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高教授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上了年纪的人,那样恶饮,确实让他的身体难成承受。
管涌站在房间中央,看着床上一脸病容的老人,他感到有一片浓雾笼罩着自己,明明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前方,可就是无法看清楚。
“那我先回去,您身体好些再来看您。”管涌见高教授闭着眼睛,并没有回应的意思,扭头打算离开。
这时候高教授却突然开口,对他的背影说:“继续自己的生活吧。不要再去追究这件事了。不然你会后悔的,像我这么后悔。”他看着,像失去了全部生命意义,眼睛里也失去前一天那样的神彩。
管涌停下步子。皱了皱眉,大步离开了高教授的房间。
从酒店出来,他站在寒风里抽了半盒烟,上车后立刻去了监控中心。
监控画面显示高教授的车子十二点半离开酒店,开到离XXXX还有一公里的时候,驶进辅道停了下来。五分钟后他下车,站在路边上抽了一个小时烟,从车里拖出来个大箱子,甩在了护城河里,然后驶车回到了酒店。
管涌出了监控中心,又调了高教授的通话记录出来。显示在十二点四十五分有个电话打进来,对方是从本市下城区一个酒吧打出来的。
虽然管涌去了酒吧,但却并没有找到打电话的人,因为那个酒吧没有监控,当天夜里十二点多正是生意好的时候,人山人海。
线索断在这里。到底是什么人给高教授打电话?又说了什么导致高教授放弃了一切?
管涌头一次有这么深的无力感。
他回到高教授的酒店,想跟高教授再谈一谈,但高教授已经办理退房离开了本市,电话也已经关机。
全是死胡同。
管涌站在酒店门口那条人流如梭的街道上。头上阳光正好,街上行人匆匆,有笑闹的年轻人,有牵着孙辈的老年人,有衣着干练的白领。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忙碌,可管涌想,高教授说得太简了——“继续自己的生活”?
可从这件事发生开始,如果得不到结果,找不到人,他的生活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他在马路上站了很久,直到大大的熊本熊把一张传单塞在他手里,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把传单丢进垃圾桶,转身跑向停在路边的车。
他还有一条线索。
他边开车边把跟胡小陌视频通话时的屏幕截图发给小刘“查一下这个人。”
小刘问:“管队,什么案子啊?”
管涌说:“叫你查你就查。”
小刘拿着手机缩缩脖子。
下午的时候,小刘的电话打过来“这小姑娘叫赵丽丽。她父母报过案,说孩子丢了。”
管涌拿到地址,立刻调转车头。
赵丽丽父母是三十三五的一对夫妻,家里做生意的,似乎还有些家底,在市里中产,但住的是个老小区一楼,带花园玻璃暖房。
管涌在附近看到在锻炼,过去一问姓赵,那些人全知道,说那家有个女儿,是神童,打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跟人精似的。
管涌过去的时候,有个老阿姨拉着他小声嘀咕“小丫头,怪得很咧,有一回她回家时手里拿个卷子,路过我这,我就问她,考多少分。一看,哟,张张满分呀。我就说嘛,她爸妈教育得好。结果你猜她说什么?”
管涌耐着性子“说什么?”
老阿姨瞪大眼睛:“她说他们两个资质平平不配有她这样的孩子。”说得直咂舌“你晓得不啦,她从来不叫爸爸妈妈的。在幼儿园的时候,就差点杀过人呢。掐着别人脖子,抠人家眼珠子。上小学的时候,就把以前跟她家同一个小区小孩,从楼梯推下去摔坏了。老吓人的孩子。”
管涌还要问,却见到1楼B座走出来一个打扮贵气的中年妇女,背着名牌背包,手里拿着车钥匙大概是要出门,老阿姨立刻不提这个,笑着跟那中年妇女打招呼“吃了没有?”
中年妇女表情麻木。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老阿姨连忙 推管涌,小声“就是她女儿嘛。”
管涌上前叫住她。
一听是警察,中年妇女妆容精致的脸才有些激动“丽丽找着了吗?她在哪儿?”
管涌断定是赵妈妈张仪没错,说自己只是来了解情况的。
张仪有些失望,但对于警察终于重视这个案子,还是很高兴,连忙把他让到里面坐。
管涌问起赵丽丽,她说“从睁眼就懂事,聪明,成绩好。不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养着费劲。”
管涌重复她的话:“从睁眼?”
张仪点头,很自豪“本来是打算让她去少年班的。”
管涌问:“后来怎么没去呢?”
