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瞧瞧你穿的那寒酸样,就这些不好看的,动辄也是几百两,你买得起吗?”
陆燕尔:“……”
身上这件粉色连襟衣裳是她在安和县老家时,最好看最贵的一件衣服了,可落在江州这些富庶姑娘们眼里,就是寒酸?
“就是就是,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配吗?”
“出门把脸遮起来,是丑的不敢见人了么?”
周遭的非议声愈演愈烈,已然上身到群起而攻之的白热化战况。
晚晴急的眼睛都红了:“你们胡说,我家小姐才不丑……”
二掌柜赶紧上前制止了晚晴,怕双方越吵越凶,又转头安抚了其它姑娘几句,这才转头同陆燕尔低声说道:“小姐,你只带了一个丫鬟,势单力孤,我怕再闹下去你们会吃亏,不如小姐先避开,小店随时恭迎你下次光顾。”
陆燕尔皱眉,心知这掌柜是一片好意,但她出门就是为了花银子,岂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她扬手,递给二掌柜一千两银票,声音婉转动听:“够我上去十次吗?”
“当然,敝店给你记着。”
二掌柜顿时满面堆笑,赶紧吩咐小厮让行,这小姐出手真阔绰。
陆燕尔走了几步,忽然顿住,立在阶梯上,身板挺直,面前的轻纱随着她回头的动作随风而荡,掀起动人的弧度。
她一字一顿,清软的声音如珠玉落盘:“我家夫君惊才风逸,举世无双,世间难有,自当以天下最好的玉石相配!”
音落,四下静。
第23章 肉疼你喜欢,让给你好了
这也是顾魏与陈氏感情不和睦的原因,脾气秉性相差甚远,做人做事的风格也不一样。
一个正直古板,一个势力算计。
顾辞面色温润,薄唇微微抿了抿,默不作声。
一瞧他这神色,陈氏不免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要气死我!”
好不容易摆脱了只会拖累顾辞的陆家姑娘,碰到好的姑娘,他也是这不咸不淡的态度。
“娘,宽心方能常乐。”顾辞温和而笑,反倒陈氏这个母亲是那胡闹不讲理的孩童一般。
陈氏低斥道:“阿辞,你究竟喜欢怎样的姑娘?”
“等孩儿金榜题名,状元及第再说吧。”顾辞微叹,脑海里却交替浮现两抹身影。
一抹倔强的背影让他心里发堵,冷声冷脸地对他说,我谁都可以嫁,只是不想嫁你顾辞。
还有一抹稚嫩的小女孩身影,甜甜地对他笑,阿辞哥哥,我只做你的新娘子,你一定要来娶我,我等你。
“这翡翠轩二楼什么时候,家境寒酸的姑娘也能随意上来了。”
陈氏心里本就有气,转头看到一个戴着面纱斗笠的姑娘,衣服料子简陋,身上无一处不透着市井穷困平民的气息,不禁面露鄙夷。
顾辞几不可见地皱眉,回忆终止,抬头顺着陈氏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抹窈窕生姿的倩影移步走向那些陈设在展柜中的美玉配饰。
只是,她看的不是姑娘家的头面首饰,而是男子佩戴的玉珏!
“走吧,阿辞,跟这种穷人家的姑娘呆在同一家店铺,真是晦气。”陈氏看不上这种穿着寒碜,无能力买上等物什,却又为了贪恋华美的首饰,拼凑百两银子只会过过眼瘾的姑娘。
买不起,看看又有什么用。
顾辞拧眉,不知为何,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那抹身影,隐隐瞧见白细的手指挑着一枚碧玉腾花玉佩,晃了晃,似乎不太满意,转而又拿起另一件以和田玉中最名贵的羊脂玉为材质,雕琢而成的白玉青云玉佩。
这枚玉佩名字听来普通,却是出自闻名天下的玉匠何非子之手,金镂之间是栩栩如生的鲲鹏,出自庄子.逍遥游,这上面的鲲鹏头微昂,眸目睥睨,呈腾飞的姿态,寓意青云直上,扶摇直上九万里。
自己方才也属意这枚玉珏,可它是翡翠轩的镇店之宝,价格更是高的离谱。
顾辞能轻易挥下几千两银子,但崇德侯府的家底还不容他随手挥霍几万两的银子。
何况,他也不允许自己玩物丧志!
陆燕尔细细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只觉得这鲲鹏雕刻的实在神奇,乍然见之,觉得不过如此,可再瞧几眼,又觉得这鲲鹏雕琢的惟妙惟肖,尤其鲲鹏的眼睛甚是传神,竟似透露着人的精气神儿,乃是一种傲骨不凡,世间万物皆在我脚下的万丈长虹。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陆燕尔低声呢喃,越发觉得这白玉青云玉佩的主人应当是楼君炎。
他与鲲鹏皆有青云志,其志相同。
“掌柜的,多少银子?”
