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上好的玉料铺子说起来也没有几家。
柳安安让人驾着马车,一行人在京中找了一个时辰,勉强进去了两家,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一个合适的。
果然,上好的玉料都已经在宫中了。
而最好最得她心意的那一块,现在沦落在脑袋有毛病的默大师手中。
真难。
柳安安为此不太高兴,只能想着办法让自己高兴一点。
马车回到宫门口,那守宫门的侍卫接了宫牌,按照规定,还得检查一下,请柳安安换乘了辇车,马车稍微做了一个检查,发现里面一个暖炉附近塞满了各种小盒子。
“美人,这些是……”
那侍卫抱着一大堆的盒子,请示道:“不知能否打开看一眼?”
“可以看。”
柳安安换到辇车,车上早早就烧了铜盆取暖,还准备着小毯子,她身体暖和多了,抱着小毯子对侍卫抬了抬下巴:“都是些吃食,打开看时别吹风,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侍卫一一打开来看了。
几乎包含了半条街的小吃,都在这马车中。
柳安安回到元晨殿,天已经要暮色,沐浴后,让宫女给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还记得吩咐。
“把梅子糕和栗子酥给陛下送去,”翻翻选选了半天,柳安安对着一大堆的食盒挑选出了几个她吃过,味道算不得甜,别有风味的,暴君能接受的来,然后又选了一家的桔子糕,“还有这个,拿去给陛下,若是陛下问起,你就说,我出宫了半天,全部都在吃。”
食量只有小雀儿大的柳安安大言不惭道:“我在街头吃了足足半天。”
郡青捧着三盒食盒前往勤政殿去送,过了半个时辰,勤政殿来了个侍人,一进殿门就笑着弓腰:“给美人请安,请美人稍作整理,陛下半个时辰后,来元晨殿就寝。”
柳安安的长发刚刚擦干,垂在雕花圆椅的后背,下面放着暖暖的炭铜盆烤着,才干了没几分,还不能动。
她只能歪着脑袋,有些不解。
送去了几个食盒,他吃不够,还要来元晨殿吃吗?
这会儿已经晚了,等他来到元晨殿时,都夜中了。这个时辰吃些不易克化的食物,没得让他胃不舒服。
“我知晓了,”柳安安吩咐玲珑,“去厨房准备一份软些易克化的粥来,再去煮一壶牛乳备着。”
暴君可是有些日子没有来她的宫殿就寝了。这忽然来这么一下,可还让宫中的人忙碌。
元晨殿中伺候的宫女都知道,柳安安和陛下没有共寝。两个人都是分别来住,一个住内殿一个住侧殿。这就要单独给褚余准备一份寝具了。
之前留在元晨殿的,都是夏末秋日里用的,如今这个时候,实在是不能用。
宫女们来回奔波忙碌了半天,才将主殿的床榻重新布置了。
而柳安安卧在长椅等着长发烘干,已经舒服地昏昏欲睡了。
“不等我?”
柳安安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果然摸到了身边男人的手臂,她还困倦地睁不开眼,声音小小地:“陛下……”
“嗯。”
褚余见躺在长椅上的小姑娘的确困得睁不开眼,也不打算吵醒她,自先去了沐浴。
细微的水花声一直在耳边,柳安安闭着眼眯着,睡似乎睡不着,醒也不想醒,就这么懒洋洋躺在那儿,在半睡半醒中游离。
身边的宫女们都不敢吵她,只是悄悄移过来两个小炭壶,以免她湿着发受凉。
柳安安好像还真的睡了片刻,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宫内的其他宫女都已经退了出去,只有郡青和玲珑还在给她擦拭头发。
“陛下呢?”
柳安安坐起身揉揉眼,刚刚干了七八分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披着她满背,鸦黑的顺滑。
“回禀美人,陛下刚沐浴出来,怕吵着美人,去了侧殿看书。”
“先去给陛下把粥端来,还有牛乳!”柳安安吩咐道,“陛下白日里辛苦,晚上喝点牛乳许能睡好些。”
“是。”
郡青得了吩咐,前去准备。
“美人。”
玲珑蹲下来,在柳安安的耳边低语道:“今夜是个好机会,陛下留宿元晨殿,美人今夜应该与陛下同寝。”
“要同寝?”
柳安安犹豫了下,想到入了冬天气寒冷,稍微挤一挤也是无妨,反正以往也都是有过同寝的:“……那好吧。”
“美人!”
