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接走了?”
  “正是。”
  闻月纳闷,巧儿约谢翊出门,定是寻了借口瞒过了村长的。既然如此,村长又是如何知道巧儿在此,又顺利将她接走的呢?
  尚在闻月疑惑之时,谢翊却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提出了一只兔子花灯,塞给闻月:“既是巧儿走了,那兔子花灯,便送你吧。”
  少时,家境贫寒,父亲虽双手残疾,可每逢元宵、乞巧二节,也总会扎个兔子花灯给闻月。因此,对于她而言,乞巧节的兔子花灯是有特殊意义的。
  当下,那兔子花灯做工精美,连那架形的藤条,都被匠人磨得光滑圆润,一看便是这县城里的上等品。提在手里,重量轻盈,叫人不由地心生喜欢。
  换做任何人送她,闻月都会心满意足的收下。
  可偏偏是谢翊这冤家送的,她不敢收。
  咬咬牙,她追上他的脚步,把花灯递给他:“民女不喜欢花灯。”
  “那便扔了吧。”
  他口气轻轻,闻月却犯了难。
  如此好看的花灯,扔了实在可惜。
  闻月既心疼钱,又心疼灯,犹豫再三,见那小兔实在玲珑可爱,实在没必要跟谢翊怄气,便一路提着,欢天喜地地跟在谢翊身后。
  夜色愈沉,集市里人声鼎沸。
  闻月快走几步跟上他:“巧儿已返程,不若我俩也回去吧。更何况,如今天色已晚,您伤情初愈,实在不宜久留。”
  “都来了,那便随便逛逛吧。”谢翊头也不回,还在往街道更深处走。
  “可是……”
  “怎么了?”他停下步子。
  闻月定了定,道:“若换做旁人尚且能与殿下同行,可如今是乞巧佳节,民女已有……”
  “你已有未婚之夫,对吧。”谢翊朝她翻了个白眼。
  闻月点点头。
  正等谢翊收敛,与她回村,却见谢翊摆了摆手,道:“我已知晓,不必重复。”
  此言一出,她满腹的劝诫,只好全都回了肚子。
  谢翊在前,闻月提着花灯跟在后。
  他走得很快,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摊子似的。隔了好久,他好似发现了所寻之物,忽然在那簪子摊前驻足。
  他一顿,闻月立马也停下来。
  须臾后,他取过摊主的一对木兰簪,满眼欢欣地回过头来,直直看向闻月:“刚坐那河堤栏杆边时,我瞧你,似乎眼红这簪子。”
  听后,闻月一怔。
  瞧了眼那发簪,她将将想起,这与刚才坐她旁边浓情蜜意的男女是同一款式。
  她确实眼红那发簪,但她更眼红的是替她簪发之人。
  可若是旁人送,她也便心甘情愿地收下了。但偏偏是谢翊,他不行。
  闻月斩钉截铁地回:“没有,我未曾眼红。”
  谢翊却固执得很:“我送你。”
  “真不用。”
  闻月话音未落,他已付了银子,木兰簪也到了手。
  他说:“我给你簪上。”
  “不可。”她挡住他递来的手,轻声哀求:“南施国历来有规矩,挽发只能是夫君,殿下想必也知晓。民女已有未婚夫,要簪也该他簪!”
  闻言,谢翊的手蓦地一顿,动作也停了下来。
  闻月一抬眼,便瞧见那往日风光霁月的眸子,忽然黯了下来。此刻,他眼底有闻月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似是难过、又似遗憾、更似失落。
  分明周遭是鼎沸人声,可当下,两人之间只剩死寂。
  情绪像会感染似的,倏忽之间,闻月也停下了制止动作。
  也就是在她放松的那刻——
  谢翊忽然微眯了眼,眼底的情绪蓦地突变,从原本的无名失落,变成偏执疯狂。
  闻月从未见他眼底有过如此神色,整个人具是一惊。印象中,甚至连前世,她都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神情,那种神情顽固、执拗,如同是……
  如同是一股力量,企图扭转天地。
  趁闻月不备,他的手已越过她的防备,落在了她的发上。
  在她出神之际,他已手段温柔地替她挽了发,簪了木兰簪。
  待一切水到渠成,谢翊的神情恍若也恢复了先前模样,瞧向闻月的眼带着波澜不惊的平和,不含任何情感,与从前毫无差异。
  这一刻,连闻月都开始诧异,是不是刚才发生在谢翊眼底的变化,只是她的一思错觉。
  他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上下打量她:“这簪子称你,簪着怪好看的。”
  未等闻月开口,那摊主倒是抢了先,在一旁附和:“老头子卖簪几十年了,像公子与小娘子这般般配的夫妻可真是少见了。小娘子,你这夫君真是好眼光,这木兰簪可是今年乞巧节最红火的款式,买了定不吃亏的。”
  闻月打断摊主:“他不是我夫君!”
