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容千丝
时间:2020-06-21 09:35:21

  “久而久之,贺若氏与我夏氏有了嫌隙,恰好咱们这儿茶马道上的某任官员贪渎,以劣茶换取良马被识破,引起赤月国各族的愤慨,坚持终止互市。”
  夏暄若有所思:“此事……按理说不难解决,何以诱发两国兵戎相见?”
  乐云公主用茶刷扫下案头如尘烟的茶末,顺手将汤瓶置于风炉,眉眼如星落平湖。
  “殿下应知,宣国历来自诩天·朝上国,对其余三国乃至海外众岛一贯自傲。一开始,先帝罢免了那官员之职,派了永安侯向贺若氏赔礼,岂料无独有偶,永安侯不光中饱私囊,还闹了桩丑事……”
  见晴容茫然不解,乐云公主以热水协盏,低声解释:“我那会儿还没出生,全凭长辈们闲谈时讲述——永安侯随行的三儿子,醉后见色起意,调戏你们族里一姑娘,事后不愿娶为正妻,而姑娘也不肯为妾,不了了之。”
  “嗯,我赤月女子大多烈性,不肯低人一等。”晴容语带感慨。
  乐云公主又道:“那时赤月王,是九公主的祖父;王储,是令尊的长兄……”
  “我大伯父?北顺郡王?”晴容面带惊色。
  “是,据说他生来好武,意图踏马四方,开疆拓土,因接连受辱,起兵而攻。西军守不住,连失三城。而其时大宣的余大都督,就是殿下的外祖父,正和北冽周旋,无暇顾及。赤月王储尝到战胜之喜,难免不自量力,更计划倾举国之力,攻打大宣……”
  晴容惊呆:“这、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也未免太荒谬了些!”
  “确实,”乐云公主提瓶往沿盏壁注水,右手执筅点击,“先帝见形势不妙,如真调动余家北军迎战,便绝不止‘攻城略地’,而是双方厮杀、血流成河。这连串的事端由大宣用人不当、官属行为不检点而起,我祖父提议,效仿前朝通婚祖制,从宗亲中选一位公主,嫁予赤月王储。”
  晴容暗暗捏了把汗。
  乐云公主续道:“可你大伯父一心主战,哪里愿意迎娶大宣公主?反倒是……令尊,在负责谈判过程中,结识了使臣安远侯之幺女,一见倾心,主动求娶,以联姻达成两国和平。先帝即刻封安远侯为安远公,又封其幺女为郡主……”
  “是我外公和我娘?”晴容百感交集。
  “不错,”乐云公主把点好的茶推到她面前,“令尊深知,赤月国由多族组成,风俗习惯各有不同,彼此能团结和睦已非易事,再说以各族联合兵力,小仗小胜几场不难;但真要打下大宣半壁江山,即便倾尽举国之力,亦未必有一半胜算。”
  晴容颔首:“正是,更何况东西民俗文化差异极大,就算赤月国大捷,亦难久治,不如一人退一步,恢复百余年来的平和安顺,以免生灵涂炭。”
  乐云公主示意她趁热品茗,补充道:“可你大伯父不依,好像闹得颇为严重,具体的……我不得而知了,只知他被当时的赤月王剥夺王储之位,撵去驻守北域以西的苦寒之地。‘北顺郡王’的封号,还是令尊即位后,才予以加封的。”
  夏暄忽而发问:“姐姐意思是,时隔三十年,两国再结姻亲,惹怒了那位北顺郡王?”
  乐云公主失笑:“我可没敢诋毁九公主的大伯父,全因殿下方才那么一说,我记起年幼时听来的传闻,到底多少是真,多少以讹传讹,以我一己之力,没法判断。”
  夏暄眸光一沉:“九公主有何论断?”
  “大伯父极少回赤月王都,兼之我七岁上山,这么些年来,和他仅有两面之缘,只记得他魁梧健硕,面容阴翳,不爱言语。若说我这小侄女的联姻,令他糟心,甚至阻碍了他的事……真要派人来杀我,不是没可能。”
  晴容从乐云公主口中听得从无机缘谋面的外祖父、因生她而难产的母后,还有疏远她、冷落她的君父、未知敌对势力的追杀……念及自身多舛命途,两眼水雾缭绕。
  夏暄早在遇刺那夜得悉她的艰难处境,料知她心里不好受。
  想偷偷握她的手以作安慰,却未敢当长姐之面而为之;试图伸手拍他的肩,又觉无济于事。
  若能搂在怀里温柔安抚,便好了。
  良久,晴容叹道:“菀柳宁死不作供述,香铺子又无迹可寻,人证物证皆无……从何查起?”
