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也没什么, 可山诣青道过谢,刚准备走, 就听见对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调侃了句“邻居这么久都不知道这小姑娘行情这么好,我回来这两个多小时就有俩帅哥来找”。
本来转过去身子的山诣青,闻声又回身退了一步回来, “你意思是在我之前还有个人来找她?”
女人拢了拢头发, “对啊,你是第二个。”
她靠在门框上下打量他一眼, 笑了笑, “不过你也不要气馁, 换是我, 比起刚才那个冰块脸,我更倾向于你。”说完,还抛了个媚眼给他。
山诣青没应声, 又给人道了声谢,直接转身走了。
女人耸耸肩,兀自关了门,继续去睡自己的美容觉。
……
山诣青这会儿坐在车里,听着电话那头伏城的声音,基本已经确定他现在是跟柳锦瑟在一起的。
他没废话,直接问他,“我妹人呢?”
“你妹妹,”伏城似乎是笑了下,“你问我?”
“别他妈废话!”山诣青难得爆粗口,抬手砸了下方向盘,“我妹人在哪!”
那话那头安静了半晌,才慢慢道,“她醉了,睡了。”
山诣青闻言,眼底的戾气更甚。
他眼睛盯着前面,一字一句对着话筒那头道,“伏城我警告你,你要是——”
“我要是如何?”伏城打断他,“山诣青,兄弟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会对小瑟做什么?”
山诣青下颌绷的紧,启动车子,“你会对小瑟做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就算回来你也不能去找小瑟?你他妈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山诣青踩下油门,“棕榈别墅是吧?待那别动,要是我过去看不见人,你看我会不会把你那房子给炸了!”
他说完,没再给对面回话的机会,把手机扔到副驾驶,车子已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将近一个小时后,山诣青的车子顺利进了棕榈别墅的大门。
棕榈别墅向来以安全隐秘森严而闻名,他车子能顺利开进来,除了伏城特意给门卫打过招呼,他也想不到其他。但即使如此,山诣青眼底的戾气也没有消掉分毫。
棕榈别墅是独栋别墅区,学生时代,他、伏城还有苏长清没少过来玩,而那时候——
等他熟门熟路找到伏城住的那栋,车停下熄火的同时,大门也应声而开。
山诣青甩上车门,迈着大步进去,就瞧见伏城站在几层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来了。”
山诣青没搭理他,两步跨上台阶,错过伏城身边时,被他攥住手腕,“她今天心情不好,喝了不少酒,你让她在这睡一晚,别叫她。”
山诣青回头,一眨不眨的盯他半晌,把自己胳膊从他手里扯出来,一言未发继续往屋里走。
伏城第二次拽住他,眉峰稍聚,“我说了,让她在这睡一晚。”
山诣青这次连他话都没听完就一把甩开他的手,推开门直接进去。
一进屋子,就瞧见坐在一楼客厅里,翘着脚在玩手机游戏的苏长清,后者眼睛都没离手机屏幕,懒懒散散说了句:“来了”。
他也没想着能听见回应,继续说,“三楼第一个房间,格格在照顾她呢,你来了刚好,伏城那小子大半夜让我把我老婆带过来,他也不想想,晚上可是夫妻之间增——”
山诣青懒得再听下去,无视一旁的室内电梯,三步并两步往楼上大步上去,就听苏长清在身后强调,“喂喂喂,我老婆还在里面,你要撒火就给我出来撒听见没?敢吓我老婆你就死定了…”
……
没多久,山诣青抱着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柳锦瑟从三楼下来,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蓝格。
苏长清听见脚步声,瞥过去一眼,看到自己老婆,收了放在茶几上的脚,站起身子随手把手机收进裤兜里迎了过去,他冲她稍微挑挑眉,意思是问:怎么样?
