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梨讽刺这位凉三爷,“穿着齐逼短裙被抓你也看到了。”
“……”周非凉哑口。
他身边两名律师被黎梨这形容弄出真实反映,不解且复杂地同时瞥了她一眼。
意思是就这?
周先生等了半晚上的女人?
满身风尘气,哪怕穿着警服,表情不正经,潦倒到骨子里。
伸手中食指朝身后警官夹了夹:“有没有烟啊,韩队?”
那个韩队看周非凉:“周先生,人带给你看了,我们警方不会随便抓人。”
“她犯什么罪?”周非凉问。
韩奕铭说:“这无可奉告。”
周非凉危险眯眸。
黎梨自招,“穿警服跳跳舞拍拍视频嘛。”
“只是拍视频?”周非凉左边的那个律师疑惑,“韩队长,如果黎女士是你们警察,也只违反内务条令,不需要动上手铐吧?”
“我当然是冒充,”黎梨毫无表演痕迹口吻,“做我们这一行很难的,昨天场子被扫没地方吃饭,晚上回家想着直播吸点粉喽,哪知道这就犯法了呢。”
右边那个律师这时开腔:“黎女士,私自购买警服只要不构成犯罪行为,您就可以保释。”
“你想保释我呀?”黎梨笑,和那两个律师聊得火热,独独把这两人的主子晾着,“可我不想被你们保释呢。”
“为什么?”二人面面相觑。
好在不蠢,目光很快往背影沉默的男人身上扫一眼。
周非凉真的“凉”,被晾的。
黎梨一眼未瞧他,说,“和姓周的人打交道会肠穿肚烂。比我们妓.女还脏!”
两名律师闻言脸色惨白。不明白她一个性工作者对周非凉这个财神爷的恨意从哪儿来?
这时候不该死命巴结,日后财源滚滚吗?
终是处境尴尬无法开腔了。
黎梨也不说话,尽职伴着一名“妓”,她不知道韩奕铭要干什么,但肯定有他的道理,身为纪律部队的一份子服从命令,干就完事。
“周先生,她拒绝保释,我也就公事公办拘她几日了。”韩奕铭笑着,眼神看上去挺随和。
周非凉一直盯着黎梨的脸,虽然她不看他。
周非凉的长相,是极正统的照着画拓印下来的俊男模样,剑眉星目,皮肤冷白色,如果说周家三子中,老大周骏森粗狂,老二精明,那老三周非凉就是密不透风,虚实难捉。
他这么静静盯了她十几秒,在律师说话不开口,在韩奕铭说话时也不开口,等所有人静下来,他才有了动作。
“……”黎梨直接后退,“嫌恶”地甩开他靠上来的手,“你干什么?”
警惕望着他。
“把这个打开。”他想动她的铐子。似乎觉得碍眼,神情颇为严肃。
黎梨一笑,“不用。待两天我就出去了。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反正你已经死了,就一直死着吧。”
“我可以解释。”他望着她。
“解释什么?”给个机会,她洗耳恭听,心里却在骂,千万别解释,这是她工作单位,让所有人听了她早过去八百年的早恋故事,真他妈没必要。
不是配合韩奕铭“卧底”,她也不会幼稚到跟他缠。
“昨天晚上……”他看着她的眼睛,解释地同时对她发动眼神攻击。
黎梨摇头笑着,“真没必要,真没必要。”
太真情实感了。
周家的凉三少比她演技还逼真。
一双深情眸谁都看到里面的纠葛与不舍。
“看到你跟着她们上车,我有点不信是你……”
搞了半天,他不是在解释自己“死了”的事,而是昨天晚上……
“我该当时就来接你……”
“所以呢,为什么没来?”她笑。
“公司出事,一直处理到现在,坐这里时,我祈祷不是你,可你进来了……二梨,跟我出去吧?”
二梨。
黎梨在家里排老二,所以叫二梨。
高中时,这算她的外号,所有人都这么叫她。
现在被他叫出来,黎梨却觉得恶心。
她尽量让自己泼辣,因为“演”得就是一个泼妇,先冷哼哼笑出一声,然后蛮不讲理大嚷:“周非凉——装你妈的深情呢老娘不需要你救恶心巴拉的!”然后请求韩奕铭把自己带走,她此时已经疑惑,韩副队是不是在看笑话呢,看地还挺入迷?
