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二次说主子是他师父了,子晋知道主子站在屋内,不敢说话添乱,这秋千是前几日刚置的,反正不是给他玩的。
随着子晋进屋,姜杏之一眼便可瞧见窗前男子的背影。
姜杏之脑中似乎闪过什么,还没来得及抓住便消散了。
男子转过身,一身蓝色暗花纱右衽道袍,腰间系着大带,修长清瘦,衣冠楚楚,姜杏之看着他的腰身,原来男子的身形也可以如此好看。
男子气质儒雅斯文,察觉到她的视线,男子挑眉,温和的眸子微微弯起,阳光洒在他脸上,衬得他肌肤白皙如玉。
姜杏之呆愣住了,面庞微微发烫,心跳也跟着急促起来。
活了两辈子,她不曾见过比小道长师父还好看的男子。
道教乃国教,时下士大夫文人都喜穿道袍,姜杏之觉得他穿起来与旁人不一样,他格外的清隽俊美。
姜杏之有些可惜,她上辈子都不曾与他说过话呢!
姜杏之小脸红扑扑,眼睛忽闪着亮光,手指有些紧张地揪着绢帕。
走近前来,陆修元看见她额头上的伤口,脸色微变。
而姜杏之只顾着羞涩,并未看到陆修元眼里闪过的厉色。
陆修元目光复杂,短暂后又恢复柔和:“外面请。”
姜杏之傻乎乎地跟在他身后来到檐下长廊,顺着长廊走到一座四角凉亭内。
茶具早已布置完成。
姜杏之坐到了陆修元对面。
花瓣飘落,落在姜杏之肩头,她毫无察觉,只顾着目不转睛地看陆修元煮茶斟茶。
行云流水般漂亮的动作看花了她的眼睛,姜杏之坐在石桌后,双手乖巧地平放在膝头,呼吸声都放浅了许多。
茶香味渐浓,姜杏之秀气的鼻翼轻轻翕动,真香啊!
陆修元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轻轻放下茶壶,将茶盅递给她,举止彬彬有礼。
“多谢道长。”姜杏之声音绵软,刚要伸手接过。
陆修元脸色忽变,手腕微转,将茶盅收了回去。
姜杏之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傻眼了,有些迷茫。
“子晋邀你过来,你就过来,我给你茶,你就喝?你怎么不会害怕?嗯?”陆修元深邃狭长的眸子瞬间肃了下来,板着脸,口气冷淡。
小姑娘这辈子胆子变大了!
环顾四周,子晋早就不见了踪影,茫茫花海中只有他们二人。
姜杏之心尖儿一颤,有些不安:“我……”
姜杏之被他一唬,心中慌张,随后就反应过来了,但她又不能说她上辈子就认识子晋。
声音微颤,带着无意识的惶恐:“小孩子不会骗人的,而且你们不是修行之人吗?”
小姑娘五官柔美灵巧,干净透彻的眸子不安地看着他,鹅黄色的褙子衬得她像初生的小鹿,怯生生的,眉眼间有股脆弱感,再加上那块碍眼的伤口让陆修元生不出气。
他心软了。
罢了,陆修元暗叹一口气,把茶盅放到她面前:“以后记得多留个心眼。”
姜杏之软软地冲他笑,陆修元眉眼轮廓深邃,双眸浅淡清透,里头带着微微无奈,鼻梁高挺,唇线柔和上扬,一身道袍禁欲矜贵,更添几分文士的雅致温和。
子晋的师父也是个好人呢!
淡绿色的茶汤盛在瓷白的茶盅里,显得格外清澈,姜杏之捧着茶盅小抿一口,入口甘甜,并不苦涩。
眼睛欣喜的亮了亮。
陆修元好笑:“喜欢?”
姜杏之轻声细语的应了一声:“嗯。”
过了一会儿,又说:“甜甜的。”
陆修元不动声色地说:“那以后常来。”
姜杏之笑得格外稚气:“好。”
她心虚地想,老太太让她道玉霞观抄经静修,她到另一个观里与道长吃茶,也算是一种修行吧!
