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竟有些不舍放下, 又挑了一颗红萝卜闻了闻,长的又大又好看如同红玉一般,没有什么瑕疵,也是清香扑鼻。
武则天突然胃口大好, 虽然是深夜,却不妨碍她要进食。
因此拉开了门,唤了宫婢进来,道:“将此二物,萝卜切成丝凉拌, 白菜清炒,再盛一碗粥来,我要吃。”
武则天还未正式称帝,因此只是称我,并不称朕,然而宫内外上下皆知这是迟早之事,现在只是等一个时机。宫内外早已经都开始称陛下了,不管是明里的还是暗里的,其实都是一种造势。
宫婢应了,将此二物抬了出去,并不敢问此二物何来。
等宫婢碰到壶的时候,武则天道:“此物不必动。”
宫婢应下,缓步退出去了。良久,捧了饮食前来,武则天发现萝卜清香爽口,又带点天然的辣味,而白菜更是光泽如玉一般。
武则天心情大好,道:“吩咐御膳司,此二物,不供旁人,其余人等,谁都不准动!”
“是!”宫婢应声,去传话了。
御膳司岂能不听?!
这唐宫里贵人虽多,然而,除了武则天掌重权以外,其余人,早已失色。她既有令,谁敢违?!
虽然不知此二物从何而来,然而一看绝非凡品,既是如此,小心应待便是,因此便将此二物寻了宝箱封起来装上了,寻思着这许多,陛下一人用,便是顿顿吃,也能用上六七日了。
武则天大半夜不睡,下了这样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旁人惊不动,上官婉儿却不可能不知,她本是内舍人,相当于重用的秘书令,因是女子,有时候忙起来,也是睡在宫内的,听了这道旨,又见武后宫中灯火通明,便来求见。
武则天却没见她,淡淡的道:“夜深了,我只是起夜而已,叫她不必进来侍奉了。”
宫婢出来传话,上官婉儿这才退回去了,心中却颇有些狐疑。
武则天本来心情极好的,然而,此刻却有点暴躁,淡淡的道:“心野了啊……是我提拔,重用,抬举,如今却养成了些虎狼之心,开始反口想来咬我了……”
武则天虽可将上官婉儿打压下去,叫她乖的不敢再伸手,再动手。
然而,内心深处依旧不满和郁闷。
她起了身,走向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月光之下,一切朦胧。
这大约是高处不用寒的寂寞。而这种寂寞,是无从排解的,因为越到高位,越发现,无人可用。
上官婉儿虽然有点毛病,心思也多,现在也野了不少,然而,除了她,武则天竟是寻不到几个可信赖重用的放到身边的人。
有德的不服她,能用的无才,有才的呢,又不好压服,这其中的难处,不到这个位置,是真的看不清楚。都说是盛世大唐,其实这朦胧中隔着夜色看出去,可不就是野心辈诸多,魑魅魍魉巨众?!
而这些,有一部分是她带来的负面效应,因为她是女子,这底下反对的,图谋的,还有图益处的,更不知多少,左不过都是些争权夺利的事。
其实人心嘛,就那么回事。
只是这婉儿,她一句话的确可以将她打回原形,赶出宫去,然而,没了她,她身边还有什么能用的人?!
一想竟是愁的不行,都说武后会用人,天知道,她是真的求才若渴,因为无人可用啊,人虽多,有才能的,太少了。而不忠的,她又不可能用。
所以,对这上官婉儿,武则天是真的惜其才。
上官婉儿干了啥事呢?!呵,背着她干的事多了去了!
在这个位置,似乎早失去了倾诉的必要,然而武则天这一刻是真的想要与邓智林吐糟吐糟。
只是还不熟,有些话,便开不了口!而因为这现实中的事太烦人,以至于都忘了异事出现过后的后遗症,似乎都接受了这个现实,她甚至拿了壶饮了些清泉,发现极润,便多饮了些,心中的郁气一下子就畅快了。
这个是好东西啊!
都说上位者杀人如麻,其实还真不是,越是可用又可惜的人,反而越是动不了。这种掣肘,谁又能懂?!
也许陈阿娇不懂,只有刘彻那小子才可懂了。想到陈阿娇的年纪,这个时候的刘彻,只恐也是火气更旺的时候吧?!她这个年纪好歹还能深沉伪装,只是刘彻要麻痹人,用的也许是年轻气盛。这小子,倒是命好,可以任用的人,多着呢!
饮了半肚子泉水,息了灯武后睡了。
上官婉儿看向宫殿方向,有些猜测,莫非武后察觉了?!
