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皇后——太极芋泥
时间:2020-07-03 09:47:16

  秦尧在她碗沿上敲了敲,唤回神来,问她:“不是说喜欢吗?”
  “喜欢啊,”楚辞轻声细语地说,筷子在雪白的米饭上搅了搅,夹着那一点鲜嫩的绿色,放在筷子尖尖,看了片刻说:“喜欢的不得了。”
  然后把雪里蕻放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着,最后咽了下去。
  这就像是一个开始,楚辞慢条斯理地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雪里蕻吃下,连米饭都没有吃一口。
  秦尧见她吃得香甜,什么菜都不动,只偏爱那一道,便忍不住也想尝一尝。
  只是还不等他碰到雪里蕻,立刻被楚辞伸着筷子制止。
  “怎么?”秦尧问。
  楚辞平静地说:“有毒。”
 
 
第45章 
  一双细长的筷子, 一端握在楚辞手上, 另一端压在秦尧的筷子尖尖上, 底下是琳琅满目的珍馐佳肴, 独得亲睐的却是其貌不扬的一道青菜。
  楚辞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朱红镂花雕银的筷子上, 有种苍白凋零的动人美感,像是落在萎靡花瓣上的一片雪花。
  她看着秦尧, 神色认真地说:“你不可以吃,有毒的。”
  说着楚辞直接松开手, 从秦尧手中多下沾了一点菜汁的筷子, 扔得远远的, 避之不及的模样,拍了拍手, 心有余悸地出了口气。
  然后看着秦尧,弯着眼睛冲他甜甜一笑, 笑得嘴角的小梨涡都出来了, 又浅又小,却甜美得不行。
  仿佛说出口的是“这道菜有些咸”或者“这道菜有些淡你不要吃”一样,丝毫没有自己已经吃了好些下肚的慌张。
  楚辞表现得平淡,说出口的话仿佛是用来唬人的, 秦尧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人带到怀里, 另一手随便抄起手边的什么砸到门上,同时厉声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这一声喊得又急又厉,尾音甚至分了岔, 拉着楚辞的手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绷紧了脸神色冷极了。
  楚辞被拉到他怀里,鼻子磕到他的胳膊,撞得又酸又痛,眼泪都要下来了,耳朵边他的声音还特别大,吵得耳朵都嗡嗡的,楚辞靠在他肩膀上抱怨道:“你太大声了。”
  此时章华已经请来赵太医,花清陪着云舒在偏殿诊脉,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守在门口等候秦尧楚辞的传唤,此时突然听到秦尧厉声到慌乱的声音,心中立刻咯噔一下,连滚带爬地撞开门跑进来,脑中不停地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尧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表现得从容淡定,运筹帷幄到处变不惊,火烧到眉毛上尚能面不改色,能让他一朝方寸大乱。
  可是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章华简直惊得魂飞魄散,他踩着一地的碎瓷片,颤抖得连礼都忘了行,眼睁睁地看着楚辞呕出一滩血来。
  “咳咳,咳咳咳……”楚辞一手抓着秦尧的衣襟,一手捂着唇,咳得停不下来,一声接一声没有丝毫空隙,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有血溢出唇角,从指缝里流出,沿着纤细白皙的小臂丛肘处滴落到地上。
  秦尧眼睁睁地看着楚辞在他怀里一点点地变得无力,身体软软的站立不稳,抓着他衣襟的手却用力绷到青筋毕现,看着她手指间流出的血迹,看着她抬头冲他一笑。
  章华看着楚辞有一瞬间的害怕,她本就肤白,红唇黑眸一头乌黑长发,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得像是九天下凡的小仙童。
  可是现在,脸色通透到近乎苍白,下巴处挂着蜿蜒血迹,唇色红到妖艳,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却仍是笑着,笑得天真又明媚。
  像个吃人的妖精!
  “没事的,我没事。”楚辞轻声喃喃到近乎耳语,虚弱地对秦尧说:“没事的,我就是有一点疼,只有一点点,很快就好了。”
  说完她再支撑不住,弯腰呕出一滩深色的血迹,软软地要倒在地上,
  秦尧揽住她的腰,要把人打横抱起放回床上,只是昔日扛鼎尚是举重若轻的他,这次却突然力不能及,抱着楚辞晃了一下,艰难地站稳却走不出一步。
  章华此时回了一分心神,手忙脚乱地要上前来帮忙,却被秦尧一脚踹出,红着眼睛怒目而视,像头发怒的大狮子,吼道:“太医!”
  “太医……太医,对太医!”章华手不停地颤抖着,慌乱到腿都是软的,闻言立刻往外冲去,连脚被碎瓷片扎了都不在意,“赵太医就在隔壁,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的!”
