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和齐苼成婚的前夜。
老师病重,昏昏沉沉的一直不见好,意识不清的时候念着楚辞的名字,自责愧疚。秦尧来京中找楚辞,想要见一见她。
可是那时候楚府守卫森严,他根本无法接近楚辞住的地方,守了好几天都没有收获。
他知道楚辞的处境,也知道她和齐苼的婚事,看着楚府的准备,自然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他在心里默数,要是今夜楚辞出门,无论如何他也会带她走的。
楚辞有些记不清那一夜的事情了,太过痛苦的回忆会逐渐变得模糊,可是既然她没有见过秦尧,说明这个条件并未达成。
她说:“我没有出门。”
“可是我听到了你的哭声。”秦尧说:“隔着窗户,你哭了一整夜。”
秦尧小心的压着呼吸,躲避侍卫一层层的巡视,保持一个姿势,在离楚辞房间最近的枝头上待了一整夜,听她叫哥哥,叫小哥哥,听得心都要碎了。
没有找到任何机会能够接近她,哪怕第二天跟着轿子走了一路,看着她抬进朱红的小门,却只能止步于此。
回去之后没多久老师就病逝了,葬下老师后,秦尧和赵兆说要起义。
“提着剑护你是真的,想要娶你也是真的。”秦尧收拢手臂,把楚辞困在怀里,咬着她的耳朵说:“想要和你白头偕老更是真的。”
他在回应楚辞的迟疑和犹豫。
楚辞觉得心里又酸又软,原来在她自以为孤独无助的时候,还有人陪着她记着她。
她抱着秦尧脖子,把自己嵌进他怀里,有些慌张地说:“可是我也许不能有孩子。”
秦尧翻了个身,楚辞整个人躺在他身下,抱着他,以眷恋依恋的姿势。
秦尧的眼睛在黑夜里好像依然有光,他的手缓缓下移,摸索着她的腰,顺着光滑的弧度移到她小腹上。
又一次地说:“我不在意。”
然后又宽慰她:“太医只是说难,却并未说不可能,如今我们都没有试过,说起这些为时尚早。”
他偏头在楚辞脖子上咬了一口,叼着一小块的肉细细地厮磨着,小声道:“说不定我天赋异禀,无中生有可是可能。”
这简直是楚辞听过的,最放浪露骨的话了。
而且……而且秦尧的脸皮怎么可以这样厚,居然好意思这样夸自己。
楚辞整个人都是热的,微喘着,在秦尧身下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让人心慌,她抓着被角翻身想要逃,却被秦尧摁着腰,压在了床上。
楚辞白生生的,头发乌黑,后颈上那一点朱砂痣红艳艳的,像是落上去的一滴血。
秦尧喜欢她柔若无骨的手,喜欢她莹润的腕,喜欢她修长的脖颈,喜欢她细细的腰,喜欢她白瘦的腿,喜欢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最喜欢的,却是她后颈上的这一红。
像是为他一个人开的花。
湿腻的舌舔上温热的肉,尖尖的齿咬着细白的皮,秦尧扣着楚辞,像恶龙守着宝藏。
外间熄了灯,天空中无星无月,帷帐里用轻纱罩着夜明珠,秦尧伏在楚辞身上,光线柔和了线条,美的像一幅画。
楚辞面朝下被压在厚厚的柔软的被褥里,声音细如蚊蚋,提醒道:“守宫砂。”
楚朝才看到她的守宫砂还在,对着秦尧态度好些,要是被他知道又被秦尧折腾没了,说不定真的撸起袖子要揍人。
楚朝太久不见楚辞了,还把她当成那个小小的要人保护的小丫头,恨不得什么都护着她。
秦尧不怕楚朝,却在意楚辞,舍不得折腾她,想把那个时间留到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却又不想委屈自己。
他湿声对着楚辞耳语,带着湿漉漉的热气,问她:“那好阿辞,朕这儿怎么办?”
说着,他撞了一下楚辞,带着压抑的力度,很热,很烫,很让人心慌。
楚辞还记着上次酸了一天的手腕,把两只手臂交叠枕在额下,小声说:“你可以去冲澡。”
在他们刚成亲的时候,秦尧还能早上起来去冲冷水,现在却拉着她腻着她欺负她,一点都不客气。
“现在的水好冷,”秦尧也小声说:“要是朕病了,你舍得吗?”
楚辞觉得他好烦啊,一直抓着她的软肋,利用她的心软,得寸进尺,却也只能摇头道:“舍不得。”
楚辞舍不得秦尧,秦尧却十分舍得她,看人哭红了眼也不松手,楚辞咬破了唇,嗓子都有些哑了,也没见人放过她。
秦尧穿上衣服的时候衣冠楚楚,冷静漠然得像是无悲无怒的画像,折腾楚辞的时候却很疯,有一种不顾今朝明日的感觉。
第二天楚辞醒来的时候,嗓子哑得说不出来话,眼睛还没有张开就恨恨地踢了秦尧一脚,不轻不重的,没有对秦尧造成一点疼痛,却被人握着脚腕,在小腿上印下一吻。
秦尧半抱着楚辞,喂她喝下一盏温水,主动开口。
“什么时候出宫?”