她向来深受信任,便是深夜要见,也是能见就见的,此次到了都未能进去,这……
不说唐宫里的心思,只说邓智林出了空间以后那心里美的要死要活,恨不得跟猴儿似的要上窜下跳。
他将黄金数了数,再将珠子倒出来一颗一颗的数回去,那心里美的乐得要与关开涵分享。
关开涵不一样,这小子,是个心思深的人,因此有些话真能可以说的就说,不然光憋着,可不得把邓智林给憋死?!
大约来的是横财,就显得格外的鲜美,特别的富足。
说句实话,邓智林真不是没见过钱的人,但是,这前世挣的钱都是累死累活的钱,虽是多吧,买这些不知道能买多少吧,但哪能比起横财香?!
这简直就是横发的财啊,那感觉,真的爽爆了好吗!?就好比是走路天上掉的,掉坑里,坑里捡来的,那种兴奋。更像是上了牌桌,横扫牌面所有的王者感觉。
因此邓智林数完了,将两个匣子一抱,美滋滋的就来寻关开涵,寻思着就算他睡着了,他也得把他给撬醒。
哪知道到堂屋一看,这小子屋里还点着灯呢。
他便是一愣,敲了下门推门一看,关开涵果然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写书默写。
便是知道这小子聪明,邓智林也怔了一下,如果这小子是刚学的东西就开始默写了,那也太可怕了。过目不忘啊这是?!
他上前看了一眼他写的字,倒是不显生涩,恢复了不少气蕴,到底三年前的功底还是在的。
果然是学霸,邓智林此时见了,心情格外复杂。看着关开涵道:“这些,都是你小子晚上刚新学的?!一遍就会?!”
关开涵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脖颈,眼睛也疼了,红了,道:“不是一遍,背了半夜,才记下半本……”
“……”半本还不多吗?!
邓智林将匣子一放,上前就给他敲脖子,笑嘻嘻的道:“你厉害,只是大半夜的这眼睛受得住?!眼睛都红了……也要注意身体,瞧你这瘦弱的,以后要多吃点肉,才能更聪明。来来来,我这有上好的泉水,你洗洗眼睛,包管消除疲劳,我试过了,贼好用,要多用用,不然弄出一个近视来,在这的条件一到晚上可不得受罪,又没眼镜可以配是不是?!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爱惜……”
见他这么热情,关开涵吓了一跳,一时倒把问匣子里是什么的事给忘了,只道:“什么泉水?!”
见他这么警惕,邓智林笑嘻嘻的道:“就是洗眼液,一种像眼泪的配方。”在现代时,他偶尔也是会用它的,但那个,哪比得上这天然的泉水好使?!
“你做出来的?!”关开涵有点不放心。
邓智林却是拿了碗来盛了泉水递给他了,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关开涵头皮发麻,本就是良善性子,不洗吧,显得有点信不过他,说不过去,可是洗吧,又觉得对自己不负责任,而这老家伙这么热情,是啥意思?!难道还想卖宅子卖铺子再败家,所以哄自己?!
所以关开涵犹豫了一下,心情那个复杂啊去洗眼睛了。
邓智林笑嘻嘻,“多洗白白,以后养的面红眼睛亮,有才气有相貌的好青年,有了功名,再娶个白富美,那可不是走上人生巅峰了?!”
关开涵一听,果然气着了,前脚就想把他卖给小寡妇,后脚就寻思着怕卖的不划算,寻思着要把狮子狗装饰成狮子,吃饱喂壮,打扮敞亮,去卖高价的意思?!
关开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道:“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邓智林见他真的气,才知道他是误会了,奈何故有的印象太深刻,一时也不能相互信任,而相互调侃啊。不过这文人生气,比小姑娘还好玩,瞧那小子气的只这么一句,还不如小姑娘家骂老无赖的臊皮强悍呢。
第31章 鹤立鸡群
邓智林笑道:“别误会别误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气, 快洗眼睛!”
关开涵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洗完眼睛,确实清爽了不少, 仿佛眼前的一层雾也消失了似的。
大约是夜里,烛光并不亮的缘故, 因此他就有点上脸,那气的嘴都嘟起来了。
“哟,还真生气了?”邓智林笑道:“小子, 别以为你老子只图你的好处,老子有钱呢,你来瞅瞅,亮瞎你的狗眼!”
关开涵冷笑一声,谁的狗眼?!说是狗也是, 本来就是土狗,再装也装不成狮子!
他赌气般的来了,邓智林将两个匣子一打开,关开涵却是使劲瞪大了眼睛, 瞠目结舌道:“你,你哪儿来的?!”
他十分紧张,道:“你,你,你偷来的?!”