  那毒看起来来势汹汹,不过片刻就让人吐血陷入昏迷,要是从毒发再到去太医院请太医,等太医到的时候,说不定就迟了。
  好在云舒病了,好在她指名要赵太医,好在赵太医医术高明,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章华从小到大都没有跑过这么快,从正殿到偏殿短短的一截距离,让他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
  赵太医看着明显心慌意乱的云舒,又摸了摸毫无异样的脉搏,十分不懂这样大费周章要他来是为何,正欲说些什么,余光突然看到章华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一句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外跑。
  赵太医知道章华是跟在陛下身边的人,只是前有云舒无事要他诊脉好似消遣人,后有他来一言不发就拽人,赵太医无奈打趣道:“怎么了这是,天塌了不成?”
  章华回过头看他,一脸虚汗地说:“天真的塌了。”
  “有人在御膳里下毒。”
  “皇后中毒吐血了。”
  赵太医心中立刻咯噔一声,心知不妙!
  秦尧是个什么样的人,登基祭天城门口的血迹已经告诉他们了,秦尧对楚辞有多看重,明月已经身体力行地验证明白了。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说宫中监管不严有人恶意投毒,光是皇后如果救不回来……他们这些前朝留下来的人,怕是九死难辞其咎了!
  赵太医立刻也有些慌了,但还保持着身为医者的一丝冷静,止步回身要去拿药箱。
  只是一回头就看到云舒,一脸苍白到虚弱地抱着药箱跟在他身后。
  赵太医只当她初闻这个消息被吓到了,但此时也无暇顾及其他,只拿起药箱,不等章华催促,就跑着往主殿去。
  主殿门口的宫女侍人方寸大乱,聚在一堆不敢进去,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瓷器破碎的声音和秦尧的怒声,然后就是章华慌张跑出来。
  如今见了云舒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围着她一脸担忧难安,七嘴八舌地小声询问。
  章华一言不发地领着赵太医穿过众人急急推门进去,云舒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花清在背后合上门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同样的,也不许在场一人离开。
  内殿里沉默到死寂,尚留余温的饭菜弥漫着香气,淡淡的血腥味缭绕着,让人压抑到心悸。
  秦尧单膝跪在床沿上,只留一个背影,怀中抱着楚辞,楚辞长长的头发顺着床边一直落到地上。
  她不再咳了,也没有吐血了,呼吸却又轻又急促,身体微凉,却出了一身粘腻的汗,湿透了衣裳,唇咬出了血,额头上冒着青筋,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
  生死攸关之前再不必拘礼,三人疾步行至秦尧背后,章华拱手行礼轻呼“陛下”,云舒一言不发,赵太医直接上前一步要诊脉。
  “陛下,”秦尧把楚辞挡得严严实实,赵太医只得提醒,“劳烦您稍稍移步,臣须得先为殿下诊脉。”
  秦尧没动,只左手握着楚辞手腕牵出她的手,道:“诊。”
  赵太医没开药匣拿锦帕垫上,直接上手摸脉。触手微凉,像是摸到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赵太医心里打了个突,指尖克制不住地轻抖着,简直不敢抬头看一眼楚辞如何了。
  他专心地摸了摸脉搏,本以为中毒深到吐血,气若游丝的病人脉象定会是缥缈到难以找寻,手底下的脉搏却一跳一跳强力稳健,甚至还要比常人更加激烈一些。
  丝毫没有日薄西山性命垂危的迹象。
  赵太医手心里溢出冷汗,他低头不安地又诊了一遍,没有错。他行医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本不该如何不自信,只是如今的情况不得不让人多想。
  他收回手,迟疑片刻,谨慎道:“臣要先看一看下了饭菜的毒。”
  秦尧摩挲了一下楚辞伤痕累累,带着守宫砂的手腕,轻声说:“可还有救?”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失神的呢喃,声音颤抖,无力到虚幻。
  赵太医肯定地说:“有。”甚至或许都不需要别人来救,只凭她自己就能痊愈。
  云舒准确无误地把那一份雪里蕻端到赵太医面前,赵太医用银针试毒,毫无意外地没有任何变化,他小心地撕下一小片放进嘴里,咀嚼片刻突然脸色大变,吐出嘴里的残渣,用清水漱口,然后慌忙从药箱里拿出一粒药丸吃到嘴里。
  赵太医这番表现,明眼人都看出了这毒定是其毒无比,只沾上一点就能要人命,再看楚辞此时虚弱的模样,就知道不大好。
  旁人不知真实情况,赵太医却心中明了,这毒一丁点就能要人的命,却要不了楚辞的命。
  “如何?”秦尧哑着声音问,干哑嘶裂的声音像是一株缺水的老树,他头也不回,只专注地,片刻不离地看着楚辞,生怕一晃神她就消失不在了。
  他问:“怎么医?要什么药材,没有的要如何找到?”然后顿了一下,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近乎耳语地温柔问:“她会死吗?”
