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容千丝
时间:2020-06-21 09:35:21

  这……有点像东府南角的遇芳园?
  往昔,她以狐狸之身闲逛时,往往只有两三盏石灯;此刻眼花缭乱,心跳怦乱,反倒不敢肯定。
  她斜斜躺靠在水榭内侧的竹榻上,浑身乏力,满心思忖:莫非今夜狐狸“陪酒”,被熏晕了?
  左侧两尺外,悠然自得地坐着一名年轻男子。
  其人衣袍松垮,面容俊毅,肌肤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铜色光泽,鼻唇周边隐约有新生须髭,侧颜线条利落中散发恣意撩人。
  他昂首举杯而饮,抬目扬眉时,意气风发,凛然生辉。
  却非太子。
  搁下杯盏,那人冲她眨眼。
  “好酒!痛快!还是京城佳酿甘醇厚实,喝起来不如北边的辛辣浓烈,但足够回味悠长!”
  晴容没来由觉脸颊发烫,总疑心这人也会耐不住美狐狸的诱惑,随时伸手乱撸,只得悠悠转动眼珠子,试图从幽暗角落搜寻太子的身影。
  然而,不晓得那混账家伙跑哪儿,竟丢下她这娇媚柔弱的小狐狸,陪同陌生男人四目相对……不怕她狐心萌动,被人拐了去?
  她鼻腔里挤出低低一声闷哼,引来那男子舒颜浅笑。
  “再来两杯!不醉不归!”
  晴容周身酸软,翻了个白眼,却听他笑道:“听说,您和她接触过数回,有龃龉也有互助,怎样?我眼光不错吧?说实话,从小到大,做哥哥的,头一回这般羡慕您……”
  晴容懵了:这人在和谁说话?我?胖狐狸?
  于是,她低头瞄向自己。
  ——没有柔光水滑的厚毛,没有圆鼓鼓的肚肚,身穿月白家常道袍,未束腰带,与她平时沐浴后所套袍子相似。
  等等,有手和脚?
  下意识抬手往上摸,隔着初夏薄衫,触手处并无绵软的两团。
  唉?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肉肉呢?
  她晕乎乎的脑子溢满不甘心,右手直接探进前襟,加以核实。
  果然,不仅紧实,还平坦。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在干嘛?是兽是人?是男是女?
  指尖寸寸滑向腹部,一、二、三……七、八,一块块倒还结实;另一只手反方向探索,在喉咙处触摸到凸起的喉结……身高体长,肌肉硬实,算是个“很实用”的男人?
  对面那男子满脸惊悚,瞪视她良晌,方回过神来,伸手至她眼前来回摇晃,笑声爽朗不失狂气。
  “哈哈哈哈!真醉了?酒量不行啊!说好哥儿俩一起泡澡呢?”
  晴容立时醒了三分:一起……泡泡泡、泡澡?
  不不不,这太奔放、太疯狂、太羞耻了!
  比和太子同床而眠、喝洗澡水、抱抱亲亲更加奔放疯狂羞耻!
  她慌忙支撑上身,勉力坐起,企图逃离是非之地,未料身体不受控制,下地时摇来晃去,差点跌个四脚朝天。
  “好端端的……怎么站起来了?去哪儿呢?”
  眼见那男人笑盈盈探臂来扶,她慌乱下撒开长腿,跨过矮几,躲避近在咫尺的大手。
  万万没想到,对方动作极其敏捷,一把抓向她胳膊!
  痛!能不能放尊重些!别动手动脚!
  晴容·不知名男子暴怒,猛力推他。
  偏生他纹丝不动,且硬朗肌肉传来一股雄浑劲力,迫使她往右侧斜踏两步。
  重心不稳,步态虚浮,遭疑似蒲团之类的事物一绊,她没来得及反应,人已飞出水榭之外!
  那男人应变迅速,疾扑而来,勉为其难抓住她半截袖子。
  “嘶——”,蚕丝薄衣一扯即破,露出半条不至于贲张虬结的手臂。
  晴容·不知名男子本开借他之力站稳,但厌烦感驱使她嫌恶甩开,随即脚下一滑,以不怎么华丽的姿态,坠入冷凉莲池中!
  水花四溅,惊破满池碧水,吓跑浮沉锦鲤。
  “殿下!”
  那男人大惊失色,急忙腾跃,纵身扎进水里,竭力扑腾捞人。
  “哎呀!我不会水!殿下别慌!来人哪!咕噜……殿下落水了!救命啊!咕噜……”
  他边挥舞双臂,边放声大喊,连喝几口池水,语无伦次。
  晴容整个人傻掉了,徐徐往下沉。
  ……殿下?殿殿殿下?皇太子殿下?小暄暄?
