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目光扫过四人,全都勾着头不吱声,看不出什么,撂下一句:“高二了,别再这么贪玩。”转头看向余自立,“还有你,年轻老师不能太温和,你们班的纪律、学习都得抓。”
余自立:“会的会的。”
部长一走,几人齐齐松了口气,肖锋手臂一伸,大咧咧揽住余自立的肩膀:“小鱼哥,够意思!”
余自立拍开他的手:“仅此一次,下次再犯我马上通知家长。”
这一页算是揭过去了,放学后各回各家。
沈琰走出学校,老肖还在等他,副驾驶位坐着个人,沈琰走近看到,略有些诧异,拉开车门坐到后排。
老肖是个实在人,从没拿这辆车私用过,见到沈琰解释道:“刚好碰到芯蕾,这不是国庆放假了嘛,带她一段等会儿一起回家。”
老肖在沈家开车十多年,沈琰见他的次数比见亲爸都多出太多,感情不浅,他说:“没事。”
老肖又说:“芯蕾有个东西给你。”
肖芯蕾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锥状透明的奖杯,往后递给他:“这个我帮你粘好了。”
沈琰目光一顿,没动,也没言语。
老肖开口道:“那天你妈把奖杯砸了,我琢磨着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又拐回去捡,让芯蕾粘好。”
虽然裂纹还在,但贴合得很紧密也很工整,看得出是费了心思的。
沈琰接过奖杯,礼貌道:“谢谢。”
老肖边开车边念叨:“你别和你妈置气,她也不容易,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爸妈的关系你也知道,要是你去拍片了家业怎么办?肖叔虽然没文化,但也觉得你妈说得对,摄影当兴趣就好。”
窗外车流如梭,沈琰沉默不语地听着,到了家,老肖神秘兮兮地往后探头:“明天你生日,今天你妈一早就去定蛋糕了,我知道你要和朋友出去玩,但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沈琰像石雕似的沉在后头,半晌,说:“知道了。”
下车后,他没急着进屋,站在院子里看着窗口已经亮起的灯,周澜难得没出门约会,看来还在生气。
沈琰靠在石柱上点了支烟,望着天边的火烧云,那股躁意沉在心口,压抑着,束缚着,像是要燃烧起来。
梦夏回到家早早睡下,第二天醒来时四肢无力,脑袋沉得像是压了块巨石,用手背贴了贴额头,好烫,应该是昨天在海边着凉了。
换好衣服下楼,客厅的老家具泛着暗沉的色泽,没人在家,清冷安静,这个点外公在练太极,王阿姨去买菜了。
稀饭还是温的,虽然没胃口,梦夏硬是逼着自己吃了一碗,她从小就知道,生病了就要快点让自己好起来。
饭后从柜子里拿出药箱,找到退烧药,看着服用说明自己配了剂量吃。
药有些发散,梦夏没多久又犯困了,搬出一床被子,认真掖好被角,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憋汗。
一觉睡得又沉又长,像是坠入很深的黑暗里,直到砰砰砰拍门声打雷似的响起。
梦夏闭着眼睛醒了,眼皮好沉,一身黏腻汗液浸得她筋疲力尽,咽了下喉咙,断了似的,哑着声音喊:“王阿姨,我听到了。”
王阿姨贴着门:“老爷子在等你吃饭了,快点下来,阿姨中午炖了老鸭汤。”
梦夏摸摸额头,烧好像退了一点,怕外公等久了不高兴,拧了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就下楼了。
外公以为她睡懒觉到现在,坐在主位上冷冷沉着脸:“这次月考虽然在年级前十,但比高一退步了,今天休息一下,明天不能再这样懈怠。”
梦夏吸了下鼻子,心里委屈,小声说:“我有点不舒服。”
外公老眼昏花看不清近处,但外孙女沙哑的声音还辨得出,对保姆说:“小王,吃完饭带梦夏去医院看看。”
去医院开了药又打了针,回到家梦夏又窝到床上去。
王阿姨端着白开水进屋,她心疼梦夏爸妈不在身边,从小就比同龄孩子懂事,说:“把药吃了睡一觉,有什么想吃的阿姨给你做。”
梦夏捧着杯子:“我都可以。”
“晚上阿姨给你炖小米粥,弄点咸菜,中午都没怎么吃。”
梦夏笑着点点头:“好。”
睡了一上午,一时不困,梦夏坐在床头刷朋友圈,看着看着,其中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肖芯蕾发的,图片是一个漂亮的奖杯,歪歪的纹路像是花纹又有点像裂痕,底座上刻着一排金色小字:第八届潭城艺术节最佳短片奖。
这不是沈琰获的奖吗?
