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酒多使人失态。
瞧瞧,自家格格这一微醺,都忘了平时对八贝勒的忌惮了。这般滔滔不绝的,像极了为闺女张目的丈母娘。
宝格楚失笑,握拳跟八贝勒做了个多包涵的手势。
后者则微微一笑,直接一揖到地,对玉录玳行了个大礼:“格格金玉良言,使胤襈受益良多。从今而后,胤襈必定记住良言一句三冬暖,冷语一句三春寒的道理。再不盲目武断,生生叫福晋委屈。”
“嗯!”玉录玳点头:“孺子可教,唔,看你这么可教的份上儿……”
玉录玳迷糊糊放眼四顾,然后对八贝勒勾了勾手指:“你且过来,本格格再给你几句良言。”
着实说,有博尔济吉特亲王在一边虎视眈眈着,八阿哥还真不怎么敢。
但……
关系到他们夫妻和睦的大事儿呢,怕也得勇敢!
虽然和硕襄格格醉意满满,一看就没少喝的样子。但古人云,酒后吐真言不是?
胤襈又坚定地往前迈了两步,然后就听玉录玳大声说:“男虽十六而精通,必三十而娶;女虽十四而天葵至,必二十而嫁。皆欲阴阳完实,然后交合,则交而孕,孕而育……未实而动,是以交而不孕,孕而不育,育而子脆不寿。”
“可见这阴阳完实很重要,贝勒爷婚期不算早。但人事宫女上,也绝不晚吧?绝对不实而动。你从有人事宫女到如今,少说七八年,至今无丝毫喜讯,原因真都是佛拉纳?”
“未见得吧?”玉录玳冷笑:“说句村点儿的,诚然好地才能长好苗,收好庄稼。可那也得播良种不是?谁都知道秕子长不出发不出芽儿来……呜呜呜……”
为防心上人被暴怒的八贝勒砍死,宝格楚也只能迅速捂住她的嘴。
并同时对胤襈投去满满歉意的目光:“对不住,对不住啊,八贝勒爷!格格没禁住八福晋苦劝,就陪着多喝了几杯。不想她一向少饮酒,这猛一喝竟然还失态了。对不住,真真对不住!”
“不过话糙理不糙,子嗣绵延便是在寻常百姓家都是顶了天的大事儿。若可以,贝勒爷不妨鱼龙白服,悄然走访几个名医,为您跟八福晋都好好诊诊脉。有问题早早料理,没有也好叫放开心胸,静待缘分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诏书摘自《雍正起居录》,关于孕育知识摘自《妇人良方》,《求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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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姐妹, 讲义气!”八福晋眉眼含笑,狠狠一把搂住了玉录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虽然你平时不声不响, 看着冷冷淡淡的样子, 可你心里比谁都有谱儿。但凡被你惦记在心上的,你都会想方设法地帮忙张目。呜呜呜……可怜我父死母早亡,全靠郭罗玛法疼惜才有如今。他老人家撒手人寰后,也就玉录玳你真惦着我,肯为我张目……”
“今生得遇你, 能有你这么个好友。真真是, 都不知道我前世在佛前烧了多少的高香。”
玉录玳嘴角微僵, 就很想说不,没有, 并不是。
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来着。
她只是酒壮怂人胆,真·被酒精麻痹了不怎么灵光的脑瓜儿。才一时激愤,说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
毕竟玉录玳前世今生都是满人,私下里没少研究老祖宗们的辉煌时代。
当年为了写好红极一时的清穿文, 更各种正史、野史、小说等的, 没少研究。别的不说,提起康雍乾三朝来, 她绝对称得上如数家珍的。
自然而然也记得,八阿哥子嗣单薄,终其一生也只有一子一女。
而加上八福晋, 这位爷在史上有名有幸的妻妾就有五个。
虽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五块良田只艰难得长了两棵苗, 玉录玳就觉得兴许不仅仅是地的原因……
毕竟甭管八福晋、侧福晋还有毛、张等妾,都是经过选秀, 被康熙、惠妃或者太后亲赐下去的。品貌如何且不论,能生会养是基本条件。而胤襈侧福晋活到了雍正年间,张、毛等三位侍妾更是乾隆年间还健在。
侧福晋、格格妾侍们都如此长寿,不就侧面证明了八福晋虽骄傲到有几分跋扈,但绝不是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之辈?