“我若说我以前藏的, 你信吗?!”邓智林道。
关开涵握住他的手道:“你当我傻?!家里家底虽厚,可是这种钱财,能是咱们家的人有的吗?!小富之家最多是银子,便是有金,也不会如此之多,更何况是珍珠了,这种东西,从海里一弄上来,直接供给富贵之家了,哪轮得上小富户,我们家屠户市井之流,能用得上这个?!还有,这金子上有印记,珍珠匣子上也有印记,你当我看不出来?!”
邓智林笑道:“小子果然聪明,就知道瞒也瞒不过你。”
“你到底哪儿来的?!”关开涵十分紧张。
“我自有来处,总归是来处正当便是了,你别操心,”邓智林道。
关开涵看着他,眼神之中有太多的复杂,欲言又止的,这小子极为聪明,邓智林其实知道,他怕是已经猜到了很多的真相了。
“我有秘密,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和事情,我想你应该猜到了,我也不直接说破,你其实明白。”邓智林道。
这是变相承认了。关开涵松了手。纵然有所料,当确信的这一刻,真正的老头确实已经不在的时候,这心里还是像针一样的疼了一下,他多恨那渣老爹啊,可是……血缘就是怪在这个地方,恨极也是爱极之故。因此心中复杂交织。
他动了动唇,道:“……你凭空带出东西来,我便知道,我其实……早有所料!”
邓智林见他脸色都青白着,拍了拍他的肩,也不多说。
他给了这小子些时间缓一缓,良久,见他平静下来了,才道:“这金子有印记,确实就不好拿出来用的了,这可咋整?直接熔了?!唔……”
“珍珠也是啊,不好出手,这两样东西确实没有门路就变现不了,这是身有宝藏,却得吃糟穿糠啊,这都叫啥事?!小富之家拿出这些来,确实是引人怀疑,看来你爹我,还是得发展一下门路,把这些变现。还是得有渠道,白道上得有人,黑路上也得有人才行……”邓智林道。
你爹我?!你都承认你不是了,还有脸说你爹我?
这个人的脸皮,不亚于他那渣老爹。
关开涵叹了一声,道:“家里钱不够用吗?你不就吃点肉,穿点衣服,吃吃喝喝,咱家这家业够吃用了,何必再变现,这要是弄不好,可是大事。这东西就别拿出来了!容易招祸。”
邓智林心一暖,知道这小子是真的关心自己,知道了也不介意钱给他花,便笑道:“你照照这水,看到了什么?!”
关开涵一头雾水,道:“什么?”
“是不是一个有才有貌的俊小伙子?!”邓智林道。
关开涵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这个人!”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想骂人,来来回回的,也只这么几句,连句脏话都出不了口。啧啧,这样的人,埋没在市井之中是真的可惜了。这个背景,他想找个能有共同语言的人都没有。
“是不是唇红齿白,相貌英俊?!”邓智林看他气鼓鼓的跟青蛙似的,一时乐了,笑道:“都说鹤立鸡群,你呢,是那只鹤,而这里,就是鸡群,你没必要鹤立鸡群,早点飞起来,去寻找你的鹤群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关开涵呆住了,怔怔的看着邓智林。心中即怔忡,又惊愕他能说出这么有大智慧的话,又因为五味陈杂,那眼睛里就有点流水溢彩的光。他不善于表达情绪,所以掩住了,低下了头看脚尖,那心内的震动,无以言叙。
“你有才华,就有起飞的本事,你有相貌,就不能白瞎了尊严是不是?!”邓智林道:“我今天算了,你以后买书要花钱,而且花的还很多,上书院要花钱,学费也很贵,这点家业可供不了你飞天……”
关开涵道:“用不了那么多的,书不用买,以后我可以跟同窗借来,抄写便是,都是这样的,书院交学费就可以,其它的,用不了这么多钱……”
“说你傻还真傻,”邓智林道:“我忍心能叫你如那穷书生,穿旧衣旧鞋,去抄书赚润笔费,没书读去借书遭人白眼?!若是没钱,是没办法,能省就省,毕竟很多穷人家供孩子读书都是这样的,可是我却不舍你折损尊严,你不该如此!”
关开涵半晌没说话。
“你已经荒废了三年,小小年纪时能考上童生,就已经说明了你的天赋,如今捡起时光与书本,更该加紧时间去读书才是,而不是应该将时间再浪费在抄书,借书这样的事情上,要奋起直追才是正经。”邓智林语重心长的很。
当年他留学合弗,因为家里虽算小富吧,但大钱是真没有,因此,奖学金虽足以供应学费,但是生活费基本上靠家里给,以及自己赚,再加上还贷了款,那在国外期间,他到处打工,是真的很累,还耗了时间,金钱,精力,却没有更多的时间用在专业上,只能熬夜补,课业本就大,那时候真是苦不堪言,不比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更轻松,半点也不夸张。若不是因为他聪明,有底子撑着,只怕早垮了,能不能毕业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