,自己该习惯他那张脸了,那次的鲜衣少年已经让自己惊艳过一次了,自己该习惯了,可现在微凉夜风中,一个简单的笑,顾软软还是看的痴了。
“因为我想让你看我一眼。”
叶宴之眉眼都带着餍足的笑,“你看我一眼,我就十分高兴了,可是———”
垂眸,长长的眼睫盖住了他的眸色,只能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眉毛和内双眼尾却狭长的眼睑,声音有些低,夜风却将他的话异常清晰的送进了耳畔。
“可是我更不愿意看见你担心,不想看到你的皱眉,我舍不得。”
高兴是真的高兴,今天的晚饭是自己小半辈子吃的最高兴的一顿饭了。
只因为你在看我。
可那种身心都满溢的感觉,再看到她懊恼皱眉的时候,刹那间都没有了。
只剩心疼和自责。
轻叹一声,抬眼,笑望着呆住的顾软软,声音有些颤,神色很是专注,“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你也别皱眉了好么,恩?”
最后的一声恩,带着祈求,低低沉沉的进入耳畔的时候,连耳骨都在发麻,明明才入夏,还不到雷雨季,但心里已经起了平地旱天雷,响的顾软软什么都不会思考了,只瞪圆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叶宴之。
小脸早已红透。
看着顾软软红着脸瞪自己,叶宴之眨了眨眼,忽然想到她上午的时候也是这样瞪自己然后马上就生气了。
马上,生气了???
瞬间从有些生气的情绪中彻底回神。
我去,刚才一着急,把心里话全说了???
咬牙,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叶宴之迅速想着对策。
顾软软还没回神,手腕忽地更紧,然后就听得叶宴之凶巴巴的道:“是我自己坦白从宽的,你不许生气。”
顾软软眨了眨眼。
我有生气吗?
顾软软一时不言,叶宴之更急了,想也不想的丢出一句。
“你要是生气,我就自己再摔一次,把假的变成真的!”
顾软软:“…………”
这话出来,顾软软什么情绪都没了,只剩哭笑不得,叶宴之回过神后也是满脸懊恼,懊恼刚才那句话没过脑子,左手响亮的拍了一下脑门,准备继续补救,谁知还没开口,就见顾软软忽地笑开了。
白嫩的小脸上笑眼弯弯,一对小酒窝明晃晃的跑了出来。
叶宴之眨了眨眼,也跟着笑了。
现在的气氛实在太安静也实在太好了,叶宴之不想提顾大哥劝的收敛,只想跟着身子和脑子的本能走,满脑子都在叫嚣,叫嚣着将自己的心思告诉她。抿了抿唇,呼吸微急,“顾妹妹,我——”
“你们两在做什么呢?”
林婆婆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上次对你说的话是真的!你对我是什么想法呢!
叶宴之闭眼,将差点喷出去的一口老血咽了回去,迅速转身将呆住的顾软软挡在身后,回神就见林婆婆站在不远处抱胸挑眉看着这边。
叶宴之脸皮厚,也不觉得害臊,正要出声问安,手里一空,刚回身就见顾软软捂着脸迅速跑了出去。
叶宴之:“…………”
林婆婆早就看到了,因为早就知道两个孩子对彼此感觉是有些不一样的,老了,也不在乎什么俗世礼节,就想看看少男少女彼此爱慕的模样,自己瞧了也欢喜,也能想想自己当年的青涩但十分美好的模样。
一边悄咪咪看一边还有心想着明天要买鲫鱼豆腐黄豆,要给软软好好补补,她那小包子是真的不怎么大。
但美好的心情在叶宴之拉着顾软软往前一拽的时候,突然就没了。
不知为何,忽然就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这种感觉一起来就出不去了,再想到就算小包子变成大包子,自己看了高兴没错,但最终最高兴的还是那头猪的时候,就更不爽了!
午后去找软丫头真不是为了做小衣,是发现中午的时候他们两氛围有些不对劲,想着能不能开导开导,宴之也是个好孩子,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少年人嘛,第一次爱慕的姑娘,谁都控制不住,可以理解。
现在想想,呵,幸好偏题没问!
自己慢慢拱!
叶宴之目送着顾软软,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路尽头才回神,叹了一声,正要抬脚去和林婆婆说话,就见林婆婆哪怕在夜色中也对着自己翻了一个异常清晰的白眼,然后直接抬脚走了。
莫名其妙被丢了个白眼的叶宴之:???
顾软软走了,林婆婆也走了,叶宴之独自站在院门前,夜风吹过衣摆摇动,叶宴之莫名觉得有些凄凉,也不回屋子,走到了顾软软刚才站着的地方默默蹲下,这里似乎还有她的味道。
随手扯了一根草叶子叼在嘴里,眉头皱着,眼睛咕噜咕噜的来回转。
这样下去不行啊!
自己也察觉到了,是有些急,毕竟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一个月,软软又内向,让她接受自己确实有些难。
可是———
现在不仅有大舅子在前面拦着,好像还加了个林婆婆???
这样下去,哪怕自己后年真考上了秀才,怕是连软软的小手都没能摸到一下!!!
不行,得想改法子改变这个现状才行。
第三十九章
第二日清早, 吃过早饭后, 叶宴之神色如常的跟顾怀陵请假, “顾大哥,你上次让我买的书我忘了,我现在去买。”顾怀陵点头,叶宴之又问他,“你有什么要买的么, 我一并带回来。”现在身无分文一心只想抄书挣钱的顾怀陵摇头,“不用了, 多谢。”
叶宴之点头, 换了身衣服拿着书单迅速出了门。
出了私塾后没有往城南的张记书铺走,而是去了趟钱庄换了银票, 带着银票就去了绸都酒坊找郝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