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孩子气,瞎说。阿爹阿娘不能陪你一辈子啊,日后你要怎么办?”
阿娘双手握住她肩膀,突然瞪大眼睛:“你是不是还对宁国公念念不忘?”
她咬着手帕皱眉纠结:“宁国公长得当然是很好,要找一个比他好的,确实有点难,只是如今婚都退了,宁国公府的武者你阿爹也打不过,不过,宁宁若是喜欢,咱们想办法,抢也抢过来!”
听到宁国公,阮宁神色一冷,可听见阿娘后边的话,她眼角跳个不停:“阿娘,这里不是边疆,你当年抢阿爹那一套在这里行不通,你别胡闹。”
阿娘眼巴巴看着她。
“我不嫁人。阿娘也不许指使阿爹抢人。”阮宁看她还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不由告诫,“汴梁世家大都豢养武者,其中水很深,阿爹若是抢人不成反被揍,阿娘你不心疼啊?”
她拍拍阿娘的手:“嫁人的事以后休要再提。”
临走前,阮宁将一粒培元丹放到阿娘手里:“林夫人应该要培元丹换血根草,阿娘记得换回来。”
想到白日谢九玄讲血根草,她眸子轻垂,想必要不了几日,血根草就能拿到了。
“哎,宁宁,你怎么神神叨叨的。”阮夫人瞧着她英姿飒爽穿过回廊走出去了,满脸失望,不舍地又瞅了眼梁司南:“多好的儿郎,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
“要是你年轻个二十岁如何?”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阮夫人眼皮一跳,干笑两声,“呵呵,我能把人打趴下!”
阮将军疑惑地扫了眼榻上画册,阮夫人眉头一蹙,“啪”拍了一把桌子:“说好今日替宁宁看夫婿,你又去吃酒了!”
“嘶,夫人轻点轻点!我知错了!”
……
*
阮宁走了几步,脚下顿住:“下来。”
一道黑影从墙上飘然落地。
小乙头上戴了帽子,看着阮宁眨巴眨巴眼睛:“阮姐姐。”
“以后不能淘气。被我阿爹捉到,我也救不了你。”
“小乙知错了,”小乙好奇地看着阮宁,“阮姐姐,阮夫人要给你找夫婿啊?”
阮宁眉头跳了跳:“你听到了?”
“那个,小乙不是故意的,我听见阮姐姐马车到了,”小乙挠挠头,“小乙体质特殊,听得比较远。”
“这事以后不许再提。”阮宁脸色严肃。
“哦。”小乙一边跟上阮宁脚步,一边在脑子里思索梁司南,他记得是个文文弱弱的小白脸,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
“今日我们过招。”阮宁施展轻功到后山。小乙身上那股波动对她修炼影响很大,内力修行一日千里,如今就在三级的门槛上徘徊,只差一脚就可以突破。
小乙脸上兴奋一闪而过。
他也想跟阮宁交手试试。
阮宁剑术大开大合,小乙一把短匕如云流水,行踪如同鬼魅,极擅近身搏斗,阮宁索性收了软剑,将内力凝注双拳,赤手拼内力。
“你习的是宁国公府的功法?”小乙才十四岁,内力却比她高,她应付得有些吃力。
“是。”小乙喘息加重,不敢放松。一开始他还可以靠内力压制占上风,只是阮宁仿佛天生适合在战斗中进步,她能迅速察觉自己的弱点,数百招之后他勉强招架。
二人你来我往赤手空拳打得酣畅淋漓,突然,小乙动作一滞,阮宁灌注内力的一拳险些打在他脸上。
“交手时不要走神!”她冷喝。
“阮姐姐,停下!出事了!”小乙迅速跳出阮宁三尺之内,目光看着城内。
阮宁察觉不对,扭头向山下看去。
夜色漆黑,城中一处火光冲天。她眉头一蹙,是宁国公府。
“是地牢!定是叛党前来劫人!”小乙说着,迅速施展轻功向那处赶去。
阮宁听到叛党劫人,想都没想,立即飞身前往。
那些人还想取她性命,若是放虎归山还得了。
小乙五感异于常人,他看也不看火光烧起的地方,严肃着小脸带领阮宁向另一个地方飞奔。
“有一个高手。”他语气凝重。
“能打过?”阮宁问。
“不能。”小乙眸子里闪过担忧,“我们只远远跟着,不打草惊蛇。我听到了踏叶流风的声音,那人武功很高,在我之上。”他还有一点没说,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果然,那些人放火不过声东击西,逃跑的方向完全相反。
阮宁不知想到什么:“宁国公府的地牢这般不可靠?不是宁国公故布疑阵?”
