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在他的臂弯里摇摇晃晃地坐好了,贺屿州小心翼翼地端起水,喂到她的嘴里,迟穗看来是真渴了,咕咚咕咚干了个底朝天,扁起嘴,不满的嘟囔,“……不够,还要!”
贺屿州没有办法,只好让她靠好,然后再次回到了厨房。
终于,当第2杯水快要见底的时候,迟穗终于摇了摇头,满足地趴在了他的枕头上。
“你烧的不轻,我带你去马定发那里看看,好不好?”贺屿州把水杯放好,嘴里一边询问,一边打算开始抱人。
“……”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静。
就在贺屿州的双手刚刚搂过迟穗的时候,没想到对方竟然搂住了他的脖颈,有些难受的在他的胸前蹭了蹭。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一朵烟花,嗡的一声就炸了,声音都忍不住有些轻微的颤抖,“穗穗…你别乱动…”
可是迟穗哪里听得到,这会儿她只觉得身体难受的紧,脑袋又晕晕的,当然一个劲的只想着搓一搓脑门,缓解一下难受。
贺屿州见她根本听不进去外界所说的话,赶紧晃了晃脑袋,摒出自己心里的异样,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院子。
等他把人弄到马定发家里时,也不过花了十来分钟。
他们到达时,马大宝带着马晓慧也在屋子里,马晓慧白着一张脸,坐在旁边的旁的躺椅上,看样子也应该是有些不舒服,可是马大宝却是一脸的不耐烦,频频打着哈欠。
贺屿州直接忽视了两人,着急的将迟穗放到椅子上坐好,“马医生,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额头烫得都快可以煮熟鸡蛋了!”
“急个什么。” 马定发将老花镜往鼻梁上一架,用手掌探了探迟穗的额头,又掰开她的嘴,查看舌苔。
不过三两分钟的时间,他就将眼镜放回了桌子上。
“应该是风寒感冒,你拿几副药去煎着,今天晚上给他拧湿毛巾,敷敷额头,赶明儿就好了…”马定发仔细瞧了瞧,然后一脸淡定的开始配药。
像农村里的女人,就跟牲口似的,谁家娘们没有过个头疼脑热的,也没见哪家男人有这么紧张过。
“这药一副煎两顿,早晚饭后各一次,三副一共6毛钱。”马定发的手脚挺快,不过几分钟时间便已经将药材称好配好。
贺屿州赶紧从衣兜里摸出钱来,痛快的给他数了6毛。
经过这一番折腾,迟穗也悠悠睁开了眼睛,声音虚的厉害,“贺屿州…我这是在哪啊?”
她的脸颊烧得通红,这会儿在灯光的映衬下,可怜兮兮的。
他忍不住心里一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我们在看医生呢,拿了药就回去了。”
“我不用吃药…你们这里的药,又苦又难吃……”迟穗勉强清醒了一些,一想到要吃那些黑的跟墨汁一样的中药,眉头皱得死紧。
她现在是没有精气神,又加上贺屿州在场,不好去空间里面寻找药物,只好口头表示抗议。
“明天我去镇上给你买话梅糖,吃完中药吃一颗话梅糖,酸酸甜甜的,保准你口里不苦!”贺屿州不忍心看她皱眉,好言好语的哄着。
她是城里下乡的知青,自是过惯了好日子,他没有办法让她恢复以往的日子,却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过得舒坦一些。
考虑到这是在马定发家里,迟穗也不好再说什么,扁了扁嘴,勉强算作是答应,心里也有了应对的办法,到时候药汁一煎出来,她得想办法去倒掉才行。
旁边的马晓慧从他俩进来开始,就一直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他们,今天白天上了一趟山,可能是在山里着了凉,今天她一回到家里,只觉得胃里翻腾,恶心想吐,到了晚上,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吐了出来。
马大宝倒腾鸡蛋亏了本,到了冬天,因为两人都不出工,晚上向来都是没有饭吃的,胃里面没有东西,呕吐起来便也只有一些喝下去的清水,这种干呕的感觉,让她全身都几乎虚脱了。
刚刚又呕吐了一番,勉强算是舒服了一些,可她是个孕妇,有一些治病的药物不能吃,马定发这里配不出现成的药,本打算就这样回家的,可是他的双腿打抖,只能坐在椅子上缓一缓。
起先,没有对比还没有伤害,可是在看到迟穗以后,她心里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同样是嫁给了村里人,凭什么一个被捧在手心里,一个便被踩在泥地里。
她难受!