后者对他悄悄摇摇头,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才悄悄踮脚凑到他耳边说了句,“山大哥不说话的时候原来这么凶的吗?”太可怕了,跟她以前见过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苏长清嘴角抿了个安抚的笑,抬手揉了揉她头发,随后牵着她跟在山诣青身后往大门外走。
伏城一直在门口等着,猩红的光在指尖忽明忽灭,等见到山诣青冰着一张脸抱着柳锦瑟出来,他用指尖捻灭烟头,看着山诣青目不斜视从他眼前过去,下了台阶走出院门。
少顷,车子呼啸而去。
独留那毯子孤零零在路中间被车风掀起一角,复又垂下。
伏城一直到车子拐弯,连尾灯也瞧不见,都没收回视线。
他面上表情一动不动,平静如常,神情不见丝毫龟裂。
蓝格在一旁看着,悄悄用指尖点了点苏长清握着她的手,等后者低头看她,她又悄悄指了指那个被人抛弃在路中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毯子。
苏长清瞬间明白过来,松开她的手,笑着在她小屁股上轻拍了把。
蓝格脸红了红,下意识看了眼他身旁的伏城,见到他视线还盯着车子没影儿的方向看,这才嗔瞪了眼自己老公,小步跑下台阶,去外面把毯子捡了回来。
叠整齐,递给伏城。
蓝格声音轻轻小小的,“我给瑟瑟换了一身我的睡衣,被山大哥抱走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也没有再…”说那个人的名字。
她话到嘴边察觉不合适,生生咽下,小声补充,“瑟瑟已经睡下了,你不要担心。”
伏城听见蓝格的话,这才收回视线,低头瞧着面前的毯子半晌,接过来拿到自己手里,说了句“谢谢”后,直接转身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蓝格看着在两人面前被关上的门,眨了眨眼,抬头看着苏长清,后者见怪不怪的抬手拍拍她脑袋。紧接着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朝着在门口停着的另一辆车走过去:“回家。”
蓝格小小惊呼一声,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眼,确定没人后这才伸手搂紧苏长清,越过他肩膀看了眼身后,迟疑说,“你要不要留下来陪一下伏大哥?这样留他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有问题四年前就有了,还会等到现在?”苏长清把她放到副驾驶,帮她系上安全带又拍拍她头顶,“余下的事我们可管不了,你啊,”他刮刮她鼻尖顺便偷了个吻,“管你老公我一个人就够了。”
蓝格粉脸稍红,推了推他肩膀,“谁要管你。”
……
苏长清话虽如此说,可上车前,还是看着那无处不透露着冷清的诺大别墅,轻叹了一口气。
暗灰色的天,没有可以流淌一地的月光。
只有阵阵寒风呼啸而过。
零零星星的雪花飘下来。
也只有有心人才会注意到,那暗灰色的天被月色挣扎撕裂的一条小小的缝。
透露着明天该是一个好天气。
*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
柳锦瑟被喉咙干涸的嗜水渴望给弄醒。
她睁开眼,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的头像是要炸了一样。
扶着脑袋坐起身子缓了半天都没缓过来劲。
窗口的位置在这时候凉凉传过来一声“醒了”,她心惊了一瞬,扭头看过去,这一扭,差点没被脑袋里噬蚁的难受给整哭。
柳锦瑟眼泪巴巴的看过去,就见靠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和他完全不搭调的海蒂玩偶,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的山诣青。
屋子里没开灯,不甚明亮,灰灰暗暗的。
昨晚似乎下过雪,窗外远处有雪的反光。
柳锦瑟眯了眯眼看,才发现现在睡的是香樟自己的房间,而看自家老哥那架势,九成是照顾了自己一晚上…可昨晚她明明记得…
“……”
柳锦瑟手从脑袋上放下来,攥着被沿乖乖叫了声“哥”。
山诣青听到这声,才缓缓把眼睛睁开,因为熬了一整夜没睡,他眼里多了些红血丝,但因为天暗,其实看不太清楚。
柳锦瑟见他视线看过来,人还没张口,她自己倒先从眼里滚出来两行泪,泪珠一大颗一大颗的往下落,山诣青到嘴边的话卡在喉咙里,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叹气道,“桌边有水,喝吧。”
柳锦瑟用手背抹了抹脸,小心扭过身子拿起来杯子喝了口…蜂蜜水。
还是温的。
她从小不爱喝蜂蜜,喝了一口就不愿意喝了,可看了眼脸上一点表情都看不出来的山诣青,最后还是咕噜咕噜把那一杯喝了干净。
山诣青双手交叉放在怀里的海蒂脑袋上,闭着眼睛问她,“记得昨天在哪喝的酒吗?”
柳锦瑟本想点头,但想到自己脑袋刚刚的难受和他又看不见,只好轻若蚊蝇的“嗯”了声,“记得。”
“在哪。”
“1898。”
山诣青闻言没再吭声。
柳锦瑟指尖蹭着杯子,小声嘀咕,“我跟红姐说…我要是喝醉了就让我在她休息室里凑活一晚上,别…让她给你打电话。”
她在心里撇撇嘴,无声埋怨:红姐怎么就说话不算话呢,明明答应她了的。
山诣青听到这个,睁开眼。
看着柳锦瑟问:“为什么自己跑那去喝酒?”
