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鹿觉得尝见血腥味了,一阵耳鸣。
再然后,短短一瞬间,传来张莉莉凄厉的尖叫声。
林择深一脚将那个骑在时鹿身上的疯狗踢飞到走廊。
他原本准备走了,一摸口袋,发现钥匙在他这,想着给她送个钥匙,也不算破戒,刚走到她班级走廊,看见里面乱哄哄的,走廊上也聚了一些学生。
当他看见时鹿,他一点委屈都舍不得让她吃,一点小伤都疯了不能让她受的姑娘,他放在心尖上宠的丫头,居然被人推倒在地,还啪啪被甩了俩耳光时。
他蹬时就疯了——
发泄完,那个疯狗娘们就已经被踹到走廊了,残存的意识让他留了一脚,不然直接没命。
风风火火赶来的教导主任,被吓的不轻,看着那个一脸疯狂的男子,差点高跟鞋都被甩了出去:“保安呢,保安!校外人士是怎么进来的,啊?!”
最先来的领导是徐施,一看这情况大事不妙,林择深俨然是一头发狂的野狼,他一把将教导处的小年轻拉到一边:“吼什么,赶紧将孩子送到医务室啊!”
林择深抱着时鹿,穿过人堆,像在看什么恶心垃圾似的,在走廊上哭喊的张莉莉,啐了声:“我的人你也敢动,你他妈活腻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林....”徐副校长看着男人背影,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急的像热锅爬蚁,最后看向慌忙跑来的保安:“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医务室!”
那些围观的学生个个脸上呆愣,徐施连连去轰:“都别看了!都给我回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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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闹剧没一会就传遍了整栋楼,不巧的是,这天秦放请了假。
他半倚在书房桌上,右手的伤口已经做了专业的医疗包扎。
天色一点点变得熹微,变亮。
昨晚上在帝bar放纵了一夜,少年嘻哈的口吻,在耳边向他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还记得,那个在小姑娘身边的男人吗?”
秦放陡然神色一凛。
说到小姑娘时,张铭一颇玩味:“时鹿呀,那个小姑娘好几年前还不像这样,怯生生的。”
张铭一说罢,将手中的Royal Salute,口味强劲绵辣的皇家礼炮一饮而尽,秦放看着他:“那男人怎么?”原本就是因为他,心底凝聚了无边的妒火,冷不丁又在此刻提及,秦放顿时就冷下了语气。
“他是林氏少爷。”
张铭一丝毫的缓冲余地都不给秦放,轻而易举地就说出了口。
秦放眼底骤寒:“你说什么?”
“看不出来吧,我他妈也没看出来,我第一次见他还是好几年前,后来都出国了,放哥哥你一心只读圣贤书,当然更不会认识了。”张铭一啧啧两声,他不傻,大约知道这人跟老秦有过节。
“我一开始都不信,不久前去了一趟我堂姐的生日趴,隔得老远看见他了,这事儿我本来都没放心里,也没打算不想告诉你的,可就在刚刚,我听我老子说,裴家堂姐跟他爹闹,说看上他了,我刚从公司那儿出来,就想把这事分享给你。”
“好家伙,这人前不久居然是被他爹给赶出去的!你说牛不牛逼,这么巧还被我们撞上,他居然也甘心,还有,他怎么跟时鹿在一块儿了。”
秦放脸上一点一点凝聚了冰寒,在酒吧喧腾红绿的环境里,像是一抹静默的希腊雕塑。
有放肆的美人挨近他,又被他一手臂的鲜血,血腥气吓得连连退却。
“放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被吓到了。”张铭一尚未成年,在A国混迹多年,俨然就是一个小大人样。
“你这胳膊,一会去趟医院吧,哎操,今天本来是叫你出来喝酒的,我傻啦吧唧还自个开了车,放哥?”
秦放从刚才开始就一语不发,面容生冷,张铭一有些悻悻然,转而打响指叫了声waiter。
足足好半天,张铭一已经要了七八个姐姐的微信,秦放才像是终于消受了这个事实。
他敏锐的察觉到,刚才阿一又说了什么:“裴家小姐看上他?”