“道长的道号是?”姜杏之小声问,深怕冒犯到他。
“元蕴。”陆修元一边给她添茶,一边道。
“天地初始之元,蓄藏之蕴。”
姜杏之点点头,真是个极好的道号。
道长报了自己的名号,姜杏之软声说:“我姓姜排行第六。”
陆修元念了一声:“六姑娘。”
明明最普通不过的三个字,姜杏之却听得耳热,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白嫩的耳尖悄悄泛红。
说了这些话,却不见子晋的踪影,姜杏之疑惑看了看四周。
像是洞悉她的心思一般:“他去整理藏书了。”
姜杏之点点头,接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他:“那劳烦道长帮我给他,是我侍女做的果干。”
陆修元打量了她一眼,尽量忽略掉胸口的异样,将她的荷包收入袖袋中,道:“昨日那个不错。”
姜杏之眼睛一亮:“是梨肉,不过暂时没有了,等以后有机会给道长带。”
陆修元颔首,唇角带笑,温和有礼:“难就劳烦姑娘了。”
姜杏之红着脸,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的。”
笑眼盈盈地模样看得陆修元眼热,手指微动,十分想要伸手捏捏她的面颊。
姜杏之仰头看了眼太阳,惊觉出来好一会儿了,再过不久该用午膳了。
“我先回去啦,明日再找道长吃茶!”
姜杏之走得急,微微提着裙子,跑到杏花林中,忽而转身冲他挥挥手。
铃铛声渐消,在姜杏之看不到的地方,有两道黑影从杏花林中出来,守在她身后。
回到客房,阿渔刚才斋堂拎了午膳回来。
虽然清淡但也是可口的。
“姑娘上午去哪儿了?”香净随口问。
“在后山玩儿。”姜杏之张张嘴,到底没有把岱宗观说出来。
但她也不是有意瞒着香净她们,毕竟岱宗观建在深处,上辈子她在这儿住了一个月都不曾发现,她想许是元蕴道长不乐意被众人知晓,等以后经得他的同意,她再和香净她们说。
香净向来纵着她,叮嘱道:“姑娘得要仔细着些,后山看着树木繁密,万一有个猛兽蛇虫的,多不安全。”
姜杏之心想,猛兽蛇虫她不知道有没有,但是她知道那里住了一位仙人般的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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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姜杏之刚用完早膳,欢欢喜喜地抬脚出门,准备去岱宗观吃茶,却迎面撞上个姑娘。
“嘭—”
“哎哟——”
两人撞得东倒西歪,身后的侍女着急地扶住她们。
来人穿着一袭海棠红的衣裳,娇媚艳丽,一脸怒意:“你做什么呢!”
姜杏之摇摇晃晃地站稳,捂着还没好的额角,五官揪起,眼泪汪汪地望着来人:“五姐姐”
来人是西宁侯府的五姑娘姜桃桃。
姜桃桃见她这般模样,轻哼一声,开口道:“我听说你被姜月桐赶到玉霞观啦。”
姜桃桃是侯府长房嫡女,性子骄纵,与姜月桐打小儿就不对付,不过姜杏之来汴京后与她的关系倒还不错,虽然姜桃桃总是凶巴巴的。
姜桃桃绕着姜杏之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她,骨架纤细,身姿轻盈柔美,看着娇娇弱弱的,平日里更是个温软的性子。
“你出息了啊!敢和姜月桐打架了。”
姜杏之眨眨眼:“是她先动手的。”
“你能打回去已经长本事了,做得好!”姜桃桃拍拍她的薄弱的肩膀夸道。
姜桃桃是第一个夸她打人打得好的,姜杏之腼腆地笑了笑,只可惜:“我还是那个挨打的。”
姜桃桃抬抬下巴:“看你脸上的伤就知道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可能打得过她。”
姜杏之拉她进屋:“五姐姐你不是说要到六月份才能回来吗?”
姜桃桃两个月前去了大名府,去给她外祖贺寿,她走前说是打算在那儿玩半年。
“我小舅舅调任步军都指挥使,正好可以带我回京,我就先回来啦!”姜桃桃其实是嫌弃在大知府时没人同她玩。
“你和我讲讲,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姜桃桃一脸兴奋。
姜杏之没说话而是仔细打量着她,她身上衣裳虽干净但腰腹处皱痕明显,是久坐留下下。
盯着她瞧:“五姐妹,你不会还没有回府吧?”
姜桃桃一脸你猜对了的样子挑挑眉,她刚进城就拉着前来接她的仆妇问话,这才得知府里三日前发生了件大事,只恨她晚回来了几日,没瞧见热闹。
她当机立断让她小舅舅送她来玉霞观,先探探情况。
姜杏之:“那你舅舅也来了?”
