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没办法,很快走道里的人就各回各家了。看样子大家在这些时候,都不敢不守规矩。
胡小陌关上门,茫然地站在房子中间。她也没想到自己回家路途上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没饭吃。
要不?试试那个世界?
如果自己能聚到灵,让那边的情况有所好转,哪怕好转程度不足以让她回去,让XXXX里的东西变得能吃也就行了。
第22章 吐纳
胡小陌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同时也并不乐观。毕竟之前她和声音讨论过自己修行的可能性,对方也说,要短时间引灵入体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别的办法就好了。她想着,不论怎么打算,等半夜别人都睡了,自己还是先偷偷去山上挖点东西吃。她身躯好了之后,经不得饿。
正这样决定,突然有震天的金鸣声响起,听着方向,像是从天上来的。
一共十声。一声声下来,震耳欲聋,胡小陌怕自己会被震聋,连忙张大嘴。
十声结束,声音像突然出现时那样,又突然消失了。尾收得干脆利落,一点余音都没有,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不止没有了金鸣,连平常能听见的邻居们的声音也没有了。有那么一瞬间,胡小陌还以为自己是聋了。但她动了一下,便听到自己衣料摩擦的声音和地板被踩陷的声音。
胡小陌松了口气,第一个反应是从门缝里看看外面到底怎么回事,才将将把门拉开一条缝,那刺耳的金鸣便如巨浪一样扑面而来,她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处于被震懵比的状态,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忍着脑袋里的巨痛,想马上把门关上,可躯体完全动不了,被这音浪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就像是身陷梦魇中,哪怕拼命挣扎,躯体也丝毫不为所动。
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可没有任何用处。身上,汗如雨下,不一会儿衣服就全湿了,她的意识也有些模糊起来,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击向自己的胸口,她整个人突地向后飞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那声音终于消失了。
胡小陌躺在地上,拼命地喘气,耳鸣让她什么听不见,就像是脑子里有一台收不到台的黑白电视机,整个脑子全是雪花点的声音。她费尽了力气才微微欠了欠身抬头,赫然看到有个田螺精刚关好门。
大大的螺壳,有半人高,壳上乳白底褐斑。从螺壳里伸出两条腿,竟然还穿着裙子,因为没有手,正笨拙地用身体顶好门。
胡小陌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用仅有的智商考虑,对方怎么也救了自己是吧,说道“多谢你。”这也可能是句咆哮,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而且考虑到是恩人,不好叫人家妖怪,尊称了一声“田螺仙姑。”
田螺闻声转过来。费劲地开始把自己的壳往上顶,最后露出个小姑娘,原来是住在对面被人喊‘长公主’的那个。
胡小陌松了口气。她刚才还在想,怎么会突然有个田螺,万一这个就是杀了重月的人可怎么办。是小姑娘就放心了。起码不会才来就卷到仙尊被杀的事情中。
小姑娘把壳丢地上,走过来,皱眉看着她,说了一句什么。
胡小陌说“我听不见。”指指自己的耳朵“听不见。”
小姑娘就放弃了,理也不理她,在她屋里东翻西找。好一会儿,胡小陌耳朵才好一些,问把自己屋子翻了个底翻天的小姑娘“我叫胡小陌,你叫什么?”
小姑娘没理她,嫌弃地看着床上死去多时的田二,对胡小陌嘀咕:“早知道不管你。你这不只吃的没有,还有个死人。过不了几天就要烂了。”
胡小陌也想找点东西给她当做报答,但身上真是一根毛也没有。口袋里抠了半天,似乎摸到什么,心里到有些惊喜,以为是之前放了什么在里面。
结果掏出三只之前没来得及装上的手指头,自己先吓一跳,毕竟都臭了。连忙丢开。
小姑娘吓了一跳,远远地避开,一脸厌恶:“你恶不恶心?”
胡小陌点头“恶心。”真的是恶心!
小姑娘无言以对,瞪她。
胡小陌笑得有点讪讪的:“实在对不住。你救了我,我也没东西可以报答你。”又保证“以后我有一口吃的,都会分你一半。”到新地方总得结交几个朋友。抓住机会问“那声音是什么呀?”打开门那么吓人,关上门一点也听不见。
小姑娘回去摆弄她的田螺大概是想回去,心在焉地说“天音钲。你没修为,只是被定住,时间长了顶多痴呆而已。要是修为高,当场就会爆体而亡。”说着想起来,嘱咐她“回头你给我写个字据。”
胡小陌不解“什么字据?”
小姑娘皱眉“你刚不是说了吗,以后你有吃的,都要给我一半。要不是我,你就痴呆了。要这点东西也不过份吧?”