“穗穗,咱们拿完药了,你趴在我背上,我背你回去!”贺屿州小心翼翼地用围巾裹住她的小脑袋,然后半蹲下身子来。
迟穗身体不舒服,只觉得手脚都发软,便也没有逞强,勉强伸出胳膊,趴到了他的背上。
贺屿州的后背宽广且踏实,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糊里糊涂的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驾~我的大马回家了~”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一个武侠梦,她最喜欢的便是那些纵马天涯的女侠,伏在贺屿州背上双脚悬空的这一刻,让她有一种江湖女侠的错觉。
“好好好,我们回家了。”贺屿州知道她在发烧说胡话,但仍然附和着她。
他双手交叠垫在她的屁股下面让她趴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小心翼翼的起身,慢慢的走出了马定发的家里。
看着逐渐远去的两人,马晓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委屈,伸手将凳子旁的杯子扫到了地上,
“马大宝,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对待妻子的?你再看看你!如果我知道有今天,当初我就算是变成一个瘸子,也绝对不要嫁给你!”
马大宝头一点一点的,正眯着眼睛呢,被这突如其来杯子碎掉的声音给惊醒。
今天白天,他喝了一点小酒,在床上睡着了,醒来便是下午了,厨房里一点烟火气也没有,马晓慧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左等右等,等到下午两三点钟,她才姗姗来迟,一回来就说不舒服,在床上躺下了,晚上又把他折腾起来,本来心里窝着的火就没处发,她这几句骂声完全将他的脾气点着。
“你这臭娘们,怕是好日子过多了!”马大宝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马晓慧的脸上。
马晓慧没有想到他会打人,毫无防备的就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肚子也撞到了桌沿,立刻就晕了过去。
第46章 算账
唐心雨自从教师选拔那件事情以后一直比较收敛, 自己踏踏实实地下地干活赚工分, 很少作妖。
终于熬到年底, 教师选拔作弊的流言蜚语基本上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去。
看着日子,她慢慢的又恢复了一些元气。
这不,趁着天寒地冻, 她省下自己晚餐的那一只红薯, 十分热情的敲开了高斯林家的房门。
今天白天, 她没有见着迟穗来上课, 一打听说是受了风寒感冒了请了三天假, 还是贺屿州给她来请的。
如果,她能借这个机会去代两天课,到时候再想个法子, 让迟穗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上课, 她岂不是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高斯林当了老师以后,有了自己的单独房间,所以唐心雨过去时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你怎么来了?”他打开房门, 语气波澜不惊。
“今天晚上我胃口不咋好,这一个红薯拿过来给你吃,可以让我进去坐坐吗?”唐心雨脸上带着笑容, 挥了挥手里的红薯。
高斯林对她已经没有多大的感觉,但是看在红薯的份上,勉强点了点头。
老师这个职业看着轻松体面,当他自己深入其中以后,发现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前些日子生产队里算工分、分粮食, 队里面按照他上课的天数记工分,原本承诺是给满分的,但是到了分东西的时候就变了卦,每天只给记7个工分不说,星期天休息的那一天,还不算上工。
这么说来,他还比不上村里面一个成年劳动力所赚得的工分量。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利用课余时间去山上拾柴火,在学校后边的一块荒地种点蔬菜,这样才能勉强供应自己的生活。
这两个月,上头的补贴迟迟没有下来,他的手头确实有些拮据,像这样的夜晚,只能靠着柴火堆烤一个小小的红薯当做晚餐。
虽然唐心雨手里的那一只红薯看上去个头也不大,不过,苍蝇腿再小,它也是肉。
高斯林这样想着,慢慢的侧过了身子,给他让了一条缝。
这还是唐心雨第1次鼓起勇气敲开他的房门,这一个人住就是好,屋子又宽敞,最里面是一张床,右边摆着一张小书桌,门口靠边的位置有一个小灶坑,这会儿里面正烧着暖洋洋的柴火。
这比起混合大宿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因为知青点还没有修好,他们这些知青仍然借住在村小,平日里做饭就在屋檐下的一个垛子上,就更不要谈什么烤火了。
两人围着火堆坐下来,唐心雨把红薯折断,大的那一半递给高斯林,小的那一半便留给自己,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然后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迟穗请假啦?”