  从得知有人下毒之后,章华立刻让人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所有人原地待命不许动,否则杀无赦。
  花清也飞快清查出从飞鸾宫到御膳房所有可能接触过的人,侍卫已经全部抓捕起来,严加拷问。
  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就有无数人为这一天所犯下的错误赎罪。
  而这一切都悬系一人身上,她生,就有人能活下来,她死,就所有人都陪葬。
  现在,他们生死都在赵太医一言之间。
  赵太医跪下,以头抢地,恳请道:“可否请陛下挥退众人?”他咬牙承诺,“殿下不会有事。”
  秦尧没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章华领命退下,云舒却站着没动,深深地看着楚辞,整个人都在发抖。章华拽了拽她,无奈只能拖着她出去。
  赵太医拿出一只薄刃的一指宽匕首,在火上燎了一下,走回到楚辞身边,用巾帕托着她的手腕,对着楚辞和秦尧告罪道:“得罪了。”
  然后在细白的皮肤上轻轻划了一下,血迹顺着手腕流出,赵太医珍惜地拈了一滴,抹在唇上尝了尝,叩头平静道:“殿下不会有事。”
  “因为她的血能解百毒,这世间的任何毒药对她来说都不会有致命的效果,殿下此时虽然看起来不大好,却脉象平稳,不会有性命之忧,甚至连药都不用喝,只要稍稍将养两日就可大好。”
  秦尧看着冷汗湿透的楚辞,看着她痛苦到咬碎嘴唇的伤口,看着自己手上几乎被她咬下的一大块肉,心中即便知道她不会死了,也没有好过一分。
  “可是她很疼。”秦尧说,平静的眼神下是难以克制的痛惜和恨,他说:“她很疼。”
 
 
第46章 
  她很疼。虽然一声不吭, 唇齿间一丝难抑的痛苦都没有, 秦尧却知道她很疼。
  痛到满身湿透的冷汗, 渗血的牙龈, 眼角流出的眼泪, 也不会向任何人寻求帮助,不会撒娇不会诉苦, 把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承担,因为没有值得她信任依赖的人。
  连他无声地站在她背后那么久, 楚辞也只敢试探地, 把刀划在自己身上, 然后气弱地对他露出伤口,小声地喊疼。
  因为她不自信秦尧会毫无原则地信她, 因为从没有人毫无原则地信她纵容她。
  赵太医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上, 不敢试图窥探一丝天子的神色, 闻言说:“臣可用银针为殿下止疼,只是若是施针,这毒便要消散得慢些,殿下可能要多昏睡几日。”
  楚辞娇气又怕疼, 脚趾磕到凳子上, 都要红着眼睛,非要秦尧站着心甘情愿被她踢一脚才开心;怕太医,只是诊诊脉都不情愿,恨不得能够退避三舍再也不见。
  现在却躺在床上, 痛到满身汗湿,还要被太医用银针扎入身体里。
  秦尧有时候想把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放到她怀里,有时候又咬着牙,恨不得把她锁死在自己怀里。
  很多时候。
  在明月欺负她她却视若无睹的时候,在她于众人面前自揭伤疤的时候,在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时候,在她步步为营把所有一切拢入手中,却让自己中了毒的时候。
  他都恨不得折去她所有的自由,把她困在自己身边,精心打造一间金屋子,让她无忧无虑地呆在里面,她想做的事情,他都会替她办好。
  可他最后也只是沉默的放手,遵循着两年之期,在她身后,给她回头时的支持和倚靠。
  只是楚辞这次真的惹他生气了。
  她不可能不知道饭菜里有人下了毒,不然不可能在他要去夹菜的时候拦下他。
  楚辞要立威,秦尧就给她撑腰,杀鸡儆猴,惩罚明月让所有人心有余悸;楚辞要揽权,秦尧就把后宫所有事务都放权给她,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注视之下;甚至连楚辞私下和齐苼接触,秦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
  可是他的纵容和放任,都换来了什么?
  她换了一身白衣,头上簪着一只簪子,唇上染了一点胭脂,巧笑嫣然顾盼生姿,和处置明月那一日一模一样的打扮和神色,以自己为鱼,主动咬住别人抛下的饵。
  她还光着脚。
  楚辞是怕冷的,守宫砂在她身体里留下不可忽视的伤害,落一滴雨都会觉得冷,夜里不自觉地就会往温暖的地方靠,一丁点的热意都能让她视若珍宝。
  她怎么可能会毫无所觉地光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秦尧对一切都心知肚明,楚辞也对一切都心知肚明。
  可是楚辞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秦尧也假装什么都不清楚。
  秦尧握着楚辞纤细到不堪一握的手腕,拇指食指圈着她的手腕还能空出余地。他看着那一点鲜红的守宫砂,也看着它周围凌乱的划痕咬痕。
  楚辞从来都不是如她表现出的温柔软弱。
  可是他愿意纵容她的撒娇卖痴,也乐意放手看她高飞。
  秦尧摩挲楚辞手腕内侧不平的肌理,看着她痛苦不安的眉眼,在她汗湿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对着赵太医轻声说:“给她施针吧,轻一点,她怕疼。”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