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韩穆出声, 对着小童说:“现在客人还在,你这般行为是否太过无礼?”
小童呐呐不敢语,熄了声,垂手乖巧地站在一边。
既然今日的事情已经完成, 楚辞慢慢喝完一盏茶,韩穆便不久留她,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然怕是有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他意有所指,楚辞便对他歉意一笑,先是道谢:“多谢你愿意帮我。”然后便告辞,“今日多谢款待。”
韩穆不置可否,安坐着没有起身,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让小童送她。
楚辞走至门口,突然想到小童那时说的“王姑娘常来”,不由地侧头问他,“你说的那位王姑娘,可是王翎?”
小童点头,“正是,除了她还有谁敢来这里。”
他至今仍没有认出楚辞是何人,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位常来的王姑娘曾经和楚朝的婚约。
楚辞却也无意惊扰这一方小天地的寂静,想了想,还是没有再问。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分,每段姻缘有每段姻缘的造化。
王翎和楚朝缘分不够深,所以空有一纸婚约却没能成亲,要是王翎和韩穆真的有缘,也算是一番良姻。
她不着边际地想着,心不在焉地上了马车,连一脸复杂看她的赵兆都没注意到,掀起帘子突然被吓了一跳!
秦尧在马车里坐着,靠着车厢,右腿搭在左腿上,脚尖触地,一手放在膝盖上微点,另一手捏着两个糖人。
目光沉静地看着楚辞,不动如山。
楚辞跨进来,坐在他身边,不乐意地皱眉软声抱怨:“你怎么一声都不吭的,吓到我了。”
秦尧放下腿,手放在身体两侧,对楚辞说:“坐过来。”
楚辞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被他占满了空间的位置,问:“坐哪里啊?”
秦尧拍了拍自己摊平的膝盖道:“这里。”
楚辞:“……”
她迟疑片刻,摇摇头红着脸轻声说:“不了吧,我会不好意思的。”
秦尧:“……”
本来他还有很多的话和很多的办法继续逗楚辞,却被她一句坦坦荡荡的“不好意思”击得溃不成军。
她不好意思,秦尧也知道她不好意思,毕竟红着脸腼腆羞涩的样子,明明白白的展现着她的不好意思。
这是这份羞涩本来应该是心照不宣的,被她一句话弄得大白天下,就好像把秦尧那份故意逗弄的小心思也揭露了出来。
只是楚辞既然有勇气说实话,秦尧自然也可以。他一瞬不移地看着楚辞,动作不变,他也坦坦荡荡地说:“朕不仅想看你不好意思,还想看你坐朕腿上。”
“甚至想的还有更多。”他目光深沉地说,“想把你锁在飞鸾宫,困在红墙里,让你一步都踏不出来。”
楚辞拇指不自觉地一下一下掐着食指指尖,轻声问他,“那你会这样做吗?”
秦尧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楚辞听不出他的态度,更看不清他的心思,只能把视线放在剔透的糖人上,说:“就算你那样想了,可是你还是来接我了,带着糖人。”
秦尧把目光落回到糖人上,突然展颜一笑,旋即压着那个龙形的糖人贴在楚辞唇上,语气又沉又缓地问她:“糖人甜不甜?”
楚辞自然是要说甜的,天底下哪种糖会不甜,但是再甜也还是要尝一口才显得真诚。
可是不待她伸出舌尖舔一舔,秦尧又飞快地把糖人收了回去,她一口都没有尝到,秦尧却还要问:“甜不甜?”
楚辞舔了一下嘴唇,天冷糖人长的很结实,一点都没有融化,贴在她嘴上也没有消融,即便是很认真地平常,也尝不出味道。
但是楚辞看了看秦尧的脸色,只能说:“甜。”
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秦尧突然故意来逗她是为了什么,但知道要是不配合,秦尧惯会得寸进尺,肯定会生出别的法子来戏弄她。
虽然有时候配合了,他依然会这样,比如现在。
秦尧明知道楚辞没有尝到糖人的味道,还要让她比较,“那是朕给你的糖人甜,还是王达给你的糖人甜?”
楚辞:“……”,她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只是,她迟疑道:“你们两个买的不是同一个铺子的糖人吗,还能有什么区别?”
一路行来,整一条街只有一个卖糖人的,他们又是前后脚到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另外寻人做的。
秦尧却霸道得不讲理,他说:“那朕喂给你的糖人,和王达喂给你的糖人,也没有区别?”
楚辞有点生气,觉得他胡搅蛮缠,皱着眉头不满道:“我为什么要别人喂我糖人?”
“是你要我出宫来的,王达也是你派来跟着我的,你还一声不吭地坐在马车里吓唬我,我都没有生气,没有指责你一句,见到你的时候还很开心。”
“可是你呢,你见到我就戏弄我,凶我,还故意诋毁我。”
说着说着她觉得很委屈,吸了一下鼻子小声说:“我现在很不高兴!”