终于听见点回应了,张铭一将手边的美女招呼走:“是啊!要说这裴董,政界翘楚,林叔指不定怎么想法设法要跟人结亲呢。”
“林叔?”秦放皱眉。
张铭一差点喷酒:“好歹是前辈叔叔,我叫顺嘴了。”
秦放慢慢一点一点琢磨着着突如其来的爆/炸信息。
连成串后,已经从最初的震惊转变为:他也并非,无懈可击。
“放哥,我今天出门开了车,我也不想找代驾,我那车新崭崭的!”张铭一又说了一遍。
秦放本就叫了些清水,敛完神:“我一会开。”
“嘿,还是放哥贴心,你那胳膊一会去治治吧。”
“为什么不叫老秦了?”
“因为你现在看起来成熟多了,一点都不像以前了。”
秦放拿玻璃杯的动作一顿,微微有些失神:“是吗。”
原来他以前,这么幼稚吗。
思绪回到眼底的钢笔尖,放在书桌边的手机开始叮当作响,打电话的少年是一直跟着秦放身边的。
“如果没记错,现在应该是江何姣大声朗读月考成绩的环节。”秦放接通,按了两下太阳穴。
电话那头的少年人语气清冷:“楼下出事了,你吩咐我盯着的姑娘,被一个男人众目睽睽抱走了,那男人还踢飞了一女学生,女学生的家里人正过来闹。”
秦放好不容易按压下来的情绪,陡然又被搅翻。
他是真嫌命长。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max
秦放也意识到自己幼稚了,心结快开了,林狗也快掉马了
这个故事,也算到小高.潮了
打架不提倡
第51章
51
林择深那一脚换做以往, 身强体壮的汉子都受不住,更别提一个女学生,要不是残留的理智, 这脚下去直接残。
可他不想让时鹿再为一条疯狗,因为他, 往后面对无端的谴责。
教训这种垃圾货色,以后有的是各种各样的办法。
他大摇大摆踹完人跑了, 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徐副校。最后徐施没办法只能自作主张将这个烂摊子揽到了自个身上。
张莉莉父母赶到的时候, 一身名牌的中产阶级太太嚣张跋扈,势必要讨个说法, 徐施一提林氏,瞬间上一秒还在叫嚣着的女人立马改了口。
“孩子医务室看过了,并没有什么,额大问题,真要纠责的话, 是令千金有错在先,况且林氏...”
张太太立马冲丈夫使了使眼色。
“赔偿金。”徐施话还没说完, 就被打断了, 成功达到预期效果的徐施立马猥琐笑开:“这个自然少不了,先带孩子回去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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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莉莉一米七几的身高, 同龄人中算是大高个,又生的壮硕。
那俩耳光,实打实甩到时鹿脸上,口腔壁直接渗血, 耳鸣之后是脸颊火辣辣的疼。
两人站在马路边,她不肯让男人抱着,挣扎着要下来,林择深没办法,放她下来后,她就一直低着脑袋,浑身颤抖。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林择深见她这副模样,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明分开还不到半刻钟,刚才还带笑的姑娘眨眼间变得像只刺猬。
要是自己不回头,她就任由疯狗打?那帮眼瞎狗娘养的败类,就他妈看戏?
林择深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凝固。
“时鹿....”男人尾音带着颤,心疼成一片。
伸出手去小心查看她的脸,原本干干净净的右脸上五指印鲜明,校服也蹭的一身灰。
“为什么,不告诉我?”已经有些哽咽了。
时鹿不说话,条件反射地避开男人的触碰,将脸撇向一边,胸脯浮动的厉害。
她在忍。
“我在问你话。”林择深固执地将她脸摆正:“那疯狗一直这么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谁料时鹿突然抬起头,一动不动用那双漆黑的眼珠盯着他。
林择深被这双眼盯得有些茫然无措,从心底滋生了一点点冰凉刺骨的寒。
这眼神透着死气。
时鹿的头稍微歪曲着,跟脖子形成了怪异的弧度。有几根碎头发黏在唇缝,连带着血丝。
那一巴掌,她忍了两年。
打完,倒也觉得痛快,可痛快的之下又是无边际的惶恐。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陈述,眼神古怪而又偏执。
“是我动手在先的,她没有欺负我。”
说完收回视线,胡乱用手将唇缝的血抹掉,往地面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她低着头盯着那滩红白相间的东西,又重复了一遍:“她没有欺负我。”
“那她说了什么?”
林择深将她揽进怀里:“告诉哥哥,她究竟说了什么?”