陆燕尔笑着问,眼里已然是就它了的意思。
玉佩却猛地被人夺走,落到旁边一个穿着琉璃百褶裙的蓝衣姑娘手上,年纪与陆燕尔不相上下,唇红齿白,顾盼生辉,好一个端方的美人胚子。
只听得那美丽的姑娘轻嘲地开口:“我要了,她明显就买不起!”
陆燕尔:“……”
怎么大家都对她有偏见?她可是带着大把现银来的!
负责楼上玉石买卖的是翡翠轩的大掌柜,瘦瘦高高的,眼睛却异常精明毒辣,他看看衣服不显眼的陆燕尔,又看看穿着讲究的蓝衣姑娘,笑着对她们说:
“白玉青云佩五万两起步,既然两位小姐都喜欢,不如价高者得之,谁先出价?”
陆燕尔:“……”
这掌柜算的也太精了,敲竹杠啊?
她虽然喜欢,可也没傻到被人当肥羊宰啊。
“你喜欢,让给你好了。”
陆燕尔转头就要看其它玉石,谁知那蓝衣姑娘脸色青白交加,狠狠地瞪了陆燕尔一眼,又将玉佩往她手里塞:“谁喜欢了,你都不稀罕的东西,本小姐更看不上眼。”
结果,陆燕尔根本想到她竟会将玉佩塞还给自己,一时没接住,价值不菲的玉佩顺势朝地上掉去。
说时迟那时快,大掌柜骤然出手,玉佩眨眼便回到他手上。
他笑眯眯地道:“两位小姐,究竟是买,还是不买?”
见玉佩没有香消玉殒,陆燕尔莫名松了口气,毕竟她是真喜欢,不论白玉青云的意境,单说玉佩的质地,那也是极上乘的品相,摸之玉/身温凉,令人通体舒畅。
古有和氏璧价值连城,这个五万两,才五万两……还是好贵啊。
好纠结。
“既然,两位小姐都不买,那就看看其它款式的?”大掌柜作势要收玉佩,陆燕尔猛地开口,“等等。”
她一咬牙:“我买!”
反正,是花在楼君炎身上的。
“什么?你拿的出银子吗?”本来已经要走的蓝衣姑娘,一下子回头,既震惊又一脸看笑话的样子审视着陆燕尔,那可是五万两银子啊,自己出门身上最多都只能带两千两。
陆燕尔一脸肉/疼,银子不是自己的,可这般花出去也心疼啊。
她不舍地掏出一叠大额银票,真有点狠不下心扔给别人,一张张慢慢地往外拿:“一千两,三千两……”
大掌柜:“……”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小姐,你也别舍不得花银子,我们小店二楼卖出的玉石皆是世间唯一的款式,若有相同的,那肯定是别人仿造的,而且,白玉青云佩只需两万五千两,”
陆燕尔正数到两万两,拿银票的手顿时一滞,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五万两吗?”
“快说清楚,什么意思!”蓝衣姑娘柳眉倒竖的叱喝,就差一巴掌呼上去了。
大掌柜笑笑:“原本的价格是两万五千两,但翡翠轩有个规矩,若有顾客与其他客人看上同一款,那便在原有的基础上价格翻倍,再由顾客竞价而买,但方才这位小姐放弃了,所以原先的竞价便不存在了。”
竟是这一番缘由。
当然,即使减到二万五千两,蓝衣姑娘也买不起,只得恨恨离开。
陆燕尔依旧慢悠悠地数着,数到两万四千两时,便停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方才我上楼的时候,可出了一千两的观摩费,你得给我还回来!”
大掌柜哭笑不得,心说,你都能出万两银子,还在意那一小点儿么?
面露为难道:“小姐,你知道我们翡翠轩的规矩,这个实在是……”
“是做一锤子买卖划算,还是招揽个长久的顾客好,我可是直接放弃了楼家的玉石铺子,直奔你们翡翠轩而来。”
“好,成交!”
一锤子定音。
陆燕尔小心收好玉佩后,又分别给公婆挑了个礼物,总共花了三万两银子。
出了翡翠轩,正瞧见冬梅抱着糕点站在门口,看着方才那位蓝衣姑娘的背影嘀咕着什么。
陆燕尔蹙了蹙眉,问道:“你认识她?”
冬梅点头:“奴婢曾在府上见过她一两回,她是表姑娘,知府程大人家的小姐,闺名程海棠!”
第24章 给你他拦住了她的腰
“哦。”
楼富贵一下子爬起来,伸手给她捏肩按摩,丝毫没有被她踹了的恼怒。
这时,门外传来陈妈妈的禀告声:“老爷,夫人,少夫人过来了。”
楼夫人轻飘飘扫了一眼楼富贵,楼富贵立马意会,动作麻溜,反手就抽出别在腰间的金扇子哗地刷开,快步走到桌前,端起冷茶杯,装作品茶的样子。
嘴上不住地赞道:“夫人,今日的茶甚好,甚好!”