她说得又凶又伤心,还觉得自己十分有理,可是秦尧哪里是会轻易对人低头的人,他不仅不道歉,还要问:“茶好喝吗?”
楚辞闻言愣了一下。
本来在院子的时候,放在窗棂上的茶盏摔碎了,大家都假装是风吹的,相安无事地糊弄过去,就是因为觉得秦尧不会愿意现身。
然而这一句话,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楚辞,那时候他就在院子里,让茶盏掉下的正是他,他看着她和别人谈笑风生,看她喝别人煮出来的“隽永”,看着他们不问原因就能生死相托。
所以前面种种都是引子,对王达擅自买糖给楚辞,所有的责罚都是“去军营一月”,是加诸在王达身上,和楚辞无关。
他真正在意的,想问的,是韩穆。可是韩穆既无功名在身,也不是他可以随意使唤的,他一腔邪火发泄不出,便只能对着楚辞寻错。
秦尧捏着龙形糖人,一下一下地蹭着楚辞的唇,像调戏也像戏弄,问她,“说啊,是朕的糖人好吃,还是那茶好喝?”
楚辞看着他,瞬时有点无措。过去不管他做什么,楚辞只要顺着他的意思,或者撒个娇就能脱身的,今天却都不管用了。
她束手无策,眼见着糖人逗猫似的一下一下在她面前晃,突然就很气愤,啊呜地长大了嘴,等秦尧再来逗她的时候,一口咬着小龙的头,含在嘴里不肯放。
秦尧往外拽了一下,没有拽动,楚辞只是含着,没有咬断,一口整齐的小白牙严丝合缝地咬住糖人,寸步不让。
她看着秦尧,眼神有点得意,像是再说,看你现在还能怎么办?
秦尧看楚辞,觉得她生气都这么别开生气,俏皮得可爱。他叹了口气,气定神闲道:“是啊,朕还能怎么办?”
说着他捏着另外一个凤凰糖人,压在楚辞唇峰上,压低了声音,低头凑在她面前说:“朕还能怎么办?”
楚辞一直都觉得他好看,远看好看凑近了看更好看,尤其是嘴里是甜甜的味道,面前不用抬眼就看得到他,就会觉得糖更甜,他更好看了。
可是就是这个她心中英俊得不得了的人,却坏心眼得不行,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逗她。
楚辞嘎嘣一声,清脆地咬断一截糖人,十分干脆利落地嚼碎咽下肚,然后看着秦尧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忍着羞意,依照秦尧初时的意思,虚虚地坐在他的腿上。
秦尧有一瞬间的失神,楚辞身上那股子冷香掺杂了甜甜的焦糖味,变得有些勾人,像是一朵含苞的花完全绽放,施施然地散发着香气。
楚辞和秦尧比起来,仍是很小一只,坐在他膝头,一只手臂就能揽得下,额头抵着他的脖颈,呼吸打在他的锁骨,又软,又甜,像是磨人的小狐狸。
然而其实楚辞只是虚虚地坐在他膝上,束手束脚不敢乱动,更没有揽着他的脖子撒娇。
她目光羞涩地看着马车壁上的一点,小小声地,喊出那个秦尧之前逼着她喊出个那个称呼——“夫君。”
然后对他解释:“那茶是上等普洱,味道是苦的,一点都不甜,更加不会比糖人甜。”
又说王达买给她的兔子糖人,“他买给我的糖人自然是甜的,甜的是嘴,可是你买给我的糖人,吃着可以一直甜到心里去。”
她诚恳地说:“所以我更喜欢你买给我的,虽然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想给我吃。”
楚辞看起来乖极了,又或者是离得太近,楚辞那句夫君一直叫到了秦尧心里。他觉得心中那股无名火渐渐地熄下去了。
只是温香软玉在怀,还带着甜软的香气,认真地解释,不经意地撒娇。
秦尧垂眼看着她,把缺了一块的糖人送给她,空出手来,两手揽着只堪盈盈一握的细腰,慢慢地把她压到自己腿上。
一手揽着她的后背,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缓缓低下头,鼻尖触着她的鼻尖,呼吸交织着她的呼吸。
“朕想亲你。”
第43章
秦尧呼吸平稳, 不疾不徐地扔下石破天惊的一句“想亲你”, 然后就沉稳的一言不发看着她, 低着头, 鼻尖触着她的鼻尖, 一下一下地轻轻蹭着。
像是小动物指尖亲昵的暧昧。
楚辞一瞬间有些紧张,坐在他怀里绷直了背, 眼神无措地抓紧了膝盖上的衣襟,定定地看着他, 抿紧了嘴唇, 微红的脸蛋上显露出一点犹豫神色。
“朕要亲你。”秦尧微微侧头, 两人相交的鼻尖相错,呼吸交缠, 心跳相闻。
是要亲你,不再是想亲你。上一句话犹是征求, 此时却好似宣告。
他说的霸道, 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意味,把她完全禁锢在怀里,每一寸每一厘,都在他掌控之下, 如掌心珠, 如怀中月。
