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宴——Doings
时间:2020-06-30 09:35:35

  舒意说:“我没事。”
  刚才梁嘉善打电话来说,祝秋宴的体温有所回转,她心中大石落地。身上都湿透了,裙子也乱七八糟,实在过于狼狈,怕惹来异样的目光,又怕祝秋宴看到担心,想着先去烘干房收拾一下,便给招晴指了别墅旁小楼的方向,让梁嘉善去接应她。
  招晴让她放心,就先离开了。舒意找到烘干房,和佣人说明自己刚才在花园迷路的情况,一不小心就淋湿了,对方立刻去找了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舒意道谢,换上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坐在窗边吹头发。
  她心里想着招晴的话,一团团思绪还缠绕着,听到门锁嗒的一声,以为佣人回来,她没有放在心上,却半天没见对方有任何动静,这时惊觉不对,猛一回头,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就在这时,她见到了和徐穹一样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爆更的一天,眼睛都快写瞎了。
 
 
第40章 棋子
  祝秋宴缓了过来。
  热气蒸腾的房间里, 他仰面躺在床上,身旁置了四个采暖炉,外加两个油汀, 空调风口也对着他, 身上沉沉的, 不知盖了几层被子。他像一条游曳在深海里的鱼, 终于从水面钻了出来,重获呼吸。
  就在刚才,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可能真的被黑白无常带走了。当他听到铁链晃动和无常狞笑声时, 忽然在遥远的方向传来一个女孩浅浅啜泣的哭声。
  在他印象里, 谢意甚少流泪,可几百年后的这位小姐心肠却很软, 常常注视着他,用一种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令他往往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两个女孩的容颜相互交迭, 他一下子恢复清醒。他解开锁链, 卸掉枷锁, 将黑白无常揍了个鼻青脸肿。
  然后, 他活了过来。
  祝秋宴转头看向窗外,招晴静静伫立在走廊上,在她不远处梁嘉善正跟一个男人低声说着什么,没有一会儿男人离去, 梁嘉善回到走廊,同招晴说了什么,很快招晴的神色变得不安。
  祝秋宴顿时也不安起来,他环顾四周,小姐去了哪里?怎么不在这儿?
  想到这里,他猛一起身狂奔出去。到廊下见风大雨大,雷电交加,他心更沉一分,急声道:“小姐呢?”
  他嗓子被火熏得久了,烧得沙哑。
  招晴头疼不已,一个个怎么净不让人省心?但又知这种情况必然瞒不下去,故而道:“她找我来救你,身上淋湿了,怕被人看见,就先去了烘干房换衣服。”
  “多久了?”
  “半个小时。”
  祝秋宴转而望向梁嘉善,梁嘉善踱着步子在转圈,被祝秋宴盯上方才一醒:“我让佣人去找了,说是不再烘干房。”
  顿了顿,他又道,“或许正在来的路上。”
  他说这话连自己都不太相信,因而底气不足。
  梁家虽大,可以她的性子,不大可能会耽搁这么久,再加上前面在花园闹了那么一出,又屡次有敌人在背后窥探,他隐隐觉得出了事。
  可转念一想,这是梁家,为了让梁清斋的寿宴不被媒体和外来人士搅扰,请的是北京最好的安保公司,对方绝对不可能轻易闯进来。
  祝秋宴莫名地想到了徐穹,那个男人离去前挑衅的目光再次闪过眼前,他心脏骤然一紧,眉头皱了起来。
  确如梁嘉善所猜测的一般,外面的人想进梁家伤害舒意的确不易,那么首当其冲该怀疑的对象就是徐穹。
  “你立刻联系安保负责人,找到徐穹的位置。”
  到了此刻梁嘉善也顾不得许多了,安保负责人很快传来信息,十五分钟前他确实看到徐穹扶着一个女人上了顶楼。
  徐穹仗着自己是明氏集团的太子爷,在北京横行无忌惯了,只要不伤到人命,再大的事都有他家老爷子摆平,进局子跟家常便饭一样,里面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他。安保圈里混的,也大多都了解他的性子,就是爱玩女人。
  因此负责人虽然看到,但没有声张,料想他在梁家老爷子的寿宴上肯定不敢闹得太凶。
  不想梁嘉善会突然问到徐穹的行踪,负责人这才察觉到事情不妙,快速地赶往别墅顶楼。
  但他到底迟了一步,等他和几名保安到达时,幕天席地的暴雨中只有徐穹一人躺在血泊里。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早就晕了过去,徐穹尚还有一丝脉息,睁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眼球凹凸,布满血丝,满脸肿胀,半截下巴都被卸了下来,那一副狰狞模样叫人心惊肉跳。
  梁嘉善来晚一步,看到眼前情状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好在那个女人并不是舒意,他松了口气,让保安先将徐穹抬到房间去,他自行下楼去向梁清斋禀报这里的情况。
  走到黑暗的转角处,他终于拨通祝秋宴的电话。
  风声雨声在夜色中穿行,交杂着两个男人的喘息。
  祝秋宴应该还在疾走,初闻保安传来的消息时,他一瞬跃上墙头的神魔之姿,梁嘉善见过一次就不觉得害怕了,反而安心,更觉庆幸。
  他总是看不透很多事情,但他却第一次这样信任一个人。他说:“这里有我善后,你放心,找到她的消息随时通知我。”
  祝秋宴声线低沉,犹如雨中瞬时划出的剑,剑锋横穿雨线发出的铮铮之音。
  梁嘉善心下忐忑,又急急补充道:“对不起,是安保的疏忽。那伙人,他们究竟是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闯到梁家来?”
