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载向慕和齐王也不知在后花园做什么,直至下午申时,将近傍晚,才慢悠悠相携回正院。
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
前一晚几乎没什么迹象,载向慕按照往常的时辰睡下,结果第二日,窗外净成了白茫茫一片。
她张着嘴,巴巴地望着窗外,整个人几乎贴到了窗户上。
应微和应菲一边给她套貂裘大衣,一边给她戴狐绒毡帽,反正,尽可能地往圆滚滚方向打扮,生怕穿薄一点点,就受了凉气,生了病。
陶嬷嬷早就备好了珐琅雕纹小手炉,姑娘和王爷一人一个,王爷那个偏大一点,一来王爷手掌大,二来王爷身子不好,受不得一点凉气。
载向慕在武凌侯府时,也是各样娇俏玲珑的手炉变着花样地往兜里揣,因此对递过来的珐琅手炉丝毫不感兴趣,但她知道一点,如果不接过手炉,陶嬷嬷定然不让她出门,不让她去踩雪。
于是,她分外乖巧地站在那儿让应微应菲和陶嬷嬷摆弄,等几人将她收拾成个球,又揣上手炉,立马兴冲冲地往外走。
陶嬷嬷倒没有阻拦,姑娘虽然性情单纯,身子却不娇弱,再者说,今年头一次降雪,她这个老婆子都稀罕得慌,更遑论姑娘,要是拦着姑娘,姑娘定然要闹不开心。
不过,她还是吩咐了应微和应菲务必要跟紧姑娘,小心看护姑娘脚下,决不能让姑娘摔倒。
至于她,就立在廊下看几眼算了,她这个年纪,要是摔一跤,就看不到小主子出世了。
应微和应菲如临大敌,跟随载向慕往外走时,余出一小半心神在周边这些白茫茫的雪花上,剩余泰半都在前方之人脚下,已经做出只要前面之人稍有不稳,她们立即就扑过去垫在下面的准备。
只有载向慕,乐呵呵无心事,全副心神都在从天而降的雪仙女身上。
想要满足她踩雪的愿望,正院是不成了,王府的下人在大半夜就被叫起来扫雪,要求务必将正院极其附近的道路扫得干干净净,滴雪不留,千万不能影响主子行走,因此清晨载向慕看到的白茫茫只是周边房檐以及枯树上挂着的冰晶子。
她想要踩雪只能去偏远一点的院子或者后花园才行。
载向慕溜达着最终溜达到了后花园,瞧见后花园还未来得及清扫的小道,她双眼一亮,脸蛋被冻得通红,却仍然像个小燕子一样冲了过去。
“姑娘,慢点!”应微和应菲脸色一变,急急追了上去。
这儿比正院那边要危险,她们生怕姑娘一不留神摔倒了,此时比刚刚还要小心谨慎。
如愿以偿踩到雪面上,感受着绵软不同的触感,听着吱呀作响的踩雪“咯吱”声,载向慕愉悦满足地弯起了双眼。
她伸展开双手,如同街边艺人走在高杆上一般,“咯吱咯吱”朝前走去,身后留下一串大大小小的脚印,“咯吱”声也一路随行。
应微和应菲紧紧跟在她身后,瞧她这身形都掩饰不住的欢乐,不禁对视一眼,悄悄笑了出来。
不知不觉,三人溜达进花园深处,逐渐来到那日的凉亭。
突然,载向慕停下脚步,遥遥朝前望去。
应微和应菲也引颈仰望,看到通往凉亭的石子台阶旁的人,禁不住微张嘴,作瞠目结舌状。
“那是,王爷?”
应微打量远处之人的雪白色衣衫,熟悉的宽肩窄臀,高挑身形,拧眉颔首,“没错,就是王爷。”
只是,王爷在做什么?
齐王弯着腰手上似乎在摆弄什么,那边四周净是枯枝枯树,遮掩住膝盖以下的部位,在这边根本瞧不清齐王手下的东西,只能看到一旁的明清仍在面无表情地坚守本位。
载向慕歪着头认真盯了一会儿,忽然,不知眼角扫到什么,神情突然雀跃起来,手舞足蹈就冲了上去。
应微和应菲一愣,麻溜提起脚步紧跟在身后。
走近了,才看到原来齐王在,堆雪人。
已经堆出了圆滚滚的肚子,现在就差脑袋,四肢和五官。
应微和应菲再次一愣,鬼迷心窍的,她们扭头看去,对上了明清无可奈何和麻木不仁的表情。
载向慕呼一声,冲过去,堪堪在雪人跟前停下,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这个好玩的玩意,抿着小/急切又渴望地叫嚣:我也要,我也要!