楚辞顿了一下,洁白的牙齿咬着白瓷杯壁,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秦尧看着她说:“聘礼已经备好,宫中也会重新修整一遍,虽然仍旧有些仓促,但会比上一次好上许多。”
他说:“朕不希望你走,可也迫不及待地,想要你真真正正的属于朕。若是今天颁发诏书,明日朕就去楚府下聘。”
楚辞眼睛弯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喝完一整杯的水,放松身体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嗓子经过滋润好些了,小小声道:“要是被我哥哥看到我被你欺负成这个样子,你还想把聘礼送进门?”
秦尧对此丝毫没有掩盖的意思,甚至十分坦然道:“即便不是现在,早晚也有这一天,他便是不能接受,也只能受着。”
秦尧低头逗弄楚辞嫣红的唇,手指摸着她抿紧的唇缝,压低声音说:“况且敦伦之乐房帏秘事,待大婚后,为夫定当悉心教诲于你,省得如今不过尔尔,你就撒娇卖痴地说委屈。”
楚辞有点羞,更多的是怕。
秦尧对她好,几乎没有罔顾过她的意愿,拉上帷帐却强硬得像个君王,说一不二,指甲划破了他劲瘦的后背,带着哭腔喊哥哥叫夫君地求饶,他也只更加冷硬。
一点怜惜都没有。
这还是守宫砂还在的时候,要是——
楚辞突然心生惧意,因着秦尧看她的目光一日深过一日,落在她腰上的温度一天烫过一天,现在犹自克制忍耐,要是一朝解禁,为所欲为,她怕真的撑不住。
书中黄金屋,也有颜如玉,楚辞涉猎极广,什么书都读过,什么画册都看过。颠鸾倒凤阴阳交合,鱼水之欢敦伦之乐,终究是纸上得来浅。
可要躬行知此事……楚辞觉得还有待商榷。
于是她轻巧地跳过这个话题,说:“那你便今日就下诏书吧,我让云舒收拾东西,回哥哥府上。”
秦尧否决了这个提议,说:“宫中所有东西原封不动,你所需的东西另外安置。”
楚辞愣了一下,本能地觉得疑惑:“为什么?”
秦尧把人抱的很紧,有些压抑地说:“要是你不回来了怎么办?”
楚辞一下子就笑了,抱着他保证:“我会回来的。”想了想又补充:“至少让我带上你送给我的那些东西。”
秦尧给过她的奇珍异宝不胜枚举,被她好好收起来,日日都要看一遍的,却是他朝政繁忙时,随后写给她的只言片语,一句诗,半阙词,寥寥几笔的画像。
“还有你装糖的荷包。”楚辞软软地说。
秦尧突然想起,怀里这个又娇又傲的小鸟,曾经还答应过他一件事。他问:“你曾经说要给朕缝的护腕呢?”
楚辞懵了一下,下意识地说:“我没有说过。”然后看着秦尧危险的脸色,从记忆的边角扒拉出一点零星的回忆,改口弱弱道:“我忘了。”
然后讨好地亲了亲他的下巴,保证道:“现在记得了,一定会好好完成的,你不要那么记仇好不好!”
秦尧简直要被气笑了,楚辞倒打一耙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楚辞不仅会倒打一耙,还会翻旧账,她指着秦尧怀里的荷包,理直气壮地说:“我还没有说你呢,你把我的荷包偷偷拿走了,那么多年我都没有找到,可伤心了呢,这可是我绣的第一件东西!”
