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秋宴好像没听到两人的狠话,和事佬当得很尽责:“虽然我不知道秘密名单究竟是什么,拿到这份名单能得到什么,但我相信我们短期的目标至少是一致的。”
他转头看向周奕,“你也想要阿九活命,不是吗?”
周奕眉头一紧,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面前这个男人知道的似乎远比他想象得多。祝秋宴对他解释:“我发现有人在跟踪阿九,一路追过来才和他碰头。”
周奕反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又出现在阿九身边?”
祝秋宴说:“你不必防备我,当年我已然救过她。”
这个男人分明端着副年轻的面孔,眉宇间却有岁月无法穿凿的忧愁,淡淡说道,“而今我更不可能伤害她,之所以会知道秘密名单,是因为她允许我知道。你应当了解她的为人,那张嘴可真硬呐!诺,你瞧那个家伙,看着是不是很凶残,可在她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吃了老鼻子劲才撬开她一丝牙缝。”
顺着祝秋宴手指的方向,姜利瞧见了自己。他张张嘴,欲要替自己辩驳,却忽感不屑。
谁跟一个黄毛丫头较劲?
周奕并未放下戒备,指着姜利道:“一个跟踪了阿九几个月的男人,你现在却告诉我,他不会伤害她,让我怎么相信?”
姜利嗤笑:“你不必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弄死她。”
他恶狠狠地露出獠牙,周奕这么一瞧,倒是放心了。一般嘴上叫得凶的家伙,动起手来都不太行。他扫了眼姜利,目光中似有隐隐的同情,姜利立刻炸了,扑过来就要干趴周奕。
祝秋宴抬手挡了挡,随意地好像只是挠了挠痒痒,姜利就被挡到后头去了。
一间不算大的房子,前后相隔不过一两米,却能于无形之中隔开一道屏障,让原本三足鼎立的局面得到温和的化解。
姜利周身气焰顿时偃旗息鼓,他不屑地哼了声,嚣张什么?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这些轻视过他的人统统杀了!
周奕目睹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经过事的人,深知祝秋宴无形身手之下暗藏的汹涌,往后退一步,坐到床边说:“他们不是一般人。”
自那日在边境和舒意分别后,他按照原先调查到的线索重返了蒙古。伴随着巴雅尔很可能是名单继承人的调查展开,他发现还有一拨人也将目光定格在巴雅尔身上,这让他感到震惊。
“首先,秘密名单原本是无人知晓的秘密,金原走马行商多年,惯常以此作为遮掩寻找继承人的下落,加之在西江,临靠东南边境,得到的关注就更少了,我随他一起行商,若不是他临死前告知这一切,即便我日日在他身边都没有丝毫察觉,更何况其他人。”
周奕说,“据我所知,秘密名单已经传了几百年,由金家人代代相传,凡子孙当中有通古异能的人才能拿到名单,寻找名单上面所录入人名的后代,将一笔巨富之款散给他们,因此金家的后代也常被称作赏金猎人,就是字面的意思。”
名单上的人名早已是几百年前就定下的,但不知什么原因,那些人当时全都失去了音讯,因此第一代金家赏金猎人终其一生,只找到了一个人的后代,将其中一笔财富给了对方,对方允诺终生不会透露关于名单的事情。
后传世至今,拢共出了三位赏金猎人,第二代是金原的太爷,第三代就是金原,但太爷并未寻访到名单的后代,只金原找到一位。
不过金原并没有透露对方的身份,这是赏金猎人的职责,但他却透露了下一位名单继承人的线索。
是时金原可能已经发现秘密名单暴露的端倪,因此提前做了准备,让他在暗处保护阿九。
这些年来他沿着线索好不容易查访到蒙古,找到巴雅尔,根据对其祖上先代的调查,基本可以断定他就是第三位名单继承人。
因此他与对方交涉,得知他将在这段时间坐火车前往俄罗斯,便立刻将消息传给舒意,希望她能通过通古异能,看到巴雅尔的祖辈,确认是不是名单上的继承人。
然而就在他重返蒙古,打算追查另一拨人的线索时,却意外得知巴雅尔被人杀害,其家人惊恐过度,妻子连夜携子逃离,欲要返回俄罗斯。
经过蒙古和俄罗斯的边境之时遭遇另外一拨势力的围堵,为了保护巴雅尔妻小的安全,他与对方斡旋多日,但对方人多势众,他到底不敌被钻了空子,受了枪伤。
被姜利捡起时,他几乎快死了,车颠簸了一日一夜,再醒来已在北京。
周奕问姜利:“你为什么会那么巧也出现在蒙古?”