  夏暄温声道:“事在人为,往后咱们得加倍小心谨慎。九公主若有任何犯难,既可让崔内人跑一趟,或依照你我之约,在行馆外的大树挂灯,以奇偶传信,白天黑夜皆可。灯笼亮起,经对面的樊楼别居、西城平胜坊、蒙阳书院、怡心茶馆……如烽火点燃,一路十里绵延而去,只需半柱香时分,便能传到我东府。”
  晴容水眸圆睁,半晌无话。
  十里传灯?……只为她?
  试想她遇到难题时,命人往树上或加或减一盏灯,满城数不尽的星星灯火中,将会有数百盏灯因她而自西向东次第璀璨,无声无息,秘密连接了她和他。
  ——殿下,您不觉这法子,既暧昧,又招摇,还很像在……传情?
  作者有话要说:  晴容:怀疑他在泡我,哼唧!
  太子:自信一点,把“怀疑”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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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们o(^_^)o
 
 
第四十七章 
  因太子那句正儿八经却又惹人遐思的话, 晴容心底仿佛亮起万千灯火, 每一盏都闪烁着如蜜光华。
  她不同寻常的忸怩, 令乐云公主搁下手中茶盏,舒颜而笑。
  “殿下此举真体贴周到!何时在我乐云公主府和阿皙的府邸对面设哨岗, 哪天做姐妹的想念殿下,便可即时传达。”
  夏暄为让九公主安心,才详细告知操作过程,目下受姐姐调侃,连忙解释。
  “原本安排人员直接骑马到东府传口信,但如此一来,不仅缓慢,次数多了更容易惹人怀疑, 倒不如换个方式……反正,除去两端负责人员,中间的商铺楼宇皆奉命行事, 未知因由;且特地联系部分房舍参与, 以混淆视听, 外人很难瞧出端倪。”
  乐云公主故意揶揄他:“所以……殿下愿意给我和阿皙也来一遭么?”
  夏暄微怒, 仓促给她甩了个“适可而止”的冷眼。
  乐云公主“嘻嘻”笑道:“好吧!殿下脸皮薄,做姐姐的不跟您闹了。”
  晴容早在以孔雀之身旁听姐弟对话时,已瞧出二人交情匪浅;此番方觉, 太子对于堂姐的信赖和亲呢,不亚于嫡亲的妹妹和弟弟。
  而乐云公主表面看似骄纵,实际和太子相似, 多少存在虚张声势,像是掩盖目的,且有着玲珑通透的敏锐感知。
  在这样一位大姐姐面前,晴容不敢多言,以免被看个透彻。
  他们围绕两国旧日纷争小声议论了一阵,忽闻院外侍婢礼貌招呼:“魏亲王今日竟有闲情逸致逛扶风园来了?”
  话音略为高扬,明显在提醒阁子里的主人。
  阁内三人相互对视,不自觉凝神屏息。
  夏暄俊颜如凝了一团团暗云:“他来做什么?”
  “我回避一下?”晴容未及细想,顺手倒掉盏中剩余的茶汤。
  只听得楼下魏王笑问:“我新觅获一小玩意,特来向姐姐献宝,听说……她在接待客人?”
  “非我所邀,”乐云公主了然,笑睨晴容,“我与四弟虽亲近,可他素来守礼,从不曾擅自闯入。说是‘献宝’,实为担心你在我这儿受欺负了。”
  “魏亲王与小九私下只见过两回,算不上相熟……”晴容意欲分辩,又觉言语无力。
  至少,解释等于掩饰,事实胜于雄辩。
  夏暄皱眉起身,整理衣袍,低声道:“我瞒人耳目而来,要撤离的是我。姐姐先稳局面,将四哥撵走。”
  他让晴容坐到他的位置,随即快步绕至内侧的山水屏风后。
  待该藏的藏好、该拾掇的拾掇,乐云公主悠然发话:“四弟消息好生灵通呀!既然到门口了,上来喝口茶吧!”
  急促脚步声回响于楼梯,不多时,魏王人已现身二楼。
  他如常穿一身蓝锻大氅,内配浅青长衫,朗目瞥向晴容之际,透出如释重负感,嘴上却故作惊讶:“没想到,竟在姐姐处巧遇九公主,好生有缘!”
  乐云公主笑如花枝乱颤:“四弟,适可而止,别把姐姐当傻子!”
  魏王极力不露窘态,从袍袖翻出一小锦盒递给她,才自顾在对面撩袍而坐。
  乐云公主打开盒子,拈起内里的镂空雕玉同心球,一整块玉分别雕以梅、兰、菊、竹为题的四球,居然有白、青、黄、紫四色,球球相套,最里一球为实心,玉质上佳,雕工细腻入微。
  她取下金簪,以簪子尾部往孔中依次挑拨,四球灵活圆转而动,精巧绝伦。
  雕玉同心球不算罕有之物,但小巧至斯,且配色如天工,实在罕见。
  “为见意中人一面,你舍得把这精妙之物赠予我?”她笑眸弯似月牙,复对晴容打趣道,“那九公主可要常来呀!”
