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难却——蜜丝年糕
时间:2020-06-26 09:20:41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耗尽,每日新鲜手打,预计下周可以结局~
 
 
第92章 
  季柔头一胎生, 赵谨克亦头一胎接生, 从早晨到下午,季柔越来越疼,力气亦越来越弱,赵谨克心中亦少了当初那些沉稳与信心, 让人预备了催产汤进来,倒也不是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 只是有备无患心中多加一重安稳。
  “姑爷,汤。”
  秋娥端了碗进来, 转眼看季柔, 眼眶不由得就一酸,“姑娘……”
  赵谨克端了汤, 紧绷着的精神下也不知为何, 下意识便抿了一口到嘴里试温, 回过神正是想还回去的时候,却觉出了那汤中味道有异。
  “这汤是谁煮的?都经了谁的手?碰见过谁?”
  赵谨克这样问, 秋娥心中自有所觉, 道:“奴婢亲自煮的, 中间……水月来找过奴婢,说代夫人问奴婢姑娘情况如何……”
  水月……太后。
  赵谨克的眸底生寒, 将药递还给秋娥,“拿出去。”
  “阿柔……”赵谨克转过身,浑身寒意尽数用力克制收敛,“撑住, 再挺一挺,孩子马上就生了,再忍一忍……”
  孩子是在入夜之后生下的,足足折腾了一日,赵谨克将孩子交给秋娥和稳婆收拾,季柔那边就来得及看上孩子一眼,便忍不住昏睡了过去,赵谨克与稳婆一道将季柔整理干净,抱回了主屋里躺下。
  赵谨克自己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秋娥那里也将孩子收拾好了,赵谨克将那襁褓报入怀中,这才仔细瞧了那孩子的脸一眼,小小红红的,整张脸都皱巴巴的,还不能看出眉眼像谁来,眼睛还闭着睁不太开,那呼吸轻得好像随手一碰就能碎了。
  秋娥迟疑着问他:“姑爷,您真的要去……外头冷……没满月的孩子不能见风……”
  赵谨克的面目沉冷,“将那件披风给我。”
  “是。”
  夜里很冷,所幸今夜的风不是很大,赵谨克抱着孩子,襁褓牢牢掩护在披风之下,前头有下人挑着灯引路,走得不算快,到源春堂外的时候,院中的灯火果然都还亮着。
  赵谨克让人通传了一声,进屋的时候靖平侯和韩氏都坐在上首。
  赵谨克抱着孩子跪下,道:“儿子将孩子抱来了,这是咱们赵家的嫡长孙,儿子不敢自专,请父亲母亲为孩子赐名。”
  襁褓中的孩子嘤咛着,声音很轻很细,韩氏原是做得四平八稳,可一听见那声音便变了脸色,“你学了这么久的医,难道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不能见风吗?这是什么时节,你还在晚上抱出来!”
  赵谨克没声响,默默挨下了,怀中的孩子哼哼着,赵谨克有些生疏地换了一个姿势抱。
  韩氏见着,身子动了动,身长了脖子看那孩子,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转了又转,又烦躁地做回不动。
  赵谨克抱着孩子,只道:“请父亲母亲为孩子赐名。”
  靖平侯默不作声看着那孩子半晌,有些浑浊了的眼中幽远,不知透过孩子看到了什么,赵谨克便抱着孩子这么一动不动地跪着,良久,才听到靖平侯开口道:
  “你素来有主意,先说说,你想给孩子起名为何?”
  “涣兮若冰之将释,敦兮其若朴。儿子这几个月便阅典籍,偶阅《道德经》,觉着其中‘释’之一字甚好,这孩子又正好生在这冬尽春来之时,正和了这一句冰消瓦解涣然冰释,故而儿子想为孩子取名为赵释。”
  赵释,何为释,又释什么?
  靖平侯默然不语,眉眼沉肃,望着赵谨克的眸光里仿若有泰山之重。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初春纵然是冰消瓦解之时,却有春寒比冬寒更甚,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冰消瓦解为时尚早。”
  赵谨克亦眉眼平静,道:“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可到底春已经来了不是么?既春已到,涣然冰释总归是早晚的事。便是冰冻三尺又有何妨,冬已是过去了,到底不能阻了春来之时万物生机。”
  靖平侯的眸光微利,真是要再言,赵谨克手中襁褓中的孩子却又开始哼哼,这个声响,明显是开始哭闹了。
  赵谨克低头看了一眼,眉心急不可见的皱了皱,他能哄季柔,可孩子却从来不曾哄过的,不知他哭的缘由,也不知该如何哄他,只是轻轻拍了两下襁褓。
  “你把孩子给我。”韩氏终究是看不下去,起身弯腰就上去抱孩子,“才从娘胎里出来就抱出来折腾,你这当爹的可真是狠得下心!”
