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碧茹以寡身带两个左家的孩子被裴景迎入侯府。
这些都是上一世的事情,而唐安芙却是第一次听说谢氏吃的药是左家开的。
“孙家的药不好吗?您怎么突然想起来换左家的药吃了?”唐安芙问。
“也不是不好,就是没什么效果。正巧上回我去赵家,赵夫人也有这心悸的毛病,她推荐我吃左家的药,我试着吃了两幅,感觉还可以。”谢氏说。
唐安芙说:“要不请太医看看吧。”
“老左大夫就是太医出身,他寡言少语不擅交际,要不然平安堂的药肯定能享誉京城。”谢氏说。
唐安芙没见过老左大夫,也不知道他医术如何,但因为唐碧茹的缘故,她对左家没有任何好感。
“我还是觉得请太医再看看吧。让齐辰请,太医院的药我更放心些。”
谢氏失笑:“你这孩子,真不用!别麻烦王爷了。”
唐安芙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便不再多说什么,转了个话题:
“我爹呢?”唐安芙问。
“他能干什么,拿着我的酒做人情去了呗。”谢氏无奈:“去云大人家了。”
“哪个云大人?”唐安芙问。
“鸿胪寺卿。你爹早年与他交往,关系挺好的,云大人有事没事就喊你爹去喝酒。”谢氏说:“他这些年一直没放弃请你爹再出山,你爹也是,有空就去帮帮他。”
唐益年轻时做过鸿胪寺少卿,后来大姑姑去世了,他不知道为何就辞了官回家。
元蕊娘翻好了花瓣也跟着坐过来,问唐安芙:
“哎,上回你哥说在外头看见你了,你和王爷……唔唔。”
元蕊娘一开口唐安芙就警铃大作,没等她说完就捂住了她的嘴,用眼神警告她别乱说,两人交流了一番眼神,还算默契,元蕊娘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唐安芙这才把手松开。
“干什么呀你们!阿芙不许对蕊娘无礼,她马上就是你嫂子了。”谢氏这个好婆婆,有了儿媳忘了闺女。
“我知道,我哪敢惹我嫂子呀。来,嫂子喝茶。”
唐安芙笑嘻嘻的给蕊娘递茶,元蕊娘脸红害羞起来。
谢氏说:“好了,你们姑嫂聊会儿,我去看着她们洗花瓣儿。”
元蕊娘一直等到谢氏离开之后,才稍微松了口气,毕竟是未来婆婆,在她面前准媳妇多少都会紧张的。
“上回那个人已经运出关了。路上用了点药,没出乱子。”元蕊娘说。
唐安芙点头:“没出乱子就好。”
这时,唐安杰从外头回来,看见唐安芙就赶忙凑过来:
“喂喂喂,我这些天正想找你。你是不是真跟王爷逛青楼去了,你们还在青楼过了夜?”
唐安芙简直要被这俩人气死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俩都是一个德行。
“你闭嘴行不行?关你什么事?”
唐安芙这个反应,基本上就算是回答了唐安杰的问题。
“啧啧啧,世风日下。”唐安杰从旁说着风凉话,然后还跟元蕊娘交换了个暧昧的眼神。
唐安芙:……
“你那天抓的是什么采花贼,怎么抓采花贼的任务也是你们巡城干的?”
唐安杰:“我们巡城什么都干!偷鸡摸狗抓女干,那个采花贼一个月里连采三朵花,连我们督司小舅子家邻居的闺女都遭殃了。真是不干巡城不知道这京城内外每天会发生多少纠纷事务,哎呀,忙的我连口茶都没时间喝。”
他话音落下,元蕊娘就赶紧给他倒了杯水递到面前,唐安杰接过喝了一口,两人目光又交错到一起,看的唐安芙一阵肉麻,干咳一声解腻:
“既然那么忙,你还有空回来?”
唐安杰白了她一眼:“再忙也有休息的时候啊。再说了,我一会儿给他送些菊花酒去,拖了好些天都没送成。”
唐益和唐安杰父子都一样,喜欢拿谢氏做的东西到处送人情。
“你去找樊之表兄……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有些事我还想问问他。”唐安芙说。
唐安杰狐疑:“你还想问他什么?不会又不方便我听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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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樊之自从十六岁之后就不常住荣安郡王府了,他自己有一座比较偏僻的小四合院,地方不大,但他一个人住也够了。
唐安杰带着唐安芙到他的四合院中找他,手里提着两壶用白瓷瓶装好的菊花酒。
敲了好一会儿门也没人来开门,唐安芙说:
“你跟他约好了吗?他是不是不在家啊?”
