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芙懂了。
不是太子,不是寿王……但骆樊之的主子以后是要离开京城的,也就是藩王。
今上如今有五个封王的皇子,太子,平王,寿王,晋王,康王……太子和平王一党,寿王和康王一党,剩下只有一个死了母妃的晋王。
晋王齐誉。
唐安芙对这个答案确实有些意外,因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晋王齐誉就像他的封号一样,安安静静,没什么存在感。
她曾想过骆樊之为太子做事,为寿王做事,却没想到是晋王。
不过要是深入分析分析的话,这倒也不是没可能。怎么说呢,因为从她这个外人的角度来看,晋王和骆樊之的身世似乎差不多。
骆樊之自小母亲离世,在骆家不受重视长大;晋王的生母是已故良妃,良妃去世后,晋王也成了没娘的孩子。
同病相怜。
**
唐安芙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星星等齐辰回来。
边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今天下午据说又有军情入了京。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算,明年年底大齐边境就会发生一场极大的动乱,我军后撤二十里,那时候齐辰陷入了昏迷,大战在即,朝中无人敢应战,最后是安定候主动请缨上阵,裴景和唐安芙就是借着那个机会一同上了战场。
这一世齐辰没有昏迷,裴景在努力发展太子那条线,看来他是不想再走上一世的老路了,毕竟上战场凶险又辛苦,哪有他直接搭上太子的船方便快捷。
那么如果明年边境还是照旧发生动乱,是不是去镇压的就是齐辰了。
若是齐辰上阵,唐安芙也想随他一同去。不过跟上一世不一样的是,上一世她上战场,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她是个有能力的,证明唐家没有外界说的那么不堪,但这一世若她随齐辰上战场,只有一个目的——保护齐辰,尽管齐辰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但唐安芙依旧想保护他。
脑中正胡思乱想,房门被推开。
齐辰回来了。
唐安芙从窗台上跳下,迎上他问道:“可用晚膳了?”
“用过了。”
唐安芙接过齐辰手里的披风,边挂边问:“边关是起战事了吗?下午说有军情入京?”
齐辰现在特别乖,每年是否回来用膳,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都会派人回来提前跟唐安芙说一声,有军情也是他派的人回来告诉唐安芙的。
“嗯。北辽国内动荡,有几股军力像是在往边境进发。”齐辰对唐安芙直言不讳。
国内动荡,军力移动,这是战争的前兆。
“马上就要打仗了吗?”唐安芙问。
“不好说。北辽新帝登基,兵权、皇权都处于更迭时期,还无法准确判断。”齐辰略感忧愁:“北辽是否会攻打边境还不好说,但大齐国内近来也不太平。”
“大齐国内怎么了?”唐安芙问。
“南边、北边都不太平。”齐辰笼统说了句。
唐安芙无力改变现状,只能说:“世事难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齐只要有你在,陛下肯定不担心。”
齐辰勾了勾唇角:“你呢?你担心吗?”
唐安芙搂上齐辰脖子:“我自然也不担心,我夫君是多厉害的人。不过若是打仗了,夫君能不能把我也捎上,我愿为夫君做马前卒,冲锋陷阵,不在话下。”
前几句齐辰听的还挺受用,可听到后面时,却一声叹息:
“我不需要你做马前卒,也而不需要你为我冲锋陷阵,有我在,你只管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便是。”
唐安芙还想说点什么,只听齐辰又道:
“对了,你今日说要回去拿菊花酒的,酒呢?”
提起酒,唐安芙就紧张了:
“别别别,有酒也是我喝的,你今后最好还是把酒戒了吧。”
齐辰知道原因,却还步步紧逼唐安芙,把她抵靠到门扉后退无可退,一只手撑在她脸侧,明知故问道:
“为何要我戒酒?我才初初领略一些醉酒的滋味。”
唐安芙欲哭无泪:“你是领略到滋味了,不想想别人受不受得了。”
“别人是谁?谁受不了?”齐辰故意逗她。
唐安芙哪会不知他的意图,伸出一根指头,戳着他越靠越近的俊脸,与他保持距离,想起来还有正事,说:
“别闹,我有正经事问你。”
“嗯。”
“就是……你觉得古佛寺的百米高塔有没有必要建?”唐安芙委婉的问。
齐辰挑眉:“无所谓。你觉得有必要吗?”