就如现在,佛拉纳跟八阿哥感情甚笃,不希望任何人插足他们中间。也只是眼不见心不烦,把人远远地搁在府中角落而已。平时用度等,并不见如何亏待。
所以结合历史与她所看到的事实,玉录玳大胆猜测:八贝勒府上子嗣单薄,实非八福晋一人之过。
可能,大概,也许……
八贝勒他,先天就比较弱!
为此,她还曾经对佛拉纳隐晦提醒,旁敲侧击过。
但是虽然为好友担忧,但疏不间亲的道理她懂啊!所以向来点到为止,谁想着……
三两杯黄汤下肚,她这嘴上还就没有个把门的了呢?
玉录玳无限懊恼,连连赔情儿。
八福晋却自以为她是不想自己心理负担过重,所以宁可不居功。分分钟又被感动了个稀里哗啦:“呜呜呜,我就知道。那些人都是表面安慰,实际上不知道怎么看我笑话。只有你,只有玉录玳你是打心里往外为我着想的。”
玉录玳:……
就特别无奈地拿锦帕给她擦脸:“乖啦,咱有话好好说成不?可别真把这双大眼睛给苦肿了,不然八贝勒多心疼呢!”
噗!
八福晋忍不住乐,不由想起那天自家爷被好友骗个团团转的样子。
叫她半是羞恼半是甜的,忍不住轻轻推了玉录玳一把:“你啊,就是促狭。几句话把我们爷吓得,又是给我冰敷,又是给我赔礼道歉的。第二天早起散了朝,就往永寿宫走了一趟。”
“把表兄妹成亲弊端多多,连皇阿玛都因此冷落了佟妃娘娘的话一说。咱们的良妃娘娘果然脸色丕变,直说是她想岔了。好心办了坏事儿,差点坑害了侄女与儿子,还因此跟儿媳生隙……”
“啧啧!”八福晋挑眉,笑得一脸嘲讽:“我现在算知道了,婆婆就不是额娘。甭管你平时再怎么千般孝顺万般奉承,只有一丁点的不妥当。就挡不住人家下蛆使坏,暗戳戳给你下绊子。”
所以很多事儿啊,有个场面就成了。
千万别求什么真心!
玉录玳只笑:“横竖与你一辈子的,是你们家爷。只要他能稳住舵,别人云亦云的,你管婆婆如何呢?左右良妃娘娘要脸,也在乎自己在儿子面前的好形象。能对你使唤的,也就是些个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了。”
“对!”八福晋点头:“只要我们爷拎得清、端得住,她就是把八贝勒府都装满了环肥燕瘦各色美女又如何呢?我们爷心里有我,也不是个好女色的!”
除了没有个儿子傍身,郭络罗氏对自己这婚姻就再也没有不满意的。
而一提子嗣,她就不免惆怅:“那日听你跟博尔济吉特郡王说了之后,我们爷虽倍觉恼怒、尴尬,但也到底上了心。还真就鱼龙白服的,悄悄找了几个民间大夫。结果……”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夜,第二天清早就去找我哭了一场。说他对不起我,因他的不足倒叫我背负了妒悍不容人的恶名。还要把这事儿禀告皇阿玛,查处那隐瞒他身体状况的御医。”
玉录玳:???
堂堂贝勒爷呢!就为了爱妻不被诟病,居然要自曝其短……
还是那么叫人羞于启齿的短?
据她所知,自打直郡王退出角逐后,那些个不容于太子还惦记着从龙之功的臣子们,已经渐渐往八贝勒身边靠拢。他若有心,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如此情况下,他能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康熙坦白自己的身体状况,绝对是真爱了。
八福晋被好友那‘你可真真幸福’的眼神看得脸上一烫:“没,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啥啦!我们爷说了,也是那些人弄得他不堪其扰。软了不行,硬……”
又硬不出去的!