  韩氏从赵谨克手中接孩子,赵谨克自不会拒绝,把孩子送出去,手臂上立刻松快了,继续转头看向靖平侯。
  韩氏看着襁褓中孩子张着嘴哭的模样,心都给疼化了,斥道:“也不知道抱的时候知不知道轻重,这孩子的脸这么红,别说是给你路上冻的,你有什么事就不会过些日子孩子满月了再说,才出娘胎就抱出来吹风,要是着凉以后落下些什么可怎么办,你那些医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哎哟……”
  韩氏低头看着手里的孩子,心疼地话都说不出来了,“过两天让六叔过来给孩子看看,别有个好歹来,乖……祖母的乖孙儿……”
  韩氏一面骂骂咧咧,一面又紧着哄着孩子,抱着孩子原地打圈转着,一句一句地温声哄着。赵谨克和靖平侯一句话也没说,尽听着韩氏哄着孩子,等着孩子渐渐安静了韩氏才做回去,眼角瞥见靖平侯偷偷斜过来的眼神,又起身将孩子递过去。
  “这孩子,跟克儿刚生的时候一个模样,就是在这府里好吃好喝养了十个月,生出竟也和克儿当年一样瘦巴巴的,一点都不如别人家孩子的健硕。”
  “说什么呢,这不也挺好。”靖平侯抱住了孩子低头看,“生出来就胖得跟球似得未必是好事,就跟江阳伯家那孙儿,虎背熊腰的,一看就是糙命,不是咱们赵家的风骨。”
  赵谨克静静听着韩氏和靖平侯你来我往这两三句,一句多嘴的也没有,只等着靖平侯与韩氏说够了,孩子也在那当口闭上眼又睡去了。
  “这是长孙,也是你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你的名字当初便是我起的,你自己的孩子,要起什么名便都依你吧。”
  靖平侯让侍从将孩子递还给赵谨克,“别再跪着了,早些带着孩子回去吧。”
  “是。”
  赵谨克接过襁褓,襁褓中的孩子呼呼大睡,并不知他自己刚刚帮了自己的父亲什么。
  有些事情,得了第一个让步,后头的便也会容易许多。
  季柔睡到后半夜的时候醒来的,醒来的时候赵谨克就守在床边,抱着她又是一番如厕擦身,叫人端了些鸡汤熬的米粥。
  还在也没抱去别处,就摇篮就在屋中,赵谨克告诉季柔,孩子的名字定了,就要赵释,是靖平侯和韩氏都同意的名字。
  季柔松了一口气,赵谨克那里早就便起好了名字,为什么起这个字什么意思她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怕靖平侯和韩氏不同意。
  季柔默了默问他催产汤的事,她当时虽疼得要厥过去了,可赵谨克的话她还是听到了,到底她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赵谨克嘱咐她安心养身子,孩子是靖平侯和韩氏承认的长孙,既然生下来了就没人敢害他,她只要专注自己养好身子就好,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
  季柔应了,原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要赵谨克知道她知道就好。
  ……
  转头百天过去,靖平侯府热热闹闹为孩子办了一个百日宴,百日宴的后一日,赵谨克便带着孩子和季柔进宫,美名其曰带孩子去拜见陛下和赵太后。
  那时已是春日,宫中亦是百花盛开的盛景,就似前一年她和赵谨克回京时进宫觐见时一般春光烂漫。
  慈宁宫中,小皇帝又长了一岁,比之季柔第一回 见他时又沉稳了不少,规矩了半晌,还是在抱到了孩子时现了原形,一口一个表弟喊着。
  “这孩子,倒是像极了你小时候。”赵太后道,丹蔻鲜艳的指尖轻轻扶过自己的额间,似有几分疲乏。小皇帝的余光扫见太后如此,顺势便道:
  “朕带了几件小玩意儿搁在偏殿里头了,那可都朕小时候最喜欢的,舅母抱着表弟和朕过去看看吧。”
  皇帝一开口,哪里有推拒的,季柔看了赵谨克一眼,抱着孩子便先告退了,殿中只剩下太后和赵谨克,两个宫人立在边上,像是没有灵魂的纸人,静静的殿中只能听到赵太后的嗓音幽幽浅浅。
  “那孩子像你,却比你当年健硕多了,你生下来的时候三婶奶水不够,你是越饿越瘦,夜里总是哭闹个不停,长得也比别人家的孩子慢多了。”
  “是,臣也记得,”赵谨克道:“小时候好像总是吃不饱,明明还是官宦人家,可过得都不如平头百姓,每天一张饼子,一年都见不到肉腥味,每日做饭的时候总是闻着别人家的炊烟咽口水。只是这般的苦日子到底是都过去了。”
  “是啊,你是都过去了,”赵太后低眸望着自己保养德宜的玉手,道:“毕竟你生下来时便已是那种日子,不曾尝过锦衣玉食的味道,往后的日子与你来说都是愈来愈好,不曾知道那从云端坠落泥底,挣扎了整个青春年华才又回去的滋味,明明过一样的日子,心中却是不同的境遇,想头自然也都不一样了。”
  “只是不管心中如何想,过去的那些事也终究都是过去了,太后娘娘已走到今日的位置,何必再沉迷与过往之事不放呢,往事不可追,追了也无益当下。”
  “怎能说无益呢?”赵太后的唇角很轻地弯了一下,“过往之事,能追回一点便是一点,如此心中的恨才能被偿还。”