骆樊之一个人住,家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所以要没人开门,十有八|九就是家里没有人。
“我没和他约好,但他不喜欢出门,一般都在家的吧。”
唐安杰说完,又在骆樊之的门上敲了两下,这回听见回音了:
“来了。谁啊。”
唐安杰面露喜色:“是我。表兄开门。”
片刻后,骆樊之家的木头大门被从里面打开,骆樊之披着一件外衫就出来开门了,看样子先前是在睡觉。
“杰哥儿啊,你……”
骆樊之看见唐安杰身后的唐安芙,赶忙转过身去把衣服穿好,请他们入内。
“你是不是又熬夜画图了?喏,菊花酒。特地给你送来的。”唐安杰说着把两壶白瓷酒瓶递给骆樊之,骆樊之双手接过:
“替我多谢舅舅舅母。”
唐安杰不服:“明明是我给你送来的,你为什么谢他们不谢我?”
“脸大,谢你做什么,酒是你酿的吗?”唐安芙说。
三人说笑着进门,唐安芙是第一次来骆樊之家,进门就是个小院儿,左边有个小花圃,花圃旁边放了几株金线墨兰,这种花唐安芙曾经在御花园里看到过,没想到骆樊之家的小院里也有。
经过花圃就到了屋舍,中间是个厅堂,门半掩着,旁边还有两间房,一间是厨房加杂物房,另一间门关着的应该是骆樊之的卧房。
唐安芙纳闷的看着骆樊之身上披的衣裳,他先前看起来是在睡觉,匆匆出来开门,还不忘把房门关紧了?
唐家兄妹被请入了中间的厅堂,然而门推开之后,唐安芙就被震惊到了,这屋子未免也,太——乱——了——吧。
从门槛开始地上就是纸团、木屑、工具,还有一些做了一半的木工,墙上桌上甚至椅子上,软榻上全都是图纸,唐安芙知道骆樊之是学木工的,可没想到他真把这事儿上心了在做。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不好意思, 有点乱。”骆樊之从桌上扫出一块地方把酒壶放上去, 然后就开始手忙脚乱在屋子里收拾。
唐安杰来过几回,习以为常: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吓到了。”
“表兄怎么不请个人伺候。”
唐安芙走到墙边,仰头看着墙上贴的各种图纸, 惊叹图纸上的画工精细, 每一条线都细如发丝, 笔直利落,包括角角落落每个细节都标注的十分详尽,连她这个完全不懂建造的人看了这样的图纸都不禁惊叹。
骆樊之把地上的废纸捡起来扔了,回道:
“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唐安芙看到墙上贴着一张高塔的草图,感觉十分眼熟, 这……不就是后来建成的古佛寺百米高塔吗?虽然细节还看不出来,但这轮廓唐安芙不会认错,如果裴景和唐碧茹看见这图纸, 定然也不会认错。
“这是……你画的?”唐安芙指着那草图问骆樊之。
正在收拾东西的骆樊之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哦, 我随便画的。”
这一瞬间, 唐安芙脑中的谜团解开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裴景按照谭一舟的设计去建造高塔, 还没过三层就塌了,原来他们都不知道, 上一世那百米高塔最终能成根本就不是谭一舟的功劳,而是骆樊之的,谭一舟只是剽窃了骆樊之的图纸, 让别人以为那高塔是他建造的。
谭一舟手里有让骆樊之妥协的把柄,他用骆樊之杀了他祖父的事情威胁他,堂而皇之的把骆樊之的设计据为己有。
所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明明谭一舟是个酒色赌徒,烂人一个,却能画出那般巧夺天工的百米高塔图纸,因为根本不是他画的,而裴景只知道那百米高塔是谭一舟设计的,却不知背后的故事,而这一世裴景在骆樊之设计出高塔图纸之前就找到了谭一舟,盲目的相信他能创造奇迹,最终导致如今的失败。
唐安芙忍不住发出一声笑,骆樊之和唐安杰向她看来:
“你笑什么?”唐安杰问。
唐安芙将墙上那张图纸取下,对骆樊之问:“樊之表兄,你想不想去工部?”
骆樊之愣住了,唐安杰也很疑惑:“你说啥?”