“一个皇阿玛正值壮年,可谓年富力强。太子爷也尽善尽美,毫无丁点令人指摘之处。父子君臣和谐着,再无一点变数。连直郡王都知难而退,更何况我们爷呢?那是丁点心思都不敢动的,生怕镜花水月一场空,连现在的平稳生活都保不住。”
这么说,就很有点服软投诚的意思了。
事实上都一样的皇子,谁还没对那把天下至尊的椅子有过点儿念想呢?
尤其八阿哥在一众阿哥们中出身可以说最差,生母出身、地位与圣宠比包衣出身的德妃还要差上许多。从小受尽欺凌的他未尝没想过努力奋进,把那些母族优渥的皇子们都踩在脚底上,叫他们俯首称臣。
可再不愿意面对,他也得承认:自己的出身是个硬伤。
除非太子被皇阿玛所厌,其余几位出身贵重的兄弟要么死、要么不堪大用。否则的话,他成功登顶的机会微乎其微。
本就希望渺茫,又知道自己子嗣艰难。很可能终这一生,都没有个亲身血脉……
胤襈可不就满腔斗志顷刻散尽,再没有丝毫的‘上进心’了么?
玉录玳了然一笑,连连点头:“八贝勒向来公忠体国,最是个能力卓绝的。现在又一心一意地待你,你啊,可再别说被指给人家是倒了八辈子霉的话了。把心态放平了好生调养,会有好消息的。”
“嗯!”八福晋点头:“那肯定的。一个我们爷虽没跟皇阿玛坦白,却也跟良妃娘娘说明了。知道问题不在我身上后,那位很是哭了一场。随即就赏了好些个绫罗绸缎来,变着法儿地跟我示好呢。”
“我知道,那好歹是婆婆。中间横着我们爷呢,闹得太过,于我们爷脸面不利,于我们夫妻感情也不利。就……大面上过得去,别再求什么真情实感呗!”
知道好友刚被结结实实地恶心了一次,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释怀。
索性玉录玳也不再多言,特别干脆利索地就转移了话题:“好好好,你心里有数儿就好。我啊,就不做那以疏间亲的蠢蛋儿了。咳咳,上次的事儿……”
“实在是我酒后无状,多有冒犯了。还请八贝勒雅量。多多包涵吧!”
“打那天起我就决心戒酒了,所以以后类似的状况绝不会再有……”
“哎!”八福晋又笑着推她:“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儿,怎么能叫无状呢?你那是仗义,大大的仗义!我这也就是怕传扬出去,以讹传讹之下坏了我们爷的名声。否则非得大书特书一番,好叫太子妃娘娘知道。她虽叫你一声姨母,但也比不得咱姐妹亲近!”
为了避免被求证,玉录玳赶紧转移话题,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忽悠好友入伙。
咳咳,研究蒸汽机委实烧钱,区区一个琳琅阁都不够败的那种。
再者就是这玩意儿真捯饬出来,就是个划时代的伟大发明,妥妥叫大清提前西方N年进入到工业革命时代的节奏。
蛋糕之大,玉录玳一个人吃不下。
为防又双叒叕地被康熙摘桃子,玉录玳决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成立股份公司的形式,造一个大清船坞厂。致力研究出可以不用风帆不用桨,也能安全高速运行的轮船。然后出海往南洋、欧洲等地做生意。
等这些个贵族们享受了海上贸易的万千好处后,哼哼……
谁再想闭关锁国,也得遭遇到重重压力!
这就是玉录玳这些天琢磨出来的法子,而八福晋郭络罗氏佛拉纳,就是她看好并打算拉拢的第一个合作伙伴。
头三脚能否顺利踢开,关系到后续整个流程是不是能如预期般进行。
是以玉录玳特别审慎,看着八福晋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
天知道八福晋早就羡慕太子妃良久,早不止一次地说过要加入,只是迟迟未能如愿。这会儿小伙伴可算主动伸出了橄榄枝,那哪儿还有不紧紧抓牢的道理呢?
“要要要!”八福晋点头:“肯定要啊!我等会儿,哦不,马上回去算算自己跟府上能够动用的银两,下晌就给你送过来。”
好友毫无保留的信任,倒叫玉录玳颇有些不自在:“倒,倒也不必那么急切。我过几天整理出详细的章程,你跟八贝勒都仔细看看,慎重考虑过再做决定。毕竟全新的领域,我也说不好会不会赚钱,什么时候会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