  遭长姐毫不留情揭破,魏王窘迫挠头,讪笑:“姐姐别胡说,弟弟明明真心实意前来探望。”
  “真心实意前来探望的,是我?你确定?”
  乐云公主似乎天生具备怄死人不偿命的能力,逼得魏王无言以对。
  一时间,气氛凝滞。
  晴容坐立难安,不光为此时此刻的尴尬场面,更担忧耗时过久,太子藏不住,遂温声提议:“今日天清,晴光潋滟,不如同去楼下赏花品树?”
  乐云公主悠哉悠哉把玩玉球:“我还没来得及给四弟奉茶呢!”
  魏王陪笑:“自家姐弟,客气什么?咱们主随客便好了!”
  “没出息。”乐云公主横睨他一记,丹唇嘀咕。
  晴容总疑心屏风背后随时发出声响,为制造离开之机,果断将跟前犹剩两口的茶盏端起,一饮而尽。
  柔滑且凉透的茶汤入口,甘香萦绕舌尖,似燃气一道烈火,烧遍四肢百骸,烫得她满脸绯云。
  只因她后知后觉——这茶……是太子殿下喝剩的。
  ···
  夏暄藏身在墙壁与屏风间,听长姐各种戏谑之言,已有些不耐烦;听九公主主动邀二人下楼玩赏,不知该松气还是该生气。
  他半眯眼从屏风缝隙窥望,恰恰见那少女快速喝掉他的茶,随即杏眸圆睁、羞到无地自容,又强忍着赧态的样子,有趣极了。
  他不禁大乐,几欲窃笑。
  然则当她的背影随兄姐消失在视野时,他不禁连连扼腕,一口气堵在心头,不上不下。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分,交谈声渐远,他再三静听,确认乐云公主刻意带走所有近侍,连个收拾的杂役也没放进来,才安下心头大石,缓步而出。
  日影穿过半挽珠链,柔柔落于檀木几案,映照他原先的那个天青色斗笠盏口,多了半枚浅红色唇脂印子。
  他唇角微扬,磊落前行,小心翼翼捧起茶盏,昂首饮下并不存在的茶水。
  待他装作不经意放回原处,瓷釉光亮洁净如新,柔润感散发甜丝丝的色泽。
  夏暄抿唇轻笑,回头惊觉立柱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灰影,登时面红耳热。
  “我、我渴了……”
  他下意识辩解,对上那道暗藏锋锐的目光,自知说什么都多余,索性冷声补了句:“这事,不用向阿棠交接。”
  “甘棠”躬身行礼,护他离开扶风园,步伐悄无声息。
  院外惠风吹落桃李花瓣,花香湿润带黏腻,有如脂粉敷面。
  夏暄静立片刻,正欲往侧院方向另寻歇息之所,忽见乐云公主只领一侍婢,自锦绣花丛间折返。
  他顿时脸上变色:“九九……九公主呢?”
  “和老四探讨香料呢!”乐云公主不以为意,“我怕殿下落单,特意赶回……”
  “姐姐怎能放四哥和她单独相处!”夏暄长眸迸射戾光,语调尽是不忿。
  乐云公主捂嘴偷笑:“九公主温婉有礼,又是病弱女子,不会把你四哥怎么样的!”
  “你、你存心气我不成?”
  “不然呢?殿下担心何事?四郎是正人君子,亦为九公主的夫婿人选,不应予他们相处空间?”
  她眼眸掠过狡黠光华,使夏暄窝火转身,往那一男一女的方向追去。
  “欸……殿下这是何意了?”乐云公主明知故问,提裙赶上,“您和九公主乃‘惺惺相惜’、‘无关风月’,紧张什么呢!”
  夏暄被她怄得咬牙切齿,步履匆忙地穿行蜿蜒曲折的回廊,循声靠向那两人的所在时,却犹豫停步,选择躲在雕花漏砖墙先观察情况。
  乐云公主立于他身侧,既不遂他的愿加以干涉,也不声张,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因树木假山等物阻隔,年轻男女并行的身影时隐时现;而仆使太过“识趣”,均垂首落后一丈之遥。
  虽知在长姐府上,且众目睽睽,四哥不可能做出格之事,可夏暄依旧为两人有说有笑的场景而焦心。
  他竖起两耳倾听,依稀闻四哥说了句“香油”,而后从怀内取出一白色长颈小瓶。
  “我在行宫翻了几册书,恰巧见保翠山有桃梅花,便攒了鲜花和干花,依照古书做了这香油,九公主不妨试试。”
  九公主垂眸浅笑:“此油既是您亲手所制,小九岂敢占为己有?”
  “美人香赠予美人,理所当然,”魏王云淡风轻一笑,“况且,我做了两瓶,自留一瓶足矣。此香共采用十七种物料,我倒想考考九公主的辨识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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