齐王撩起眼皮斜她:“你怎么来了?”
载向慕噘嘴不乐意地哼哼:你偷着玩,不带我。
齐王笑一声:“现在带你,来,一起给它做头。”
载向慕于是立即将这点不愉快抛之脑后了,兴冲冲地跟齐王开始做雪人的头——滚啊滚,滚啊滚,做头也有讲究,不能太大,不然头大身子小,多难看,也不能太小,不然五官施展不开,远远看过去,跟个畸形人似的,也不好看。
两人有商有量,当然,在外人看来,就是齐王单方面在说话,经过好一番计量和挑选,最终,滚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
挑选的是没有人踩过的雪,要是不小心沾到旁人踩过的雪沫,齐王立即就一脚踢散,哪怕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做出来的身子亦不例外。
两人合力将圆滚滚的脑袋放到雪人身上,铲了铲脖颈处,尽力将脑袋稳当放好,然后就开始做雪人的胳膊,胳膊好做,齐王先前已经准备好,是两条捆好的,外头裹着绫罗绸缎的稻草,大小长短都一模一样,两个人一人安装一边,安装完还对比谁安装得好看,假如齐王呛鼻子呛眼,载向慕立即鼓起大眼睛,来个瞪大眼绝不认输。
安装好四肢之后,接下来是雪人的五官。
然后,两人在雪人的眼睛上闹不和了。
载向慕鼓着大眼睛:要,要两颗碧绿的翡翠珠子,好,好看!
齐王不屑一笑:“绿色?你当猫画?”他拍板要黑色的墨玉。
“翡翠!”
“墨玉!”
两个败家玩意开始商讨哪种玉更衬雪人的身份。
…………
一旁观战的明清和应微应菲是目瞪口呆,无语凝噎,先不说王爷是怎么和不会说话的姑娘吵起来的,瞧姑娘激动得脸蛋泛红,粉拳紧握的样子好似还真的在和王爷争吵,首先就说这翡翠和墨玉,都是珍贵玩意儿,穷人家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块,就这样被他们随意争吵选哪块来当雪人的眼睛?
……好吧,放在王侯之家,其实也挺平常。
最终,两人吵得口干舌燥,誓不罢休,决定暂时休战,去旁边亭子里休息一会儿。
载向慕气鼓鼓地坐在一旁,绝不妥协。
齐王悠悠然抿了口茶,放下茶盏,垂目撩了撩冰凉的手指,想了想,走过去,跟她好商好量。
“爷可以妥协,选择你的翡翠玉珠。”
载向慕狐疑地望过来。
齐王勾起唇,浅浅一笑:“只要,你让爷将手指放进你肚兜里暖暖。”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了嫁妆的载小慕开始跟齐王拼富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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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暖手换翡翠, 这份买卖好像很合算哎, 载向慕当即眼睛亮亮地点头。
齐王轻笑一声,缓缓解开了她裘衣系带……
今儿个天冷,载向慕多穿了几层,外有貂绒毛裘, 内有细棉软锦,里三层外三层, 整个裹成了一个圆球球。
齐王解开她最外面的裘衣,修长冰凉的手指探进去, 缓缓的, 慢慢的,不经意间, 与她的肌肤来了个隔着两层布料相碰。
陡然一个激灵, 载向慕浑身打了个寒战。
好冷, 好冷……
为什么这么冷啊?
隔着两层布料都这么冷,那要是跟她肌肤相贴, 那她岂不是要冻成冰坨子?
载向慕忍不住脸色一白, 在齐王盯着她手指还要继续探入时, 想也不想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掌。
冷!
眼泪汪汪。
齐王挑眉:“说好的, 你给爷暖手,爷退让一步。”
载向慕瘪瘪嘴,跟他商量:冷,我, 我用手给你暖,你让我,用翡翠。
呵,倒是不傻!
齐王缓缓一笑:“不行!”
载向慕巴巴地望着他,眼泪都要挤出来了。
齐王:“……行吧,不过,如果你没办法让爷的手暖和起来,就要听爷的,用墨玉。”
嗯,嗯嗯!载向慕眼前一亮,大力点头。
齐王慢悠悠将手抽出来,放她手心,“喏,帮爷暖吧。”
载向慕立即双手合十,将他手指夹在两掌掌心,用力摩擦起来,她虽然不知道摩擦生热的道理,但以往,她在外头感到手指冰凉的时候,记忆里就有那么一个人,会用他那宽厚粗糙的大手将她的小手覆在掌心,缓缓摩擦,不一会儿,手心内外就都会暖和起来。
心间突然被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情感冲击,载向慕不禁双眼迷茫,手下动作逐渐放缓。
齐王弹了弹手指:“别偷懒!”