“我觉得有啊!百米高塔建成之后便可作为京城的标志建筑,能体现我国繁华,能工巧匠辈出,若有外使来京,瞧见那高塔,岂非还能扬我国威?”唐安芙尽量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齐辰听的半信半疑:
“可那塔塌了。工部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建造方法。”
总算问到了事情关键节点:“如果我说,我推荐一个人去工部,他十有八|九能把高塔建成,你相信吗?”
“而且,我只是推荐他进工部,到时候该怎么建,怎么设计图,那都是要跟工部的官员们一同商定之后再动工的,绝非他一人能操控。”
唐安芙怕齐辰担心再遇到一个像谭一舟那样没有真才实学,只会沽名钓誉之辈,于是抢在他怀疑之前,把理由全都说了出来。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虽然她知道了百米高塔就是按照骆樊之的图纸建造而成,但她不会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骆樊之身上,让他进工部与工部的人分享讨论如何建造,凭他的天分在工部绝对能混出头。
“你想推荐谁?”齐辰爽快问。
“骆樊之。我表兄。”唐安芙果断答。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安南王举荐荣安郡王府大郎君骆樊之入工部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只是这件事, 荣安郡王怎么也没想到他是从外人口中得知的,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来恭喜他,令他感觉莫名其妙,一问之下才知道。
旁人对他旁敲侧击, 都在打听他们荣安郡王府是通过什么渠道攀上安南王的, 荣安郡王苦笑不迭,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的。
回到家中把这件事告诉郡王妃,郡王妃柳氏也惊愕不已:
“安南王怎么会举荐他?”
荣安郡王对她比了个‘小点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柳氏眼珠子一转,福至心灵, 问:“是不是唐益……”
荣安郡王近年已经很少听到这个名字,先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他?”
“是啊, 安南王妃不就是唐益的女儿吗?”柳氏是个心思多的女人,比较敏感, 一下就抓住了事情重点所在。
荣安郡王拧眉思索片刻后, 失魂落魄在椅子上坐下:
“不会是他的吧。当年……他跟樊之一刀两断了呀, 还说过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管樊之的任何事情。这么多年,他确实没管过呀。”
“他从前没管, 不代表他今后不管啊。他们可是亲甥舅。”柳氏说:“我当时就跟你说把他送出京去,彻底断了他跟唐家的来往,你优柔寡断, 现在好了,让他找着个梯子往上爬了,回头要真做出点什么,我们倒成小人了。”
被柳氏嘀咕的心烦,荣安郡王怒道:
“你以为我不想送他出京啊,唐益那时候可是掐着我脖子要跟我拼命,若非樊之拦着,我现在都死他手里多少年了。他是为了樊之才放我一马,若我扭头就把人送走了,你觉得唐益会放过我们吗?那是个不要命的主儿,我可惹不起。”
柳氏被丈夫的懦弱气的两只眼珠子瞪得老大:
“当年你说你惹不起唐家也就算了,可如今,他唐家都衰落成什么样了?外头名声都臭了你还怕他,你堂堂一个郡王,怕他作甚?”
荣安郡王恨不得上去捂住柳氏的嘴:“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嫌不够丢人吗?”
柳氏重重叹了口气:“我是嫌你丢人!他唐益算什么东西,你怕他,我可不怕!”
“你不怕他,你也不怕谢氏?”
荣安郡王和郡王妃开始互相揭短,提起谢氏,柳氏的面子也挂不住了:
“我,我才不怕她,我只是,只是……”
‘只是’半天也没听她说出什么什么实际内容。
荣安郡王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唐益再怎么不济,如今女儿也高嫁了,咱们动不得他。还是想想樊之的事吧。”
柳氏想了想,问:“你去打听打听他在工部做什么,依着他那闷不吭声的木讷性子,估计也成不了什么事儿。你看看能不能寻个由头,让他出点不至于连累我们的错,让工部的人出面把他赶走,那样一来,安南王即便怪罪,也跟我们没有关系。”
荣安郡王想来想去,似乎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
总之,绝对不能让骆樊之出头,否则,荣安郡王真是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稳了。
**
齐辰这阵子都是宫里、军营两头跑,边关急报似乎影响真的挺大,每天忙得唐安芙都见不到他几面。
唐安芙在演武场中出了一身汗,刚出来就看见王伯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王妃,宫里来人,说是皇后娘娘请您入宫。”
唐安芙正擦了把汗,疑惑问:“皇后娘娘?来人可说什么事了?”