“主子必是在宫里。一个小小叛党,主子怎会放在心上。”
阮宁已经远远看见了前面隐隐约约有几个人。距离太远,只能看见人影。
“那个高手也在其中?”她问。
“嗯。”前面那些人似乎停了一下,小乙速度又减缓一些,将阮宁押后,不让她再往前。
“不能再靠近了,会被发现。集我们二人之力也打不过。”
阮宁眸子一眯:“你知道那人是谁?”不然怎么可能如此清楚那人功力深浅。
“叛党四大护法之一,北护法破军。”
阮宁有些意外:“是他。”
“你听过?”
“数年前,听说有一中原武者前往达达圣池取玄铁,蛮子不允,那人连胜蛮子十大高手,杀赫连城而归。赫连城就是达达第一高手。”赫连城不死,达达不破。
阮宁没想到这人竟是叛党。
“想不到竟有人记得此事。”一道阴柔寒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仿佛风的呢喃,无影无形,却令人起了浑身鸡皮疙瘩,汗毛倒竖。
那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警惕!
阮宁立即抽出软剑,浑身肌肉绷紧,眉眼肃穆。
小乙皱起眉头,匕首横在胸前。
“什么人?”阮宁冷冷道。既然已经被发现,只能咬牙周旋。
“呵,你便是伤了南护法之人?”好像有人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
阮宁瞳孔皱缩,一剑劈出,砍空了。
“小姑娘脾气不小。”还在耳边。
小乙眸光四顾,抓起阮宁袖子,向一处指去:“那是障眼法,走!”
他们绝不是破军对手,如今离开才是上策。
阮宁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她虽好战,但非莽夫,明知必死却要送上去,傻子才这么做。
只是,不等他们飞出,那阴柔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就别走了,把命留下再说。”
小乙额头渗出汗水。
他迅速扔出一颗毒丸。
黑色丸药遇土即燃,大量白烟笼罩视野,二人见机迅速飞奔。
只是,到底是山林,毒丸发挥的作用有限。
阮宁看着前面一脸阴柔,容色艳丽的鬼魅男子,浑身汗毛倒立。
前世出生入死面对危险的警觉让她头皮发麻。
第16章 016
016
阮宁眉眼冰冷,浑身戒备,手中软剑蓄势待发。
“嗤。不自量力。”破军苍白手指轻轻一挥,一道刚烈煞气迎面劈来,阮宁和小乙被压得连退几步。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破军眨眼便到了面前,如同幽灵一般。
那张惨白如艳鬼的脸贴着阮宁,五指如钩向她脖颈捏去。
太快了!快得阮宁只看见一道虚影,脖子已经落进那只手里,攥得呼吸困难!
小乙眸光一紧,手中匕首泛着阴森森的蓝光,眼看就要划破破军喉咙,谁料破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内力一震,强大威压就将他震得五脏俱焚,飞出去撞在一颗树上。
他咳出一口血,再度飞身而上。
阮宁只觉一股阴寒煞气顺着冰冷的手传到她脖子肌肤上,瞬间蔓延全身,体内气血翻涌,喉咙里血腥弥漫。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她的脸渐渐涨红,呼吸困难,内力却完全被压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难得的美人胚子,可惜了。”叹息声消散在风中。
突然,他戏谑的目光一滞。
阮宁眉梢眼睫皆凝了冰霜。
冰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破军手指处攀援而上,令他半条胳膊瞬间僵硬。
阮宁抓住机会将凝注了内力的一拳砸向破军胸口,借力从他手中脱身。
脖子火辣辣地疼,她抹了把嘴角的血,目光盯着破军,手中软剑寒气四溢。
“呵,有意思。”破军有些意外地挑眉,揉了揉胸口,脸上阴柔的笑更妖异了。
阮宁浑身肌肉绷紧,脚下踏风跟小乙配合前后夹击。事到如今,既然逃不掉,那就想办法,杀了他。
她抿唇,翻身躲过一道内力攻击。
“砰——”
树木轰然倒地,地上砸出一道大坑,足足丈余。
破军似乎一点也不怕朝廷追来,左一掌右一掌逗弄阮宁和小乙似的,看他们狼狈地躲。
阮宁躲得狼狈,绕着破军跑了一圈,喘息渐渐加剧,额头汗水流下,体力不怠,内力也枯竭。
小乙与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才他行动滞了一下,破军一掌拍到了他身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还不等她想出对策,破军似乎听见了什么,眉眼一沉,突然欺身而上。
“啧,好不容易遇到个有意思的,可惜,我还有事,不然让你多活一会儿。”声音说不出的诡谲。
“砰——”一掌击得小乙倒飞出去,砸在树上。
阮宁脸色冰冷,飞身而上,手中软剑泛着阴森寒光,一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剑花舞过,冰霜急速扩展,冻结剑气所过之处。
“咦?”破军诧异一声,“竟有如此诡异的功法。”
他转而妖异一笑:“可惜了。”
这一声刚落,阮宁还未反应过来,人已被他内力吸到手里。
她脸色一变。
“小心,他会吸干你的功力!”小乙大喊。
阮宁倒抽一口冷气,立即挥剑,剑气跟内力碰撞,激荡三千里,气吞万里河,所过之处,草木掘地三尺!