  ···
  不由自主一哆嗦,寒意和眩晕顿时消失。
  晴容蓦地睁眼,入目为行馆卧房外间的书案、柔和灯影和布满娟秀字迹的纸片。
  她倒抽一大口凉气,战战兢兢将双手举至面前,十指张开再握拳,反复数回,总算确定,这是她贺若晴容的纤纤素手。
  再顺手轻托身前的两坨柔软,虽不算多丰盈,好歹有点分量。
  还好,还在。
  她迟缓离座,如履薄冰绕开木案,跌跌撞撞扑回内间,重重摔在床榻之上……
  恼羞成怒,恼羞成怨,恼羞成崩溃!
  内心如有冲破胸腔而宣泄的尖叫,最后一刻的自制力勉强止住喉底哭音,双拳则无可抑制地捶打被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她居然……居然变成太子!
  什么人间疾苦!
  要是刚才瞌睡中灵魂入侵了醉后的太子,依照太子曾言,计划“在东府设宴款待三哥”,那么,与她拉拉扯扯的男人是……赵王?
  我的月神、菩萨、佛祖、老天爷!
  天晓得!和传闻中的未婚夫婿“相见”,竟要以魂魄转移、酒后落水等离奇方式进行,她怀疑,日后难保有挥之不去的阴影盘绕在心。
  偌大世间,是否有人和她一样,具备这种诡异能力?
  而她享用太子体魄的短暂时刻中,会不会有旁人于梦中化身为太子身边的猫狗兔狐?
  她家猫咪妙妙、鹦鹉嘤嘤、山雀啾啾,有没有可能在她无所警觉时,住进了其他人的灵魂?
  如若那心魂用强烈的意念去影响动物,改变它们的行为习惯,甚至暗示其伤人……岂不可怕?
  她究竟干了何事?导致无缘无故成为太子附近的小动物,乃至太子本人?
  一定、一定发生过某些特殊事件,却被她彻底忽略!
  绞尽脑汁思索抵达大宣京城后的种种,她猛然警醒,保翠山赛马结束后那夜,她喝得醉醺醺的,依稀曾有过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梦境。
  几度努力忘却的记忆翻涌复至。
  那时的她,浸泡于浴桶内微温的花瓣水中,仿佛既没羽毛,也没绒毛,触手处亦如适才的块垒分明……那副躯体,同属于太子殿下?
  确切答案,已不得而知。
  除非,再、再仔细对比那个大且暖的……“松茸”。
  嘤。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媳妇又馋我身子的了!
  晴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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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无边冷凉伴随窒息感, 如狂潮淹没了夏暄, 迫使他忍受昏昏沉沉的困倦与眩晕, 努力睁开沉重眼皮。
  映入眼帘是隔水荡漾的灯影,冲入耳朵是三哥呼天抢地的叫喊, 提醒他——他们兄弟落了水。
  刺客?
  夏暄酒意顿消,急忙一蹬池底大石,直窜而上,左手将赵王翻转呈脸朝天的姿态托离水面,再以右手揽住他上半身,双腿发力游回岸边。
  所幸,除了闻讯而来的甘棠等人,再无威胁。
  大伙儿齐心协力捞起二人, 边清理浮萍碎叶,边催促内侍备热水和新衣,忙得不可开交。
  夏暄褪下湿衣, 仅穿一条薄裤, 双手搓脸, 平定心神, 反复品味脑海中飘忽回旋的几句话。
  ——不不不,这太奔放、太疯狂、太羞耻了!
  ——痛!能不能放尊重些!别动手动脚!
  ——殿下?殿殿殿下?皇太子殿下?小暄暄?
  什么鬼?
  他特意抢在妹妹之前,盛情邀三哥到东府的安静庭院, 探听其对九公主的心意,了解他们的交情,试图暂缓婚事, 以从中谋取解决余家旧案的时机,以及……他本人“巧取豪夺”的良机。
  奈何三哥久未归京,兴奋无状,兼之听闻他在射柳比试上夺得头名,接连举杯相邀。
  夏暄酒量原本不弱,但抵受不住各种烈酒轮番混着喝,外加被不停劝酒,话没聊几句,人已半熏。
  印象中,他借对方离座净手时闭眼小眯了片晌,何以沦落到兄弟双双掉进碧水池内?
  一闪而过的奇怪念头,究竟从何冒出?
  什么“奔放”、“疯狂”、“羞耻”、“痛”?谁在喊“小暄暄”?
  夏暄没来由记起上回饮醉后,因某处疼痛而惊醒,下意识低头望向身上的“小暄暄”。
  裤带未解,湿答答的布料黏在肌肤上,倒不觉有异常。
  他转目横睨赵王:“三哥做了什么?平白无故,你我怎会落水?”
  赵王懵然,话说得颠三倒四:“我和你说话,你不理,还摇摇晃晃起身!我要扶你,而后你还推我两下,自个儿掉池里,我、我是下水救你!”