  不是徐穹,就是之前在边境伤害过她的人了。梁嘉善想到这一头,因自身疏忽所带来的的懊悔,让他犹如万箭攒头,心痛不已。
  他不知道这种心痛里掺杂了什么,但他似乎已预感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祝秋宴提醒他:“我原来推测想伤害她的那个男人应该认识她,你想想,今天出现在梁家宴会上又同时认识她的人会有谁。”
  见到姜利之后,祝秋宴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想,那个男人应该是——梁家人。
  姜利说:“今天周奕冒险出门引蛇出洞,在她家门前方圆十公里晃了一天,果然引起对方的注意。我尾随其后,跟着他们兜了几圈,最后都莫名消失在附近。我问了附近的人,都说这间别墅今晚有宴会,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杀手的第六感一向敏锐于他人,到一个地方就消失,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附近有他们的藏身之所。
  梁家宴请商圈名流无数,安保一级,若说最好的藏身之所,就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姜利有种感觉,他们应该就在里面,于是想尽法子避开了安保的视线,方才潜入其中。与祝秋宴一照面,心陡然沉了下去。
  天下没有这样的巧合。
  “她失踪了。”
  祝秋宴刚一说完,迎头就遭姜利一拳重击。锋利的眼眸紧跟而上,男人声音冰冷:“你所谓的保护,就只能到这个地步?”
  “对不起。”祝秋宴闭着眼睛,轻声说着。
  他们面对面立在雨中,姜利陡然发现他身上有一种明亮感正在逐渐消逝,转而替代的是一层挥不去的阴霾,是触手不及的沉疴。
  他骤然惊醒,别开脸道:“以安保级别来看,能够悄无声息进入其中,不惊动任何人掳掠她,这种情况……不会是灯下黑吧?”
  祝秋宴忽的抬眸:“梁家人。”
  ……
  梁嘉善穿过依旧喧闹的宴会厅,找到一群名媛之中的周茵水。
  周茵水也从余光中瞥见他,朝朋友们打个招呼,率先走上前去将他拉到一旁,不等他开口就先斥责道:“你去了哪里?怎么打电话都不接?你爷爷到处找你!”
  梁嘉善说:“刚才有点事去处理了。”
  “能有什么事处理这么久?是跟舒家那个丫头约会去了吧?”
  周茵水轻拍他的手臂,“今天这种场合,你怎么能不分轻重消失这么久?那丫头有什么好的?妈妈不是说了,你爷爷最疼你,只要你开口拒绝,他老人家不会不同意,到时候妈妈给你介绍结婚对象,肯定比她好看一百倍,你怎么就不听呢?我今天可是旁敲侧击问过老爷子了,你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解除婚约的事,是不是?嘉善,你不会真的想娶她吧?”
  梁嘉善现在没有心情跟周茵水谈论这件事,急声道:“爷爷和爸呢?他们在哪里?”
  “诺,在茶室里。”周茵水指了一个方向,还在抱怨,“这对父子也是,外面这么多宾客等着开席,他们却关在茶室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梁嘉善忽而想起祝秋宴的提醒,心越发沉了下去,不由分说绕过周茵水就朝茶室走去。到了门口,他调整呼吸,敲了敲门。
  进去后,他看到梁清斋与明氏集团的徐董事长正分坐在棋盘两侧,大杀四方。
  梁瑾用眼神示意他:先不要打扰他们,到关键时刻了。
  梁嘉善心急,楼顶还躺着一个“定时炸弹”,底下倒好,歌舞升平,还有心情下棋。舒礼然也浑然不觉的样子,坐在梁清斋身后,眯着眼睛在思考下一步棋子落在哪里。
  总而言之这茶室里,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样。
  除了角落里身穿米色条纹衬衫的一个男人。
  他就那样姿态闲适地靠墙而站,一条腿微微屈膝,鞋尖有节奏地点着地板。若不是朝梁嘉善投来视线,他根本没有发觉屋内还有这么一个人。
  看似和茶室其他人一样专注地融入棋局,实际兴致缺缺,只是假装戏中人罢了。
  梁嘉善喉头一哽,正要说什么,忽而铃声大作,一下子打破了屋内虚伪的祥和。
  是安保负责人打来的,语速飞快地告诉他徐穹快不行了。
  “立刻叫救护车。”梁嘉善沉声说完,目光定定地落在梁清斋执棋的手上,“爷爷,徐穹出事了。”
  一颗棋子滚落到地,徐董事长骤然起身,疾言厉色道:“他现在在哪里?”