姜利说:“那天我跳下火车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车上死了人,一定会在蒙俄边境接受调查,我就潜伏在站外不远处。”
得益于他日夜不休的监视,他在第二天凌晨看到两个男人将舒意拖出了站外,越发肯定他们为秘密名单而来。
原本打算在窃听之中获取有效信息,不想其中一个狗男人居然见色起意。不过老天爷还没有给他勉强伸张正义的机会,那个动起手来如妖似魔的男人就出现了。
他亲眼看到对方被扔到房梁上,再掉下来已然四分五裂的下场,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后来几日,他继续盯梢,也逐渐发现了不对劲。
留到最后解除嫌疑被允许离开的,基本都是没有俄罗斯签证的旅客,其中有两个男人在出站后不远就上了一辆黑色面包车。
听他们谈话的内容,赫然同巴雅尔有关,他便一路尾随至蒙古。然后看到他们带走了巴雅尔的妻小,以及重伤倒在草原蒙古包门前奄奄一息的周奕。
太多的巧合,让他对周奕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不知是出于男人的第几重预感,他第一次没有嫌麻烦地将对方拖上车,冒着蹲号子的危险跨过边境线,将他运回北京。
若他所料不错,巴雅尔的妻小如今也在北京,正被那伙人掌控着。
姜利的声线一如既往的低冷,带着一丝沙哑。他贴墙而站,一身的黑几欲融进夜色,只被窗边月色隐约勾勒出半壁脸庞,亦是从未有过的凝肃:“他们为什么要捉巴雅尔的妻子和孩子?除非……他们身上有关于名单的线索。”
“不可能!”周奕一口否决,“我没有通古能力,只能按照金原留下的线索一路寻找,找到巴雅尔费时了十几年!就这种程度,除非对方有跟我一样的线索,否则怎么会先一步就找到蒙古?巴雅尔自己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先知的本事了,祖上早已隔了不知道多少代,就算先人留下什么,到如今也没有什么考究的意义了,他们不可能借此挖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这可说不准,名单上不都是先人的名字吗?如果他们能准确地知道都有哪些先人,这对于找后续几位继承人不是大有助益吗?”
周奕笑了:“你是不是傻?他们找到继承人有什么用?找到赏金猎人才是关键?那笔巨富除了阿九,当世无人知晓在什么地方!”
说到这里,他和姜利忽而都想起什么,眼神一对,暗叫糟糕。
“他们为什么会盯上阿九?”
祝秋宴直到这时才开口:“应该是从边境的审讯开始盯上她的。”
巴雅尔刚上火车,还没与小姐取得联系就被杀害。照周奕所说,如果他们早就在蒙古盯上了巴雅尔,那么不至于一上车就杀了他,要么是巴雅尔突然发觉了什么,要么就是他们想通过巴雅尔引出什么人来。
第一点的可能性,如周奕分析的那般,他自己不太可能对秘密名单有什么了解,但他可能会察觉有人在跟踪他。照此推理下去,对方不是傻子,当然也会知道巴雅尔并没有价值,真正有价值的是他上车前后奇怪的举动。
他们既知道秘密名单,那么不难知道有赏金猎人的存在,所以杀巴雅尔很可能就是为了引出小姐。
当时事发突然,姜利又失踪得过于蹊跷,而在此之前火车上很多人都曾看到他和小姐在洗手间闹出的巨大响动,因此抱着侥幸心理,对方试图从小姐身上下手,找到什么有力的线索。
虽然最终未遂,但那两个手下过于凄厉的死相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加之后来在单独关押的审讯室里还有个男人曾试探过小姐,应当是猜到了什么。祝秋宴回想起那个男人的面孔,告诉他们:“十五年前他就已经出现在西江。”
周奕面色凝重,暗自捏紧了拳头:“究竟是谁走漏了名单的风声?他到底是谁?”
“我想这和他们能够准确找到北京来有关,对方应该认识阿九。”
倘若不认识,不可能这么快跟踪上小姐。十五年前对方已然找到西江,金原夫妇又突然车祸身亡,两件事相结合,应该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姜利似乎莫名被cue了下,冷酷地表明清白:“不是我,我早就开始跟踪她了。”轻咳一声,捏捏嗓子他又道,“我根本不知道巴雅尔,早年在西江我曾经冒犯过她……她的骆驼,后来她家里出了很多事,我偶然得知她并没有死在大河里,之后突然消失在西江,我是顺着收养人的线索查到北京的。”
“那你为什么也知道秘密名单?”周奕紧逼一步,“我怎么确认你说的都是真话,万一你和那拨人是一伙的呢?”
姜利哼笑:“如果我们是一伙的,你现在已经被牛羊的排泄物给埋起来了吧?”
周奕:……要不要这么毒?