  “你,下水,救我?”
  “不然呢?”赵王瞪眼如铜铃。
  “你该不会想趁我迷糊,又玩儿时的‘比大小’吧?”
  夏暄实在想不出,兄弟之间能有哪些把戏,可达“奔放、疯狂、羞耻”?
  “殿、殿下!”赵王满脸通红,“臣年幼时无知,多有得罪,都多少年了!您、您怎么老记心上呢?臣、臣如今哪敢跟您比?”
  年少时代,一众兄弟同泡温泉,身为老五的夏暄不过是个未长开的小少年,曾遭哥哥们开过不知耻的玩笑。
  老三一贯口没遮拦,说话不分轻重,难免有过份之处。
  目下人已成年,身份尊卑差距拉大,重提旧事,让他倍感羞愧,诚惶诚恐赔罪。
  夏暄见他衣衫不整,威武姿容既窘迫又憋屈,心下暗忖:莫非……真是我喝多了?冤枉了他?
  ···
  翌日天清气朗,薄云浮游天际,城南积翠湖畔游人稀疏,美景如画。
  晴容、夏皙和陆清漪由各自的侍女搀扶下车,边谈笑赏景,边沿湖边散步。
  三人虽刻意低调,只穿日常裙裳,但身姿婀娜,雪肤细嫩,裙裾翩跹,本就是一道引人瞩目的亮丽景致。
  晴容一如既往温婉娴雅,竭力掩饰神不守舍与心浮气躁。
  她昨夜因惊吓和羞臊的双重夹击,无心整理资料,辗转难眠,熬至天色微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一阵,未料大清早被夏皙和陆清漪的忽然造访闹醒。
  二人力邀她到积翠湖散心,她忆及西山归来时曾撇下一句“改日作东”,虽隐觉夏皙态度微妙,如有猜忌,如有忐忑,有如期许,终究没多揣测,爽快答应同游。
  穿过绿柳依依的堤岸,沿曲桥步往四面环水的湖心酒楼,山光水色再引人入胜,未能让她心安。
  直至踏进酒楼,客堂的议论声将她从怔忪中拽回。
  “听说了没?太子和赵王……”
  “当然,今早已是街知巷闻!”
  夏皙步伐微凝,晴容与陆清漪亦侧耳倾听。
  只听得堂中一名年轻文士笑道:“真没想到!堂堂太子,盛情邀离京数月的赵王到东府宴饮,竟反被对方推下水!”
  “这未免太奇怪!天家事缘何这么快便传到坊间?怕是谣言吧?”另一桌的武生不以为然。
  “对呀对呀!不是说……太子殿下人虽清冷严峻,素和各位亲王郡王关系融洽么?赵王什么仇什么怨,敢在太子的地盘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行?”
  “哎呀!就算没见过赵王其人,必有耳闻他的性情!那可是位动作转得比脑子快的主儿!兴许把殿下推池里,还没想明为啥!哈哈哈!”
  “哈……倒也是!”
  夏皙与陆清漪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搀上晴容,步向楼梯。
  “妹子,道听途说不可取!”夏皙悄声辩解,“三哥他……绝对没有外界描述的不堪!他为人耿直,心怀疏阔,爱护弟兄,定不会对太子哥哥做不敬之举!”
  晴容尬笑——她乃始作俑者!可她醒后,却猜不到后续。太子会否着凉?赵王有否呛水?
  按理说,东府守卫森严,府中事务不至轻易外泄,此番消息竟不胫而走,难不成真闹翻了?
  呜呜……都是她的错。
  这下可好,她在不明情况下肆意妄为,挑起天家兄弟间的矛盾,大大的坏!
  而且……她不光看过太子的身,还上手了!
  那陌生触感重现指尖,只需极短一刹那,已足够令她如烈火焚身。
  觉察她神色古怪,耳尖泛红,陆清漪悄然握住她的手。
  “九公主,不必听闲言碎语,也别听旁人的定论,您慧眼如炬,才思敏锐,届时行止由心,即可。”
  晴容一怔。
  陆家千金这话,听上去……怎么像连夏皙所言也一并否决掉?
  “我就一小国公主,何来‘由心’一说?”
  陆清漪见夏皙率先踏上楼梯,遂凑到晴容耳边,轻声道:“如不喜,千万别勉强自己接纳。咱们姑娘家再身不由己,亦不该被视为交换的筹码。”
  晴容没来由鼻翼发酸。
  何曾料想,看透她的,竟是她潜藏意识中的“情敌”?
  周遭人多嘴杂,她不便再多言,只热络挽住陆清漪的胳膊,步步登楼。
  无论如何,陆家千是否不愿嫁给太子为妃,或认为她们有共事一夫的可能,她依然感激对方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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