“干不干活了你们警察?”她怒吼。
另外一个男警员先韩奕铭之前喝:“吵什么!”随即上前要“治”她。
周非凉人没动,他后头两个律师上了,“这位警官麻烦你控制情绪!”
眼看着要跟大集团的律师这种人神共愤的东西起冲突,黎梨连忙得心应手应付,“嗨,嗨干嘛呢,我出去就是了!”
“你出去?”周非凉眸光发亮。
黎梨嫌恶瞪他一眼:“渣男,就先跟你出去,明天老娘还要开工!”
至于开什么工,答案显而易见。
周非凉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演技巅峰对决。
第4章 暴雨
周非凉这个人到底是变了。
从前十七八少年,需求低,欲望少,给他牵牵小手会高兴到一个晚自习耳垂都红的大男孩。
现在骂他一声渣男,他就不高兴了。
不渣吗?
黎梨想,当时分手,母亲才过来找了他一次,在班主任办公室,老班还在呢,就算话再难听,老班那么偏爱他,会允许母亲把他伤得一蹶不振吗?
他就是觉得她好玩。
弄到手之后失去新鲜感,于是外力阻挠下,她佯装同意分手后,火速撤离。
当时第二天他没来上课,她去家里找他,他家保姆竟然连他死了的话都说出来,她还当真了,在那个小院子外头哭得像傻狗。
现在想想,滑稽。
“我在外面等你。”可能询问室太小吧,他说完这句话与她肩擦而过时,黎梨感觉到半窒息。
他身上气味还是当年她闻过的味,清新的像雨后学校里那颗撕开表皮层会发出沉郁木香的水杉树。
一晃神,黎梨仿佛回到那年夏天。
韩奕铭在两名律师也出去后,问她:“你没事吧?”
“韩队,这是干嘛?”黎梨痛苦皱眉,“在前男友面前扮演性工作者,你玩我呢?”
“怎么,没忘记他?”韩奕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看得人想揍他。
黎梨叹气,烦躁地:“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你是领导。”
“梨子,我需要你接近周非凉。原因现在不能告诉你。愿意吗?”
“我能不愿?”
“不能。”他斩钉截铁。
黎梨点头:“行了领导。我这就去。”
韩奕铭五味杂陈笑了:“注意安全。”
……
夜间十一点钟,下过暴雨后的城市呈现湿淋淋的状态,即使经过白天的夏照,落叶也不曾干爽,被吹倒的大树横七竖八的躺在人行道上,清理工作进展缓慢。
还才是暴雨黄色预警,等后面台风来往橙色和更高级的红色升级,这座临海之城不是要废了?
黎梨点了一支烟,从市局长长的台阶上往下走。
周非凉站在底下的车边等她。
黎梨眯眸细观察他,觉得物是人非。
当年的他不会用这种平静眸子盯着她,说句自大的,他当时爱她爱到能为她死去在所不惜,占有欲强悍,眼神锁着她。
“送你回家?”此时声音低沉,眼神虚实难测。
黎梨硬声:“谢了。”
她已经换了装,“假”警服脱下被没收,穿了吊带和热裤,脚上是十公分的绑带凉鞋。
这身装扮她曾穿过几次,在埋伏某个贩毒团伙时,清凉得让人想入非非。
周非凉入坐后,特别正人君子,只目视前方,“先吃个夜宵?”
她唇角一勾,“行。”
……
二十分钟后。
夜宵一条街。
光头烧烤。
黎梨欲开门下车的瞬间,听到身旁男人说,“等一下。”
她不明所以。
接着,前后两辆车上的保镖们下车,像拍电影一样发现金给在场食客,大家惊呼的同时没用到三分钟就被全部清理。
“原来凉三爷吃个夜宵还要清场?”黎梨讽刺,“嫌地方不上档次你没必要下来,也不打算请你。”
“我请你。”无论她言语多么扎人,他无动于衷,始终温和。
其实,黎梨知道,他这双桃花眼最能唬人,天生的波光荡漾,容易引起误会。
这个时候身为女人就须得清醒,多情瞎想的后果就是把自己搭进去。
她此刻不耐,不知道是自己身份自动所表达的情绪,还是她本身内心深处对他的无法释怀,呛声道:“可跟你走在一起我就恶心了。”
“黎梨……”他眸光微冷。
“这时候不叫二梨了?”