高斯林本来肚子里就饿的慌,一截红薯三两口便下了肚,拍了拍手,“是的。”
吃了人家东西语气相对也就好了许多,“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她绝对不会只是单纯给他送红薯这么简单。
“你能不能跟校长说一说,让我来代两天课呀?”唐心雨说着,拉住他的手,轻轻的晃了晃。
只见她眼里含着羞涩,一双柔嫩的手也在他的手背上不停的搓摸着。
高斯林并没有躲开,而是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这个东西也不是我说了算,你也知道的,那件事情闹得挺大……”
其实他很清楚作弊所带来的影响,这事情过了半年才没有村民议论,如果又让她回到课堂,难免不被人指指点点。
这句话听到唐心雨的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道,
“斯林,我们认识这么久,多少情分是在的,你就帮我想想法子嘛,我爸妈前些日子给我写了信,说是过年的时候会给我寄一些好东西过来,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的。”
说起这些好东西,高斯林忍不住气得牙酸,以前逢年过节,迟穗的父母总会从城里寄来一些好东西,每次都少不了他的份。
炒牛肉干,麦乳精,大白兔奶糖……这些东西光想一想都忍不住流口水。
可惜,便宜了贺屿州那小子。
唐心雨家里条件差是差了点,但过不了多久便是过年,再怎么差,也总归有些乡下没有的稀罕玩意儿,有了这个盼头,就不能把人得罪死了,
“行,那赶明儿我帮你问问!”
得到他的应允,唐心雨兴高采烈地在他的脸颊上印上一吻,然后装作娇羞地跑了出去。
——
第二天早晨,唐心雨特意起了个大早,满心欢喜的在宿舍里等通知,没有等到高斯林来叫她去上课,没想到却等到马晓慧喊她去帮忙的信。
“唐知青,大宝媳妇儿让我来请您过去帮个忙。”来人正是村东头一个村民家的小媳妇。
唐心雨这会哪有什么心思听马晓慧的消息,“有什么好帮忙的,她这孩子才4个多月,又不是快生了!”
“哎哟,唐知青你可不知道,昨天晚上下着大雪,他们两口子去马定发那里就医,路上滑的很,回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差点早产哩!”小媳妇可是生过孩子的,知道早产会有怎样的风险。
最有钱的能送到镇里头的医院去,到还可保平安,要是没钱的只能在村里马定发那里开点药能熬,是死是活都全看命。
不过,马大宝一看就不是有钱的主。
“怎么会搞得这么严重,消息我收到了,晚点我过去看看!”唐心雨和马晓慧虽然是塑料情谊,不过到底也不能让别人在背后说她闲话,说她不念旧情。
另一边,高斯林也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跟王大勇说代课的事。
早晨的晨读,下面的孩子,都拿着书各读各的,一眼扫过去,高矮参差不齐,现在一到六年级全都挤在了一个教室里。
想到唐心雨昨天晚上的柔情蜜意以及即将到来的春节,他心里一狠,走到了王大勇的办公室。
没想到办公室里面没有人,教学楼后面,倒是隐隐传来笛声。
王大勇是校长,没有什么主课,不过他吹笛子吹得极好,所以一周6天,他大概每天都有一节音乐课,不是低年级,就是高年级,一般早晨若不在办公室里活动,便在后面练笛子。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这一下没有遇到人,高斯林也没有了再去寻找王大勇的勇气。
心里的念头滚了几圈,他一个转身来到了知青宿舍,果然,唐心雨正站在宿舍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他走过来。
“那个……心雨,你也知道教师选拔那个事情影响挺大的,校长可能不是很乐意…”高斯林只好撒谎。
唐心雨的眼里本来有光,可是听到他这句话,瞬间就浇灭了所有的希望,她强忍着心里的难受,“谢谢高大哥帮我去问校长,不能去代课便不能去代课吧!”
为了掩盖心底的失落,她勉强冲他笑了笑。
高斯林也有些尴尬,随口寒暄了两句,便借着要去上课的由头,快步离开了。
代课的事情没了着落,枉费她一早起床梳洗打扮,既然整都整了,便索性去看看马晓慧。
从村小到马大宝家里,不过十多分钟脚程。
一段日子不见,马晓慧又憔悴了不少,大概是营养不好,四个多月的身孕并不怎么显怀。
“晓慧,怎么这般不小心。”马晓慧的床前还坐着另外两个婶子,都是马大宝家里的亲戚,唐心雨装出一副非常关心贴己的模样来,
“这大晚上的摔一跤,可没出什么事吧?”
“谢谢两位婶婶照顾,这位是我的好姐妹唐心雨,有了两位去外头坐坐,我们两姐妹说句体己的话…”马晓慧的脸仍然朝着床内侧,说起话来也十分虚弱。
这两个婶子并不是来照顾他的,而是马大宝请来做思想工作的,怕她一个想不开,真的就不要孩子了。
昨天晚上,她被马大宝扇了一个耳光以后,肚子撞到了桌子,也是这肚子里的孩子命大,据马定发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他自己非常想不开,在回来的路上,三番四次的想要跳塘,都是马大宝狠狠的拽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