载向慕回过神,清凌凌的大眼睛无辜地瞅了他一眼,手下动作恢复原来速度。
齐王微阖双眼,神态悠然。
载向慕咬着唇,手下赌气地加大力气,过了会儿,齐王的手指仍旧冰凉,她却热出一头汗来。
呼——用力喘出一口气,她松开手,身子往后跌去,瞪大眼睛看他。
你怎么,怎么那么凉啊?
齐王垂目盯了会手指,神情模糊,嘴唇缓缓勾起,语调轻盈,“大抵,就是为了给你取暖才变成这样。”
载向慕抿抿唇,蓦然,再次伸出手,将他手指拢入掌心,搓了两下,倏忽低头,朝手心的手指哈了一口热气。
哈完热气后,手掌迅速合拢,似乎要将这热气禁锢在手掌中。
抬起头,眼睛亮莹莹的:怎么样?暖和了吗?
齐王眯了眯眼:“唔——暖和了点。”
载向慕眼睛再次一亮,然后低下头,再次哈了两口气,似乎要用哈气的方法把他这双手变滚烫。
齐王视线内是她朱红色的点唇,微微嘟起,肉乎乎的唇珠闪烁着一层水光,白皙修长的五指指腹,指节等处不时拂来阵阵热风,他知道,那是那张爆满饱满的朱唇里呼出的旖旎热气。
眼内蓦然一深,他盯着她,缓缓道:“没有用,热气消散,手指还是会继续冰凉。”
载向慕下意识摸了摸,果不其然,刚碰上手指时还能感受到些许未散的热气,但再仔细感受,手指又恢复成原来的冰冷了。
她神情不由一跨。
齐王欣赏够了她的变脸,嘴角噙着笑,准备开口说算了,他也就是逗逗小花姑,万不可能在大冬天解她的衣服,万一冻病了怎么办。
谁知,就在这时候,载向慕突然眼睛一亮,一把抱住了他。
她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齐王眉梢缓缓挑起,能听到她内心声音的他自然听到了她这句话。
所以,她想出什么绝好主意了?
随后,他就看到,一脸因想出好主意而欣喜雀跃的载向慕猛地低下头,一团柔软温热的东西落到了他指尖。
香软谴倦,微微一开一挑一合,他大拇指尖就落入一团温热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不舒服,少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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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应微应菲和明清立在远处放哨, 同时也是将凉亭的私密空间留给王爷和姑娘。
应菲个性爽朗, 虽然站在低处,还背对着他们,好奇心却像小麻雀一样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她朝应微挤挤眼,凑到她耳畔, 悄声问:“你说王爷和姑娘在上面做什么?”
应微面上一派波澜不惊:“不知。”
应菲碰了碰她肩膀,“别这么拘谨, 我觉得吧,王爷定然在偷偷跟姑娘亲热。”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
应微豁然扭头, 狠狠瞪了她一眼, 压低嗓音训道:“你可长点心吧,背后议论主子是什么罪, 还需我给你细细讲一遍?”
且, 王爷的贴身小厮还在旁边呢。
应微不动声色瞄了一旁的明清一眼。
明清眼观鼻鼻观心, 巍然不动。
应菲脸白了一下,能被提拔到载向慕身边, 她当然不是事事只知道冲动的傻子, 在说话之前, 她是认定这里没外人,遂才……
至于明清, 虽然是王爷的贴身小厮,但王爷此时和姑娘这般要好,在应菲心里,明清其实和应微差不多, 都是一心盼着两人更好的同阵营。
想着,她战战兢兢偷瞥明清一眼。
明清眼帘微敛,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应微和应菲悄悄松了口气。
明清心里微哂,啧,这两个丫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即便是较为精明的应微,在常年跟在王爷身边办事的明清眼里依然不够看,他也懒得看她们自以为是的小心思,说实话,他唯一的主子是王爷,唯一的职责也是无条件听候王爷差遣,现在王爷好像很喜欢载姑娘,他也愿意高看载姑娘几分,不过他几乎不在后院活动,也用不着跟载姑娘身边的人打好关系。
思至此,他愈发立如松,面如铮。
见此情况,应菲狠狠松了口气,只是到底不如之前那般轻松惬意,便垂下头,束手作安静状。
应微更不会主动开口,三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安静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远远望去,竟有几分微妙的和谐感。
就是这个时候,齐王带着载向慕慢悠悠溜达了下来。
明清率先听到脚步声,立时转身,拱手,恭敬站立,“王爷,载姑娘。”
应微和应菲不像明清是练家子,远远就能听到脚步声,但她们听见明清行礼,下意识地就转身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