姜利又说:“我只是不想多一个抢名单的竞争者,并不是想跟你们合作什么。”
周奕:死鸭子嘴硬。
祝秋宴却陷入了一重深刻的隐忧中,整个人的气息无声地弱了下去,若不是能看到还有一个大活人就坐在面前,他们都要以为这个房间里已经没了这号人物。
可他们还是感受到了过分冰冷的温度,彷如瞬间置身于冰窖之中。
小姐佯死,改名换姓来到北京,如果姜利没有偶然得知她还活着,应当不可能顺着抚养人的线索找到北京。而那伙人呢?在他们看来,小姐应该已经和金原夫妻死在西江大河了,因此多年以来只能循着名单的线索,与周奕一般奔波在寻找继承人的路上。
他们不知道小姐还活着,只能通过继承人来引出赏金猎人。
而姜利因为知道小姐活着,所以她很可能就是金原之后下一个赏金猎人。
种种细节,细思极恐,那年在寒山庙宇,倘若他没有救下她,秘密名单是否已经不再存世?可没有救下她,又怎会再遇见她?怎会再一次陷入生死动荡的恐慌之中?
更让他感到蹊跷的是,对方似乎是故意暴露踪迹,让他察觉到。
这只是祝秋宴的一种直觉。
过了好一会儿祝秋宴才开口道:“如果他们确实认识小姐的话,我看离下手不远了。拿捏巴雅尔的妻子孩子,应该是为了威胁她。”
“这帮无耻的东西!”
周奕暴喝一声,作势就要起身,祝秋宴忙拦住他:“你做什么?”
“我去提醒阿九提防他们!”
祝秋宴的神色骤然冷了下去,单手摁住他受伤的地方,发问:“有用吗?”
以你的身手尚且如此,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再怎么提防,有用吗?
周奕一瞬疼得痉挛起来,往后趔趄两步,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祝秋宴撩起衣摆,随意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对姜利说:“我会让人过来给他处理伤口,至于小姐那边,放心,我不会离开她,哪怕一步。”
姜利不情不愿地用鼻子应了声,送他出门,到墙根下方才问道:“你能保证吗?”
他烦躁地扯了把院子里的月季花,揉在掌心里,脑子里忽而闪过那日朝窗口投进一大捧花时,她骤然受惊的样子,活脱脱一只傻狍子。
比她的骆驼还蠢。
他低下头,掩去嘴角一抹隐约的笑意,闷声道:“你一定不要让她轻易死了,她的命得交代在我手里。”
祝秋宴含着笑:“只要我活着,恐怕没有你所愿的一天了。”
从巷口出来时,夜已然深了。祝秋宴单手插在口袋里,缓步走在街道上。
夜风徐徐吹来,他好像忽然累了,像一个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开始回忆这一生。正如所有不可实现的箴言都能成真,正如祝秋宴从出生那刻就与悲惨的命运息息相关,到了如今平凡的人已经过了几辈子,而他还在原地踏步。
站在悬崖边缘守护一株美丽的花朵,为她挡风,为她遮雨,好不容易赢得她的芳心,才发现身旁虎狼环伺。
如此年轻的生命,他才刚刚遇见的年轻小姐,竟被摧残地已经摇摇欲坠。她的《西江组图》,她魂牵梦萦的家乡,她每月一次途经鬼门关时呢喃着的酥油灯,她的汗渍,她的拥抱,她在暴风雨的夜晚给祝七禅的温暖。
这些,如此真实。
怎么可以?他怎会允许?
那些人,那些毁她家园,夺她亲人,带给她痛苦,让她一夕之间蜕变破茧的家伙,他要一个一个,亲手把他们化为灰烬。
他如此想着,单薄的黑色衬衣被风吹得鼓起来。
俊美如俦的男子,在空旷的街道上忽而挑起嘴角,黑色苍穹坠在身后,平坦大道突陷废墟,一切华丽的光彩骤然逝去,那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人间,宛若恶魔降世。
而这位魔鬼心里在想什么呢?哦,得快点学会使用4G手机啊,听说现在的小姐都喜欢网络购物,他总不能太落伍了,得把功课做起来,学着在她的社交账号寻找蛛丝马迹,发现小姐的喜好,给她准备惊喜,让她这一生除了快乐不用再为任何事情烦恼。
这一天什么时候才会来临呢?
今日怕是等不到了,还是先搜索附近的花店,亲手扎一束鲜艳的花朵,给小姐装点美丽的夜晚吧。
希望小姐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肥的剧情章。
关于秘密名单,你们最后会发现这些人,都是上辈子与谢家紧密相连的人!今天还埋了个超大伏笔嗷嗷,不知道有没有小乖乖能看出来。
问了你们都没说想看什么预收坑,那就勉为其难收藏下《小叔最狂野》那个预收吧!
具体到时候是不是写那个,要看天意,不过你们如果喜欢我的故事的话,先收藏一下也不是太为难嘛哈哈,爱你们!!!一定要收藏啊,不然作者菌可能永远不会从一百粉丝变成一百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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