这话将时鹿心底的一点点惶恐、恨意又激起。
她忘记了深呼吸,脸埋在男人的颈窝。
胸腔有火在蔓延。
“算算日子是头七啊,杀人凶手,你还有脸回来。”
母牛般的躯体,只要她一有兴致,每到下课,要么趴在自己的桌面上,要么倚在自己身上。
笑嘻嘻地问自己为什么还不转走,你守寡的,啊不,是破坏人家庭的小三妈妈是不是不要你了啊。
潘盼?你居然还好意思跟人成为朋友。
你这么脏,可别把人家染黑了,洗都洗不干净。
…
时鹿压根都不知道,这份厌恶究竟来自何方,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外地来的,听不懂他们的方言,是离异家庭,不爱说话,就要承受这样的孤立乃至排挤吗。
随着年龄的增长,母牛的话渐渐从露骨直白转而变为冰冷的嘲弄,越是意味不明的内容,总能让时鹿联想的更多。
时鹿一点一点在自己身上围了一圈刺,渐渐变得冷漠,任她说。
可后来时鹿发现她像是牛皮癣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一路又跟着她,考上一中,还进了同一个班。
心底的负面情绪被她悉数搅散,继而拼接,结合成一道道锋利的刀片,在心尖凌迟。
“喏,赵闻峰也离职了。”
“也跟你有关系吧。”
“班主任居然走了诶,不是答应带我们一直到中考的吗。”
“你看她,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
再然后是高速追尾,担架上的血,苍白的人影,短发的小姑娘,围观车祸的民众,车灯下的痛苦呻.吟,行色匆匆的路人,冷漠的一张张人皮。
“时鹿,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你明明也是想去明月阁看秦放的,对不对?可你为什么不跟我一块去。”
“你好虚伪。”
“明明,我什么都跟你说,可你一直都在骗我。”
“时鹿。”
“我好疼。”
“你可以继续喜欢他了,我却不能了。”
“我讨厌你。”
刚剪完短发不久的小姑娘,脸蛋隐没在反光的弧度里看不真切,不过,她一遍一遍在说——
我讨厌你。
林择深发觉时鹿的有些站不稳,拼了命逃离他的怀抱。
“时鹿,别怕,你告诉哥哥,哥哥会保护你。”
会将你从淤泥里面给拉出来,你不用挣扎,不用害怕。
哥哥永远永远都会守护你。
时鹿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似的,身上的盔甲,尖刺被男人的声声轻哄给搅烂,剥离。
她一直在往后退,不停摇头。
她根本就不想回忆。
可林择深依旧一声声在她耳边:“告诉哥哥,就像你之前跟哥哥说,那些讨厌的人围在一起说悄悄话你很不喜欢一样,明明你就很信赖哥哥,全都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啊?”
他语带从未有过的慌张战栗。
但这一次的哄骗没有起任何作用,林择深想去用手触碰她,却被时鹿躲开。
时鹿依旧在摇头,眼泪水不可抑制地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是我动手在先的,杀人凶手也是我,她一点都没说错,都是我,求求你林琛,别问了,我求你别问了!”
要想将她从这段灰色记忆中给拉回头,必须要让她正视这段记忆。
她还这么小,往后那样好的人生在等着她,不能被这份歪曲的,添油加醋的,随着年月疯涨,在脑海里烂成腐肉一般的痛苦记忆一直折磨。
“听着时小鹿,我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那已经过去了,你明白吗?都跟你没有关系,你明白吗?”林择深扯住她的肩膀,妄图将她唤醒。
又是这句话,跟你没关系。
同样的话,同样的内容,她明里暗里听了无数遍,可,真的跟自己没关系吗?
“为什么跟我没关系,要不是我逞能,要不是我下贱,去偷偷听秦放讲话,我也不会得意洋洋将他会出现在那里的消息告诉她,她去了,可她没回来。”
听见秦放这两个字眼,林择深身体一僵。
“你知道吗,她没回来。”时鹿口腔壁很疼,没说一句话都好似将她的嘴巴在一点一点切割。
“我一个人在寝室,黑漆漆的,等了一夜,谁也不敢说,我害怕。”
“第二天,我背着书包,袜子穿的都是反的,没吃早饭,没洗漱没梳头,刚进教室我就知道她为什么没来了。”
“她死了。”
“她死了!”
“上一秒还是活生生的,搂着我的腰,笑容那么美好,下一秒——”
时鹿双手捂住脸:“下一秒她就死了,死了,还怎么回来!”
没能从那个夜晚梦魇中走出来,一直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