胡小陌很诚恳“不过份。”现在她还心有余悸,暗暗警醒,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大概因为提着胆奔波的时光终于过去了,而松下了一口气,以至于太不小心了。在这种地方,一步错可能就会死,绝对要比以前更警觉才对。
小姑娘点点头,见她回答得挺干脆,不露声色多看了她一眼,转身摆弄了田螺半天也没有结果,突然生气了,‘腾’地站起来,用力踢了田螺壳好几下,骂“狗日的吹牛B。用一下就不能用了。老子明天就去搞死他。”气呼呼回头盯着胡小陌“就是你害的。”
胡小陌见她装腔做势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干嘛,却并不多说,只笑笑道“用一个田螺换以后我的一半粮食,你应该也不吃亏。不要生气了。”
小姑娘本来确实是想加价,觉得她新上山的,行事既然这么鲁莽,肯定智慧不足,再看她年纪小必然没经过什么世事,自以为能再讹她一笔,哪怕暂时还拿不到手,但只要她活着,还怕她敢不给吗?
现在见她这样说,哪有不懂的。原来大家谁也不是傻子,眼神便有些玩味起来。一会儿,便收起了一脸愤怒,乜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问“听说山下有几个傻子,吃了好多人,就一个活着上山来了,是不是你?”
胡小陌没想到她消息还真挺灵通的,点点头。
小姑娘显然她对有了兴趣起来,靠着田螺坐下,问她:“你真把五十粒长春丹吃完了?”
“恩。”胡小陌点头。
小姑娘笑起来,大大的眼睛弯弯似月,明明长得可爱,声音也细软,可说话却一股地痞流氓的味道,嘴里骂“艹。你挺虎啊。”问她“野林子里那些畜生与你亲吗?”
“啊?”胡小陌不懂她的话。
小姑娘说“都说野林子里那些畜牲有灵,它们沟通天地,是懂看人的。若是畜牲吃了,便说明这个人没用。若畜牲待你好,说明你天分好。比方说以前,有个了不得的人物,他入野林子时,整个林子里的畜牲都跪在路边迎他出林上山,结果他进山后只用了一个月,便结了丹,十年后便通灵脉。”问胡小陌:“你来时,它们是怎样?”
胡小陌说“就……闻了闻。”闻来闻去也不知道在闻什么。胡小陌现在回想,觉得那些野兽更像是觉得奇怪,好像想不明白她是什么。可能是因为她当时要死不死,所以让它们感到困惑吧。
小姑娘讥笑:“那你也不行。”
胡小陌并不十分失意,而是追问她:“你说的那个了不得的人物,他后来成仙了吗?”
小姑娘嗤道:“成什么仙。和死了也差不多吧。”说着,长长吐了口气“仙道,岂是有天份就可以?”意兴阑珊地说“以后你见得多就懂了。”
胡小陌追问:“那以前世上曾有人成过仙吗?”
小姑娘说:“当然有。大苍好几位仙尊成仙。有人登仙的时候,天门就会变化。平常天门看上去只是石头,可有人要登仙时整个门就会闪闪发光,叫人睁不开眼睛,漫天都会有七彩祥云。都说那是佛光。”
胡小陌问:“什么是天门?”
小姑娘简直要为她的无知折服“就是大仙人来时用的门啊。没有门她怎么从仙界来?”
“她出来还背个门才能来啊?”胡小陌问“那她走的时候不带走她怎么回去?”
“大概有别的办法,随意就能回去吧。”
胡小陌皱眉,摇头“如果能随意来去,她来时带着门干嘛?”这不对呀。
小姑娘回答不出来,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多话?”实在懒得理她,又没办法离开,干脆就地盘腿坐下,闭上眼睛。
胡小陌小声问她“你在干嘛?”
她没应声。
什么也不懂的胡小陌仿佛回到了刚到公司上班的时候,厚着脸皮跟着老职员跑,不依不饶:“你听得见吗?”蹲到她旁边“你在干嘛呀?”
小姑娘被她烦得不行“吐纳!”
胡小陌问“吐纳真的就是呼吸吗?可闭着眼睛呼吸有什么用?”她实想不明白。
小姑娘恶狠狠瞪她,她也还是一脸笑。虚心求教的样子。
小姑娘被她弄得没脾气,深深吸了口气,笑着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还在这儿吗?”说完脸色一变,暴怒道“因为艹TM的我在这里坐了十年,也不知道坐在这里闭着眼睛呼吸有什么鬼用!”