张仪神色有些躲闪。
管涌没有再追问,转头问:“那她平常有什么爱好?”
张仪摇头。
“爱玩玩具什么的?娃娃?”
张仪也摇头“打小就不爱这些。家里一个玩具都没有,她不玩买了都送人了。”
管涌又问:“她性格怎么样呢?”
张仪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刚才那女的跟你说什么?”骂人家“没素质”管涌还没有开口承认,她便立刻辩解“小孩子不懂事,打闹也是有的。那么小的孩子,哪里就能成心?手里没有轻重罢了。还不是对方先惹她,她才会发脾气,再说,她平常脾气 很好,肯定是对方太过份了,兔子被逼急了也咬人呀。我们也赔了钱的。说起来我们也是受害者,丽丽本来是要去少年班的。我们还因为这件事搬了家。”
管涌问:“她是怎么走丢的。”
张仪有些犹豫,只说:“早上起来就不见了。”
管涌说:“不论怎么样,孩子能不能找回来是最要紧的。我的职责是找人。你说得越详细,孩子回来的可能姓越大。”
张仪这才开口“那是前年七月二十号早上,我以为她是去学校了,九点老师打电话,说孩子没去学校。然后在小区旁边的清河边上找到她的书包和衣服。警察说是学习生活压力大导致孩子跳河了。后来我又去派出所好几次。都没给我立案。最后托了关系才立了个案。但一直没有进展。”
管涌问:“平常她会到处乱走吗?”
张仪很肯定地说:“不会。她不爱出门。”
“你怎么确定孩子没有跳河?”管涌又问。
张仪一口咬定:“她不是会跳河的人。她很聪明,东西都摆在河边,一定是故意的。”
“你觉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仪回答不出来。“她心里怎么想,不跟我们说。”又再次辩解“她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不能拿对一般孩子的那套去对她。我们很尊重她。”
管涌眼色锐利“是尊重她,还是不敢管她?她在家里脾气怎么样?做过什么事吗?”
张仪像被踩了痛处,辩解“她这样聪明的孩子,情绪是很敏感的。跟一般的孩子不同。”
管涌已经知道答案,又问:“那她平常跟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吗?”
张仪摇头“没有。她在学校就没交到朋友。放学都是我去接,下课就回家,从来不在外面乱走。”
管涌问“我可以去看一下她房间吗?”
张仪点点头。
房间墙是灰色的,并不像别的小姑娘有玩偶蕾丝,梳妆台也没有,显得过份的干净利落,甚至冷漠,要说是个成年男人的房间也不奇怪。
第7章 我是你的系统
这个人说着,见有摊贩向这边看,连忙把大袍子裹紧。生怕有人看见。垂眸低声对胡小陌说:“老实告诉你小姑娘,这东西多得是人要,多少钱也有人愿意出。但仙物嘛,讲究个缘法。我是看你有缘,便宜你的。”
胡小陌看看他,这个人瘦伶伶,脸上有皮无肉,四肢细长如枯树,光是站在那里,腿已经在打颤了,面色看着像是不久于世。她虽然完全不懂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回事,可到底职业在谈判桌上混饭吃的,在那种无声厮杀的修罗场中能混得不错,还能维持并不简朴的生活,她哪是傻子呢?心里自然明白,这个人不找别人,却找她这个小姑娘,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真有不死草,可怕别人见宝起意会害自己,只能找年幼伤重的可靠些。
要么是根本没有不死草,只因为她向大头定了大肉,以为她有钱,想骗她去害。
若是前者,当然好。她身上这个伤实在恐怖。只是她没有钱。
若是后就更不必说了。
这个人见她不表态急切不已,一再地说:“我不会骗你。我是入过仙门的人。跟他们这些恶民是不一样的。因为急着用钱才到黑市来,家里有孩子,有婆娘,都等饭吃。”
就在这时候,那个声音又在胡小陌耳边响起来“怕甚?不死草十分难得的。错过这一个,你怕也只有死。”
是啊,左右都是死。胡小陌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回头看看,并没有看到说话的人,她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是怀着什么目的。但从之前看,对方是不想她有事的。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对那个人说:“你带路。我先看了东西,才敢带钱出来给你。”不论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
那个人却犹豫了,上下打量她几眼,大约因为她不带现钱有些不安。
“不会叫我现在就带 着钱吧?你抢了我怎么办?”胡小陌警觉得很“我家里就我一个,又无人能帮我出头。你要叫我带着钱去,我是不会肯的。”
那个人显然不大愿意,想想,问“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黑市?”