  先还一派和睦的氛围立刻变得波诡云谲,徐董事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梁瑾联系安保,安排车子立刻将徐穹送去医院。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响彻在梁家别墅上空。
  当宾客们反应过来那是枪声后,整个局面彻底陷入了混乱。
  梁清斋历经多年商场风雨,什么难坎没有遇见过?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梁家,将宾客全都集中在主会客厅,保安们进入一级警备状态。
  剩下就是公关的事了,后面一直到过了凌晨,始终没有再出现突发情况,就有人开始怀疑先前的声音不是枪声,而是响炮。
  之后果真有个家伙跳出来承认是自己放的炮,原本想给梁老爷子一个惊喜,没想到吓坏了宾客,他一时间没敢承认。
  一桩闹剧就此惨淡收场,宾客们受了惊,仍要顾全梁清斋的脸面,纷纷接受“放炮”的说辞,第二天城中依旧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梁家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静谧的夜,茶室里只余两人。
  梁清斋一把拂去残局上的棋子,怒喝道:“你疯了吗?居然在家里对人下手?谁让你带枪进来的?”
  “不带枪怎么为您办事?”男人似笑非笑的声音道,“我从十八岁就配枪了,这事您知道的。”
  “住嘴,梁宥你不要以为给我办事,就可以肆无忌惮。”
  “我怎么敢。”
  见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梁清斋似也习惯,知道发怒没有用,很快平静下来,问道:“徐穹是你做的?”
  “不是。”
  “那是谁?除了你,还能有谁在我们梁家做出这种事来?!”
  梁清斋显然不相信这个男人的说辞,在他看来,面前这条野狗自从长成一匹狼,就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了,阳奉阴违是他一贯的做派。
  梁宥勾勾唇,终于换了个姿势,走到梁清斋面前坐下,捻起黑色玉石棋子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怎么?只有梁瑾说的话是真话,我说的话就是假话?哪怕我为您杀了那么多人,您心目中的儿子也只有他一个人,是吗?”
  梁宥话音里带着一丝戏谑:“我已经提醒过您,舒家那个女孩不简单,她极有可能就是金原的女儿,可您不信。”
  “信?你让我怎么信你?当初在西江,信誓旦旦告诉我金原一家三口全都坠河而亡的人是不是你?过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你却突然告诉我金原的女儿还没有死,当年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就是舒家的女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还即将和我的孙子结婚,你说说,这让我怎么相信?”
  十五年都没找到名单下落的窝囊废,让他怎么相信?梁宥却道:“您想过吗?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知道漏了条鱼是他的疏忽,可这其中最大的“骗子”,难道不是梁瑾吗?
  当年梁瑾和舒杨谈婚论嫁的时候,曾因为西北的生意和金原走动频繁,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个女孩就是金九,可他却瞒了下来。
  舒杨说是在南边领养的女孩,这么多年他们从旁看着,那女孩纵是漂亮过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并未有什么出格的表现。
  如此一来,梁清斋更难相信舒意就是金九。或者,他更不愿意相信的是,一个自小养在身边疼爱器重的儿子,居然……居然配合舒杨向他撒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
  他顿觉荒唐,也感愤怒,手不住地颤抖。
  梁宥转而想起什么,倒是明白过来:“肮脏的事都交给我来办了,您那个儿子知道什么?他知道您让他和金原合作,根本不是为了西北的生意吗?他知道是您派我去杀了金原一家吗?他知道您觊觎秘密名单里的泼天巨富吗?”
  梁宥往椅背一靠,扔掉手中的棋子,哗啦啦的响声中男人声音冷酷,“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往情深地维护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已。他哪里是想保护金原的女儿,他想保护的是舒杨的女儿。啧,多么让人感动的痴情,您不觉得讽刺吗?处心积虑筹划的阴谋,居然就坏在亲儿子手上,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您对金家做的那些事,又不知该怎么想您?”
  “你住口!”
  梁清斋颤颤巍巍地起身,指着梁宥痛斥道,“这是我们父子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只要记住,你是我养的一条狗,一条必须听我的命令行事,你的母亲才有可能从阴暗的角落见到阳光的狗而已。我让你找秘密名单的下落,让你寻访赏金猎人,不是让你把麻烦带到家里来!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事,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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