玲珑见她还是不开窍,有点着急:“不是美人想的那样,同寝,指的是美人要与陛下,行夫妻|之礼。”
“夫妻……”柳安安立即坐直了身体,不赞同地看了眼玲珑,“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天子妾罢了,怎么能担得上夫妻二字。”
玲珑有点绝望,不知道该怎么给柳安安解释。
“夫妻|之礼,不只是夫妻,虽然美人是妾,但是也可以的。”
玲珑含蓄着说:“只要美人与陛下行鱼|水之|欢……”
“等等,”柳安安打断了玲珑的话,又一次发问,“鱼|水|之|欢又是什么?”
“这……”
玲珑再次僵住,不知道怎么说得好。
话题卡住了,而这个时候,郡青端来了热好的粥,笑吟吟递给柳安安:“牛乳要再稍等片刻,粥倒是好了。美人,一日不见,不若美人送去给陛下?”
“也好,我去!”
柳安安还有话公众号:半夏甜酥想要给暴君说,立即端过来托盘,起身提裙朝偏殿的小室而去。
那儿几乎是她不怎么去,而褚余每次来了都会在那儿小坐的地方。
之前因为天气炎热,铺着竹垫,如今已经换成了棉棕的垫,上面又加了一层绣毯。
左右两侧燃着两盏鹤形灯,一进去是左右散落的一些书籍,褚余刚沐浴过,身穿白色的中衣,坐在绣毯上,手持一本薄薄的册子在翻阅。
“陛下。”
柳安安将食物放在了小几上,端着小几朝褚余挪来两步。
小几实木偏重,她端着有点点吃力,索性偷懒就挪了那么轻微的两下,放下后,几乎没有什么距离的变化。
“糕点深夜吃不易克化,我让厨房准备了一份粥,还准备了一壶牛乳,陛下若是不想喝粥的话,稍等一会儿喝点牛乳?”
褚余用过了晚膳才来,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吃。
只瞥了眼小姑娘,她倒是认真准备了。粥就算了,牛乳倒是勉强能饮一些。
“等一等用点牛乳就是了。”
柳安安也是刚刚沐浴过,长发披散着,身上穿着薄薄的衫裙,室内到处都有热气腾腾的暖件儿,感觉不到寒冷,甚至还有几分阳光下包裹的暖意。
她打了个哈欠。
“今日出去,可是玩得开心了?”
褚余往后一靠,手撑着绣毯,姿势甚是随意地舒服。
柳安安看着心痒,也学着他那般往后用手撑着,果然,不用正儿八经坐着,身子就能有种放松的感觉。
“若说是玩……”柳安安眼珠转了一圈,不敢说得太多,“今日去逛了逛街,买了许多的小吃,倒也过得去。”
“嗯,不错。”
褚余点了点头,冷不丁问。
“那偷来的鸡,你怎么没带回来?”
柳安安手一软整个人仰倒在绣毯上,慌手慌脚爬起来,尴尬地整理裙摆,小心翼翼打量了褚余一眼。男人脸上看不出来太多的表情,只能知道一件事,他知道了,可能除了小院里发生的对话之外,他都知道了。
柳安安有些羞赧。
“我不知道,让那个侍卫去办得……”
说完,她立即低下头,垂头丧气地:“对不起,我错了。”
“错那儿了?”
褚余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来。
她还是垂着眸,躲躲闪闪地。
“我,我不该让陛下的侍卫去偷鸡……”
笨死了!怎么就想不到一个别的出气方式呢!让堂堂天子侍卫去一个农户里偷鸡,真不知道到底丢了谁的脸。
柳安安闭紧眼睛,只要她看不见暴君的表情,就能假装无事发生。
褚余手指顺着在她下巴上勾了勾。
小姑娘比起刚入宫时,稍微丰|盈了一点,下巴摸上去手感甚是舒服。
他也懒得动了,逗猫似的勾着她的下巴,语气里含着笑意:“我的侍卫什么命令都接到过,可偷鸡还是他人生中头一回。你可知,他这会儿如何了?”
“如何?”柳安安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偷鸡还能……怎么样?