姜桃桃指指外头。
姜杏之望去,大名府邵家的小公子邵介抱臂站在院中。
她忙起身问安:“邵小舅舅安好。”
邵介是老来得子,生得晚,如今才不过二十有五,穿着藏青色绣墨竹纹样的直裰,身量挺拔,面容英俊冷酷。
邵介闻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冰冷冷的模样,姜杏之有些害怕,坐下往姜桃桃身边挪了挪。
姜桃桃笑她没出息。
姜杏之不在意她说她没出息,给她倒杯茶,把打架那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姜桃桃听完便明白,姜月桐这是嫉妒了。
在这小蠢蛋回汴京前,姜月桐自诩是姜家最好看的姑娘,谁知来了个姜杏之,瞬间被比了下去,更重要的是她未来夫家也曾看中过姜杏之。
这事知道的人少,先前她母亲无意说漏嘴过,她听了几耳。
虽然她与姜月桐关系差,但她也不愿拿此做文章,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又牵扯到了姜杏之。
可她没想到的是,姜月桐还是知晓了。
姜月桐虚荣又矫情,心眼也小,只要她会嫁去赵国公府,这辈子她都会如鲠在喉。
“赵国公府娶姜月桐还不如娶你呢!”姜桃桃笑赵国公不识货。
伸手捏住她软趴趴的脸蛋,姜杏之的面庞又软又滑,实在好摸。
姜杏之吃痛,眸子水亮亮的,呜呜咽咽地躲开:“五姐姐又在胡说了。”
这件事她真的很无辜,她哪里知道赵国公府的顾夫人曾经对她有想法,她甚至都不曾见过赵国公二公子。
姜桃桃看了眼客房,撇撇嘴:“祖母也真是偏心,只惩罚你一个,姜月桐这个挑事的,倒是锦衣玉食的在府里住着。”
“我都习惯了。”姜杏之弯弯眼轻声道。
姜桃桃看她黑白分明,格外纯净的眸子,说不出话来,她也在老太太膝下长大,虽不比姜月桐受她喜欢,但也是不差的。
她不明白,姜杏之是四叔唯一的血脉了,祖母何必如此冷待她,就因着那些克夫克母的传言?
“就姜月桐这般轻狂的模样,这婚事还不一定能成。”姜桃桃叭叭说道。
这还真给她说对了,姜杏之记得不久后赵国公府便来退亲了,只是她已经忘了具体是因为什么了。
姜杏之只盼着姜月桐到时候别把原因赖到她身上就好。
姜桃桃在玉霞观待了一个多时辰,要不是记着大夫人为她和邵介准备了接风宴,她都不愿意回去了。
送走她,姜杏之也该用午膳了。
·
岱宗观,四角凉亭内。
男子笔挺地坐在石桌旁,石桌上除了茶具还放了四五个小碟子,碟子里盛着各式各样的点心。
微风吹过,陆修元凝眉望着空无一人的青石小道,手指哒哒敲在桌上。
一道急促地脚步响起,吴提快步走来,低眉敛目地道:“姜六姑娘那处来了客人。”
吴提快速瞥了眼石桌:“初一说是姜五姑娘和邵介邵大人。”
初一是陆修元安排在姜杏之身边保护她的暗卫,一同还有十五。
“嗯。”一声极其冷淡的回答。
过了会儿,陆修元道:“让子晋把这些送过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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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晋手中提着食盒,鼓着脸,敲响客房的院门。
阿渔跑过去开门见是个小道士。
“姜六姑娘在不在。”子晋小脸板正,一脸严肃地问。
小大人似得,逗笑了阿渔,阿渔笑眯眯地问:“小道长找我们姑娘有什么事吗?”
子晋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她背后:“你进去通传就好了,就说子晋寻她。”
阿渔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们姑娘何时认识了个小道长,好生好气地说:“那小道长你等一会儿。”
很快姜杏之就出来了,一脸惊喜地望着他:“子晋你怎么来了。”
子晋吃力地举起食盒:“给你送糕点。”
阿渔忙去接过来。
子晋看姜杏之笑得灿烂,轻咳一声:“你早上怎么没去吃茶。”
姜杏之笑容一愣,五姐姐过来,她顾着招待她才没有去,她也不好让香净替她去岱宗观传话。
她原准备午憩好,再去玩的,歉疚地同他解释。
子晋:“那你明日别忘了,若有事儿不来,让人过去说一声。”
“晓得的。”姜杏之答应的快。
有他的话,姜杏之才放心了。
这说明元蕴道长是不怕旁人知晓的,也省了以后出门还要想理由同香净她们解释了。
食盒是上等紫檀木的,装糕点的碟子皆是轻薄素雅的印花定窑白釉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