  摊主却对着谢翊,噗嗤笑了:“这位公子,看来您这小娘子的气还没消透。赶紧上前头去,那里的胭脂水粉最好,最能哄得女子欢心。”
  另一边,摊主还不忘劝闻月:“叫我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位和。小娘子的气,也好消了。”
  谁跟谢翊是夫妻!
  闻月还想跟那摊主争执,谢翊却拎着她的后领,跟老鹰揪小鸡似的,把她往前头带去了。
  回程的路上。
  原本的三人行,只剩闻月与谢翊二人。
  细想今夜的一切,闻月越发觉得不对劲。
  在心头揣度许久,她觉得必须得大着胆子,冒着一死,跟谢翊寻个究竟。她快步赶上前头的他,与他并肩:“殿下,民女有疑惑,试想从殿下此处求解。”
  漆黑的夜里,他脊背凛直,一身正气:“但问无妨。”
  “今日巧儿被村长带走,可是殿下杰作?”
  “未曾。”谢翊回答得很爽快。
  难道是闻月多想了?
  正当她踌躇疑惑之际,谢翊却忽然开口。
  “杰作倒不能称得。只不过昨日巧儿姑娘提起同游后,我今早出医馆锻炼,正巧遇上了前来探望村民的村长,便顺道提点了几句,届时巧儿姑娘会与我二人一道去县城买花灯。哪知道刚一过去,便见村长守在那儿,兴许是想亲手买盏灯送给自家女儿吧。”
  “殿下是故意的。”闻月下了结论。
  “正是。”
  他倒是不卑不亢,承认地堂而皇之。
 
 
第10章 婚事
  是夜,闻月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回想起乞巧节集市上发生的事儿,巧儿被村长带走,谢翊送她花灯,替她簪发,似乎一环扣这一环,但她却始终猜不到谢翊的意图为何。
  难不成谢翊对她怀有情愫?可分明这一世,她对他态度疏离,连下水相救她都推脱到了巧儿身上,平日里与他更是泾渭分明,又怎可来感情一说?
  是否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仍会在今生重演,因此谢翊仍会对她有所情感?可明明,前世早夭的小川仍活到了现在。那这辈子的一切,理应是能够被改变的。
  既然如此,今晚在簪摊前,谢翊眼底忽然闪过的那一丝偏执,又是因何而起?
  闻月想,最好这一世谢翊不要再对她有所情感。
  否则,她定要用最决绝的方式,杜绝了谢翊所想。
  这一生,闻月别无他想。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替父亲完成遗愿,顺利见到自己白头模样。
  思及自己老来白头的模样,闻月忽然在想,那时候陪伴在她左右,替她簪发的人又会是谁呢?这竟让闻月有了丝丝点点的期待。
  可不知为何,眼前竟蓦地浮现起了一个时辰前,谢翊在乞巧节簪摊上为自己簪发的模样。
  当下,他眉目宠溺,手法温柔,那一刻这一世腹黑、爱拿捏她的谢翊仿佛不见了,如同上一世的谢翊回来了,甚至让闻月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猛拍了记脑袋,不准让自己乱想。
  可一闭眼,眼前却全是谢翊的那双深邃黑眸,叫她脸颊不自觉的发烫。
  然而,转念一想,闻月又觉得可气!
  果然谢翊多情的种子由来已久,如今尚未继承辰南王的王位,也已在女人堆里摸爬滚打惯了。要不然簪木兰簪的手法,怎生得如此的熟练流畅?!
  “笃笃——”
  前院有人在扣门。
  闻月尚未睡着,便披了中衣,推开卧房的门,往前院走去。
  待推开门,见门口站着个打着灯笼的白衣书生郎。
  一听院门“吱呀”洞开,书生郎立马回过头去。见了闻月,他一双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笑得灿烂:“我原以为你早睡了,正准备打道回府,倒没想到还能在乞巧节末尾再见上一面。”
  来人正是闻月的未婚夫,县城里教书的书生郎。
  闻月把大门敞开:“夜深露重,进屋里坐会儿吧。”
  “不了。”他朝她作揖道:“小月与我尚未完婚,如此深夜进门,担心你要遭街坊邻里说闲话。”
  “行得正坐得直,便是闲话也无妨。”
  书生郎蓦地低了头,耳根子红了,越说越轻:“可我舍不得你遭人说闲话。”
  历经两世,两辈子的年岁相加,闻月也算是个快四十的人了,早看透了情爱。
  可即便如此,书生郎小心护着她,怕她遭人中伤的炙热情感,仍叫闻月感动。
  书生郎懂礼节,即便是四下无人,也不对闻月逾矩半分。他唯独大胆的动作,只是隔着衣袖,小心翼翼地附上了闻月的手:“小月,这半月夷亭村风寒之症甚是严重,母亲不准我来村里看你,你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的。”闻月抿唇一笑:“风寒依群体散播,还幸好你没来呢。”
  “不生气便好。”
  “对了,你母亲不允,你又是如何出来的?”