“你会更恶心。”
“……”黎梨无言一瞬,点头笑,“的确。”
下了车。
那帮被钞票塞够了的红光满面食客们,一步三回头望,想望点什么八卦继续唠嗑。
然而,周非凉的人训练地像人形阻隔器,以黎梨找的那张桌子为中心点,排一长龙站把她和周非凉挡住了。
这造型吃夜宵,黎梨得堵死。
周非凉在她对面坐着,心平气和到她已经看不出他是真摆谱,还是身份如此又恰逢时机敏感活得就是这么密不透风,他淡然给她递了菜单。
黎梨盯着他挽起的袖口左小臂内侧的一点点延伸下来的青色线条,“身上是画的?”
她随意提起。
像好奇的样子。
周非凉深深笑:“纹的。”然后,把菜单干脆放到她面前。
黎梨盯着他的笑眼又一瞬间的晃神过后,内心深吸一口气,脸上笑着,继续演:“哎,你当年怎么回事?我去找你,保姆为什么把你遗像捧出来?”
“遗像?”他挑眉。
“是。”黎梨点完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这是名女性服务员,三十多岁的少妇模样,盯着周非凉不食人间烟火的俊脸目不转睛,黎梨把菜单还给她,还遭对方一个白眼,不屑瞄她胸脯,对她的“职业”表示嘲讽,黎梨的回应是伸手一拉吊带,把自己的沟拉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给她瞧。
少妇一惊,脸色萎了。
大概是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的吧。
黎梨大大方方笑出来,唇角勾得越发艳丽。
少妇灰头土脸的身子闪进了操作间。
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了。
黎梨乐得清静。
周非凉全程观看,终于露出一丝五味杂陈的神色,“能不做这一行吗?”
“哪一行?”黎梨笑,“说起来你还得负责,当时分手第二天就失踪,我以为是我妈伤了你,你想不开了才出事。结果你混得可以么,当时怎么不知道你是周家小儿子呢?如果知道,我直接来周家找你啊。”
“你从那时候成绩下降?”他大概认为,即使身为前女友,她在做鸡,对他面子都是有影响的。
“当然了。”黎梨真假参半说,“本来我脾气就倔,你又莫名其妙失踪,我恨死我妈,后来就没学了,毕业就出来社会上混了。现在这一行挺好,我自己做自己的,不给任何人压榨我,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出去旅游,对了,碰上合眼的,我还能免费呢。”
说着对他抛媚眼。
换一般人招架不住。
奈何周非凉清心寡欲,眸光平淡,“对不起。是我当时没处理好。”
“所以你没死……”黎梨发现自己手在抖。掩饰的好,连自己都欺骗,以为这场见面全是“公事公办”。
“我母亲那年空难,我受了打击,加上和你分手,一蹶不振。后来父亲将我接走,这才一直了无音讯。”他说,“我以为你过得很好。唉……”
这声叹气挺逼真。
黎梨几乎当即原谅了他。
她沉默片刻,扬起僵硬的笑说,“算了。人各有命。我现在挺好。”
是真好。
当警察风里来雨里去。最后还要盯梢自己前男友,搞不好还能把他送进去呢。
没什么比这个更刺激了。
眼皮低垂,忽然半句不想开口。
她一安静下来,周非凉一双眼就仔细瞧着她。
不知瞧到什么,剑眉倏地微拧,接着伸手像有备而来,身后女助理立即拿出一张卡恭敬放他指间。
“这里一千万。不要做了。”推她面前。
恰逢各种烤串上桌,廉价的不锈钢盘子配塑料薄膜,食物在上头放着,香味扑鼻。
黎梨从前也是见过钱的人,父亲公司资产少说也有上亿,但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划过超过三个零以上的数额。
周非凉阔气。
阔气的令她本来平静下的心如被泼了一盆火油。
她抬眸,讽笑:“我得陪.睡你多少次,才够还清这一千万?”
“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