“我也不懂得,有个人说我可怜,突然推了我一把,我就在街上了。”胡小陌半真半假道。
“那你钱是从哪里来的?”大概看她这样小的年纪,又说没有家人了,怕她拿不出钱来。
胡小陌含糊道:“家乡逢难,父母去世,也无兄弟,族人以为我死了,没管我,等我醒来他们都逃难搬走了。钱是我在祖屋下头无意挖出来的。统共就只得五百五十两,现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话先说在这里,若你坐地起价,我便是想要也买不起。”
那个人叹了一声世道,对她竟有些怜悯之心了,点头“行,算我让你一步。”转身在前面带路。
胡小陌跟着他走,发现黑市处在一条残破的街道上,走出街口,外面并没有城市村镇之类的东西,或许以前有,但现在除了这条街还在,别处看去除了半人高的蒿草什么也没有。茫茫一片荒野,蒿草蔓延到天边也不绝。
“走二个时辰就到。就在这附近。”那个人边警惕地回头看两个人身后,怕有摊贩跟上来,边给胡小陌解释。
胡小陌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好奇地问:“你做过仙人?”
他胡乱‘恩’了一声。似乎并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
胡小陌即然想多打听些这地方的事,便只好只当自己是个白目,看不懂别人脸色,又追问:“你是十年一选,被挑去的吗?”她在大头口中听到过十年一选这话。
“仙门中人,差不多都是这样去的。入道后也多是从外面找传人。”
“为什么从外面找?”
“一是子嗣艰难,二是,仙道多厄,便是有孩子,也经不住陨落得多。”
“那你即被选中,又怎么会成这样?你犯了错被赶出来?”小姑娘眼睛有死气,看着浑浊,脸色也铁青,嘴唇发灰,但胜在五官乖巧,看着只觉得可怜,并不讨人厌。可那个人听见她问,却不吱声。他步子虚浮,身体打着晃,努力地维系平衡,沉默地走在前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修行出了岔子。便回家乡了。”
辩解“入门千人,若有一人能成功入道,都算了得。而入道万人之中,若有一个得道,就要算天恩了。是以像我这样的不是少数。”
“你们半路不成了的人,仙门不管了吗?”
那人听着便笑,并不是讥讽她,而是听到有人讲了没有常识的话,自然而然地就笑了起来,以为她孩子气,说“那能管得过来?”
“修不成仙,应该也可以做做杂役什么的。那仙门中,总有些事要人来做的。”怎么就不能管呢?
那人脸上还是笑“杂役都被我们这些没用的人做了,那新入门的弟子在山中做甚么事赚钱生存?仙门白养着他们?”
说着又道:“十年一选,也不是个个仙门都给被选中的人家钱。大多数仙门是不给的,你想,人家给你机会入仙道做仙人,去不去随你呀,你不去,多的是人要去呢,少你一个不少。给你钱??哈,多少人愿意反给仙门钱只求入道的!”大约是先前也听过大头说话,才对胡小陌有此一说。
笑完,又长长叹了口气,知道想到什么往事,十分怅惘。
胡小陌问:“那个卖肉的与我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那个人说“也未必。如今正经的仙门中,肯给钱也不是没有。大苍山就是给钱的。据说几百年前大苍山的虚月仙尊入道的时候家境贫寒,家里人为了他能入仙道都死光了,虚月仙尊成了大仙尊之后,怜悯苍生,所以才有这点好处。”
“那……那是大头卖的真的大肉?”胡小陌使终不敢相信。
那个人停了停步子,仰头看天,对胡小陌说“天不择人,也常有畜牲做父母的。何况世道艰难。”又连忙安慰她“也未可知。或是骗人呢?谁知道那衣服哪里捡来。”
胡小陌却想,女儿又怎么的呢?女儿若好了,怕不给家里漏些好处?到底是血亲,总比卖这点钱要更好些,人却要这样蠢恶吗?
那个出现过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有时与男女没甚关系,若是家里从来对被选中之人不甚好,又恰好此人本性不驯,若更巧不巧地这人还说过不少狠话,平日又太过机灵。他们恐怕这人得势是要报复自己的。怎么会肯叫这人入仙道?——卖肉之事,多如过江之鲫。缘由万千,终归都是难逃一死。可这一死,说到底都是自己求来的。人受了再多罪,岂能把恨摆在脸上放在嘴里?总归跪在地上心甘情愿地笑着做狗就对了。”他的语气轻蔑,提到那些被卖做大肉的人,语气带着讥讽与不屑,毫无怜悯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