“说是皇后娘娘新得了一座红珊瑚,请王妃入宫品鉴欣赏。”王伯说。
这个理由简直让唐安芙想笑。
皇后得了一件珊瑚,请她这个她们眼中土鸡变凤凰的土鸡去宫里品鉴欣赏,还能有比这更假的理由吗?
王伯出身内宫,对宫中之事知之甚祥,怎会不知皇后这是巧立名目要王妃入宫,于是说道:
“王爷交代过,若是有王妃不愿赴的约,不管是谁,王妃可直接拒了,一切后果王爷承担。”
齐辰确实曾经这么说过,唐安芙也相信就算自己真的拒了皇后,齐辰也一定会护着她,但最近齐辰那么忙,唐安芙实在不想给他添麻烦,更何况皇后不是毓瑕公主,一个违抗懿旨的罪名还是挺麻烦的。
“不必了。我去便是。”唐安芙说。
王伯略有担忧:“可皇后贸然宣您入宫,若是对您不利的话,王爷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宫里的贵人们整人不用经过三司会审,随便定个罪就可以了,若是皇后有心坑害王妃的话,就凭王妃这洒脱不羁的性子,罪名可是有一大把呢。
“放心吧。这世上能困住我的地方也就咱们这王府了。其他地方可困不住我。若是皇后真想对我怎么样,我打不过,惹不起,难道跑还不会吗?”唐安芙说。
王伯知道自家王妃是会武功的,并且有时候能堪堪与王爷打成平手,虽然这个‘平手’大约是有掺水成分在里面的,但王妃的功夫确实很好,王伯还是能看出来的。
正如王妃所言,若是皇后真想在宫中对王妃如何,宫里大约是困不住王妃的,到时候先跑,跑出宫等王爷回来,只要王爷回来了,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王妃一切小心。”王伯说,还是不放心,又追加一句:“要不我给您那一支穿云箭吧,您若在宫里遇险,把穿云箭……”
“停停停。”
不等王伯异想天开的话说完,唐安芙就给打断了。
还穿云箭!回头一箭上天,宫里不翻了天,以为有人要逼宫呢!
“穿云箭就免了。我去换身衣裳,你派人招呼一下宫中来使,待会儿我随他入宫。”唐安芙吩咐。
“是。”
**
唐安芙被传唤入宫,直接来到了皇后殿中。
原以为皇后只请了她一个人,没想到唐安芙来的时候,皇后殿中已经坐了好些人,几位公主,几位国公夫人,阵仗还挺大。
“辰王妃总算来了,本宫先前还在说,辰王妃架子大,不一定能请的来呢。”皇后坐在凤坐上,看似说笑般的说道。
唐安芙只当听不懂她话里有话,直言道:
“妾身来晚了,还请皇后娘娘与诸位夫人见谅。”
她当众态度良好,皇后就是想发作都没有正经理由,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唐安芙这也是一种战术,若今日皇后只是宣召她一人入宫觐见,对唐安芙百般挑刺的话,唐安芙为了不被皇后压制的死死的,态度可能就不会这么好,但今日不是她一人,料定了皇后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她做太过分的事,所以唐安芙的态度可以稍微装一装,至少不犯那种会在明面上落人口实的忤逆皇后之事。
皇后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了,隐下不悦:
“人都到齐了,去将本宫新得的珊瑚抬进来给诸位夫人欣赏。”
嬷嬷领命下去安排,有那好奇的,或者就是想以此为借口与皇后攀谈的人,问起皇后那珊瑚的来历,皇后娓娓道来,说那尊天然珊瑚是她在淮南带兵的兄长亲自出海捞起,日夜兼程给她送来赏玩的。
皇后那在淮海带兵的兄长乃是凉国公府二老爷杜谦,凉国公袭爵,二老爷领兵,兄弟二人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再加上入主中宫的皇后娘娘,三人如铁桶一般延续着凉国公府的峥嵘。
珊瑚被四人抬至中殿,珊瑚上面盖着绒布,皇后一声令下后,绒布被揭开,露出内里火红的珊瑚礁,在场众夫人发出一声声的惊叹。
唐安芙也觉得那珊瑚很漂亮,最关键是足够大,颜色足够鲜艳,又是天质自然的产物,确实很惊艳。
但她却不敢像其他夫人那样,靠近珊瑚去欣赏,怎么说呢,也许是她多虑,但皇后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宣她入宫,因为之前她两次入宫,已经明确表明自己不会受她拉拢的态度,皇后肯定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她还宣唐安芙入宫,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