陆燕尔进来,看到的画面就是楼富贵对茶赞不绝口,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而楼夫人则懒洋洋地倚靠在榻上,面上神色似怒非怒,似嗔非嗔的样子。
甚觉奇怪,又莫名的觉得很是和谐。
陆燕尔压下心头的怪异,恭恭敬敬地给二老行了个礼,楼夫人淡淡地抬了抬手:“好了,坐吧。”
楼富贵喝了口冷茶,看着楼夫人那一脸高贵冷漠的伪装,顿时起了寻趣的心思,他晃了晃桌上的茶壶,慈爱地同陆燕尔说道:
“来来来,这是你母亲房里特备的铁观音,茶香清淡好喝,你也过来尝尝。觉得好的话,给君炎也带点回去!”
说着,就要给陆燕尔倒一杯。
陆燕尔笑着点头,伸手就要去端起茶杯,却听得楼夫人冷冷说道:“姑娘家喝什么铁观音,我这儿有些美容养颜的花茶,你拿去喝。至于楼君炎,他喜欢喝什么茶,自个儿去买,犯不着你去给她试!”
“哦。”
陆燕尔伸出去的手一僵,马上缩了回来。
怎么会有种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感觉?
楼富贵看着楼夫人脸色不善,已然沉怒待发的样子,放下茶壶,干笑两声:“你母亲说的对!”
陆燕尔微微垂头,装作鼻子不舒服,抬手微微揉了揉鼻子,遮住了即将憋不住的笑,一瞬间,她竟从楼富贵身上看到了自己爹的影子。
一样,畏妻。
屋内气氛变得微妙,陆燕尔想起自己的目的,赶紧示意身后的晚晴将匣子递过来,她笑盈盈地走到楼夫人身边,取出匣子里的镶金翡翠玉镯,软软地说道:
“母亲,我今天看到这款玉镯,色泽通透,高贵雅致,很衬母亲的气质,望母亲收下儿媳的一片孝心。”
楼夫人睨她一眼,伸手:“戴上看看。”
陆燕尔放下匣子,将玉镯戴在楼夫人手腕上,眉眼弯弯地道:“母亲,觉得可好看?”
楼夫人慢悠悠地转了转手,碧翠的镯子流光溢彩,衬的她手腕肌肤如披上一层朦胧的流光,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几分。
的确很好看,想不到这个儿媳妇的眼光挺高,挑物什的水准不像是出身小门户那些见识浅薄的人,比楼富贵挑的还要精致。
楼夫人眼里的笑容一闪而过,语气听不出多活络:“你有心了。”
“母亲,喜欢就好。”陆燕尔莞尔一笑。
楼夫人:“……”
我哪儿说喜欢了?
楼富贵见楼夫人面冷嘴硬,心里指不定多喜欢呢,他也好想收到儿媳妇的礼物,心里忍不住泛酸,儿媳妇好不容易出门败银子,就只给婆婆买礼物。
不公平。
陆燕尔转身取过另一个匣子,正要递给楼富贵,没想到楼富贵却率先一把夺了过去,激动地盯着匣子说道:“你给你母亲买些首饰就行了,还给我一个大老爷们买什么礼物?”
陆燕尔:“……”
楼夫人则是一脸鄙视。
楼富贵搓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定晴一看,豁地站了起来,情绪险些失控:“金马鞍!我的金马鞍!”
楼富贵向来就喜欢这些金灿灿的东西,手里的扇子是金的,喝茶的杯子也是镶金边的,而这金马鞍更是他肖想了很久的东西,但奈何周瑾瑜看不上他的喜好,说马配个金马鞍不伦不类,徒惹人笑话,她不发话,他也不敢去买。
嘿嘿。
以后周瑾瑜不准他买的东西,让儿媳妇代劳就好了。
他的马还要配上金马鞭,金马蹄,金马镫……
陆燕尔见楼富贵完全沉浸在金马鞍上,顿时咋舌不已,没想到这位公公是真的真的偏爱这些金色的东西。
楼夫人吩咐陈妈妈给陆燕尔拿了些花茶:“回去尝尝味道!”
“谢母亲。”
这是打发她走的信号了,陆燕尔很有自知之明的退了下去。
陆燕尔离开后,楼夫人狠狠地瞪了楼富贵一眼:“看把你嘚瑟的!”
楼富贵傻乐乐一笑。
回去后,陆燕尔给自己留了点杏仁酥,剩下的全让晚晴分给了屋里的小丫鬟们,只是春花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将点心全扔给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