秦尧不说话了。
这件事情是他理亏,楚辞一指头的伤,拿着荷包来跟他炫耀,说自己缝荷包多么辛苦,描样有多难,然后又眼巴巴地,小心地看着他问好看吗。
那时候的秦尧还是个话少的瘦弱少年,带着一点要被人送礼物了的不好意思,十分矜持地说:“还可以。”
然而自觉礼物寒酸别人不喜欢的楚辞,呐呐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最后的最后,秦尧不问自取,擅自拿走了,那份应该当这两人的面,送出的礼物。
楚辞娇蛮得恰到好处,也让人心软的有分寸,她哼了两声,嫌弃道:“这线都快被磨断了,不要再用了,等我送你一个新的。”
秦尧扣下了人所有的东西,还冲人讨了护腕和荷包,最后拉着人在后颈上留下好几个牙印,才踩着昏暗的天色把人送出了宫。
第二天得知此事的前朝进士门各个欣喜若狂,把京中待嫁少女列出名单一一挑选。楚朝看着楚辞唇上遮不住的红,脸上遮不住的艳,暴跳三尺。
还没等进士们挑选出来合适的人选,秦尧就把聘礼送到了楚朝府上。
进士们目瞪口呆,不待思考这楚辞有何过人之处,就看到楚朝紧闭大门拒收聘礼。
一时之间,他们不知该为这桩婚事未成高兴,还是为天子颜面被人弃之不理而愤怒。
楚朝拒婚拒得十分果断。哪怕秦尧每日都让人来下聘,他的门就是每天不开。
秦尧眼见着楚辞像一尾小鱼游进了自由的大海,原本说好的事情却一直进展不顺,平静的面孔下是压抑的怒火。
于是某一天,楚朝府上的大门被人撬掉,沉甸甸堆积起来的箱子堵死了门口,楚府里一个人都出不来。
也正因为此,秦尧才发现,楚辞过得简直不能更滋润,每天齐苼都跟着她身后,走街串巷地东买西逛。
两人都是没见过宫外世面的,趣味相投得像是亲姐弟,看见个草蚂蚱都能大惊小怪一番。
楚辞简直都要把他忘到脑后了。
早已知晓一切却瞒着他的赵兆,一脸怜悯地看着他。
秦尧当天就出宫了,骑着马,脸色很黑,像个土匪去抢他的压寨夫人。
他出宫的时候天边一轮晚霞,似繁花似锦,把他一身黑袍映成红色。街边的小贩热闹又快活,看着这个冷面英俊,气势不凡的男人,纵马而过,只留下哒哒马蹄声。
赵兆揣着手,目送他而去,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身边的楚朝叹了口气:“终究是女大留不住。”
夹在两个人之间,豆芽菜似的齐苼,一脸冷漠。为什么总拿我当挡箭牌。
京中最高的毓秀楼上,张灯结彩挂红飘金,热闹得像是要娶亲。还未到春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马跑得飞快,一闪而过的时候,秦尧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等那声音在背后响起的时候,他终于勒住缰绳,回头去看。
楚辞穿着一身红衣,头上带着淡雅的花环,像是一个小花仙,手里捏着一只开得正好的花,远远地丢给他,笑骂他:“你太笨了!没有听到我叫你吗!”
秦尧接了花心里一下子就松快了,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十分配合地回头行到楼下,抬头看她。
“你为什么不说话?”楚辞扶着栏杆,低头看他,同他说话。
秦尧看着他的眼睛眼睛,神色很温柔,答道:“因为在想,怎么才能娶你回家。”
楚辞脸红得眼睛都是湿的,她等了很久,等到聘礼都挤破大门了,还是没有等到说要娶她,接她回家的人。
她忍不住大声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土匪了?”
这句话秦尧说过许多次,欺负她的时候,戏弄她的时候,蛮不讲理的时候,楚辞听了只想笑着躲,现在却巴不得像听他再说一遍。
土匪头子想要娶个压寨夫人,难道还要问问每个人的意见?
秦尧手中捏着楚辞丢给他的花,眼中看着比花朵还要漂亮的人,忍不住地想,是啊,我是个土匪,楚辞是他成过亲拜过堂的压寨夫人,他来接她回家,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都没有,楚辞这一辈就只能是他的人。
“小哥哥。”楚辞突然这样唤他,然后温柔了神色,“秦尧。”
一个是他们的初识,一个是他们的现在。命运真神奇,兜兜转转,曾经的缘分岌岌可危地系上,那些珍视的回忆逐渐延长,变成现在两人眼中交汇的光。
秦尧脸色更加柔和了,唤她:“师姐。”
他们两个人明明什么过分的话都没有说,却只是一个称呼,一个眼神就让围观的人面红耳赤。
闻声赶来的新科进士们,听着秦尧叫楚辞“师姐”,各个脸色复杂。
没想到他们这位陛下,年纪不大本事不小,不动声色就娶了自己师姐,给自己抬了本分,压了赵兆一头。
楚辞听了耳朵都红了。秦尧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更何况实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要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秦尧堵回她的话,仰着头,笑着大声问她:“师姐,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想娶你!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只要你一个,活着的时候牵着你的手,死了化成灰也和你融在一起!”
“你嫁不嫁!”
就像当初提着剑横在齐苼颈边,逼她问她,嫁还是不嫁。
楚辞还没点头,秦尧就继续说:“你要是同意,今晚我抱着你回去拜堂,你要是不同意,我也要带你回去拜堂!”
“你点一点头,我把命都给你!”
“你想好了?”楚辞又问。
她问了很多遍,问自己,也问他。
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甘愿回到那个牢笼,问他是不是真的愿意放弃子嗣,一辈子只要她一人,她不仅问,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