秦尧捏着她的下巴,一寸寸地压下,楚辞因着他的姿势,无可避免的微微往后仰着, 全身的重量都落在放在她背上的那只手上,和臀下那双有力的腿。
秦尧步步紧逼,楚辞节节败退,身体往后仰着,整个人几乎要躺在秦尧怀里了。
她从下往上仰头看着他,看他下巴干净利落的线条,鼻梁高挺,眼睛狭长而深邃,眉浓而密。
这样面相人向来性格坚毅为人霸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通常极为厌恶别人违逆。
秦尧向来说一不二,在任何情况下都极少让步,如今更是天下之主,无人敢冲撞。
那一声告知像是他最后的耐心,把楚辞逼至退无可退的地步,又扶着她的背把人拉回来,任她把脸埋在自己肩头,甚至还故意颠了颠,感受轻飘飘的重量落在膝头时沉甸甸的触感。
他侧着脸在楚辞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扶在背上的手缓缓上移,最终落在脖颈上,那一点不见天日的红上。
秦尧似是尤为钟爱楚辞后颈上这一点,相较于证人清白,昭然处子的守宫砂,秦尧更偏爱这陪伴楚辞出生,温柔无害的红痣。
它沉默,安安静静地落在后颈,像是雪地上落下的一片红梅,悄极,又艳极。是独属于他的一个秘密。
只是轻轻一碰,楚辞却反应极大地往旁边躲了一下,像是被人掐住后颈的兔子,乖巧又无助。
秦尧却又故意摩挲一下,凑在她耳边,轻轻地呵着气,语意含笑道:“不想朕亲你?”
楚辞双臂环着他的脖子,整张脸埋在他肩头,只露出通红的侧脸。
闻言却一顿,抬头看他,秦尧往后稍稍避开,好让她不至于撞到。
谁知楚辞眼睛里含了水一样的羞怯,红着脸,声音小小的,却清晰地说:“不是的。”
她白得像是雪一样,乖乖巧巧巧地窝在他怀里,冷冷清清,小雪人一样的,让人觉得捧在手里都要化了。
她双手在他后颈合拢,一手覆在另一手上,微微使力,让他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强忍羞意,认真地重复,“不是的。”
“不想朕亲你?”
“不是的。”
那是什么?
那一瞬秦尧不知穿到耳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是看着楚辞温柔又包容的目光,突然觉得山水流转万木丛生。
还不等他有何动作,楚辞却微抬身体,如他所做的一般,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轻吻。
秦尧留下的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是亲昵是亲密,只是若无坐于怀中的这个动作,更像是宠,而非爱。
楚辞却尽管又羞又怯,动作却大胆得多,柔软湿润嫣红的唇,若即若离地贴着秦尧的脸颊,保持着一个近似于亲和没亲上的距离。
是一个回应,却犹如一个试探。
你不是问我想不想你亲我,我告诉你了啊。
现在我来问问你,想不想我亲你?
秦尧目光沉沉,像是冬日里起的一场大雾,遮天蔽日,把昨夜落的一场大雪,尽数揽入不容探究的深处。
还有雪地上一个圆滚滚的小雪人。
呼吸从平缓到急促只需一息,温度从微凉到灼热只消一瞬。
初时蜻蜓点水的一吻是极尽温柔的蝴蝶振翅,若即若无的亲吻是最后迟疑的试探,而现在——
是融冰之水,添柴之火,是唇舌相依,是唇舌相缠。
楚辞的唇艳,却微凉,有种反差到极致的魅惑感,想要她变得温暖,想要她变得柔软,用唇相触,用舌相缠,一点点湿润,一点点浸软,看那一点红变得更艳,看那一点凉变得更暖。
秦尧牙齿一下一下地轻啮着楚辞的唇,咬着因为动作饱满湿润的红,用牙齿轻咬,感受着唇齿间柔韧柔软的触感,感受从唇齿间弹跳着脱离的失落。
他霸道又恶劣,抱着她,亲着她,看她慌张无措,还要咬着她的唇,从这头唇角咬到另一头唇角,从上唇咬到下唇,把她的唇咬出斑斑痕迹,然后又一点点,像是上药一样似的,慢慢地,又轻又柔地亲过。
楚辞面色红艳如春风吹过的桃李,霎那间万千花树尽数盛开,眼含秋波目若春水,在他怀里软成了一头刚出生的小兽。
秦尧以舌尖叩开微抿的唇,霸道如巡视领图的君主,长驱直入,横扫无忌。
楚辞的唇微凉,可是口腔内却温暖,小舌柔软,会怯懦地躲闪,撞上来势汹汹的进犯者,立刻可怜巴巴地躲到一边,可是在那人毫无收敛的进攻下,哪里都没有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