再看肖芯蕾配的文字:你真棒。
图文相配,怎么看都有些微妙,梦夏记得他俩平日里很少说话,沈琰的奖杯怎么会在她那儿?
正想他,信息就发来了,大爷似的直接甩来一家餐厅的地址。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五点半过来吃晚饭]
梦夏没精神不想出门,回复:[我不去了吧]
沈琰以为她是日常犹豫,又发来信息:[周舟和其他同学都在]
沈琰、肖锋和秦帅从小玩到大,多年形成的默契,谁过生日另外两人安排活动,每次都叫上一堆朋友热闹玩,沈琰明天的生日也不例外。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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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夏:[我有点感冒, 想在家吃点清淡的。]
[我操昨天着凉了吧?你身体怎么这么差, 早知道就不去海边了,有没有去医院?好点没啊?]
发信息连标点都懒得打的人, 噼里啪啦回了一大串,梦夏看笑了, 捧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编辑:[去医院开了药, 好多了。]
沈琰:[真没事?]
梦夏:[没事。]
沈琰:[那晚上出来吃饭]
梦夏:[]
[真的不去了,你们玩吧,我午睡了]
那边性子急,信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
[喂]
[说清楚再睡]
[??]
[人呢?]
[不理我试试, 我去你家接你]
梦夏看到最后一条,心一跳, 连忙回复:[外公和舅舅舅妈都在家,你千万别来。]
沈琰:[那你自己出来]
梦夏喝了口白开水静了静:[为什么非得去?]
操,沈琰盯着手机, 舌尖顶顶牙齿:[为什么就不来?]
梦夏怕他真来家里,那就完了, 强调:[你别来我家,来了我也不出门]
沈琰断断续续打出几个字, 又全部删除,躁得很,偏偏没法发脾气, 操了声, 一把丢了手机。
梦夏等了会儿没收到回复, 困意袭来,将手机丢在床尾就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熟悉的铃声钻进梦里,经久绵长,不依不饶地将她拽回现实。
梦夏半睁开眼,摸摸索索够到手机,接通:“喂~”
肖锋的大嗓门冲出话筒,撞上耳膜:“小梦夏,你可算是接电话了,一下午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玩失踪呢?”
“怎么了?”梦夏咽了咽,低声含糊,有些沙哑。
“我去,你不会还在睡吧?”肖锋夸张大叫。
梦夏看向窗子,窗帘没遮住的一小块露出暗沉的天色,她揉着额角往床头一靠:“傍晚了?”
“梦姐,您是我亲姐,我墙都不服只服您,”肖锋叉着腰,站在酒店长廊尽头吹风,“麻烦您利索的起床更衣洗漱到潭城大饭店ok?”
梦夏慢慢清醒,原来还是吃晚饭那事,她说:“我和沈琰说过不去了,你们吃吧。”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什么?”
“得,我就该想到沈琰没好意思说,然后自己搁那发脾气,你说大家开开心心陪他过生日,他脸一摆,跟菩萨似的坐着不动,合适吗?”
梦夏诧异,问:“今天是沈琰生日?”
“啊,反正我话传到了,来不来你看着办。”肖锋挂了电话,满脸严肃瞬间一收,蹦跶回包厢。
包厢里满满当当坐了一大圆桌的人,水晶灯熠熠生辉,才上了两个菜,大家吃吃聊聊还没玩开。
王浩嚼着菜,目光瞅了一圈:“梦夏怎么没来?”
朱兑友一凛:“对啊,同桌怎么能不来?”
在场的人里有一半不是十三班的,一平头哥们新鲜了:“阿琰的同桌?女的?活的?”
朱兑友的八卦因子跃跃欲动,一脸故事地说:“不止是女的,还是个女学霸,年级前十超级牛逼。”
“啧啧,沈琰会和女生坐,漂亮吗?”
秦帅一笑:“当然漂亮,脾气还超好,不然活得到现在?”
“被夸成这样,阿琰,叫来看看啊,让我们也见识一下女学霸。”
沈琰把玩着打火机,举手投足间透着心不在焉的懒散,眼尾却带刺似的挑着,熟悉的人知道他正窝着火。
“你一文盲也有脸见学霸?”肖锋瞅了眼手机,十多分钟过去了也没个信儿,梦夏会不会来还真没准。
平头男啐了声:“都是九年义务教育,就你丫的高尚。”
“寿星好像兴致不高啊,”朱兑友倒上啤酒:“琰哥,我先敬你一个,生日快乐。”
一桌人挨个给沈琰敬酒,沈琰来者不拒,但很沉默,懒懒耷拉着眉眼,握着酒杯一口闷一杯,好像别人不是来敬酒,而是来寻仇的。
沈琰越喝酒气压越低,坐在他身边的肖锋都想开暖气了,用膝盖顶了顶周舟:“哎,你问问梦夏,怎么还不来?”