“我问樊之表兄愿不愿意去工部任职。”唐安芙重复。
骆樊之这才回过神,颇有些无措:“你,你说什么呀。我,我哪里能进工部任职,我,我就是瞎画画,没有别的意思。”
“表兄就说你想不想去吧?”唐安芙看着那百米高塔的初稿,心中颇为感慨,她怎么也没想到,令后世赞不绝口的百米高塔居然是她表兄设计出来的。哪怕是为大齐留住一个伟大的人才,她也要把骆樊之送到工部发光发热不可。
骆樊之若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心动过后又面露愁容:
“我,还是算了吧。”见唐安芙递来的不解目光,骆樊之低头解释道:“我父亲……不会让我去的。”
“荣安郡王吗?为什么!你也是骆家的孩子,家里多个人在朝不好吗?况且,你去工部是我提议的,自有我来负责,又不需要他为你做什么,他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吗?”唐安芙说。
骆樊之欲言又止,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总之我可以肯定,我父亲不会同意我入仕的。你一番好意我心领。”
可如果骆樊之不去工部,这一世已经没有谭一舟这个媒介去把他设计的百米高塔图纸公之于众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塔建不成了?
“你别管你父亲,你自己愿不愿意?”唐安芙执着问。
骆樊之不知道唐安芙为什么一定要他入工部,往墙上画的各种各样的图纸看去,他这辈子唯一的爱好也就是这些了,若是能去工部,不说多,至少他画的这些图纸多多少少会有被采用的吧,一个工匠最得意的不就是看着自己设计的成果展现出来,让更多人的人看到吗?
可是他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
唐安芙从骆樊之的表情中已经得出了答案,不用他再开口,说道:“你父亲那边就别管了,横竖你都已经住到外面,他管不管你都没什么差别。”
上一世,骆樊之大概是被压制久了,所以除了因为某种原因杀了他的祖父之外,他为了袭爵,最终把自己的父亲和弟弟都设计成意外死亡,坐在用这种弑父杀弟的手段夺来的位置上,骆樊之会好受吗?
如果这一世骆樊之能光明正大的进工部任职,不用看骆家的脸色,凭他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那样他是不是就会放过他的父亲和弟弟。
唐安芙不知怎么回事,对于这个表兄总是恨不起来,明明她已经猜到了上一世他做过的那些可怕事情,仍旧讨厌不起来。唐安芙想帮他,想让他今后的人生不要再背负那么多痛苦。
骆樊之盯着唐安芙看了一会儿,忽然对一旁不明所以看着他们的唐安杰说:
“杰哥儿,你上回不是说想要一把弓箭吗?我给你做出来了,在东边的杂物房里放着晾漆,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唐安杰茶喝到一半,忽然被指派去看弓箭,哪会不明白,这是骆樊之有话要和唐安芙私下说,不好意思赶他出去。
已经被赶过一回的唐安杰都快习惯了。
“得得得,我去看弓箭,你们聊吧。”
唐安杰出去以后,骆樊之请唐安芙坐下。
“表兄有话说?”唐安芙问。
骆樊之点头:“你今日来我这,不是单纯和杰哥儿一起给我送酒的吧。”
唐安芙没有否认:“嗯,我有事问你。”
“说吧。”
唐安芙斟酌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直接问:“你在京城开了多少天道赌坊那样的产业?”
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很唐突,谁会上来就问人家有多少产业。
但骆樊之几乎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三成的赌坊,三成的青楼。”
唐安芙尽管心里早已有过预估,并且她的预估绝对不算低,没想到还是少了。
全京城三成赌坊,三成青楼……等同于控制了京城三成的黑色产业,那他一年得赚多少?
唐安芙咋舌问:
“那你……是为谁做事的?”
这么大的产业绝对不是一个郡王府不受宠的公子能搞出来的,所以唐安芙断定骆樊之背后还有人,今天过来就是问他这件事的。
骆樊之能不能回答唐安芙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必须要问就是了。
“我……”骆樊之低头不语,似乎在做激烈的挣扎。
“是太子吗?”唐安芙问。
骆樊之摇头。
“寿王?”
京城之中就数太子和寿王竞争最激烈,要说需要钱袋子,这两人最需要。
但骆樊之依旧摇头。
唐安芙还想再继续猜的时候,骆樊之打断她:“你别问了。不是他们。我的主子不会跟他们争夺任何,只是单纯的想留些银子傍身,今后无论他们谁做皇帝,我的主子都不会留在京城,所以对他们任何一方都没有威胁。我这么说,你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