褚余:“因为偷一个手无寸铁的农户的家禽,一回宫就自我怀疑了,这会儿自请入暗室面壁思过。”
柳安安良心不安,她忍不住说道:“都是我,我吩咐下去的……”
当时她还真的没有想到,天子侍卫也是有尊严的,去偷鸡,居然会偷到自己的心理崩溃,要在暗室里面壁思过的地步。
她错得好离谱,哎。
“唔,他自己答应了,那就是他的错。”褚余心情似乎很好,哄了她一句,然后问,“你做什么去了我不问,旁的且放一放,我只问你,好好的,偷人家的鸡为何?”
“你可知道,那一群鸡让侍卫们想尽了办法,头疼了几个时辰无处安置,这会儿全部都养在了侍卫所里。”
柳安安更愧疚了,这么一来,她真的不应该随意想出一个报复默大师的法子。如今看来,这哪里是在报复默大师,分明是在折腾跟着她出去的那些侍卫们。
他们大多是官宦子弟,见过活鸡的都没有几个,更别说还要去偷鸡养在自己的住所里。
柳安安垂头丧气地,结结巴巴解释。
“因为,因为那个默大师说话太讨厌了,我不喜欢他……就想找个法子折腾他……”
果然,人是不能有坏心思的。看吧,她只是想要报复回去,就闹成了这样。
“我错了……”
褚余却捏着她的下巴勾着手指玩,漫不经心地:“你有什么错。他说话得罪你,你小孩子家想不通要报复,顺理成章。”
“若是出不了这口气,偷鸡算什么,直接派人将他家拆了,留给他一地杂草,如何?”
柳安安猛地抬起头,正好移开了褚余的手指。
“别!”
柳安安摇着手:“倒也不至于!”
她虽然不知道默大师怎么好好的宫中红人混成了一个田园农舍的普通农人,但是她也知道的,农户的身家,大都在那个房子和家禽田地上。
她已经很过分的偷了人家的鸡,暴君这再去给人家把房子拆了,默大师若是一个硬骨头的,不愿意用自己的玉雕手艺卖艺维生,岂不是要沦落到……街头乞讨?
不至于不至于。她也没有那么小气。
“哦?”褚余收回手,好笑,“他得罪你,你也不愿意真的惩罚她,你却是个好心人,他该感谢你。”
“定然是要感谢我的!”柳安安想到那默大师的话,张嘴差点都想要告状了,反应过来后,赶紧咽了回去,悻悻地,“要不是看在他那张脸……”
“哦?”
褚余的表情微妙了几分,那语气听起来倒是平和:“那张脸怎么了?”
柳安安回忆了一下,她摘下帷帽后,第一眼看见默大师时,是对他的那张脸有一种震撼感的。若是说他有什么天姿国色,那倒不至于,与他身侧的那个年轻公子相比,可能是不相上下,只他有种独特的感觉,与旁人的美貌大有不同。
“长得很好。”柳安安老老实实说道。
男人眯了眯眼,有一瞬间,柳安安居然觉着他有一种煞气。
“是么?”
柳安安以为这是在问她,她认真点了点头:“是啊。”
“说起来,若是单纯论脸,默大师的相貌比我见过的大多人都要好。若不是玉雕的技术出众,凭借那张脸,他也该是京中风云人物吧。”
“你说的没错。”褚余的手再次伸来,捏住了她的脸蛋,不知道为什么用力拧了拧。
“啊疼!”柳安安捂着自己的红脸蛋儿,气得瞪了他一眼。
闲着没事了就捏她脸蛋!脸蛋儿都要捏肿了!
“默大师此人,我也记得一些。当年因为那张脸,也的确招惹过一些事,为求自保,他曾经差点划花了脸。”
柳安安立马不记得疼了,眼睛亮晶晶地听褚余说:“还有这种事!然后呢?!”
“然后?”褚余眼神有些微妙,“有个人,保护了他。”
柳安安当即称赞:“保护他的人,一定是一个侠者仁义之心的好人!”
“的确……”
褚余语气沉了沉,片刻,他转移了话题。
“所以因为他长得好,你就不打算与他计较?”
“也不是,”柳安安十分善于活学活用,刚刚褚余说的话,让她直接利用上了,“不过是怕他的那张脸给他招惹是非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原来朕的柳美人,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褚余说完这句话,柳安安满脸笑意,然后他慢条斯理加了一句:“除了偷人家的鸡。”
柳安安鼓起腮帮子。
果然,偷鸡这件事就过不去了!
还好,郡青在外端来了热好的牛乳。
柳安安迅速起身去接过牛乳来,递给褚余后,打算换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