  “瞒着母亲偷跑出来的。”他挠着脑袋,憨憨在笑。
  “那你还是快些回去吧。”闻月说:“否则等你母亲发现,定要怪我。”
  “过会儿就回。”书生郎低着脑袋,慢慢悠悠地递了个莲花灯给她:“小月,我知你喜欢花灯,便到市集买了一盏准备送你,只可惜去得迟了,最后一盏你喜欢的兔子花灯也叫一位公子高价买走了,只剩莲花灯了。”
  闻月与书生郎刚相识那会儿,跟他提过,父亲每逢元宵、乞巧二节总会扎花灯送她。没想到她无意间的一句话,书生郎却记在了心上。
  如此岁月静好的感觉,让闻月这个接受了两世洗礼的人格外珍惜。
  顿时,她眼眶红了:“莲花灯也好,我也喜欢的。”
  “那就好。”书生郎又从身旁拎了个黑布袋来:“这里头是我给你买的点心,你留着吃。若吃完了,叫巧儿来给我送个信,我再连夜送来。”
  未等书生郎说完,身后已传来男人不怒自威的声音——
  “如此深夜,是何人鬼祟造访?”
  谢翊踏着院里稀薄的灯光走来,他一席黑衣,单手拄拐。走向二人的一路,木拐在地上嫌弃阵阵尘土,像是连天战场起了烽火,有些肃杀的味道。
  闻月察觉不对劲,下意识地将书生郎护在身后:“他是我未婚夫郎。”
  得闻此言,谢翊面上并未放松。
  直到走到闻月面前咫尺远近,才停下来,将木拐不轻不重地在地上掷了掷:“原来是阿月口中的那位教书匠。”
  书生郎向来与人亲善,见被人提起,他便朝他礼貌作了个揖:“公子好,在下王道勤,天道酬勤的道勤。”
  “呵,天道酬勤?”谢翊冷笑一声:“怎不是胡说八道,四体不勤的道勤呢?”
  闻月瞪圆了眼,像只护犊的老牛:“公子请礼貌些说话。”
  场面顿时□□味浓郁。
  王道勤见状,赶忙做和事老:“公子便是巧儿口中的那位寄宿阿月家的病人吧?”
  谢翊没答,闻月回他:“嗯,就是巧儿救得那位。”
  离得近,莲花灯映上了谢翊的脸,让王道勤有一丝熟悉的感觉:“我瞧公子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谢翊冷冰冰地回了句“未曾”。
  王道勤灵光一闪,一拍手:“公子就是今晚在市集上一掷重金,高价买下了那盏兔子花灯的那位吧?!”
  谢翊眯了眼,恍惚想起来。今晚买那兔子花灯时,身旁似乎有个白衣书生,也曾小声喊过几次价。如今看来,那人的衣着倒是与王道勤无异。
  王道勤热络地同他搭话:“我还记得公子当时花重金买兔子花灯,是要送给心上人的,如此深情,真叫人敬仰。”
  他此话一出,无人答话。
  霎时间,整个院里安静得出奇,剩余两人的脸……都黑了。
  偏生王道勤没看出虚实,扔在絮絮叨叨地说话:“休怪我多一句嘴,那花灯,公子可是送了巧儿?巧儿与公子郎才女貌,委实登对……”
  话到一半,王道勤没说完。只因半途他目光溜进了院里,不经意瞥见,那盏兔子花灯正安稳地挂在闻月的卧房门前。
  察觉到他的视线所及,闻月着急解释道:“别误会,巧儿临时回了家,因此公子将花灯赠我当医他的酬金了。”
  “原来是这样。”王道勤松了口气。
  闻月赶紧把他给的东西拎进门:“东西放下,你且快回去吧,免得被你母亲发现了。”
  “也好。”王道勤临走前还不忘与谢翊致意:“在下告辞。”
  院门口还堆着王道勤带来的东西。
  闻月尝试将那黑布袋拎进院里,可抬了好几下,那袋仍纹丝不动。就在闻月犯难之际,一双手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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