“我下午就问了,她说不太舒服,在家里睡觉。”周舟本以为是便饭,到这后才知道是沈琰生日,临时去一楼商场买了礼物。
“早就醒了,你再催催。”
周舟嗅出点微妙,挨近肖锋小声问:“沈琰和梦夏是不是有点什么啊?”
“你他妈猪啊,坐这么近现在才察觉?”肖锋抬手就是一个爆栗。
周舟抱住头“哎”了声,“梦夏是好学生,人家要考北大怎么会早恋。”
“早恋,没错,要恋还早着呢。”
“我就说”周舟一脸八卦,“是沈琰在追梦夏吧,给我说说。”
“你先给她打个电话”
原来是沈琰生日,梦夏和肖锋说完电话,还是决定去,憋了一天的汗,身上黏黏腻腻,有股酸味,她快速洗了个澡,背上小双肩包下楼。
走到客厅,一家人正在吃饭,舅妈听到脚步声转头说:“醒了啊,还想让你多睡会儿你背着包要出门?”
梦夏攥着背包带,慢慢走过去:“同学约一起吃饭。”
“不是发烧了吗?在家里吃吧。”
舅舅也说:“生病就别乱跑了,难得陪舅舅吃个饭。”
这时,书包一震,手机铃声紧接着响起来,梦夏慌慌拿出手机,一看是周舟,想必是催她来了,在一家人的注视下,她忙按了静音,进退两难。
王阿姨端着小米粥出来,:“外面吃东西不干净,你还是喝点粥,和同学好好说会理解的。”
梦夏的心被电话牵引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手机黑屏,几不可察地叹口气,给周舟发出信息:[我没法去了,家里不让。]
周舟将信息给肖锋看,肖锋瞥向沈琰,那厮大概喝得有点上头,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指尖揉着一支烟,眼睛却暗沉得发亮,看得出来还憋闷着。
吃完饭,一拨人去了楼上的ktv,到了包厢,周舟拍下包厢号发给梦夏,说:[你同桌有点消沉,你晚点能来吗?]
梦夏收到信息时正和舅舅聊天,舅舅早出晚归不见人影,难得国庆有时间休息,信息安静地躺在背包里。
等回到房间已经是晚上九点,梦夏点开信息一看,心紧了紧,回复:[我现在过来]
包厢里熄了灯,音乐震天,霓虹闪得人头晕,周舟正和肖锋抢麦,忘了自己还有手机。
梦夏偷溜出来,紧忙慢赶找到地方,在门外吸了口气,轻轻推开门,一道光亮打进包厢。
大家的目光陆续看过去,然后顿住,嬉闹声片刻间褪去。
只有沈琰,咬着烟垂眼向下,状态出尘地在打小游戏。
秦帅杵了杵他:“哎,看门外。”
“什么?”
沈琰皱眉看去,目光一顿,愣住,松松咬着的烟掉了,猩红的烟头从手背上滚过去,烫得他一激灵,一拍茶几噌地一下站起来,气势超强,像是要干架。
梦夏觉得自己来得不合时宜,窘在门边进退不是。
气氛古怪,大家你瞅我我瞅你,啥情况?
“激动过了啊”秦帅小声嘀咕了句,转头冲梦夏喊,“这么晚才到,罚酒罚酒。”
“不够意思啊你,先敬我们寿星三杯。”肖锋颠颠跑过去,把梦夏拉到沈琰身边坐下,然后把沈琰也拽坐下。
其他人纷纷附和,气氛一缓又闹起来,很快有人倒了杯啤酒放在梦夏面前。
梦夏看着杯中晃荡着的酒液胃有些抽,但还是拿了起来:“沈琰。”
沈琰刚才反应太大了,一时有点放不下脸,拿起酒杯和她碰了下,仰头喝尽。
梦夏两手捧着杯子慢慢喝完,立马又有人给她满上:“第二杯。”
酒精作祟,梦夏有点反胃,可大家都看着她起哄,硬着头皮又喝了一杯。
第三杯递来时,玻璃杯才举到唇边,酒精味扑来,和胃里的啤酒碰撞,她一呕,捂住嘴跑了出去。
到盥洗池头一低就吐了,啤酒、苦苦的药味直冲鼻腔,熏得眼泪一串落下来。
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漱了口,脑子嗡嗡作响直犯晕,手脚也没点力气,撑在水池边想要蹲下去。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腰间横来一条手臂,轻轻将她捞起来。
沈琰蹙眉道:“怎么就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