  赵谨克的面上无波无澜,今时今日这般的情境何其熟悉,赵太后所想所说亦与当年无异,以至于接到那碗去母留子的催产汤后,以至于险些又让季柔徘徊进鬼门关后,他竟然还能这般平心静气站在这里,不愤怒不质问。
  “太后做到如今垂帘听政的位置,也该知道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惯用的手段,当年朝廷西南西北两线开战,平城一战至关重要,若败失了平城之险,那贼寇往后便是势如破竹朝廷再无险可据,季申虽为统帅之一当时也并不在西南督战,故意延缓驰援一事未必是他授意,只是樊成为巴结季申的手段而已,这一点当年当年便先帝便查清楚了。”
  “可倘若不是季申对赵家明目张胆的打压排挤,樊成又如何敢做出这样的事来投其所好呢?这些也都是谁都清楚的事。”
  赵太后抚着指间的戒指淡淡反驳,赵谨克无言,这一结便是个死结,樊成早已被千刀万剐,可究其根本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季申当年不管动没动过这个心思,大房的伯父伯母终究是因他的缘故死了。
  早就在上辈子便纠缠了一世的仇辩了无数次的理,如今再谈起来除了无力便是厌烦,赵谨克的心中一派冷然,拨开那些注定辨不明白的开门见山,道:
  “樊成早就死了,樊家满门抄斩,流放在外的那些旁支如今也所剩无几,当年是他定的主意他动的手,这一笔血债也该是还了,至于昌安侯府,臣还是那句话,上一辈的旧仇孰是孰非说不清,不必非要纠缠到不死不休,他的事,臣会给朝廷一个交代。可这些都是后话,臣还有一事要问太后,归政一事,不知太后考虑得如何了?”
 
 
第93章 
  殿中刹那静止, 原就极静的殿里针落可闻, 明明早就是深春,却叫人从脚底里生出一股寒意。
  月前忽然有人上折子踢出归政一事,只是皇帝年纪真的还小,是以并未掀起多大波澜便摁了下去, 却是不想会在眼下被赵谨克重新提及。
  “是你。”
  赵太后忽然明白,为何无缘无故下头的人会上这样一道折子, 小皇帝十二岁的生辰都还有些日子,还是个真正的孩子, 朝中亦无大事, 竟然会有人在此时提及归政。
  “本朝原就没有垂帘听政的先例,当初不过是因为元庸太过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怕他伤及陛下, 也怕当初陛下年幼不曾临朝弹压不住, 才想出垂帘听政一法。
  可眼下元庸一党已经肃清,陛下也已临朝第五年, 朝堂应对愈发老练, 便是有不及处也有老臣帮衬, 陛下已能独当一面,着实无需再设太后垂帘听政, 是以臣以为,太后该到了放心归政之时,无需再操心前朝之事。”
  赵谨克拱手垂眸,一板一眼, 便似在朝堂上进谏的模样,油泼不进水泼不入,如此阵仗一摆,公事公办,拒人于千里之外。
  “元庸已死,那季申呢?”赵太后的眸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叫怒意掩饰,“陛下还这样年幼,你难道不知季氏朋党的厉害?还有那个孟子方在陛下身边蛊惑圣心,你怕是迷了心窍,就不管赵家在朝堂上的处境了吗!”
  皇帝毕竟是每日临朝听天下事的皇帝,是元氏的皇帝,越大便越有自己的主意,倘若归政,这一颗心未必会向着曾经一心一意帮他的母族,届时赵家还能有今日的权势吗?
  “赵家在朝堂上的处境不必太后担心,只要殚精竭力谨守臣子本分,赵家的前途便没有什么可叫太后担忧的。”
  赵谨克的眉眼语气恭恭敬敬,可说出来的话却并没多少客气,有些话搁折子里写出来还能润色地好听,说什么眼下天下太平请太后颐养天年,但放到此时直接让他说,却是懒得雕饰什么了。
  赵太后搁在桌上的手不禁握紧了桌角:“你如此做法你父亲可曾知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撤去垂帘,归政皇帝,此事说来简单,却是将权利交还。
  当年有元庸这个宗室掣肘,这份垂帘听政得来的权利其实并不占多少优势,一言一行皆要百般顾忌,可眼下元庸已死,少了这一份桎梏便不一样了,握在手中的都是真正的权势,只要除去了季申,赵家便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自古外戚擅政都不得善终遗臭万年,倘若真的是为了赵家的基业,太后更当早做决断。赵家永远都是臣,是陛下的臣,太后倘若此时归政退位,在史书工笔下便是一样美名,必流芳百世,万世称颂。”
  权势终究是会迷了一个人的眼,当年先帝龙驭上宾,幼帝拿着诏书继位的时候朝冠都戴不稳,下头元庸虎视眈眈,先帝也是料到了,才会在遗诏最后无奈加上那么一笔,险些还叫元庸揪住了这一点说那是先帝病糊涂时写的做不得数,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才保住了赵太后垂帘听政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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