她突地站起来,拉着胡小陌把她的头按在狭小的窗户上。从窗棂的空隙可以看到对面密密麻麻像蚁巢一样的楼。
“看看外面,这里有几千、上万人,有来了五十多年的,有来了不知道多久的,但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你的问题。”她的语气一开始是生气,恼怒,可后来,是悲凉。
一个人,也许有扛起大山的力量,有独进荒城的勇气,有口舌退敌的智慧,可面对这件事,也无能为力。只能徒劳地坐在那里,盼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那些幸运儿一样,在静坐中突然明白点什么。
“世上有些事,是努力也不行的。是命。你不服也没办法。你只能坐着等。也许下一秒就成,也许一世也不成。最后孤身一个饿死在这里。你就是想努力,都没处使劲。”这才是最让人觉得无力的。
胡小陌可以挣脱,但这时候任对方把自己的脸按在窗户上没有动。她的眼睛,从四四方方的缝隙看着外面。
大概因为天音钲开着,空气里有氤氲的宝气,随着风微微流动,仿佛是从仙境中露出来的仙气,也衬得身后巢穴一样的楼格外颓败。
命?
奇怪,每个人都在说命。
胡小陌深深吸了口气,反手一把推开小姑娘,没有说话,转身在地上盘腿坐下来。
她不信什么命。
她相信任何问题都有符合逻辑的答案,任何事物的因果都必然符合其自身规律——这是管涌常爱说的一句话,而这个信念可能是她和管涌这个学霸交往后唯一的收获。也是她入职之后能渐入佳境的法宝。
所以,这次她也会找到解决问题的那个答案。
她不会饿死在这里。她会回家。
固然之前那个声音说过,她这样的身躯是很难的,但她觉得那个人的话也并非都是对的,当时的形势下,他得让一切都对他自己有利,自然会有一些谎言。
第23章 做梦
然而,胡小陌的首次静坐,历时一整天,没有任何结果。
中间有一次,她似乎感觉到密封的房间内有风吹在她脸上。可什么也没发生,也许是小姑娘走来走去带起风来。
她感到失落,但并不气馁。这种事她也没想一次成功。
因为小姑娘回不去了,第一夜两个人都是在地上睡的。
小姑娘怕冷,半个身体缩在田螺里,嘴里骂骂咧咧。嘀咕个没完没了,胡小陌听习惯了也不觉得吵,反而觉得很催眠。嗡嗡嗡嗡地,叫她昏昏欲睡。
可睡了没一会儿,她就醒来了,实在太吵了,不知道什么人在尖叫,还有很多声音,像是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当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愕然发现,自己并不在房间,而在很多伤员中间。她身边到处都是断手断腿的人,地上全是血迹,空气中弥漫着冲鼻的血腥味。远处传来嘶吼,时不时像是有烟花爆炸似的,天空被瞬间点亮,很快又黯淡下去。
正当她想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有震地的脚步声从远而近,‘轰轰轰’大地都在颤抖,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冲过来了。
但明明已经很近,可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一路过来,地上的人像是被什么东西踩扁了,压进泥里,死去的人周围那些人尖叫四散逃开。
胡小陌已经惊呆了,当看到自己面前的人突然随着一阵急风一下就成了血肉模糊的肉泥,她连逃跑的动作都做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明明能感觉到自己鼻尖前有东西,发出难闻的恶臭,可是她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声嘶力歇地呼喝,许多人都向这边冲过来。
他们衣着各异,不像是有组织的,但却都在听从命令。
从他们手中射出各种各样的光线或光团,冲向那不约而同地胡小陌身前射去。一团网状的光线在空气中勒出了一个巨大的形状。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的奇怪动物长着一张人脸。正在网中拼命挣扎。
当它被消灭的时候,血水飞溅,喷了胡小陌一身。那种血液是深黑色的,粘稠、腥臭,像是腐坏已久。但不论是巨兽也好,它喷射出来的血液也好,随着它的死,很快就消失了,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
胡小陌摸了摸自己脸,脸上什么也没有。本该死去后倒在她身前的那只巨大的怪兽也并不存在。她伸手摸,那里是空的了——它在死前短暂地现形,可是死后马上又消失了。
而那些打扮而异的人,好像已经早就知道结果,并不为它的消失惊讶,他们呼喊着“那边有位同道死了,他守的金钟壁破一块。有异兽冲进来了。”飞奔住前面去了。
胡小陌站起来,向他们去的方向看,这才发现,天空会突然亮起来又暗下去,是因为有东西在冲击看不见的屏障,当屏障破裂的时候,会发出激烈的光芒。
那些人跑过去,用自己手中射出去的光线将那些破洞一个个又补上,补好后,光芒便又消失。而在修补的过程中,不断有看不见的东西想要从屏障外面冲进来。
胡小陌看向屏障,整个屏障似乎并不是规则的形状,它挡住的只是对着山壁的一片地方。除了这一块地方之外,别处都没有异动。但明明屏障外面就是山壁,怎么会有东西从那里冲出来?她努力地分辨,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些被称为异兽的东西在被杀死时会现形,她能在一个瞬间看到对方,就像刚才死在她面前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