柳锦瑟刚停下的泪因为他这句问话,毫无预兆的又啪嗒啪嗒往下掉,喃着鼻音道,“我不想说。”
山诣青唇抿了抿,冷不丁问她,“因为晏澈?”
柳锦瑟指尖顿了顿,汹涌涌出来的眼泪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昨天他打过电话给你是不是?”山诣青蹙眉看她,“跟你说了什么?”
柳锦瑟垂着眼看手里的杯子,嘴里蜂蜜的甜腻刹时变的又苦又涩。
仍旧一声没吭。
少顷,山诣青无声叹口气。
怪不得老柳总说她跟自己像,说的估计就是这股倔劲吧。
“你不说,我也不逼你,”山诣青苦口婆心,“你是我妹妹,你有喜欢的人我作为哥哥由衷为你高兴,我也想你这辈子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有个人代替老爸和老哥去疼你爱你,可我也早跟你说过,晏澈那个人,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柳锦瑟听到这,抹了把脸上的泪,小声反驳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山诣青顿了下,继续道,“就算是又如何,那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没有见过你嘴里那个爱笑的晏澈,但以我见过他的两面之缘,我不认为他会适合你。”
对自己的亲生小孩都能用那种冷淡到极致的眼神来看的人,他难以想象他能有一天会好好待他唯一的妹妹。
柳锦瑟闻言抽噎了下,垂着眼小声道,“我也从来没有妄想过最终会跟晏澈有什么。”
她只是期望有一天能在他脸上再看到以前的那种笑。
肆意张扬,不可一世。
可不会再有了,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了。
……
山诣青看着柳锦瑟,眉头仍旧紧紧皱着,“我有一次看见晏停去拽晏澈的衣角却被他毫不留情的给一把甩开,那眼神让我实在难以相信他是晏停的亲生爸爸,他——”
“哥!”柳锦瑟打断山诣青的话,泪眼朦胧的看他,“晏澈和他太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关系很好很好,很相爱,在大学里一直被大家称为金童玉女,是任何人都羡慕的一对璧人,两人大学一毕业就直接结婚,第二年,他太太怀了晏停,结果生产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了。”
柳锦瑟抹了把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晏澈以前很爱笑的。”
十五岁那年,她就是因为他脸上的笑才喜欢上他的。
…是姐姐的离开把他脸上的笑一并带走了的,他原先不是这样。
柳锦瑟越想越难过,口不经大脑,话已经说了出来,“你都没有失去过,怎么可能明白他的感受。”
山诣青闻言怔了怔。
垂下眼,没有应声。
少顷,已经恢复神智的柳锦瑟看着山诣青,嘴唇翕动,鼻音喃喃的低声道歉,“对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现在嫂嫂好好的在哥哥身边,但那杳无音讯的四年,每一分每一秒哥哥是怎么度过的,她又如何能想象的到呢。哥哥也不知道嫂嫂会不会有一天真的会像现在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啊。
她刚刚还说了停停的妈妈就是因为生停停而去世的,那如果当年嫂嫂她——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希望老天原谅她。
柳锦瑟看着暇着眼的山诣青,咬了咬下唇,“对不起,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
山诣青脸上看不出神色,默了会儿没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须臾。
他把手里的海蒂玩偶放到一旁,起身走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给柳锦瑟擦眼泪,揉了揉她头发,“哥哥很抱歉。”
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他以为晏澈太太是因为受不了他的冷淡才最终和他分开,连生病的儿子都不要了的。
柳锦瑟因为他的话,眼泪越擦越多,朦胧着一双眼摇头,半晌,她才晃了晃他的手,像小时候做错事撒娇一样,“是我错了,哥。”
她刚刚真的不应该口不择言说那句话的。
山诣青低头看她片刻,忽然抬手曲指敲了敲她额头,转移开话题,“知道你哥我从哪把你带回来的吗?”
柳锦瑟听见这个,明白刚刚的事已经翻篇,疑惑的抬着泪汪汪的一双大眼看他,“不是1898吗?”
她昨晚只去了那,最后的印象是被红姐搀着到休息室,红姐给她脱掉鞋子的时候还在她小腿上拍了一巴掌,唠叨着:“也不知道她上辈子欠了他们多少,这辈子一个个到这来给她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