破军眉头紧皱,伸手抹了把嘴角,看见手指上的血色,眸子泛红:“你,找,死。”
阮宁喉咙动了动,手指轻颤,紧紧握住剑柄,目光盯着破军。
破军如同一道幻影,移形换步,携着气吞山河之势冲到她面前!
煞气引得她丹田躁动,内力如同奔腾的大河翻滚咆哮!
她面无表情,翻身躲过破军一击,随即挥舞长剑,寒气呼啸,震得空气颤动,落叶尽数化作利刃涌向一个方向!
小乙目瞪口呆:“这是——”他被阮宁突然暴涨的内力惊呆了。
破军原本不将这小小招式放在心上,只是剑气破开空气,扭曲了空间,而他轻轻挥手扫去时,却发现自己内力凝滞不动。
“轰——”阮宁那一剑狠狠击中,鲜血溅上破军惨白的脸,更衬得阴森诡异。
阮宁不敢放松警惕,长剑挥动,她墨发飞舞,衣袂烈烈,冷酷的目光映着阴森剑刃,薄唇轻启:“一剑霜寒。”
“咔擦——”
剑气携着死气,所过之处,草木结霜,遍地死寂。
只是,她眸子蓦地一僵。
破军倒下之处空空如也。
这一招落空了。
她眉头一蹙,迅速站到小乙身边。
“小丫头,我记着你了。”低沉呢喃在阮宁耳边响起,阴森恐怖。
“他走远了。”小乙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方才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死定了。”
阮宁脸色不好:“我功法突破了。”
她目光看向方才破军所在:“奇怪。”
“奇怪什么?”小乙打坐吐息,调整内力。
阮宁也盘膝坐下,闭上眼睛:“我的一剑霜寒明明封锁了所有方向,他是如何逃出去的?”
“这次对方轻敌,我们侥幸出其不意,此人难缠,下次他定有所警惕,以后很危险。”阮宁咯出一口血,随手抹去,运转内力调理呼吸。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破军身上气息似曾相识。”
小乙嘴角一僵:“是吗?”
阮宁皱着眉:“嗯,想不起来。”
“世上武者何止千百人,阮姐姐或许什么时候跟人擦肩而过也不一定。”小乙眸子轻闪。
阮宁浑身气血翻腾,骨头全都散架了一般,换成一般人早就晕过去了,她竟似完全感觉不到疼,只板着脸调息。
刚刚突破三级,内力暴涨,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原本就被破军打得伤势严重,如此一来喉咙里翻腾的血腥味再也压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衣襟。
小乙忙扶住她:“阮姐姐你没事吧?”
他伸手搭上阮宁手腕:“糟了,内力□□。”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阮宁眼睛倏地睁开,目光锐利。
看见来人,她浑身蓄积的力量缓缓放下,眉眼冰冷,面无表情。
“主子!”小乙大喜。
*
宁国公府,湔雪堂。
谢九玄目光落在阮宁雪白的脸上。
少女墨发散乱,脸色惨白,细弱脖颈上几道刺目红痕,衣襟被染成血色,看上去狼狈极了。
偏偏一双眼睛浸了冰霜一般,冷酷,警惕,随时准备蓄力一击。
他眸光一怔,一根丝线轻轻搭在阮宁手腕上。
半晌,声音清淡:“内力暴涨,经脉承受不住,死不了。”